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6章道灭道生

黑体是一个理想化的物体，能够吸收所有的外来辐射，并且不会有任何的透射与反射。
但黑体自身也是有温度的，温度源于微观粒子的运动。
即使是吸收所有电磁波的理想黑体依旧会因为自身的微观运动每时每刻向着外界辐射电磁波。
外界的其他观察者接受到电磁波携带的信息，得以描绘出黑体的形状与样貌。
其他包括引力波在内的信息传递方式也是同样的道理，一切信息传递的过程都涉及到物质的交换与能量的流动。
“看似空无一物的真空宇宙，依旧有大爆炸留下的微波背景辐射，有暗能量推动宇宙膨胀带来的微弱温度。”
“即使这些东西都没有，还有无穷无尽的虚粒子对构成了沸腾的真空能量大海。”
“表面上空空荡荡的黑暗宇宙真空，其实是一个喧闹熙攘的世界，这里一点都不安静。”
“想象一下，绝对零度的静止世界是什么样的呢？”
“那里应当是真正的绝对黑暗。”
“没有运动就没有温度，也不会有电磁波与引力波等等能传递信息的物质运动。”
“绝对零度的世界不是常规意义上的静止世界，并非风停了、雨顿了、世间所有人都停下脚步这么简单。”
“人类常识中的静止是在宏观层面上的、某一个有限范围内的相对静止，物体本质上依旧有着温度与剧烈的微观运动。”
“这些运动无时无刻不在向外辐射能量，传递信息，从而让观察者能观察到事物的具体模样，知晓那里的确存在着什么东西。”
无边无际的黑暗世界里，李恒独自一人在这里自言自语。
没有人能听到他说话。
携带着他声音的物质与能量刚刚离开他的身体，就被周围无边无际的沉重黑暗消融吸收，并且让这片黑暗的世界变得更加冰冷。
在一个绝对零度的静止世界里，运动消失了，物质的交互与能量的流动也消失了，因此任何的信息传递都被禁止了。
那里什么都没有，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引力波，没有真空量子涨落。
什么都感受不到，只有代表着空无的绝对黑暗。
这其实并不让人意外。
黑洞具有负的比热容，它吸收能量，温度反而会降低。
黑洞的质量越大温度越低。一个无限大的黑洞，其温度是绝对零度。
既然宇宙是无限大的黑洞，那么宇宙当然就应该是绝对零度的静止世界。
真实界的第二层里世界虽然看似万物凝滞，但依然有着极为剧烈的微观运动，有着无处不在的能量辐射。
因此身在里世界的观察者依旧能接收到种种信息，知晓自己所在的世界是何种模样。
李恒此刻所在的位置是真实界的第三层。
这里的环境已经很接近于真实的宇宙，一个物质运动与能量流动都消失的世界。
这里比第二层世界还要更加无聊，就连充满了沸腾的量子泡沫的真空能量大海都平静了下来。
什么都感受不到，只有空无寂静的黑暗，就像是他曾经在黑洞里感受到的那样。
在黑洞中感受到的黑暗世界是仅有他一人能体会到的东西。
对于普通的生物，超大型黑洞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在进入时间流速极度缓慢的黑洞内部时，生物自身的时间也会因为时空扭曲急剧膨胀。
在进入超大型黑洞内部的生命体眼中，一切看起来都平平无奇，与黑洞外的宇宙区域没什么区别。
有问题的是以真实界的现在节点为核心的整个无限宇宙。
有某种无限领域的力量将所有生物感受到的时间流动强行统合在了一起。
在全宇宙的每一个生命体的脑海中设定一个统一的时间，并将其命名为现在。
叮咚！现在是12点05分，无限宇宙里的所有生命在此时享用午餐
宇宙中的所有生物就是画卷上共享着同一个时钟的纸片人，按部就班地做出种种被规划好的动作。
直到突破真实界的表世界，进入第二层、第三层世界，才能窥探到真实宇宙的一角。
