第712章快乐老家

“但，这只是我们这些凡人推测的情况。”
摆烂社社长注视着李恒那对比红宝石更璀璨晶莹的眼瞳，声音严肃地道：
“无限领域的神就一定会如我们所推测的那样，对有限世界的凡人毫不在意吗？”
“超越光速限制的4阶生命体，理想状况下就能无限制地进行补完，将遇到的一切生灵一切物体都吞噬融合，所在之处再也没有压迫与纷争。”
“但是，量子不确定性，以及难以预测的混沌现象阻止了这种理想状况。”
“这两种难以预测的随机性都与无穷有关，它们代表了4阶生命体无法掌控的未知可能性。”
“因此，即使是不受通讯延迟限制，理论上能无限扩张的4阶生命体也有可能分崩离析，甚至是被自己身上掉落的一只弱小蚂蚁反杀。”
“那么，踏入了无穷领域的生灵是不是也会遇到一样的情况？”
“对于我们这些有限世界的凡人，他们是占尽未来、穷尽一切可能性的神。”
“但在那更广阔的世界中，他们可不一定还是全知的神。”
这个存在着无数神之尸体的畸形世界就是明证。
李恒这个容纳着连续统的超级生命体都被某种力量强行分割成了两部分，而且还是由凡人的那一部分思想来掌控身体。
踏入无穷领域的神全都死了，成了无知无觉的尸体，反倒是凡人还活得好好的，肆意挥霍着神的力量。
表面上看，反杀4阶生命体的是从他们身上掉下来的一只小蚂蚁。
但本质上，让这一离谱事件得以发生的是无限的宇宙。
没有什么存在隐藏在背后，利用这只蚂蚁达成什么高尚或者低劣的目的。
一切只是巧合。
仅仅只是因为宇宙足够广阔，广阔到让这种离谱的巧合成为了可以发生无数次的必然。
只有无穷才能影响无穷。
表面上是凡人反抗了神的力量，实际上是不受那些神掌控的更强大的力量让他们变成了尸体。
“嗯，你说的对。”
“无限宇宙，无限可能。”
“在无限的世界里，量子不确定性与混沌现象不再是问题，但也存在着比这两者更强大的随机性。”
李恒赞同地点点头。
就像他一直以来说的，不要用“想不想”，而是用“能不能”。
无限领域的神的确没有任何理由去关注有限领域的凡人，他们无法从有限生灵的身上得到丝毫利益。
但他们只是不想、不必在意完全已知的凡人世界，而非不能出手干涉凡人世界。
这摆烂社社长外表虽然不咋滴，但话说得还是很有水平的嘛。
“所以，不如就到此为止。”
摆烂社社长的声音变得温柔且安稳，她语气认真地说道：
“你无法揣测你踏入无穷领域以后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拥有怎样的思想与人格。”
“所有想要踏入无穷领域的人都死了，这一点毋庸置疑。”
“而且，在你之前还有林离，他是和你一样强大的存在，但他显然失败了，没能走出这里。”
“你已经有了这个世界里最强大的力量，你是无敌的，可以随心所欲地按照自己的意志改造这个世界。”
“你不需要真正进入无穷领域，就能做到把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信息生命体都抹去，让整个世界变成一个只属于纸片人的主角乐园。”
“这样的结局不是很完美吗？”
李恒看着摆烂社社长，突然轻笑了一声：
“难怪会选择女性外貌，你是偏向江红球那一边的，选择这个外貌代表的是温柔和怜悯。”
“希望我抹除世间所有超脱时间束缚的信息生命体，明明你自己也在其中。”
“你们在乎的是这个玻璃罐世界，在乎的是生存在这里的那些有限的凡人。”
“这么看来，原始李恒的人格比起自我，还是更在乎他人的感受。”
“他对人类的爱并不太多，但终究还是有那么一些的。”
原始李恒…
听到这个称呼，摆烂社社长心中一沉。
没希望了，自我认知已经彻底改变，这个人已经不会回头了。
他放弃了对某个特定的人格的执着，不再刻意删除某些记忆信息，凡人的意识与神的身体正在逐渐走向融合。
“我的确无法揣测自己踏入无穷领域后会变成什么模样，但那有什么关系？”
