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击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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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风吹拂，这片毗邻忘忧河的河畔湿地之中，茅草和芦苇簌簌作响。
　　平日里鼠虫都不光顾的荒芜地界，突然变得有些热闹，彷如一个透明湖畔悬挂于天空，鸟雀飞虫成了游鱼，不过当它们想钻入水中时，无一例外碰壁，速度不快的那些，撞得七晕八素，速度极快的那些，纷纷坠落。
　　湿地上已经落下几十只鸟尸。
　　距离此地最近的人群聚集地漕运码头那边，此时喧嚣一片，哪怕是在城西街头，亦是嘈杂无比，路人们齐齐驻足，抬头打量，以为是什么奇异天象。
　　房舍上，不止一名游侠儿正在飞檐走壁，向着奇异发生地赶去，有些城中闲人也不忘去凑个热闹，从城西通往忘忧河畔的各条大道小路上，满是兴致勃勃的人流。
　　透明湖泊的根脚处，李晏清起先消失的地方，几名衣着打扮各不相同的人，围绕着两名老者站立着，倒是十分规矩。
　　这二老是率先赶过来的人，也是现场实力最强的人。
　　有些事情无需试探，看不透便是最好的证明。
　　除去孟青蟾主仆、罗繇、本初大和尚和许知行，这几个有过照面的人以外，场中还有两个生面孔，一个佩刀壮汉，显然是名武夫；一个清秀道姑，素手空空，带着股书卷气，出自道家。
　　道家和道教其实不难区分，哪怕衣着服饰几乎一致，但两条修行之路截然不同，道教重神，即神通术法，宣扬教义，贴近市井；道家属于百家一支，修行者是读书人，重道，清净无为，隐市而居。
　　若是修为到了一定程度，对于同层次的修行者，就更好区分，最显著的一个特征就是，道教以自身为炉鼎，结内丹；而道家则采天材地宝，炼制外丹服食。
　　张绪风和谢秋弛研究这个异象入口已经有一会儿，其上有强大禁制，倘若禁制无损的情况下，别说他们，这世间怕是也没几个人能闯进去，所幸无论异象背后是什么，它已经成为无主之物，历经悠久岁月的消磨，禁制逐渐松动、损坏，这也是它现世的缘由。ŴŴŴ.
　　当下想进去，在不懂破解禁制之法的情况下，唯有一个办法，靠蛮力来打破，或者说消磨。
　　谢秋弛微微侧头道：“老道抓出禁制薄弱一处，诸位既然都想进去觅得机缘，那便勠力同心，共同出手消磨吧，这样会快一些。”
　　张绪风转过身，笑着补充道：“执剑堂的龙雀儿想必已经在路上，如此机缘，上方肯定会来人，到时怕是咱们想进都不给进。”
　　众人闻言齐齐点头，已经做好尽力出手的准备。
　　谢秋弛左手不断掐指，仿佛进行着某种格外复杂的计算，右手抖褪衣袖，掌心紧贴在涟漪之上，渐渐地，手掌竟融入少许，接着臂膀一震，周遭荡起数不清的细密涟漪，逐渐扩大到一扇正常房门的大小。
　　白衣老道这才收回手。
　　旁边张绪风二话不说，掌心多出一纸书页按了上去，那书页虽然瞬间消失，却化作一团黑墨，在透明涟漪上渲染开来，如跗骨之俎，不断侵蚀禁制。
　　孟青蟾祭出素樱剑，飞剑击中涟漪后，极速旋转，持续钻击。
　　绿芜也是隔空不断出拳，打木桩一般。
　　罗繇手中多出一条白骨长鞭，带着破风之声一击一击抽打过去。
　　本初大和尚那把精铜禅杖已经脱手，与孟青蟾招式相当，也是飞速旋转，不停钻击。
　　许知行手握一支毛笔，临空写下一个“破”字，落下最后一笔时，无形之字化为实体，泛着金属光泽，势如破竹轰向禁制涟漪。
　　佩刀武夫隔空劈刀，刀光如幽冷弯月，一记记削切过去。
　　清秀道姑使的是一套银针，长短不一的十几根银针，如针灸般在禁制涟漪上扎来扎去，扎的地方颇有讲究，使得谢秋弛忍不住看了眼这位小道姑。
　　紫薇斗数果然是天下第一神数。
　　论起推演之术，他道教终究不及道家，给这小道姑充裕时间，她指不定真能推演出不靠蛮力的破解禁制之法。
　　耳畔传来飞奔的脚步声，孟青蟾皱了皱眉，道：“绿芜，不准他们靠近百丈，否则杀无赦。”
　　“是，公子！”绿芜收拳后，迅速离去。
　　罗繇啧啧道：“有个剑侍小妞就是好啊，不仅能暖床，还能杀人。”
　　一道剑气袭来，罗繇长袖一抚，消失不见，嘿嘿一笑，“你看你这人，羡慕都不让人羡慕，行啦行啦，先破禁制，我料想进去后咱俩有得打，能把我留在里头算你有本事。”
　　孟青蟾冷哼，“如你所愿。”
　　————