在这个运动消失的世界里，生命阶段的黑洞生命体就是一切的尽头，量子平行宇宙就是多元宇宙的终结。
也许外面还有着更庞大更宏伟的宇宙，但就像被光速束缚着的生灵永远无法超越可观测宇宙一样，那一切已经与他们无关了。
被时间的复制洪流束缚着的纸片人无法超越创造自身的无限宇宙。
毕竟它们连运动都做不到，所有的想法、所有的选择、所有的人生经历都只是宇宙无差别创造的结果。
“嗯，不过这只是对于被时间束缚着的纸片人而言。”
“生命阶段不在此列，毕竟世界上还有信息场这个超级外挂存在。”
李恒躲在这具玩偶身体内部的本体脑花融入了那无处不在的信息场。
黑暗的世界瞬间被点亮，如同盲人重见光明，万事万物的信息从信息场中源源不断地涌入脑海。
信息场的力量也是复制，但它是比量子平行宇宙的无穷复制更高层次的复制。
这种力量在生命到的阶段似乎并不显眼，展现出来的效果也就平平无奇。
虽然能无中生有的获取物质与能量，但掌握了真空零点能的4阶生命体也同样可以。
信息场与普通宇宙之间的关系很像是宇宙真空与行星和恒星之间的关系。
普通的生命能直接观察到的东西只有星球与恒星，似乎这些质量庞大的天体才是宇宙的主宰。
但实际上，看似空无一物的宇宙真空充满了沸腾的物质与能量，真空能量大海才是宇宙的主体。
到了生命阶段，信息场就成为了最重要的东西。
更准确的说，因为有了信息场这个无处不在的超级能量大海，所以才有了更高层次的生命阶段。
它提供了一种全新的信息传递方式，让5阶生命体得以观察到绝对静止的真实世界。
如果说生命到生命都只是随着时间的洪流被复制的纸片人，只是连环画里的最后一张图片。
那么生命阶段就是一本能层层套娃的连环画册。
世界仍旧是静止的，运动依旧不存在，变化只是有限领域的生命感受到的错觉。
但生命能借助信息场的力量无限地让自身的记忆与体量膨胀。
薛定谔的猫总共有三只，最初的那一只与被复制的那两只。
5阶以下的生命体只是被复制的其中一只猫，只能感受到自身被复制那一刻所在的一个平行宇宙。
他们永远无法观察到真正的过去世界，纸片人脑海中知晓的过去只是来自于被复制出来的记忆。
人的一生一次也不能踏进同一条河流，用这句话来形容宇宙中无数纸片人的人生恰如其分。
生命则不一样。
借助信息场更高层次的复制力量，他们能同时获取三只猫与三个平行宇宙的信息。
普通的生命被时间的洪流束缚，只能顺着时间去往一个新的量子平行宇宙。
即使看似是穿梭时空回到了过去，其实只是去到了一个与记忆中知晓的过去一样的新生宇宙，自身也是一个新的复制体。
在一次又一次的复制之后，作为全新复制体的自己当然就会与过去的自己有越来越大的差异。
在时间的复制洪流中，一切都在变化，没有什么是永恒不朽的。
但在生命阶段，如果不是主动将记忆删除，生灵对过去的记忆永远不会消失。
这一阶段的生命体能观察到绝对静止的真实世界，自身具备了真正永恒不朽的特性。
融入信息场的5阶生命体获得了更高层次的观察与移动能力。
他们可以顺着时间的复制洪流去往无数新生的量子平行宇宙，也可以永远停留在原地，与静止的宇宙一同化为永恒不变的不朽存在。
但这种“前进”与“停留”的想法究竟来自于何处，那就很难说得清楚了。
在更高层次的视角下，也许5阶生命体感受到的自由意志与随机性就和普通生物感受到的量子随机性一样，同样只是一种错觉。
对于信息场的本质，李恒还没有能力去探究，这是比他所在的这方无限宇宙更高层次的东西。
现在的他只是刚刚跨入了生命阶段，开始摸索对信息场的具体应用。
感受信息场、吞噬信息、湮灭信息创造物质、融入信息场移动，这些能力都只是猴子一般的生理本能。
第二类永动机、无限非概率引擎、量子平行宇宙选择、绝对零度，这些能力算是钻木起火级别。
用人类文明的发展进行类比，他现在还只是个旧石器时代的原始人。
