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7章未来即过去5

公元前27世纪，地球黄河流域。
一座座简陋的木质建筑居于土地高处，形成了一处不同于穴居、巢居的地上人类部落。
木质建筑的数量并不太多，总数也不过几百，居住着上千居民。
周围数十平方公里的土地在刀耕火种之下为这一古老的人类部落提供食物。
他们已经拥有了耒耜等农业工具用于松土与除草，耕种效率比起过去又高出了不少。
其中一座木屋之中，陶瓷制作的器皿被置于火堆之上，随着一阵阵烟雾顺着木质房屋的通风口飘出去，跳动的火焰在屋内投影出三道影子。
陶制器皿内部有着数种被碾碎的绿色药草，混合之后在火焰的熬煮之下散发出苦涩之中带着些许清香的味道。
身着古老丝质服饰，上面纹着原始的龙型图腾，那与古代先民格格不入的白皙皮肤让站在一旁皮肤粗糙面貌沧桑的中年男人看得心中生疑。
这名中年男人的衣物虽然并不精致，带有这个古老时代的粗糙质感，但那材质做工也能说明他并非常人，而是这个古老部落中地位尊贵的首领。
中年男人又用眼角的余光看向站在一旁，安安静静闭目养神的蓝发女子。
这等美貌之人，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不似凡间之人。
今日他出门寻觅草药时遇到的这两人第一眼就惊艳到了他，恍惚间以为自己遇到了传说中的神人。
考虑到如今这片土地上的紧张形式，他放弃了寻找草药的安排，主动上前与这两人接触，将他们带回到了部落里好生招待。
火堆前方，李恒将用于搅拌药草的工具取出，对着这名中年男子点头示意道：
“好了，试试看吧。”
男子也不迟疑。
后世传说中，为了寻找草药发现它们的药性，他曾经在一天当中就中毒七十多次，被毒得死去活来，痛苦万分。
虽然这传说多有夸张，是将部落里许多人的经历事迹通通都安到了他的身上。
但这名男子的体质确实天生强大，大部分的毒草毒物都奈何不得他，为部落里的人带来了许多有用的草药知识，救下了不少病人。
他接过那陶罐，鼻子微动，嗅着那略带苦涩的清香，只觉神清气爽，精神一振。
从陶罐中取出一些被熬煮成渣的药汁吞入口中，些微的苦涩过后一阵清亮之意涌来，头部的些许疼痛感几乎是立时消逝无踪。
李恒看着这名外貌粗糙沧桑的中年男人，眼睛微微眨了一下，给他拍下了一张照片。
此人姓姜，生于姜水，号神农氏，传说中的炎帝本人。
但就像之前说的那样，真正的历史古人与后世历史有着巨大差别。
神话传说中英雄人物的生平记述，其中的事实并非是指一个人的事迹，而是一个时代的社会发展的反映。
后世人知晓的“牛首人身”、“神农尝百草”等等传说，实际上形容的不单单是炎帝神农氏这一个人，而是整个部落的集体成就，如那“牛首人身”之说就来自于部落图腾。
就像是“仓颉造字”一样，并不是仓颉一个人造出来的字，他只是黄帝部落中的一位史官，将漫长时间里诞生的众多早期文字收集整理。
公元前27世纪的医疗条件，真要能一天中毒七十多次还不死，那炎帝本人大小都得算是个超人。
宇宙中大概会有那样的超人炎帝存在，但至少这颗地球上的神农氏没那么夸张，只是个头脑与身体都还不错的普通人。
面上装出闭目养神的模样，游水月却将自己的注意力投注在这颗星球上的另一处部落之中。
眼睛、耳朵、鼻子，这些普通碳基生物的感知器官对于四阶生命体并非是必须的，营造出的普通肉身外表只不过是一种习惯与喜好而已。
此时她正在观察着黄帝部落中的仓颉，这位在神话传说中被传为“造字者”的黄帝史官正在整理编撰这片大地上众多部落的文字。
这可以算是最古老的汉字，比起后世商朝时期的成熟甲骨文还要古老的黄帝文字。
她所在的那颗地球连甲骨文都没有完全破译，这种更古老的黄帝文字在那颗地球上更是珍贵。
