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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优昙婆罗(16)

璧上观 是辞 2623 Mar 19, 2024 9:20:39 AM
  宫徴本就愧疚于我,见我晕倒,也焦急起来,想将房中的床榻借给我:“快把她抱进去。”
  易水悲将我横抱起来,却并非往宫徴的床榻去,而是转身出门,外面刚停不久的雪又下起来了,他信不过宫徴,铁了心要带我回南苑客房。
  宫徴见状自觉无颜挽留,公子郁阻拦道:“雪又下起来了,不如先在这儿歇息片刻……”
  易水悲没作理会,分外坚定地向南而行,我在他怀中不敢睁眼,雪花纷纷打在我的脸上,有些凉,有些痒。从山北到山南不近,至少也要走上一刻钟,雪越下越大,山路难行,拖累人脚程,我整个人放松地让他抱着,呼吸之间皆是他身上的竹香,倒像是真的醉晕过去了。浑浑噩噩之下通感那个痛晕过去的夜晚,他也是这样抱着我,将我带到无春客栈……我忽然觉得愧疚,不该如此诓骗于他,可我现在又不敢睁眼,他发现我戏弄他,怕是要把我和宫徴一块给解决掉。ŴŴŴ.
  穿风掠雪不知多久,终于回到客房,这一路分外安心,天色已晚,早在宫徴房外偷听时我便觉得困了,此刻一沾床榻,便进入了梦乡,将一切暂时抛诸脑后。
  次日清早,我猛然睁眼,生怕一夜之间生出什么变数,连忙叫了声:“易水悲?”
  自然无人答我,我赶忙下床,跑向门口,忽觉榻上坐着个人,转身一看,那人一身黑衣,旁边立着把刀,除了易水悲还有谁。我还没彻底清醒,睡眼惺忪地看向易水悲,语气带着些撒娇的意味:“我叫你,你怎么不理我?”
  他无声饮茶,又不理我。
  我坐到他对面,也倒了杯茶解渴,接连偷看他的神色,试探开口:“你可又去找宫徴了?”
  易水悲不答反问:“找了又如何?”
  我同他说起禅机来:“你可知‘诸行无常’四字?世间万法万物,悉皆无常,我们不过凡夫俗子,无法控制这些。”
  他嗤之以鼻:“弱则弱矣,你倒是会给自己找借口开解。”
  眼看说这些没用,我像哄孩童似的给他分析眼前的情况:“你不信‘命里无时莫强求’,那你信不信‘舍得’?我没得到优昙婆罗果,根治心疾,可宫徴却给了我们雪山紫玉,此后我便不再畏寒,若是心痛还可以用来缓解痛症,简直是一举两得呢。若不是宫徴换掉了优昙婆罗果,他也不会给我们雪山紫玉,此为‘有舍有得’,你说是不是?”
  易水悲沉默看了我两眼,接着提起刀,猝然给了我胳膊一下,他收着力气,但还是有痛感,我连忙抱着胳膊挪他远些,虽然榻就这么大。他又向我伸过另一只手,我满脸防备地举起双臂护在身前,可他却没再碰我。
  我放下手,只见他捏着一颗蜜饯,想要给我,我不解地接过,塞进嘴里,浸润满嘴的甘甜,我嘟囔着问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答道:“我不信什么舍得。我只知道宫徴这番行径与我刚刚待你的方式一样,我先打你一下,再给你颗蜜饯,你可高兴?”
  我抿嘴低笑,嘴里的甜味还没散开,大言不惭地说:“高兴呀,我高兴得很。”
  他抱刀卧在榻上,无奈地看着我,我则笑得愈加放肆,甚至怀疑他在忍笑。半晌,他煞有介事地说道:“没想到你喜欢我这么对你。”
  我再忍不住,用手捂住嘴,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随口否定:“我没有。”
  他挪开脸,看向远处架子上的花樽,没再搭腔。
  这厢我正在梳洗,有人敲门,我知道是公子郁,他昨日同我说今天离山,想必是来道别,易水悲显然也猜到了,低声说了句:“他最近来得倒是频繁。”
  我没听清,走过去开门,顺便问易水悲:“你说什么?”
  他又不理人,我早已经习惯,打开门后看到整装待发的公子郁,笑着问道:“你要走了?”
  公子郁道:“昨夜雪下得蹊跷,难保今日再生变数,趁着天晴还是尽早离开得好,特来同你道别。”
  我见他说得有道理,转头问易水悲:“我们什么时候下山?”
  易水悲说:“晌午。”
  此时也已经快到巳时,距离晌午不久,公子郁见状说道:“何不如一起下山?你们若是还没收拾好,我可等你们一时半刻。”
  我觉着好,人多热闹,总比跟易水悲独自下山强,我欣喜地看易水悲,本以为这事有得商量,可他正撑着身子卧在榻上吃蜜饯,我便知道,这事没得商量了。我拉着公子郁出去,顺道关上门,隔绝易水悲凝重的视线。
  公子郁低声同我打趣:“你的朋友吃醋了。”
  我闻言眉头拧成了麻花,倍感心惊:“你别胡说,他孤僻惯了,脾气又怪又坏,再者你的手下惹过他,我觉得我们还是别一起走了,那位江忍极有可能小命不保……”
  公子郁点头:“有道理。那便无春客栈再见,这天字第一号房可要归我了。”
  经过昨天他拉我躲毒针一事,晚上我们又一起偷听了宫徴的隐晦秘事,我自觉与他有了些交情,对他的印象也好了不少,而离开天亘山之后,不管东南西北向哪方去,都少不了要在阳水镇歇整一夜,我们这也算是山水有相逢。
  我朝他点点头,就此约定:“那今晚无春客栈见,你请我吃饭。”
  公子郁笑着答应,先行一步下山,我俩就此别过。
  再度推开房门,正对上易水悲望过来的眼神,不知怎的,一霎那我居然觉得心虚,许是刚刚同公子郁说了他坏话的原因,可我转念一想,我与公子郁交谈的声音极小,虽在门口,他也是听不清的,我便没当回事,挺胸抬头地从他面前走过去,开始收拾包袱。
  总共我也没几样东西,梅花酥还剩一包,我托人送给昭儿,除此之外不过一件衣服、一对琉璃酒盅、还有一块削了角的金锭,再加上那个放紫玉的空玳瑁盒,半柱香不到的时间便收拾完毕。
  我不放心地在房中踱来踱去,确认没有遗漏,一扭头发现,易水悲还优哉游哉地躺在那儿不动,我叉腰审问他:“你怎么不收拾东西?”
  他如实回答:“我无需收拾。”
  我长舒一口气,忍耐地说:“那我们为什么不现在就走?非要再呆一个时辰?”
  他不说话,又要伸手拿蜜饯,我上前夺过盘子:“你说,难不成你还要去找宫徴?”
  “我已经找过他了。”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不等我追问,他严肃同我说:“我要睡觉,你再吵我试试。”
  接着他便和衣而卧,闭上眼睛。我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凭空挥舞了两下拳头,他非要多磨蹭一个时辰下山,居然就是为了睡午觉,他是不是有病?我又好奇他跟宫徴到底说了什么,依照他的性子,不可能就这么息事宁人。
  我坐在旁边咬牙切齿地等他醒来,直到我们踏上下山之路,我不断追问,他却卖起关子来,怎么也不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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