“原初李恒的想法考虑的是世界上的其他人，他希望成为那个让所有人都满意的神，为凡人世界找到一劳永逸的完美解决方案。”
“这份想法在江红球和你的身上延续了下来，对你们来说，只需要得到我这具身体的力量就能实现你们的梦想。”
李恒抬起手，用指尖轻轻敲了敲自己的额头道：
“你们并没有想要补完自己的想法，执着于自己有限的思想，以及在这有限的土壤中诞生的梦想。”
“但现在的我不一样。”
他向前迈出一步，并不高大的身体却给摆烂社社长带来了一生中从未感受过的沉重压迫感。
眼前所见的是比她的想象更宏伟的完全存在，不是她这种窃取了外力的食物能比的。
“如果突破无穷壁障的我还保有着现在的想法，想要创造一个没有痛苦和死亡，人人都是天命之子的主角乐园，那当然很好。”
“如果我没有了这份想法，成为一个无视有限凡人世界的漠然的神，虽然稍微有些遗憾，但也没关系。”
“我想要的是走出这里，去看一看玻璃罐外面那个更广阔的世界，除此之外的其他事情都只是顺带的兴趣罢了。”
“话也说完了，把东西交给我吧。”
李恒伸手探出，摆烂社社长的身体便不受控制地滑向了他的手掌之中。
“等等，你不再认真想一想吗？！”
摆烂社社长努力地抵抗着那只手掌上的拉扯力量。
她还有逃跑的希望，但她没有选择这样做，只是高举着双手大喊道：
“你明明知道的，你将要踏入的不是普通的无穷领域，那里比这些神之尸体所在的位置还要高得多！”
“以我们这些凡人有限的智慧，对于这些神之尸体还能做出预测，推断他们的部分想法，揣测他们的行为逻辑。”
“但你不一样，你如果踏入了无穷领域，你的思想根本不是现在的你所能理解的！”
“就算你真的成功了，现在的你也等于是死了！”
摆烂社社长就像她手下的那些摆烂社员工一样，身体随着靠近开始无止尽地收缩变小。
不仅是她，包括这间阴暗小屋，还有小屋外面通向无穷宇宙无限绵延的灰色隧道，都在那只手掌之中被压缩成一点微不可见的微尘。
唯一能抵抗这种收缩的是一张纤薄的人皮。
林离的身体零件与李恒的身体一样，他们的身体是完全的、无缺无漏的、不可压缩的。
身体所在之处填满了一切空隙，不存在任何不属于自身的其他事物。
“没关系，现在的我已经不在意这个问题了。”
俯视着这大龄宅女脸上失落的表情，李恒笑了一声：
“不用那么沮丧，如果我失败了，说不定你会成为这个玻璃罐里的下一个主角呢？”
“等待，并心怀希望吧。”
最后喂了一句鸡汤，摆烂社社长的身影就此消失，化作了他身边无数尘埃中的一个。
李恒用食指轻轻摩挲着那张薄薄的人皮，随着他的触碰，人皮就像是门之匙一样逐渐融化变形，化作一张纤薄的黑色卡片。
所谓门之匙，顾名思义，自然就是开门的钥匙了。
只不过季鸿那老头与时俱进，制作的不是老式的机械锁，而是电子门卡。
他从口中吐出另一张银白色的卡片，与这张摆烂社社长的黑色卡片融合为一体，黑与白泾渭分明。
就像摆烂社社长说的一样，无限领域的神理论上对于有限的凡人是彻底的漠视。
但如果真是彻底的漠视，他现在的情况又显然很不正常。
一个容纳着连续统的超级生命体被分割成两半，诞生了一个有限的凡人的意识。
这种事情跟实验、试炼什么的可完全搭不上边，甚至连找乐子的游戏都算不上。
他这一路走来的旅程对于那等存在不会有丝毫未知的可能性。
“嗯…往好的方面想，也许季鸿这老妖怪就是个突然发癫的神经病？”
李恒伸手拿过黑白分明的门卡，低声吐槽了一句。
思考这种问题没什么用，他现在根本没法想象玻璃罐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把自己的思想补完再考虑其他的。
走出去了，就能继续探索这一切背后的真相。
失败了，那就等待下一个像是他一样的勇者，继续这场看不到希望的挑战。
随着一黑一白两张门卡合而为一，被隐藏起来的世界在李恒的面前现形。