游水月直接复制了一份原版的仓颉文字扔到了老家的地球上，随着她见识到了越来越多的地球，她的行事风格也在渐渐地发生改变。
一路走来，她如同在沿着历史逆流而上。
从近代到古代，从封建社会到奴隶社会，如今来到了东方文明源头的炎黄部落时期。
许多曾经重视与在意的东西在她心里都渐渐地失去了原来的意义。
虽然只是一只站上枝头的小鸟，但也跳出了地上的樊笼困锁，能在更高更广阔的视角上看待人类与地球。
再过上个一年半载，就在老家地球弄上一场灵气复苏，制作几个老弱病残的神仙扔过去。
“世界的尽头就是乐子人吗？”
游水月在心中低声自嘲一句。
身为一名被派遣去执行隐秘间谍任务的高级特工，她的思想倾向可是经过重重审核验证的。
李恒转头看了一眼角落中的游水月，他对着正在骨片上记录着草药药方的神农氏道：
“有个事情想要和你商量。”
正在手中的骨片上刻字的炎帝停下了手中的重要工作，他抬起头来相当郑重地道：
“请说。”
李恒轻轻甩动着手中沾染着药草枝叶的捣药杵道：
“如今天下大乱，各个部落之间不断征伐，人民苦不堪言。”
“有熊氏与烈山氏二部联合，准备与九黎部落决战。”
“我能让你们毫发无损地拿下九黎部落，统一这片土地的所有氏族，不过有个交换条件。”
他说的是这颗地球上黄河流域的现状，炎帝内心担忧的紧张形式正是这场大决战。
九黎部落很强，掌握着这片土地上最先进的兵器制造技术，蚩尤也因此被称为兵主。
无论是黄帝还是炎帝的部落，单独一个都不是蚩尤的对手，各自都曾经是蚩尤的手下败将。
在战争结束之前，谁也不知道最后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沧桑中年人模样的炎帝略一低头，看着掌心中那片骨甲上刻了一半的草药药方，抬起头郑重道：
“此战胜负难测，若能得你之助，毫发无损地拿下九黎部落，无论是何种要求，我都能尽力应允。”
“至于轩辕那一边，我想他的想法应该与我一样。”
李恒拍了拍手掌道：
“简单，我也用不着你们给我什么实质上的利益。”
炎黄部落，听起来名头很大，但也就是这颗地球上黄河流域的一个远古部落联盟罢了，又不是什么神话版洪荒世界。
总共就这么一小块地盘，一百多个小部落，平均每个部落成员不过千人。
唯一有些价值的是他们的“名分”。
他伸手指了指一旁角落里做闭目养神状的游水月，笑眯眯地道：
“打败蚩尤和九黎部落之后，造四个新的文字，给她立一个图腾，就叫水月观音。”
炎帝听到这条件愣了一下。
就这么简单？
“当然，就这么简单。”
……
游水月的老家地球，2048年，泰山之巅。
此乃上古黄帝封禅之地，在涿鹿之战后，黄帝擒杀了蚩尤，统一了中原各部落。
十几名充满活力的年轻男女正在这里进行一场同学聚会，此时停留在一处凉亭内略作停歇。
其中一名脸颊显胖但穿着气质皆相当不凡的青年站在人群正中央，指着脚下的泰山道：
“相传黄帝即位的时候，蚩尤有兄弟81人，这81人全都是兽身人面，铜头铁额，不含五谷，只吃河石。”
“黄帝征讨各路诸侯兵马讨伐蚩尤，历经15旬后，也未能打败蚩尤，不得不无奈退兵。”
坐于凉亭之中的一人此时打断了这名青年的话语道：
“后续是不是风后为相，力牧为将？”
“这些传说都是老掉牙的故事啦，庄仕，你出身考古世家，有没有什么新的东西说来听听？”
“我听说最近发现了不少记录着黄帝时期古老文字的骨甲，那可是比甲骨文更古老的文字。”
被打断了话头，庄仕也不着恼。
他因为名字与面相原因常常被同学朋友戏称为“壮士”，但他的脾气可是一等一的好，人缘也很是不错，这一次的泰山之行正是他发起的。
“不要着急，我这不是正要说嘛。”
“我家老头透露给我的消息，在这一次新出土的那些骨甲上找到了许多全新的历史记录，而且还发现了四个完全独立于旧有体系的黄帝文字。”
庄仕说到此处略一停顿，故意略微压低了声音道：
“根据新得到的记录，那场奠定了炎黄文明的涿鹿之战根本就没有打起来。”
