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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死亡的意义

这家洗衣店,只在半夜开张。 以撒 4430 Oct 2, 2022 4:18:57 PM
  外头阳光耀眼,周俊尧却睡得跟死人没什么两样,唯一的差别是还会打呼。
  这一觉直睡到了下午才醒来,他揉着惺忪睡眼,恍恍惚惚的回到自家洗澡更衣,然后赶回洗衣场。
  他开亮洗衣场内所有的灯,早上取回来的尸衣已经浸泡数个小时,脸盆中的清水化为散发着恶臭的黑水。
  他戴上手套,小心翼翼的将尸衣从水中取出,放在水龙头底下冲洗。
  这还是第一次他单人独立作业洗鬼衣,平常薛薰会在一旁指导,但是今天他必须孤军奋战。
  清水冲了几分钟,衣物散发的尸臭味逐渐转淡,周俊尧把衬衫和长裙摆在洗衣台上,手拿木刷,深吸一口气,心中默想着薛薰曾教给他的一切,开始刷洗衣物。
  「魏小姐,妳和柳五柳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要我去掘你的墓?难道妳和他过去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但转念一想,若双方有仇,柳五柳又怎么会要他帮忙洗鬼衣?
  薛薰曾经说过,替鬼洗衣,便是去除附着于死者生前最后穿着的衣服上残留的灵魂之怨气,使其能让接引人带离这个世界。
  倘若柳五柳憎恨这位女性,想必不会让她安然离开。
  不管怎么想,周俊尧就是理不出头绪,只能默默的依照程序洗净衣物。ŴŴŴ.
  衬衫上尸水凝聚的污渍已经去除,那件长裙也让他用洗剂和热蒸汽整治得光亮如新。
  通常这个时候,附着于衣物上的灵魂会显露出形体,倘若还有未了的心愿,周俊尧就能与它沟通,并且想办法替它完成。
  不过,等待了一个小时,洗衣台上的衬衫与长裙完全没有动静,让周俊尧心急如焚地在洗衣场内来回踱步。
  「这样算是洗好了吗?能把衣服拿去烘干了吗?可恶,薛薰可还没教我碰见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啊。」
  他回想起之前的罗刹鬼事件,柯姿燕的衣物一开始也没有显露出鬼魂的形体,直到他的妹妹前来,才悄然现身。
  「找柳五柳过来,说不定就能唤出魏岱如的灵魂。」他心想。
  于是他走到办公室内,想拨电话给柳五柳,才刚拿起话筒,胸中却猛的一阵恶寒。
  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个人躲在角落里恶狠狠的瞪视着自己,于是他放下话筒,原地绕了一圈。
  洗衣场内除了还吊挂在横杆上的衣物外,地上空空如也,铁卷门也是关上的,没有特别奇怪的地方。
  他已经很久不曾感到如此恶寒,回想起第一次来到这间洗衣店时,他还曾经把横杆上的衣物看成一个个吊在上头的人。
  那时他带回家的衣物里,混进了一件女性v领t恤。而当他从v领间看见那半颗女人头颅时,心中浮现的正是这样的恐慌。
  他明白那是什么感觉。
  那是恶意,绵密浓稠,直到死后都还化不开的恶意。
  周俊尧再度提起电话拨给柳五柳,不管发生了什么事,现在已经没有时间蹉跎了。
  电话依然响了很久,他才听见柳五柳浑厚的嗓音。
  「我是周俊尧,薛薰的员工,五柳先生,你要我洗的鬼衣已经洗好了。」
  「唷!你动作倒是挺快,真的跑去挖坟墓啦?」对方似乎正在窃笑。
  周俊尧没好气的道:「是你要我做的,既然我已经洗好了,你能告诉我该怎么找到『那边的使者』了吗?」
  「别急,口说无凭,等我验过货再说。」
  周俊尧冷哼一声:「我早知道你会这么说,麻烦你过来我这里一趟吧,衣物还在等待烘干。」
  「好。如果你真能洗净那套鬼衣,我就告诉你想要的答案。」柳五柳哈哈大笑。
  「那么,我在店里等……」
  周俊尧说到一半,话声戛然而止,他怔怔的望着办公室的玻璃窗。
  「小子,怎么啦?」
  「没事,不过我想你最好快点来。」
