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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相欠债

这家洗衣店,只在半夜开张。 以撒 4994 Oct 2, 2022 4:18:57 PM
  衣场内,两人着手准备洗净尸衣,那是李慈敏最后穿在身上的衣物。
  只有洗净这件衣物,李慈敏的灵魂才能得到解脱,让「那边的使者」带往死者的世界。
  这件睡衣是由薛薰负责刷洗,他拿着父亲留下的木刷,细心周到的刷洗衣物。
  睡衣质地轻薄,刷洗力道必须适中,否则很容易弄破衣物。
  周俊尧站在一旁见习,见薛薰用混合洗剂的高热蒸汽晕开尸水污渍,再将之刷除。
  随着衣物逐渐回到原来的颜色,洗衣台上也现出了李慈敏的人形。
  不再是那青面獠牙的模样,洗涤过的灵魂,恢复了本来的美丽面貌,就像主卧室墙上挂着的那幅结婚照一样。
  李慈敏微微睁开眼睛,唇齿轻启,轻飘飘的语音钻进周俊尧耳里。
  「谢谢你们,我终于自由了。」
  说完这句话,她就像薛薰清洗过的所有灵魂一样,慢慢变得透明,然后消散于无形。
  「她说谢谢。」周俊尧道。
  「嗯,接下来就是把衣服烘干了……咳。」薛薰咳嗽的声音相当古怪,听起来有些空洞,像是山洞里的回音。
  周俊尧发现薛薰满头大汗,脸色苍白,看起来不大对劲。
  「老板,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没事,不知道怎么搞的,突然觉得有点累。」薛薰摇手示意无妨,下一秒却剧烈咳嗽。
  一抹殷红落在洗衣台上,薛薰的掌心全是鲜血。
  「我操……搞什么……」他瞪大眼睛。
  碰的一声,薛薰就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轰然倒地,周俊尧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将他扶起。
  「老板,老板!」
  薛薰双目紧闭,拉着周俊尧的领子,周俊尧立刻把耳朵凑到他嘴边。
  「衣服……记得拿去……烘干。」
  啪。
  薛薰的右手无力地落下,周俊尧一探他鼻息,吓得三魂七魄飞了一半。
  没有呼吸,心跳停止。
  这意味着,薛薰死了……
  「不会吧……为什么这么突然?不可能的吧!喂,你别耍我,快点起来啊!」周俊尧根本搞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只能先把薛薰拖到办公室,然后打电话叫救护车。
  几分钟前还跟他有说有笑的薛薰突然倒地身亡,突发状况让他完全无法反应过来。
  宁静的社区里响起救护车惊心动魄的警笛声,救护人员下车后冲进洗衣店,先是安抚慌张的周俊尧,然后确认薛薰的状况。
  「瞳孔放大,没有生命迹象,快送到医院……」
  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周俊尧浑身一震。
  薛薰死了,真的就这么死了。
  跟着救护车来到医院,他心中的茫然就像顾希昀死去的那晚,为什么身边的人会一个接着一个离开,他不禁要想,难道自己是个瘟神?
  他坐在医院长廊的沙发上,双手合十祈祷着,十年来薛薰洗净了这么多灵魂,理应累积了不少阴德,为什么会突然暴毙?
  「他不能死,他死了这间店该怎么办,以后谁来洗鬼衣?」恐慌侵蚀了周俊尧的神经中枢,使他不受控制的喃喃自语。
  半小时后,陈医师走到周俊尧面前,拉下口罩,神色哀凄。
  「很抱歉,急救无效,他……已经走了。」
  周俊尧认得他就是当初替顾希昀急救的医师,是外科手术的权威,那时遭卡车撞得全身支离破碎的顾希昀,他都能为她留下一口气,但薛薰却没办法。
  「他真的死了?」
  「到院前死亡,心肺复苏和心脏电击都尝试过了,还是救不回他的命,请节哀顺变。」
  医生转身离开,留下不知所措的周俊尧,茫茫深夜,他像一尊木雕般站在医院走廊上,一动也不动。
  那个动不动就爱说冷笑话,收钱时会露出奸诈笑容,外表冷漠,骨子里却比谁都热血的薛薰死了。
  周俊尧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连薛薰最后一面都没去看,直接狂奔到医院中庭,对着漆黑夜空大喊。
  「小白,妳在哪里?快出来见我。」
  薛薰无故猝死,他知道这状况绝不寻常,仔细理清思绪后,他直觉应该找「那边的使者」求救。