“炎黄二帝得一神人之助，不费一兵一卒就将那九黎部落全体俘虏，就连那位被传为兵主的部落之主蚩尤也是如此。”
“那四个独立于旧体系的文字正是那神人的名号，描述中那位神人立于天上，仅仅一个眼神便把九黎部落的上万精英战士压倒在地，战意全无，跪地而降。”
庄仕手舞足蹈地跟众人讲述着有关于炎黄时期的新发现。
虽然很显然这些都只是古人夸张描绘的神话故事，但都是明明白白的文物记录，其历史研究价值不可估量。
场中众人聊得热火朝天之时，一名高大雄壮的青年却低头不语，引得一旁的同伴转头问道：
“黎赤，你怎么了？”
被称为黎赤的青年将头抬起，眼中闪过一丝赤红色的光芒，表情瞬间就又恢复了正常的憨憨模样。
“没什么，昨晚没睡好，今天爬山有些吃力，稍微休息一下就好了。”
糊弄过去朋友的询问之后，黎赤脸上的憨厚表情之中闪过阴狠与桀骜。
“炎帝，黄帝。”
“就算你们将我分尸也依旧杀不死我，几千年以后，我终究还是逃出了你们的封印，重新见到了这片世界的阳光。”
感受着真空中那一个个瞬息生灭的微小光点，黎赤狠狠地捏了捏自己砂锅大的拳头。
历史记录上的神话故事并非虚假，无论是炎帝、黄帝还是蚩尤，都是有着神魔一般力量的强大部落首领。
如今的这颗地球只不过是古老神话大地破碎后残余的一丝微小尘土，用来封印他的一块身体碎片。
涿鹿之战前夕，炎帝请来了一位名为“水月观音”的强大存在。
那是一名跨越了时间的强者，她从未来逆着时间长河一路回溯过去，在不同的历史时期留下自己的传说形象作为道标。
炎帝好运气地遇上了她，历史就此被修改。
涿鹿之战不复存在，蚩尤与九黎部落亦成了炎黄二部的手下败将，他也被污蔑成了邪恶的魔神。
唯有宇宙中那些最强大的存在还保留着对于历史原本的记忆。
抬头望着天空，黎赤在心中狠狠地道：
“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输给你们两个卑鄙小人！”
凉亭之外，李恒看着这位复苏重生的蚩尤嘴角露出些许笑容。
这颗地球所在的可观测宇宙已经被改造成了一幅全新的模样。
游水月身为正版的四阶生命体，一念之间将一个可观测宇宙改天换地还是很容易的。
距离这颗地球数百万光年外的星空彼岸，历史传说中的众多仙神正在室女座超星系团中复苏。
炎黄二帝的后裔即将与复苏归来的蚩尤和他手下的九黎部众在宇宙中重新继续过去的那场涿鹿之战。
在这些流传全宇宙的神话版历史之中，还有一个在时间长河中逆流而上的水月观音在每一个仙神妖魔的记忆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越强大，越古老。
这位在未来诞生的超级强者正在占据越来越久远的过去，成为诞生于历史源头的古老存在。
李恒转头对着一旁的游水月道：
“嗯，也不算是说谎，你说对吧？”
“毕竟那些历史文物可都是得自正版的炎黄二帝。”
游水月没有回应，只是略有出神地俯视着这片被改造得面目全非的宇宙。
她掌控了这个千亿光年的可观测宇宙，并且重新调整了暗能量密度、宇宙微波背景辐射与原初引力波。
如今这个宇宙已经成了一个“稳恒态宇宙”，它既不会膨胀也不会坍缩，被游水月的力量完全卡在了这种理应极不稳定的状态之中。
她在心中思考着“越强大，越古老”这句话，若有所思地道：
“你的门之匙上刻着惠勒的那句话：我们称为过去的东西，其实是由比特构成的。”
“对于这个被我掌控的宇宙，那亿万生灵的过去究竟是什么呢？”
真的有那样一个确定的、不变的过去吗？
或者，即使所有的过去都真实存在。
但就像炎黄地球、春秋地球、战国地球、三国地球等等她已经去过的不同时期的地球。
这些过去与现在真的会有什么因果联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