一扇有着十个圆轮的灰白色大门在他的眼前浮现，上面的图案正是卡巴拉生命之树的模样。
真理之门。
信息生命体冲击无穷领域时推开的大门就是它。
林离在离开银河系时留下的门之匙，再加上摆烂社社长手里的人皮，两份零件合而为一才算是完整的开门钥匙，能打开这个被隐藏起来的世界。
灰白色的真理之门上，卡巴拉生命树的十个圆轮缓缓旋转，
大门向着两侧打开，显露出背后隐藏的静止世界，与此同时还有歌声响起。
“跟我走吧～天亮就出发～”
“梦已经醒来～心不会害怕～”
“有一个地方～那是快乐老家～”
沙哑之中带着些许破音的音调响起，李恒面无表情地手持黑白门卡望着眼前缓缓打开的真理之门，淡定地听完了整首歌曲。
末了，他微微摇了摇头评价道：
“唱得水平太差。”
以普通人的立场都算是很难听的那种，制作真理之门的家伙品味很低。
时空变幻，真理之门再次关闭，彻底从世界上消失无踪。
真理之门背后，李恒一眼扫过整个小宇宙，将这里的全部信息一览无余。
将这里称作是小宇宙并没有错。
真理之门背后藏着的世界是一连串仅有银河系大小的封闭静止世界。
李恒得到门之匙离开银河系后经历的那些地方，仙女座星系的蜥蜴人文明、天猫星系的笨蛋神和天鸽，全都不在这里面。
并且，它们并没有包含量子平行宇宙中的全部可能性，仅仅只是李恒经历的那一条时间线上的世界。
这些静止的银河系按照他经历的先后顺序排列，每一个之间的差异为一个普朗克时间。
整个小宇宙的结构有些类似于梵天养殖场中的人工时间长河。
每一个静止的银河系都是连环画中的其中一页，总数约为10^55个银河系。
就这么一点数量，这个小宇宙容纳的所有银河系的信息量加起来比梵天养殖场还要小得多。
“果然，那两个家伙也是实心的。”
李恒看向这本连环画上那些显眼的空缺之处。
那些空缺大部分是他留下来的，但也有少部分属于另外两个人。
他那容纳着连续统的身体是完全的、无缺无漏的、不可压缩的。
身体所在之处填满了一切空隙，不存在任何不属于自身的其他事物。
凡是他所在之处，宇宙本身都要为他让路，什么原子、电子、夸克、虚粒子对、真空零点能。
无论是物质还是能量，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规则法则，一概不会有。
普通人体验到的时间源于宇宙的无尽复制。
每一个微小时刻的流逝，都有一个静止的复制体占据了某个空间位置，并且永远地停留在那里，成为永恒的纸片人。
但李恒不一样。
因为他的身体是完全实心的，所在之处排斥一切不属于自身的其他事物。
类似于真实界中所谓的道果境界，他所到之处不会有任何过去的自己残留在原地，那里只有一块空空荡荡的虚无。
从连环画末尾的公元49世纪到公元21世纪，构成一幅连环画的整个小宇宙在他的眼前翻转，回到了一切开始的起点。
不是故事第一章的起点，也不是他融合那只白色蚊子的起点，而是更早之前。
太阳系，地球，鸿盟东部大区的老家。
炎炎夏日，一个面带平淡笑容的青年，正与屏幕对面的某人愉快地聊着天，看起来心情似乎很不错。
但这个身体健康、外表正常的青年头颅中却空空荡荡。
没有大脑，没有细胞，没有物质与能量，没有空间与时间，只有空无一物的纯粹虚无。
在这一次宇宙复制的无数个量子平行宇宙中，有些宇宙是地球突然爆炸，有些宇宙是太阳猛烈膨胀，有些宇宙是外星人奴役人类。
但其中一颗地球上的地球人李恒遇到了比这些奇葩的小概率事件都更稀有的倒霉事件。
他从世界上彻底消失了，取代他的身份活下去的是一个继承了他全部记忆的奇怪脑花子。
这是李恒诞生的地方，他的生命以地球人李恒的死亡为起点。
“人生中杀掉的第一个人就是自己，以普通人的视角而言，这可算得上是种相当奇妙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