  十年前,是他替濒死的薛薰续命,这次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但是不论他怎么对天呐喊,小白和「那边的使者」始终不见人影,直到医院警卫过来制止他鬼吼鬼叫,周俊尧才黯然离开中庭。
  他知道自己必须去找黑白无常处理这件事。
  离开医院前,他特别交代医生,千万别冰存薛薰的遗体。
  否则要是他找到解决方法,救回薛薰的灵魂,他也没有身体可回了。
  周俊尧回到洗衣店,看见后方小洗衣场里,李慈敏的睡衣还放在洗衣台上。
  他遵照薛薰最后的吩咐,把睡衣放进烘干机内,用热风烘干。
  一般来说,这件衣服必须等待「那边的使者」过来才能送回。
  但是现在他没有时间等待,他必须主动出击,去找那一黑一白,两位来自地狱的使者。
  没过几分钟,运转中的烘干机突然发出了「轧轧」异音,这台营业用的大型机器已有多年历史,平常也不见薛薰保养,竟然在他死后马上出问题。
  周俊尧呆呆看着动也不动的烘干机,觉得全世界都在跟他作对,越想越气,他一脚踢在烘干机上,换来的却是脚踝阵阵剧痛。
  他木然回到办公室,坐在书桌前,翻开电话簿。
  他找到一支电话,旁边备注写着「机器叫修」。
  看来是薛薰平常保养机器时合作的厂商。
  今天一天发生了太多事,薛薰猝然离世,让他大受打击,一时没注意现在时间是午夜十二点多,竟拿起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几声,他才惊觉已是下班时间,怎么可能有人接电话。
  正想挂掉电话时,周俊尧听见喀的一声。
  「喂,美福吗?机器又坏掉啦?」电话那头传来一道声调略低的女性爽朗嗓音。
  「你们现在还上班?」周俊尧不禁奇道。
  「本店二十四小时营业,咦?你不是薛薰,你是谁?」对方立即察觉讲电话的人不是薛薰。
  「我姓周,是美福的新员工,烘干机坏了,我想叫修。」
  对方一笑:「这样啊,等我半小时,马上就到。」
  「妳要来?」
  「我是一人公司,我不去的话难道叫鬼去?哈哈哈。」她爽朗的笑了两声,便挂上电话。
  周俊尧呆在原地,迟迟没有挂回话筒。
  负责维修洗衣机械的竟然是女性,而且还是个乐天爽朗的角色,想不到老是一脸阴沉的薛薰会认识这种朋友。
  一想到薛薰,他的心又剧烈抽痛。
  「小白他们一定有办法救他,我……我不能放弃。」他咬着牙,在心里告诉自己。
  没有多久,洗衣店外耀起刺眼光芒,一名穿着双色棒球外套的女人把机车停在洗衣店外,取下安全帽,露出一头乌黑亮丽的短发。
  女人动作轻快,熟门熟路的走进店里,左看看右看看,然后问周俊尧:「你就是小周?」
  「谁是小周?」周俊尧一愣。
  「你姓周,所以叫你小周啊。我是阿凌,你老板呢?」女人笑道。
  阿凌戴着眼镜,身高大概一百六十公分,双颊颧骨的部位生了点雀斑,一脸和蔼可亲的模样。
  「我是阿尧,不是小周。」周俊尧说道。
  「唉,那种事情别在意嘛,小周。怎么没看到薛薰,死啦?」
  「嗯,死了。」周俊尧寒着脸道。
  洗衣场顿时陷入一阵难言的沉默中,过了一会儿,阿凌才干笑两声:「真的假的,他死了?」
  「昨天刚死,还在医院。」周俊尧深深叹了口气。
  阿凌把工具袋放在地上,取下眼镜,用拭镜布擦了擦,藏在镜片底下的是一对澄澈好看的眸子。
  「他就是太拼命,才会把自己的命也拼掉了。」
  周俊尧一听不禁怒火中烧,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薛薰是怎样的人,如今这女人的闲言闲语听在耳里格外刺耳。
  「妳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薛薰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工作,难道妳懂?」
  阿凌淡淡一笑:「我当然有资格说,你在这里工作多久了?」
  「快要半年。」
  「我和薛薰可是认识十年了啊。」她幽幽说道。
  「比起你,我更有资格说他是个笨蛋,不爱惜自己拣回来的命,货真价实的大笨蛋。」
  这时,周俊尧发现,阿凌的眼眶红了。
  「因为我是他的前女友,陪着他走过好几年洗鬼衣的时光,你说我有没有资格说?」
  薛薰曾经说过,他也谈过恋爱,那位与他恋爱的对象,现在就站在周俊尧面前。
  阿凌擦拭眼眶,微笑道:「不过,看你的样子,应该已经想好要怎么救他了吧?」
  「你怎么知道?」周俊尧有点惊讶。
