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母老虎

　　时间尽头的孤岛上闯入了一个客人，这唯一的客人怀里抱着一个孩子，用白色的布裹着，也听不见啼哭，只能看到襁褓里明灭的金光，像是一头龙、不，像是初生的神明在其中沉睡又苏醒。路明非就这么看着，觉得只看了一眼，又好像看了一万年。一万年的某一瞬间里，不知何处的来风在这仿佛亘古恒定的时空里吹拂，吹起了那人脸前的发丝，发丝下逐渐显露出温和的面庞来。路明非连忙睁大了眼睛想要把这个人的脸看清楚，他想知道这个人是谁、又在这里干什么？他觉得自己接触到了这个世界最大的秘密，远比混血种与龙族的存在还要伟大且深奥的秘密！但就在自己瞥见那双黑洞般深邃的眼睛的同时，他发现那双眼睛也看见了自己。四目相对，一双眼睛淡淡的不起波澜，一双眼睛惊恐欲裂。该死！路明非只觉得一瞬间天塌下来一般惊悚，像是走在路上忽然**集结、万雷轰鸣，那个放学的孩子被惊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但这只是自己脑海中闪烁的画面啊？！为什么、在自己脑海中闪烁的画面里，自己看到了他，而他也……看到了自己？就像……就像在楚子航梦境里看到的奥丁一样？！路明非浑身一颤，猛地坐直。诺亚？诺亚老师？不管他是谁，总之在小魔鬼的嘴里这个诺亚是比小魔鬼更厉害的人，现在路明非总算直观地感受到了诺亚的强大。他强大到能够在自己的思绪里感知到自己在窥探他，就像楚子航的梦境里那个仅仅因为发现自己被窥视就愤然透出‘冈格尼尔’要杀了他们的奥丁一样。他们是神，神的力量能够穿透现实与虚幻、过去与未来，透过幻境、透过几千几万年的时光去看他们也会被他们发现，而神是不喜欢被窥视的……区别是奥丁发现自己被窥视了之后，会投出‘冈格尼尔’企图杀死自己这些人；而诺亚发现自己被窥视了之后只会出手结束这场梦境一般的画面。正如小魔鬼所言，他是……温和的神明……不过他为什么要带着一个襁褓里的孩子走到河边，像是想把他扔进河里的样子？拜托！你是诺亚唉！不是西游记里那个赴任途中被水寇杀害、不得不把孩子用木筏漂流送走的唐僧他爹妈啊！“喂？你怎么了？”路明非感到有人在拍自己。“没……没怎么？”路明非晃着脑袋，感觉到阳光重新洒在了自己身上，暖暖的，让自己浑身的冷汗显得更加清凉，“老大你讲到哪了？”“我还没开始讲你就抽风了一样忽然乱颤……”凯撒疑惑地把路明非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你不会有癫痫吧？”“怎么可能？只是情绪有点激动！”路明非连忙自证清白，“继续讲吧，你派师姐……啊不对，你请师姐来面试我，然后呢？”他这才意识到刚刚那仿佛跨越时间的照面只在一瞬间，一瞬间自己想了一堆有的没的东西，一瞬间自己就逆着时光的河和那个叫做诺亚的家伙对视了一眼……真奇怪。明明在3E考试当中，自己只是和小魔鬼坐在阳光台聊了会天、然后被他一脚踹下去，4个小时就没了；而今天，好像很久很久，却只在一个瞬间。路明非第一次想要真正知道小魔鬼和那个叫做诺亚的家伙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拥有如此不可思议的力量。在此之前，他从没对他们那么感兴趣过。而凯撒也没多想，毕竟路明非在学院里也一向以神经病不着调而着称，他接着刚刚的话继续说，“参加完你的面试之后，诺诺和我打过电话讲你的情况。”“讲道理当时我已经准备不邀请你进学生会了，因为诺诺说你好像不打算来卡塞尔学院。但诺诺坚持说再看看，后来发生的你也都知道了。”路明非低着头，他知道诺诺并没有把那段时间发生的一切都告诉凯撒。自己那时候确实没有第一时间下定决心去卡塞尔学院，因为那时候心里还装着一个叫陈雯雯的女孩……“打电话的时候她还说那是你们第一次见面，虽然因为提前知道你是S级所以预想过很多种初见的场面和该说什么话，但她也没能料到居然是在厕所里撞见了躲起来一个人哭的你。其实收到十几年没见面的父母的信会哭很正常，但问题是那里是女厕所……”“据诺诺说，就连她早就计划好的初见动作和话语，都变成了指着厕所门对你说‘这里是女厕’……”“够了够了！老大你别说了！”路明非连忙堵住了凯撒的嘴，“给我留点面子！当时那是太激动了，所以不小心进错了地方……”凯撒看着脸涨的通红的路明非，被捂着嘴哼哼笑了一声，伸出手来比了个ok的手势。虽然在公开场合凯撒一直以贵公子自居，但他在私下里很喜欢和自己的下属或者称得上朋友的人维持一种更为亲密的关系，似乎这样能让他觉得自己其实是个很令人亲近的人、也更像是个完美的领袖，就像是他那位很敬崇的周姓外交家一样。当然，更多的可能是他本质也是个憨憨。堵住了凯撒的嘴之后，路明非向后瘫在长椅上。他好像看到查尔斯变成了一个守在门前双眼放空望着外面的孩子，他的爸爸在外面，妈妈也在，墨绿色的爬山虎沿着那个孩子倚靠的门墙向上爬，从初春的墙根爬到盛夏的屋檐，等来了南下的候鸟却也没有等来想等的人……不对……怎么慢慢地查尔斯就变成了自己？查尔斯住在白金汉宫里，要等爸妈也应该靠着辉煌奢侈的宫门翘首以盼，同时身边跟着几十个管家保镖鞍前马后伺候得明明白白……但……路明非就是不愿意拿自己和父母度过的那几年记忆已经模糊的时光去换白金汉宫、去换那几十个管家保镖……路明非一直觉得自己是这世界最可怜的人，但现在……好像忽然发现其实自己并不孤单，虽然这份忽如其来的共鸣有些蛋疼，就像一个乞丐转过街角遇到了另一个乞丐，虽然你认出来了他长大了会是个王子，被女巫下了魔法的青蛙终有一天会变回去并且迎娶公主，但至少在这个街角你们都是乞丐，没有谁比谁更幸运、或者更糟糕。“凯撒老大你不会骗我吧？”路明非呆呆地问。“我为什么要骗你？”凯撒说，“他的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因为这件事的原因，伊丽莎白阿姨才会从横扫欧美贵族圈的名媛一举变身成为现在的持刀暴徒，虽然年轻时候她的脾气也很张扬，但没现在这么暴躁。”“而且自从查尔斯父亲去世之后，伊丽莎白阿姨就一改曾经的生活，她不再留恋于宫殿与宴会，而是穿梭在世界各地的龙族遗迹中寻找着什么。”“包括我刚刚说到过的，伊丽莎白阿姨提着刀冲进伊顿公学校长办公室这件事，也刚刚好是她从某处遗迹中回到英国时发生的事情。”“所以她才会那么生气，因为有人趁她不在的时候欺负查尔斯，就像独自抚养孩子的母老虎觅食回家却发现自己的孩子被狼叼走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