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9章 舞女闹大酒店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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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你的谎言》让桑暖拿到了人生中第一个白芝奖,她本以为，白芝奖如此偏爱有家国大义的影片，《离城》应该更为合适,但是在《离城》评选的那一年，它却把奖项给了另外一部影片。所以那一年，桑暖遗憾地与它擦肩而过。
    不过那一年，她的收获也颇丰，斩获了国内三大奖的最佳女主提名,又拿回了一个青榈影后。
    她没料到，是这部坎坷的影片,让她获得白芝奖。
    这个时候,已经是深冬了，但是今年的雪似乎来得特别晚，直到现在，宛城也没有下过一场雪。桑暖坐在飘窗前，白芝奖的奖杯被她小心翼翼地放在橱柜里,与解宴的奖杯放在一起。
    这样看过去，一整个橱柜都是各式各样的奖杯。她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早上起了雾,现在还没有消散,从窗户看过去，还是白茫茫的一片。桑暖担心这么大的雾，今天的飞机会不会晚点。果然不出她的所料，飞机晚点了将近一个小时，到达乌城的时候,天完全黑了下来。
    冬天的晚上来得早,桑暖走出机场,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天气，完全不像五六点钟的光景。她把手机开机，一下子就有五六个电话和信息跳出来。
    她先翻了一下通话记录，发现这些未接电话都是同一个人，桑暖回拨了过去。感觉电话连一声都还没响，就被接起来。那个人应该是一直拿着手机才会接得那么快。
    桑暖的高中班主任歉意地对她说，学校今天被抽到检查，原定的讲座开展不了。他想问桑暖明天是否还有时间。
    刻板印象中，他认为艺人应该都很忙，他怕桑暖没有时间，这次准备许久的讲座会泡汤。
    桑暖让司机师傅换了一个方向，然后回复班主任说有。
    “明天，后天，我都有空。”她说，“多给了我一天时间准备，我还要感谢这次检查。”
    幸好她给自己放了许多天的假。
    桑暖从没有想到过，有一天她会被高中的班主任邀请，回到母校举办一场讲座。
    桑暖自小的成绩不算顶尖，不是老师成天夸赞，捧在手心里的学生。她是个普通的学生，最多样貌招摇，课桌里总是被人塞情书。所以国旗下讲话，新生代表宣言，毕业生讲话等等这些公众场合的，她从未有机会能触及。
    所以当她接到班主任的邀请时，很惊讶。
    “我其实算不上事业成功的人，能走到今天完全可以说是阴差阳错。”桑暖有些不安，“而且我的职业，甚至是职业道路，对于学生们来说，并不值得效仿。”
    电话另一头的老师却完全没有她的这种担心，“学生们就爱听你讲这些，规规矩矩的，反而不爱听。”
    “这次的讲座主要也是让他们放松一下心情，不是太正式，你也不必担忧。”
    桑暖这才忐忑地接下这次邀请。
    演讲的稿子她自己改了两三遍，仍不太满意，每次改完之后，还是觉得自己写的东西太幼稚。她沮丧地抓起头发，趴在桌上的脸愁云满面。
    “我不应该答应的，我连作文也从未被语文老师打过高分，这简直是当众处刑。”桌上的稿子快被她揉烂了。
    解宴将她的稿子轻轻勾了过来，他温柔道：“我帮你改一下？”
    解宴摊平那张纸，还未来得及看上面的字，就被桑暖抽走了。
    “别。”桑暖将稿子攥在手里，“我会不好意思。”