  他看见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胸中恶寒的来源,一个全身腐烂见骨,长发稀疏零落,血盆大口中长舌外吐,脸部肌肤爬满尸斑的女人正站在办公室外面,歪着头对他嘿嘿冷笑。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这女人都不会是活人。
  只见她举起右手,掷出一柄消防短斧砸向玻璃窗,玻璃瞬间碎了一地,破裂声响不绝于耳。
  红色的话筒落在桌上,还听得见柳五柳着急的声音。
  「小子,那是什么声音,你怎么了?喂,听得见吗?」
  他问得很急,但是,这间办公室里已经没有人能够回答他的问题了。
  周俊尧躲在办公桌底下,满脸是血,玻璃窗破裂时,一片碎片割破了他的额头。
  他心跳加速,大气喘个不停,对方很明显想要置他于死地。
  全身腐烂的女人出现在门口,动作僵硬的走进办公室,那模样看起来就像电影中的吃人活尸。
  那女人身上穿着染血的衬衫和长裙,周俊尧立刻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是魏岱如,她的灵魂确实出现了,只不过是以这种凶恶的模样现身。
  她的肉身已经受阳光照射而风化了,这意味着,现在在这里的魏岱如是鬼魂的形态。
  她的尸体长年不腐,聚集了非常惊人的怨气,这股怨气让她的怨魂实体化,周俊尧甚至能嗅到她身上的腐臭味。
  「为什么……为什么……」她发出了幽暗的嘶吼,质问着眼前的男人。
  周俊尧擦去脸上的血,跳到办公桌上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妳问我为什么掘妳的墓吗?我也没有办法,为了救我的朋友,我只能这么做。」
  魏岱如一听,眼耳口鼻皆流出漆黑脓血,朝周俊尧步步进逼,她平举双手,想掐住他的脖子。
  「但是,我现在还不能死,如果妳想报仇的话,等我救回薛薰,就任你宰割。」周俊尧一跳,越过破裂的玻璃窗,随即按下遥控器,让铁卷门缓缓上升。
  「呃啊啊啊啊啊!」魏岱如发出惊人的怒吼,吹起一阵强烈的寒风,洗衣场内吊挂的衣物晃动了起来,纷纷掉落地面。
  这时,周俊尧感觉到了,无数冰冷的视线由下而上看着他。
  魏岱如的怨念超乎想像的强烈,竟然唤醒了那些已经洗净的鬼魂,一道道无言的视线,瞧得他浑身发毛。
  忽地一声闷响,铁卷门发才上升三分之一,此时却硬生生的卡住了。
  「妈的!这是怎么回事!」周俊尧连忙伏地,试图从底下的缝爬出去。
  一阵风掠过头上,方才那柄短斧竟然从办公室飞了出来,狠狠砍在铁卷门上。
  若是他再晚个一秒趴下,斧头命中的就是他的背部。
  铁卷门仿佛受到魏岱如的怨魂控制,冷不防开始下降,周俊尧深吸一口气,侧身翻滚,千钧一发之际滚出了洗衣场。
  时间过得很快,下午他花了不少时间洗鬼衣,此时已是夕色照人。
  下班的住户陆续回到社区内,这个新兴的小社区只有在傍晚时分会稍微热闹一点,其他时间都像是高唱空城计似的,冷清闲淡。
  周俊尧被额头流下的血污模糊了双眼,他赶紧用袖子擦脸,幸好伤口不深。
  他心想,现在只能先离开这里了。
  「你是小周吗?」
  他忽然听见路边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
  一辆进口轿车停靠在路边,驾驶座有一位中年人对他挥手。
  「快上车。」
  周俊尧听见洗衣店铁卷门再度上升的声音,连忙开门上车,只见魏岱如站在洗衣场内,血一般殷红的夕阳照在她脸上,那蒙白的眼球中,凝聚着一点赤红。
  「想不到她真的变成厉鬼。」中年男子踩下油门,轿车加速扬长而去。
  「你是五柳先生?」
  柳五柳一笑:「年轻人,头上的伤怎么样?要不要带你去医院?」
  「皮肉伤罢了,不碍事,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年轻人就是不怕死,薛薰年轻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唉,我真的老了。」柳五柳一声喟叹。
