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寒潇雪收养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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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怎么突然就下起雨了喃？”携着腰间挂着的铜钥匙串，门内卫一边搓着泛起鸡皮疙瘩胳膊，小心躲避着大雨，在屋檐下行走，绕着侍所一圈，宝贝得护住衣袖，避免被外面吹起的大雨打湿。
这可是妻子为自己新做的春衣，和家里面孩子成套的样式，令他在同僚们面前吹嘘许久，收获许多羡慕不已的目光。
哼着小曲。
心情正好的门内卫迈着有些虚浮的脚步，向着东门方向走去。
作为下乡宅邸的守门人，清晨开锁和夜晚闭锁是他的工作，今日本该按照谦也近卫的招呼早些落锁，但无奈被守夜的同伴们拦住，小酌了几倍淡酒。
每次义洵大人回来，为了避免那位大人偷喝，姬君就会将存储的果酒分出去。
往日他都会把这些果酒好好储藏起来，等到放休时带回家给妻子品尝，在兑点水让妻子卖给街坊补贴家用。
在宅邸里少有饮酒的时日，碰着守夜人的伙伴中刚好有在冬季定亲成功的人，大家就起哄着分几倍代表着喜悦的酒来喝。
门内卫就凑热闹去喝了杯，酒不多大家每人分下来不过一杯，围在火炉边讲着各自家里的杂事，竟然不知不觉就入了深夜。
如果不是突发的大雨他可能还不会动身。
瞥眼乌漆嘛黑的天空，瓢泼大雨在屋檐敲打着形成小型瀑布般，唰唰唰地往下落。
他在下乡两年都没有见过如此怪异的情景，变天跟变脸一样，还是在晚上。
大雨倾盆带来的冷气有些冻骨，门内卫嘴里呼出的气体都化作白烟，嘀咕几声‘真是怪异啊’，凭着还未过去的酒劲，头一埋不多想地向着东门去。
寝殿造，统一设有东、西两扇可以通过的门，作为宅邸的出入口。
客人的身份高低可以决定宅子的主人是开西门还是东门。
如是贵族或者亲眷几乎都是从西门入，因为靠近西屋还有待客所，内有厢屋方便客人入屋，同时路过的小型园景能够让来宾欣赏家主的品味，只有在接待贵客上门的时候西门才会大开，平日里都是静静关闭着。
而东门与之相反，是作为侍从及非贵族出入的口，夹在东边的侍所和车间之中，平日里主要供家中女侍、男侍休息和车马停放的地方，就成了侍女们和侍卫们进出的后门。
有时候卖货郎也会在东门出现来兜售物品，或者长期合作收购物品的卖家也会在新年时候上门拜访。
即作为主家重要的采购门，又是接待下面拜访人的入口。
门内卫作为守门人，也才工作两年，他的父亲是关东老宅子的守门人，而他则是一个小小的打扫院落的仆从。
是父亲一举推荐他到下乡跟着姬君的，继承父亲守门人的工作虽然不轻松，可是管理门却至关重要，他可以决定那些人能够踏入东门，而且谁想卖东西都得先经过他的眼。
门内卫不是个贪婪的人，他性子敦厚，做事算是细致，除了胆子有点小，其他毛病是一概没有，大家都比较喜欢他，而卖货郎们见他不似其他贵族的门房那样压榨他们，都愿意跟他相处。
他唯一的癖好，可能就是喜欢新鲜的事物，总爱询问各路来的卖货郎有没有好听的故事，只要是故事，他都听。
“让我来看看用那把钥匙……。”
一环的钥匙造型基本相同，只有门内卫能够分清楚。
许多要是其实都是假的，家主为了避免人偷到钥匙就会多配备几个根本打不开的假钥匙，能够找到正确钥匙的只会是守门人。