　　李晏清谨慎通过并未封闭的城门，眼前景象与少年所想完全不同，没有看见诸多房舍和街道，事实上建筑物仅有几座，每一座都恢弘无比，以李晏清的身高，昂着头都难以窥见房顶。
　　与其说这是一座城池，倒不如说是一座宫殿。
　　建筑物的样貌极为简单，堪称粗鄙，除去规模庞大，无甚出奇之处，与人类技艺相去甚远，只是无数巨石的堆砌，若非圆筒状，便是四四方方的模样。
　　建筑物外头，没有再看见任何巨人，哪怕是尸体。
　　李晏清先前已经琢磨过，此地应该不会再有存活着的巨人，连城门守卫都不知死去多少年，他们的王，如今看来，铁定就是曾经忘忧河底那颗头颅的主人，同样陨落几千上万年，这片空间显然和巨人王有关，与他同时代的巨人，不大可能存活至今。
　　虽然少年并不了解巨人族的寿命。
　　李家兄妹商议过后，决定先探索城池中央的那座最恢弘最庞大的圆筒状建筑。得抓紧时间，拣选最有可能存放宝物的地方进行探索。
　　入口的禁制虽然拦得住李二这样的八品修行者，却不见得能拦得住像孟青蟾那般也不知道几品的高手。
　　又是一路狂奔，李晏清后背都汗湿时，终于靠近城池中央的圆筒状建筑，眼前是一扇同样没有门板的巨大圆拱门。
　　李晏清戒备走入，进门是一个大厅，里头有两排硕大石椅，少年的目光主要被居中石阶上那张更大、有着粗糙雕工的石椅所吸引，这应该就是巨人王的王座，观石椅规模，巨人王的身躯至少超过百丈。
　　少年行走在这个浩大议事厅中，如一只蚂蚁进入京城那座金銮殿。
　　大厅两侧都有通道，后方也有，李晏清思虑之后，向后方奔跑而去，一段时间后，少年来到一个厅房，里头不再那么空旷，珠光宝气，摆放着一些金贵物件儿。
　　李晏清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哪怕在这里发现了稀世之珍，他们兄妹又该如何拿出去呢？
　　确认没有危险后，李二和李小妹出现在少年身侧，兄妹三人大眼瞪小眼，有种想要抓狂的感觉。
　　厅房里有几张石台，周围石壁上开凿出许多壁橱，其上都放置有东西。
　　比如一颗洁白无瑕的宝石，兄妹三人见过的所有美玉都没有它莹润，但是它比一间人类房舍还要大。
　　比如一根独角，如琥珀般是透明的，也不知来自何种异兽，但是它比一艘楼船还要长。
　　比如一只龟壳，通体金光四溢，好似纯金所铸，但是它挂在石壁上，真不比人类的一个三进院落小。
　　李晏清走看右瞧，四处攀爬，此地大体上是一间藏宝室，然而数十件物件儿中，竟然没有一样是他们能拿得走的。
　　让少年最动心的，是一堵石壁最高处的壁橱内，放着的一顶绿藤王冠。
　　这顶王冠李晏清曾在巨人王的残存记忆里见到过，天知道历经多么悠久的岁月，其上绿叶仍是生机盎然，神异无比。能被制成王冠，本就说明材质非同一般。
　　可惜即便是此物，也不比一座人类院落小。
　　满屋奇珍，只能看，却动不了。李家兄妹三人既傻眼，也憋屈。
　　李二骂骂咧咧道：“走，再去后头看看，我还就不信了！”
　　此地的奇珍异宝，他们但凡能够拿得动，带出去任何一件，都足以换取一世荣华。
　　厅屋后面是一条通道，不过甫一踏入，李晏清和李二便瞬间戒备起来，李小妹惊恐尖叫一声，迅速钻到大哥身上。
　　这条通道内，沿着石壁两侧，靠满尸体。
　　一具具如同山岳般、乌青发黑，皮包骨头的巨人尸体。
　　李晏清还发现一个细节，这些尸体全是女性。
　　李二皱眉道：“为何扎堆死在这里？搞得好像集体自杀似的。”
　　李晏清眺目望向过道尽头，那后面有着更广阔的空间，少年猜想那里头怕是发生过什么事端，否则真的不好解释，这些巨人族女性，为何要沿着过道坐成两排一起死在这里。
　　左右查看的李二，突然开口道：“诶大哥，你看，墙壁上有壁画。”
　　李晏清闻言后，向前跑去一段距离，面朝一侧过道石壁，上面确实有壁画，还不止一幅，少年转身望去，另一侧墙壁上也有。
　　这些壁画是雕刻的，工艺十分粗糙，一个圆圈下方分出五个叉，就代表一名巨人，毫无美感可言，不过也正是由于这种朴素不带修饰的画风，专注于描绘内容，因此让人不难看懂在讲什么。
　　这些壁画之间有所关联，未必刻自同一时期，在讲述着一个漫长的故事。
　　少年一幅一幅看过去，能够感受到一股深沉的悲凉和绝望。
　　李宴清也终于明白眼前这些巨人是怎么死的，包括那两名城门卫兵。
　　他们死得并不正常，上天给这支巨人族，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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