    她总是会有这般的羞涩感，演的影片，写的稿子，无论好坏，当面被亲近的人看时，会感觉到不好意思。所以即使觉得写得幼稚，也不愿被解宴修改。
    “我再看看。”桑暖扭过头，把笔记本电脑搬到腿上，对着文档思考。
    解宴从背后抱住她，他的头发剪短了些，刺着她的脖颈，不仅是痒，还有点扎。
    “你总是看着它，我有点不太开心。”
    和活的生物吃醋还不算，连没有生命的物体，解宴也不放过。
    桑暖微微仰起头，看到视线里的解宴抿起唇，没有常有的弯起的弧度，是真的不太高兴。桑暖动了动唇，刚想说什么，唇却被解宴的食指抵住，惯常的冰凉，没有温度。
    他在桑暖额头上吻了吻，然后说：“我会控制住自己。”只是抱着她的手慢慢收紧，解宴说：“但是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能多看看我吗？”
    “你多看我一眼，我就会高兴很久。”
    他的贪婪**越来越盛，即使桑暖在他身边也变得不满意，最好她的眼光，她的心神，能无时无刻都装满他。
    “太过分了是不是。”解宴轻喃了一声，他的眼里有浓稠的情绪涌起，又被压下。
    桑暖摇头：“不过分，谁不希望喜欢的人时时刻刻关注自己。”
    他真的很好哄，一句话，就让他高兴起来。那道抿起的弧度终于上扬起来，一点泪痣晃在眼角，明明在深冬，桑暖却觉得春光明媚。
    解宴在她唇上啄了啄，一次不够，又亲了好几下。耳鬓厮磨之际，解宴说：“阿暖，让我帮你好不好。”
    “我想让你开心一点，不为这些东西烦恼。”
    他的声音在耳边，轻柔的，隐隐好像带着哀求。解宴在她面前，仿佛总是把自己放在很低的位置上。
    可是到底是谁在掌控谁，桑暖也不清楚。
    如果什么都依靠解宴，她到最后是不是会变得离不开解宴。
    桑暖笑着，想拒绝，但是面对如此有明朗笑容的解宴，拒绝的话一下子变得难以开口。她会离开解宴吗，她有预感，他们两人，一定会纠缠至死。她把笔电放到解宴手里，站起来坐到沙发上。
    “你帮我改吧。”她胡乱地捞起一本书，仿佛这一本书就能隔离她的羞耻感。
    解宴的笑声轻轻，室内安静了一会儿，不久就响起了键盘的声响。
    桑暖随手拿起的一本书，是屠格涅夫的《初恋》，她看过这本书，封面清新美好，讲的故事也是令人无限惆怅留恋。微信的消息突然弹出来，俞姐提醒她，新来的剧本已经发到她的邮箱，不要忘记看。
    桑暖赤着脚跳下来，问解宴的电脑在哪里，她要借他的电脑看剧本。
    “书房。”解宴回头，“我拿过来给你。”
    他看到桑暖没有穿袜子的脚，虽然室内开了空调，不冷，但是他还是担心。
    “我把袜子拿给你，不要下地好吗？”
    桑暖缩起脚，跳回到沙发上，怎么越来越感觉现在是解宴在照顾她。
    解宴把笔电和袜子拿过来，他甚至想为桑暖穿上袜子。桑暖抢过来，说自己穿，这样下去，她真的可能会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打开电脑的那一小段时间，她朝解宴的方向看过去一眼，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好像被解宴添了不少字数，桑暖无意识地想，她是不是要背很长的稿子。想了一会儿，她将视线收回来，解宴的电脑没有密码，桌面干干净净的，一目了然。
    桑暖打开邮箱，默认登录的邮箱应该是解宴的。她无意去窥伺解宴的邮箱，扫了一眼就要退出，里面的一个邮件名却是她的名字。她点向退出账号的手停了下去，看着这个文件名，她直觉打开这个邮箱会发现一个她不愿面对的秘密，手却不受控制，打开了。
    里面有压缩的资料，很眼熟。她点开一个，里面的图片更为眼熟，她想起来，这和解玉给她的资料一模一样。