揉着眼角打着疲倦的哈切，他窝在东门屋檐下，在被风吹得摇晃不停的灯笼下努力翻找着。
喝酒使得他眼睛泛红，手上变得迟钝，只能努力在光源下挨着辨认。
当守门人坐在石台上努力寻找门钥匙时，身后半掩着的门，咯吱——被一道湿冷的风吹开。
在雷声雨声里，吹向门卫因为饮酒而红了一圈的脖子。
“嘶！”倒抽口冷清，反手摸向被寒气吹得发凉的脖颈，“什么鬼嘛，好冷的风啊。”
怪异的寒风，让门内卫想起有位卖货郎说起的下乡的鬼怪传说，。
听说在山上住着只山鬼，最喜欢在半夜的时候偷溜进人类的村庄，找到忘记关门的村民家，叩门三下后就会问‘有没有人在家？’。
他会装作迷路的旅人，等着善良的人们打开门后，将其一口吃掉。
门内卫咂咂嘴，只有胆小鬼才会相信这个故事，在下乡两年来可都没有等到卖货郎口中的山鬼来叩门，怎么可能今天就遇见嘛。
他才不会被区区传说给吓到。
终于在众多乱成团的钥匙里找到东门门锁的配对钥匙。
东门钥匙比其他的钥匙不同的是多了道痕迹，也是之前那个讲故事的卖货郎非要说，贵族家的门钥匙都是黄金打造的，要跟他赌是不是。
门内卫怎么可能不知道钥匙的材质，当然告诉他不可能。
可卖货郎坚持认为是，还拿出根木簪打赌。
于是，门内卫为家中的妻子赢得一根木簪，而钥匙上就多了个牙印子。
就算像是源义洵大人那样超级富有的领主，也没有钱多到就连家里门钥匙都用黄金铸造吧，真的是搞不懂喃。
普通人的想法真是可怕。
还有那些侍女们每天笑嘻嘻的跟在姬君身边，真是享福啊，不像他还得守着大门，忍受寒风和每天起夜的生活，对了……侍女中的大婶浅下花家的小花越长越大了，看起来真得是变漂亮不少，明明初次见面还不过他膝盖高，如今已经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门内卫不断催促自己想些更加好笑的事情，捏着钥匙的手颤抖得让钥匙串都发出‘叮叮当当’地声音。
坐在石阶上也不敢回头，咽着口水，在脑海里把认识的人几乎调侃个遍。
混合雨水以及檀香的淡香味越来越浓，也越来越近，他的身体就更加不受控制。
啪——，湿润冰冷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侵湿了妻子替他新做的粗衣，墨蓝色的布料渗透力很好，冷冰冰湿润的感觉立刻刺激到门内卫早就绷不住的内心。
“啊啊啊啊啊！！！！鬼呀。”
失控的大喊配上惊恐万分的表情，门内卫吓得跌撞地将手中的钥匙串抛了出去，想要拔腿就跑。
“啊，真是糟糕喃，居然被当成鬼怪了。”
啊啊啊，鬼怪说话了。
迈出去的一脚立刻软下来，扑倒在泥泞积满雨水的地面，心中大喊完了。
门内卫抱紧自己蜷缩起来，他还不想死，不想面对可怕的鬼怪啊，香美还在等着他回家，还有孩子们……。
“别杀我啊！！”
“门内卫？”
阿藤被丈夫扶着艰难地越过门栏，雨水打湿她的衣物，因为临近生产虚弱的身体又被寒气侵入，苍白的面容嘴唇青紫，模糊间听见老熟人门内卫的声音，立刻出声询问。
雨唰唰唰地往下落，大起的风吹得挂着的灯笼摇个不停，就像鬼怪传说里的那样晃悠出虚影。
刚还抱头在雨地里痛苦挣扎，四肢抽搐挥舞着似乎被野狗撕咬着的门内卫，睁开紧闭着的双眼。
不敢相信地眨眨眼，他怎么听见阿藤姐的声音了？
怯懦地抬头向自己最害怕的门看去，只见屋檐下站着位银发男子，带着笑看着自己，而在他旁边被扶着大肚子的不就是阿藤姐吗？
“诶！！！”
————
轰隆！
噼啪！
惊天动地的雷鸣，闪烁着的电光，将西配殿内照的通亮后又迅速暗淡下来。