超图灵机起源和红球就是生命阶段使用的工具，没有掌握实无穷等级的力量，都算不上是进入了文明社会的现代人。
借助信息场的力量点亮了黑暗的世界，在这近乎静止的第三层世界中，李恒看到了一本只有巴掌大小的玉册，上书《道灭道生》四字。
道尊所创截天七剑的第七式，道灭道生。
真实界中有许多截天七剑的招式流传，但那些版本都与这本存在于真实界第三层的玉册不一样。
最明显的区别是，这玉册上书写的四个字没有丝毫符合截天七剑之中“剑”这个词的锋利意味，反而温婉娟秀。
如果说字如其人，那么看到这四个字以后，大多数人都会猜测身为真实界唯二超脱者之一的道尊是位温柔的女子。
李恒一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道：
“上帝是个女孩。”
“这样一来道尊是江芷微的可能性又提高了。”
“但真名不是江芷微，难不成会变成江小草，又或者江一、江十七之类的？”
李恒制造的江芷微系列数量极为惊人，比起型月世界的saber脸系列还要多得多。
那些个食物又与他一样是以最初的“地球人李恒”的记忆为基础诞生的，当然也有很大概率会对这个女角色抱有类似的偏爱。
而且，就像是他吃掉阿基里斯以后选择变成这副样外貌一样，某个食物也可能把江芷微系列吃掉以后变个身，换个符合喜好的新皮肤。
“那些红球的确是沾染了一缕清香味，与那根钢钉的甜腻气味并不一样。”
“嗯…看来那就是道尊的味道了。”
李恒拍了拍手掌道：
“决定了，就叫你江红球。”
不管道尊的真名究竟是什么，从今天开始在他这里都是江红球了。
笨蛋神是个只会睡觉的白痴，钢钉是个爱好杀戮与毁灭的二愣子，江红球目前看来是个乐于助人的好女孩。
道尊就是邀请他来此的始作俑者，她创造了无限文明共同体与真实界，想要借此达成某些目的。
比如让李恒吃掉她，从而把“李恒”这个人格挤掉，让她的人格占据这具身体，成为这具身体的主导者。
一个显而易见的结论是，李恒的这具脑花身体是比超图灵机起源更强大的武器，所以才能引得已经掌握了无限领域力量的道尊江红球对此费尽心机。
但除了她以外，还有其他的食物也在关注着这里。
因为江红球主动出击，他们也必须跟着一起割下自己的血肉送来此处。
就算不能夺舍占据他的身体，至少也要阻止江红球成为这具身体的主导意识。
“一个个的整天想着要来夺舍我，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
前一个“我”是指这具整天复读我无所不知的傻逼身体，后一个“我”指的是这个身体上此刻占据主导地位的人格。
两者之间的关系与孟奇和红球之间的关系几乎一样。
从诞生到现在，他的生命本质没有丝毫成长，只是随着探索宇宙的旅途表现出越来越强大的力量。
李恒磨了磨满口锋利尖锐的白牙，做出极为凶恶的咆哮状。
“区区食物，早晚把你们全吃了！”
咔擦！
清脆的咬碎声在这片近乎静止的黑暗世界里炸开，让这片沉重的世界嗡鸣震动，爆发的磅礴能量远远超过常规的宇宙大爆炸。
伴随着这一声咬碎声响起，记录着《道灭道生》的玉册边角处出现了一个漆黑无光的撕裂破口。
不仅是在普通生物视角下的黑暗无光，即使是借助信息场观察，那里也变成了一片空无的漆黑。
那是真正空无一物的虚无，包括空间本身都泯灭归无。
因为是不存在任何一丝物质能量的真正虚无，所以信息场也不再对那里的物质进行复制。
截天七剑的最后一式道灭道生，它不是彼岸者的招式，而是属于道果境界的招式。
它是毁灭与创生之剑，代表着有归于无和无中生有的力量。
掌握了这一招，5阶生命体才拥有了毁灭世间万物，乃至于宇宙本身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