    一种虚妄的猜想在桑暖脑中渐渐成形，解玉自以为收集到的解宴的资料，是不是本就是解宴给她的。
    他是在借解玉的手，向桑暖展露一个完整的自己。
    或许他连在桑暖面前伪装成温柔的自己都嫉妒，一面尽力伪装，希望她能深爱这样的他，一面却渴望她接受这么丑陋的自己。
    也许是桑暖沉默的时间太长，解宴转过头，恰好与她的眼神对上。
    “我看看你。”是温柔的笑，像春风挂在眉梢。
    这封邮件，是不是也是他有意让自己知道的。
    不得而知。
    桑暖放下电脑，突然跳下沙发，抱了抱解宴。
    “忽然很想抱抱你。”在解宴开口前，她这样说道。
    他是一个心思深沉，偏执又扭曲的人，可桑暖喜欢他。
    解宴抱着她，目光在那台笔电上扫过，有些秘密，他愿意让她知晓，有些秘密，他却永远不会让她知道。
    他从来都是一个分寸把握得极好的人，有任何一丝一毫失去她的风险，他都不愿意去冒。
    桑暖在酒店里背解宴给她修改好后的稿子，这个稿子她已经背熟，但现在却像又回到了学生时代，总觉得自己的课文背不熟练，总是要再多看一遍，多背一遍才觉得安心。
    讲座的时间延迟到了第二天的上午，昨天大雾茫茫，今日乌城却是阳光郎朗。
    桑暖来到高中，学校没有多大变化，只是比上次过来拍戏的时候，校门口刻在石上的学校名称那几个字翻了新，里面填充的红色颜料鲜艳，明亮。班主任站在门口，在等她。
    时隔好几年，岁月也没有将他改变得太多，只是皱纹深了一些，笑容依旧和蔼。
    桑暖记得，他们的班主任是学生中公认的最好说话，也是最为负责的。高二的时候，她叛逆过一段时间，那时候班主任就盯上了她，天天给她做思想道德教育，每次下课后过来教室晃一晃，不给她有任何逃课的时间。
    而后来爷爷生病后，班主任特意凑了钱过来，在那时桑暖十几岁的贫瘠人生中，遇到的好人不算多。如此真心为学生着想的班主任，是难得的一个。
    讲座设在学校的大礼堂，桑暖记得，这个大礼堂，承办了学校无数的活动，历史悠久。
    礼堂外栽种着四季常青的树木，有飘下的落叶纷纷，扫了一茬，还会落下一茬，仿佛永远也不会落完。
    桑暖走进礼堂，里面已经坐满了学生，台阶下的灯光暗暗，台上却很明亮。
    主持人见到桑暖，笑了笑，开始说早已设计好的开场白。
    在主持人话音落下的时候，她拿着话筒走上去的时候，下面的学生，接二连三地响起了欢呼声。桑暖在台上站定，先笑了起来。
    “原本走上来的时候，我还很紧张。”桑暖等下面的声音渐渐安静了，才开始说话，她将手心攥的纸条打开，面朝下面的学生，“因为怕到时候忘词，我还打了小抄。”
    学生都笑了起来，气氛一下子变得轻松。
    桑暖的紧张被她渐渐压下，她慢慢地照着文稿的词句说出来，偶尔自己还会延伸出去，添上几句。下面是连成一排一排的人，老师学生都在其中，那么多年轻的面孔，每多看一眼，都仿佛时间多往前倒流了一会。
    讲完之后，就是自由提问时间，桑暖接过主持人拿来的水瓶，喝水来润润干涩的嗓子。
    这时，有一个胆大的男生举手提问：“我想问一下桑暖、桑暖姐姐，你在我们学校读书的时候有谈过恋爱吗？”
    男生的问题一出来，紧接着下面就有许多学生起哄。
    “肯定谈过，姐姐那么漂亮。”
    “我听说姐姐高中班主任是老徐，就凭老徐那犀利眼神，如果谈了也肯定给一拆两散。”
    恋爱这个话题，大约是青春时期的学生最为热衷的话题，下面一下子变得闹哄哄。一个两个都纷纷问桑暖，是否真的在高中时恋爱过，即使老师拼命制止，也按捺不住学生们的好奇心。
    桑暖放下水瓶，思考怎么回答，隔着五六排的过道，站了一个人，他站在阴影处，看着她，用那双漂亮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