巍峨不动跪坐在矮桌前，源义洵手握毛笔沾着墨汁在纸张上写着什么，神情专注不为外面的雷鸣电闪所动容。
“咳咳咳咳咳咳……。”
密集的咳嗽声让老人脆弱的身体晃动起来，喉间涌起腥甜。
抬起的手无法落下，由笔尖凝聚再跌落下去的墨汁，滴在写好的纸张上染出朵梅花来。
拿出随身携带的软帕按在没有血色的唇间，身体就像风雨中不受控制被吹得东倒西歪的树木轰然倒塌般，最后剧烈的咳嗽声，让他直接失去力气趴向矮桌上。
石墨和毛笔被倒下的人推落在木地板上，墨汁洒落一地。
匍匐在矮桌上，源义洵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像条离岸濒死的鱼，白日还清明的眼瞳也变得浑浊不清。
他的手如风中的烛火般抖动，企图重新撑起沉重的身体。
突然，一只手出现，抽走被他压着身下的纸张。
“啧啧啧，人类啊。”
源义洵被病痛折磨得干瘦的身躯在听见耳边传来嘲讽的声音时，立刻如破旧的风箱被重新打入气体般鼓动起来，强撑着身体。
缓缓抬起头，往声音出现的地方看去，此生最不愿见到的人，不……应该说是妖怪正坐在那里，看着他写好的信纸。
短暂清醒起来的头脑，立刻警铃大作，口齿不清地说着，“怎么可能，你、你不可能可以进来到这间宅邸的。”
眼睛爆裂着鼓出，面颊内陷，枯瘦的身躯就像被抽走了灵魂一样。
源义洵的眼中倒映出来人的身影，银白色的长发，俊秀的脸上有道黑色的疤痕，从额头划过眼睛延长到耳根处，来人坐在蒲团上盘着腿随意地撑着额头。
将手中的信纸捏成团，一团青色火焰乍现，把字条烧成灰烬。
“你以为没有了芦屋道满的芦屋家还有能让吾忌惮的东西？他做的笼中牢脆弱的就像纸一样，只需要点点产妇的血，就可以破除。”
“简单到令人感到无聊，而你竟然还天真地想要让芦屋家插手，义洵呢——别享受着吾的仁慈，还想着做背弃主人的狗。”
“京都白狐之子早就离世，而其阴阳师都困在两面宿傩手上，没有人能够阻止我带走月姬。”
“你！咳、咳、咳、咳……。”
源义洵听着男人的话，立刻暴怒起来，几十年的养尊处优，怎么能够接受被人如此羞辱。
男人好整以暇地欣赏着源义洵如今的惨状，指尖绕着银白的发丝，像对待最深爱的情人，手指拂过挂在胸前挂着的三张面具，代表着女子不同面目的面具，诡异地咧开嘴，笑弯眼，齐齐盯住垂暮的老人。
“疼痛吗？衰老的滋味一定很好吧。”
源义洵苦笑着看着男人，“此生最后悔的不过就是与你做了那样肮脏的交易。”
“肮脏？”
像是非常意外这个说法，但男人脸色的表情却仍然是那副仁慈到悲天悯人的面向，只有胸口上的面具嘴角向下，怒目而视。
“抢走吾之命定的妻子，生为强盗居然如此理直气壮。”
“月姬不是你的妻子！”
“是，她是吾命定的人，在你亲手将她出卖给吾的那刻起。”
闪电划破长空，短暂的白光让屋内坐着的羽仁的面容在光影交错间变得狰狞起来。
看着自信满满的羽仁，源义洵后悔不已。
“就算拼了我的老命！也不会让你带着我的月姬。”
“呵，你的？”
羽仁不屑的扫过，胸前挂着的三张面具再次发出嘲笑的声音，他拉开自己的衣襟，漏出瓷白而健壮的胸口，将手放在心脏的位置。
眼中蕴含着宠溺：“吾会好好对待吾的爱妻，细心雕琢她的美貌，永远不再分离。”
“月姬越长大她身上的味道就会越浓厚，嗅着味道来的妖怪们都在等着果实成熟的那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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