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可道 第四十九章 鬼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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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父亲，我不知道你站在那里，我不是有意的。你不是在烤肉吗，什么时候过来的？”
　　金戾凝视着语无伦次的金楠，笑而不答，把烤好的兽腿递到金楠面前。金楠从来没有闻到过如此馨香的烤肉，胃部又出现了痉挛，肚子跟着咕咕叫起来。
　　“父亲，我不吃，我吃这个。”
　　金楠的眼睛定在兽腿上，攥着肉干儿的手没有举起来。金戾踏前一步，掰开金楠的手，把烤肉塞到他的手中。
　　“臭小子，还挺倔的嘛。”他拍了拍金楠的肩膀，笑呵呵地问：“要不要过去喝点儿酒？你不是挺好这口的嘛。走，我还要再烤一条兽腿呢。”
　　金楠的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几经反复才恢复正常肤色。父亲的眼中没有嘲笑，没有鄙视，满是关爱，还有一点儿戏谑之情。金楠不再扭捏，不再固执，朝父亲点了点头。金戾率先跑向火堆，好像一个看见好吃的食物的孩子。金楠眼中闪过一抹晶莹，转身随父亲而去。
　　火堆烧个不停，周围的积雪融化成小溪贴着地面流向四面八方。金戾边翻转撒了香料的兽腿，边咀嚼金楠递过来的兽肉，不时发出满足的轻呼。
　　金楠虽有点儿羞愧，但也吃得热火朝天，咬下一大口肉，灌一大口酒，明晃晃的油渍在嘴唇上欢欣跳跃。父子二人吃完第一条烤兽腿的时候，另一条烤兽腿也烤好了。没有耽误一丝一毫时间，他们又痛痛快快地吃起来。
　　金楠打了个饱嗝，火堆仍散发着红黄色火焰，没有半点儿熄灭的迹象。他把双手插进积雪中，揉搓几下满手的油污，凑到火堆旁，尽情享受着火焰的烘烤。
　　“父亲，这是什么石头，竟然可以燃烧。”
　　“我族的子民称之为火磷石。”金戾的脸上浮现出怅惘之色，怔怔地望着摇曳晃动的火苗。“若是没有火磷石，说不定我族早就灭亡了。”
　　金楠困惑不解。“父亲为何这么说？”
　　“楠儿，你朝四下望望，看看这里是不是少了点儿什么东西？”
　　金楠伸长脖子，环顾四周，双手仍从火堆中汲取温暖。少了什么？顷刻间他想不到这里少了什么，觉得雪原是他见过的最美丽的地方。“哎呦！”出神之际，金楠的左手离火堆太近，被灼疼了。他慌忙收回手，把左手又插进了厚厚的雪中。冰凉的积雪减轻手上的疼痛，也给他送来灵感。
　　“父亲，我知道少什么了。这里没有树木，哪怕是一株枯树都没有。”
　　金戾点了点头。“那你应该明白我为何说火磷石关乎我族的存亡了。”
　　金楠从雪中拔出左手，紧锁着眉头。父亲的意思是火磷石为族人们提供了火焰，提供了温暖，如此一来族人们才不至于冻死在苦寒之地？”
　　吃干净的腿骨被金戾插进火堆中，搅起恍如萤火虫似的星星点点，争先恐后地摇摆着向上攀升，最终消失在朗朗晴空中，没留下一丝痕迹。
　　火势更旺了，金戾的嘴角却荡起一抹凄冷的笑意。
　　“我族子民踏入苦寒之地遇到的第一个难题就是火。如你所见，方圆百里内一棵树都没有。仅有的蕨类、野草并不适合取暖。开始的时候人们去咱们经过的那片树林砍伐树木，但随着我们越往北走，这个办法变得越来越不可行。”
　　金戾的视线越过火堆，越过金楠，看向天地一线的北方。“再往北走，穿过这片雪原，咱们就会到达低矮的丘陵，那里会有极为耐寒的树木，藓类、蕨类、冬草等植物。我族用那些树木搭建房屋尚显不足，更别提用它们生火取暖了。”
　　“族人们在没发现火磷石之前，经常吞食生肉。虽然能够充饥，但我们毕竟不是野兽。很多族人咽不下血淋淋的鲜肉，宁愿饿着，有些人甚至因此饿死。而那些勉强吃下生肉的人，有的生了病——主要是心理上的疾病，又死了一批。”
　　“有的人实在忍受不下去了，宁可被魔皇砍掉脑袋，也要砍下一些树枝，吃顿熟食。于是接二连三地发生族人偷偷砍树生火的事情，这些人无一例外在饱餐一顿后含笑死在自己同胞的刀下。为了阻止偷伐树木的事情发生，魔皇派人加强对树林的巡视。然而仍有人能够避开巡逻小队，神不知鬼不觉地砍伐树木。”
　　“最后暴怒的魔皇亲自出马，悄然隐于树林间，试图守株待兔。连着几个晚上，除了巡逻小队，魔皇没有看到任何族人的身影。莫非是他们？”
　　“第二天魔皇召见巡逻小队，看到他们的气色比多数人都要康健，魔皇更加怀疑他们在监守自盗。但外困内忧之际，且没有明确证据证明巡逻小队违抗他的命令，魔皇只能让他们走了。他们走后，魔皇疑心重重地走来走去，在走到巡逻小队站立的地方时，他嗅到烟火和烤肉的味道。一定是他们，但为何我没有看见他们生火？难道他们是在白天干的？”
　　“魔皇按下心中的怒火，尾随在后，悄悄来到另外一处树林中。或许魔皇突然召见巡逻小队，让他们起了疑心，连着两天魔皇仍一无所获。不过魔皇越发肯定自己的怀疑，因为这两天没有发生偷伐树木的事情。让吃惯了肉的狗再去吃骨头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第三天中午，太阳高悬在天空，徒劳地发出微不足道的光芒。魔皇看见两个巡逻士兵拔出本应杀敌的腰刀砍倒一棵还没来得及长高的小树，急不可耐地奔向等候在一边的巡逻将士们。”
　　“魔皇看着那两个扛着树，抱着树枝的士兵，差点儿忍不住杀掉他们。但转念一想，既然树木已被砍掉，索性让他们再吃饱一次。魔皇不露痕迹地靠得更近些，看见巡逻小队清出一块空地，升起一堆烈火，灰白色的烟雾消弭于午时的阳光中。若在远处观望树林，还真不能发现巡逻小队的秘密。魔皇一边观看巡逻小队大快朵颐，一边忍受着寒冷的煎熬和烤肉香气的诱惑。”
　　“在巡逻小队吃完整只野兽后，魔皇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面前。人赃俱获，巡逻小队的将士们惶恐地跪倒在雪地上，瑟瑟发抖。魔皇没有动手杀他们，命令他们自杀谢罪。在强大的魔皇面前，将士们兴不起半点儿反抗的心思。前一刻还在把肥美的烤肉送到主人嘴中的弯刀，下一刻就插在了主人的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