  「若非如此,你应该不会把薛薰留在医院不管,自己跑回来洗鬼衣了。」
  周俊尧摇头:「他直到断气前的最后一刻,都还记挂着要我把衣服拿去烘干。」
  「他就是这种人,从来不管自己,他认为自己已经死过一次,这条命算是够本了。」阿凌提起沉重的工具袋,径自走到里头的洗衣场去。
  周俊尧跟在她身后。
  「所以他不管做什么事都像个拼命三郎,才会让自己累垮。」
  周俊尧想起身在医院的那晚,面对狂怒的「那边的使者」,薛薰要他一个人先逃。
  对付罗刹鬼的时候,他也是一个人跑到鬼气冲天的诚光四村去,差点丢了性命。
  阿凌很了解他,所以听见薛薰死讯时,一点都不惊讶。
  她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早早便做好了心理准备。
  年纪与薛薰相仿的阿凌拿起螺丝起子,拆开烘干机背板,一头埋进了复杂的线路中。
  「你打算怎么救他?」阿凌问道。
  「当然是找『那边的使者』讨回他的命,薛薰洗涤过无数灵魂,理应累积了不少阴德,落得这种暴毙死亡的下场,岂不是太可怜了吗?」
  「『那边的使者啊』……以前我常听他说,可是从来没见过。」
  「妳陪他洗鬼衣,却没见过『那边的使者』?」
  「我是个大近视,看不到啊。还记得第一次看见薛薰跟『那边的使者』接货的时候,他就像在演独角戏,对着空气鞠躬作揖,那样子明明很好笑,却让我毛骨悚然。」
  周俊尧想起自己的「第一次」,『那边的使者』发现了他的存在,充满攻击性的动作差点没让他尿湿裤子。
  「但是,我不晓得该去哪里找他们,从来只有「那边的使者」找我们,没有我们找他的机会。」周俊尧垂头丧气的说。
  「那边的事情我是不太懂,但是,也许你可以去问问同行,说不定他们会帮你指点一二。」
  「同行?妳是说,同样开洗衣店,而且也替鬼洗衣的同行?」周俊尧惊讶道。
  阿凌笑道:「当然啰,这个城市里可不只你们一间洗鬼衣的店,其中有些也是我的客户。」
  周俊尧如同在茫茫大海中载浮载沉,此刻突然抓住救命浮木似的,眼睛睁得老大。
  「拜托妳一定要帮我介绍,如果有办法找到「那边的使者』,不管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阿凌把头从机器里抽出来,满脸都是灰尘的她笑得露出一口白牙:「薛薰能交到你这个肯为他两肋插刀的好朋友,相信他死也瞑目了。」
  「不,我不会让他死的。」周俊尧咬牙道:「他帮过我,而且改变了我的人生,他不能这么不负责任的死去。」
  「听起来好像你嫁给他似的,他还要对你负责啊。」阿凌窃笑。
  周俊尧连忙摇手:「妳怎么老是自说自话,跟薛薰一模一样,都不听人说话的啊!」
  阿凌慢条斯理的锁回机器背板,然后提笔在便条纸上写下一行电话号码。
  「明晚十二点到这个地址找五柳先生,说阿凌介绍的,他应该会帮你。」
  「五柳先生,陶渊明?」
  「对,五柳先生。不过不是陶渊明,那人姓柳,名叫柳五柳。」
  「好怪的名字。」
  「薛薰这名字不也很怪吗?总而言之,你去拜访他,应该会得到一点线索。」阿凌微笑。
  「我明白了,阿凌谢谢妳。」
  「这不只是帮你,也是帮我自己,我们都不想让薛薰离开我们,对吧?」
  谈话间,阿凌已经修理好烘干机,她拍去格子衬衫上的灰尘,按下启动键。
  机器重新开始运转,发出隆隆声响。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这是我的手机号码,需要我帮忙的时候随时打给我。」阿凌递给他一张名片。
  阿凌离开前,周俊尧突然叫住她。
  「阿凌小姐。」
  「叫我阿凌就好。」她微笑。
  「妳还很喜欢他对吧?当初为什么要分手呢?」
  坐在机车上的阿凌仰望着星空,轻抒一口气:「谁知道呢?爱情就是相欠债,或许这辈子我和他互相亏欠了不少吧。」
  周俊尧一凛,爱情就是相欠债,薛薰死前也说过一样的话。
  阿凌向他挥挥手,发动机车,缓慢驶入无尽夜色里。
  不管他们是因为什么原因而选择分开,但两人之间肯定留有一道无形的羁绊,继续牵扯着彼此。一旦建立起来的缘份,不会那么容易消失。
  夜已深,周俊尧降下洗衣店的铁卷门。望着辽阔的洗衣场,他从来没有想过,少了薛薰的洗衣店,竟是如此空旷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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