  听他叹气,周俊尧不禁无名火起,骂道:「你明知魏岱如变成厉鬼,还要我去掘她的坟,差点被你害死,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柳五柳下颚的胡渣已然全白,但从外表却看不出他究竟多大年纪,像是五十来岁,也像是四十来岁。
  「你别这么生气,我这不是赶过来了吗?魏岱如是我的表妹,已经死去二十年了。」柳五柳凝视着前方,将来龙去脉娓娓道出。
  「她是个苦命人,家里原本是开茶叶行的,在台湾经济起飞的那个年代,日子过得很不错,出入都是轿车接送,而且人又长得漂亮,我们这些表兄弟都很喜欢她。
  谁知道世事难料,我的舅舅,也就是她的父亲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竟然跟人去投资酒店,据说刚开始赚了不少钱,也就让他老人家更深信那是一条生财之道。但你知道的,人无横财不富,这横财,却要看你有没有命花。」
  周俊尧接过他递来的卫生纸,紧压着额头上的伤口,默默的听着。
  「二十多年前的某一天,我舅舅在酒店里跟熟客起了争执,对方是有名的角头老大,赖了不少酒帐,而舅舅是个耿直的人,当下就和那角头吵了起来。结果却是被人一枪打爆了头,死得不明不白。」
  「他死的时候,魏岱如才十五岁。她的母亲连夜卷走魏家所有的珠宝黄金,连店面都偷偷转移到别人名下。那位天真的大小姐还不知道,她一觉醒来就什么都没了。
  为了活下去,她甚至到酒店下海接客,讽刺的是,带她入行的正是当初一枪打死她老爸的角头老大。
  那个傻女孩,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在酒店里受人糟蹋,短短两年间堕胎好几次。
  那时候我刚开始做洗衣店的生意,二十年前台北街头还没有自助洗衣店,我也是从传统干洗店做起。听见她悲惨的处境,就请她来帮我做事,救她脱离苦海。
  周俊尧好奇问道:「那时你就已经开始洗鬼衣了吗?」
  柳五柳笑道:「不,怎么可能,我可不像薛薰是祖传事业,我跟你一样是半路出家啊。」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魏岱如那么年轻就死了?」
  柳五柳降下车窗,点了一支烟。
  从他的侧面可以看到饱经岁月风霜的眼角皱纹,他低叹一声。
  「其实,是我害死她的。」
  「在光明与我之间,接着窗户消失,再接着,我一无所见......」这是艾米莉狄金森的诗的未段。论述死亡的文学、神话、图画等,皆与痛苦、黑暗、恐惧有关,要不就是寻找灵单妙药,以龟鹤松柏等形象祈求长寿,妄求长生不老,目的为逃避死亡。死亡这事实,仿佛只能存在阴暗,负面的角落,而生存便是光明,这一个截然二分的论述,将生存与死亡分为两码子的事,它们之间并没有互相参照或某种关系的连系。我们不是生存,便是死亡,我们一是固守生存,一是固守死亡;那么,死亡的意义就只是生命的终结。当我们不固守于这个二元对立的窘局中时,死亡的意义并不只是生命的终结,死可能是生的灯塔,有死才知生的价值,才显得生的可贵及完整,正如有离别,才知道相聚的可贵。
  死亡有什么意义?死亡的意义如何连系到生命上?从死亡的功能性来说,死亡的切身及神秘性,引发人的想像力,造就不少艺术作品;死亡也是生命新的开端,死亡是为了生命的循环,有落花才能结果。但最重要的,死亡其实是一种对生命重新的掌握。当然,我们不能掌握死亡的到来,也不能掌握死亡后的光景,我们能掌握的是死亡的必然性及对待它的态度,透过彻悟死亡的真相,我们便知道生存的方向。死亡是我们再次专注投入生命的机会,我们从中重新发掘生存的价值。对死亡的观察及思考,是对生存状态或生命的一种观照。故此,死亡对生命而言是一种建设性力量,我们从死亡的哲学去学习生存的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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