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缉凶从舆论开始
大宋东京自有别于盛唐长安。
长安坊市分开，法度森严，而宋朝却有街市摊贩，沿路吆五喝六，生机勃勃。若长安是王权传承，东京就是市井邻里。
沿御街一路向南，过了州桥，就到了西大街，又叫轴院街。
此间有分茶、羊饭、熟肉等，颇为热闹，恍惚间，陈平安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前世夜市摊上。
他走入街北“仙正店”，这是家饭馆，前后楼子后有台，人头攒动，宛如赶集。
仙正台的火爆，一半是因为酒淳肉香、饭菜可口，另一半是因为这里有个说书先生，名叫范进。
抓捕凶犯的计划，就要从这位范先生开始。
当今信息传播渠道匮乏，说书先生便如同人形新闻台，自然能笼络一匹猎奇的听众。
而范先生信息来源广泛，讲话风趣，很有一票忠实粉丝。
平日所讲最多的便是修行那些事儿，诸如哪个道士破境了、哪个妖修作乱了、梁山劫了大名府等等……
今日尚未开讲，台下已经满满当当，三教九流，无所不有。
陈平安到后台找到他，给了十两银子，又耳语一阵，不多时，范进登台说书。
“有言道：天道不公，教强者恒强，弱者更弱，悲惨者更悲惨！”
“今日老夫要说的，是发生在我们身边的事！汴京城有个高官子侄，惯常欺男霸女，喜欢新鲜，号称千人斩！”
有人哈哈大笑：“老范，何谓千人斩？”
范进抚须莞尔，继续往下讲：
“这衙内看上了南城一个落魄小姐，闺名采薇。数度引诱无果，便设计害其父母入狱，竟在狱中将二老折磨致死。采薇小姐有个兄长，名叫铁衣，滥赌成性，为求活路，竟然将她卖给那衙内……”
故事有真有假，被陈平安改的跌宕起伏，引得一帮听众纷纷皱眉：
“那衙内着实畜生，竟将她先奸后杀，杀后又奸，再奸再杀！”
范进本来惯会渲染气氛，这三言两语，只说的众人群情激愤！
“天子脚下，竟有如此禽兽行径，天理何在！”
“那衙内是谁，我要杀了他！”
有消息灵通之人已听闻案子，开始议论：“恐怕正是蔡太师的儿子，蔡绦！”
“不消说，就是那个杂种！平日看着人模狗样，原来是这等畜生！”
“叫我遇见，定将他挫骨扬灰！”
范进又道：
“诸君且毋喧哗，天道自有报应。那位衙内已于昨日毙命，被高人斩杀于芝麻巷，所用术法是旁门左道，偶人厌胜术。令其先自宫，后自杀，血流不尽，极其凄惨！”
又有人附和：
“此等祸患，正是该杀！”
“旁门左道，也有顶天立地的汉子！”
范进不置可否，继续讲道：
“旁门左道杀人是真，却不一定顶天立地，诸位听我慢慢道来。众所周知，采薇姑娘生前花容月貌，他刚死，便有旁门左道动了心思，欲将其炼成尸傀。可怜她兄长铁衣，不但将活人卖给衙内，还要将她尸骨卖给旁门左道，作价五十两！”
自然又给宁铁衣拉了一波仇恨。
“南城好像有个姓宁的，名叫铁衣，也确实有个妹妹，叫采薇，一个月前死了！”
此时饭馆内的气氛，已经达到了最高点。
范进再拍惊堂木：
“后来价格没有谈拢，加之采薇姑娘尸身腐朽，铁衣便降价到三十两、二十两，最终十两，但那旁门左道却不乐意了……今天范某人得到江湖小道消息，旁门左道准备挖墓掘坟，盗取尸骸！各位客观，采薇何其可怜，生前遭罪，死后还要被如此凌辱，天理何在，天理何在啊！”
当即有人提刀而起：“范先生，你就说她坟茔在何处，我必护她尸身周全！”
范进道：“这却不知了！”
这故事虽然漏洞百出，但毕竟情绪到位，已经达到了预期。
第一波舆论散了出去，陈平安的计划却只是开始。，
他走出仙正店，再往西行，便是摘星阁、春风楼之类的欢乐场所，更是恣肆。
只见灯红酒绿，莺歌燕舞，果是人间欢乐场。
宋朝人很会玩，百戏杂陈，讲史小说、合生诨话、宫调像生等轮番上演，盛况空前，早已成为民众惯常的娱乐。
而春风楼的说唱百戏，更是汴京顶尖水准。
陈平安进来与鸨子打过招呼，便直往后院。
后院为歌姬居住之地，也是百戏演员化妆的地方，此时正有一个妇人居中调度，安排化妆走场。
妇人名叫李百歌，早年也曾是红极一时的花魁，后来年老色衰，只能隐在幕后专门调教艺人，春风楼的说唱百戏便是她一手撑起来的。
她瞥见陈平安，便放下手里的活儿向他走来。
“陈家小哥，今日又来消遣了？”
陈平安作揖行礼道：“今天有正事，我是来给姐姐送节目的！”
李百歌顿时来了精神：“上次你给我《卖拐》和《千手女仙》，这两个节目火爆汴京，很多达官显贵都专门跑来看。我正准备再去找你哩，你却自己来了……今天送的是什么节目？费用好说！”
陈平安道：“今日节目不收费，但必须今天演出！”
“今天？”李百歌露出难色，又咬牙道：“行，是什么节目，我现在安排！”https://
“《妹妹到底价值几两》、《铁衣绝对禽兽不如》！”
……
半个时辰之后，艺人们排练结束，陈平安回到前厅，在二楼视线开阔的位置坐定。等待好戏上演。
他左手取柏木、右手握刻刀，一边开始雕小人，一边等待好戏上演。
正在此时，有一女子过来，问道：
“饮酒作乐，这便是你说的破案？”
陈平安抬头看，这女子穿一身红裙，腰悬长剑，英姿飒爽，面目白皙，手提一个包裹，是个上等的美人。
“你是翟管家派来协助破案的人？你叫什么？”
女人点头：“游红妆！”
“缉凶的费用带了吗？”
“带了！”
游红妆说完，将包裹往桌上一放，大大咧咧地挑开，赫然露出白花花的银子，竟有上千两。
陈平安急忙合上：“财不露白，不懂啊你？”
游红妆不以为意：“露白又怎地，还怕人抢不成？”
陈平安径直磨出一锭五十两的银子，叫道：
“小二，三十年陈的金华酿，给我来一坛！”
此时，名为《妹妹到底价值几两》的新节目开始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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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间有分茶、羊饭、熟肉等，颇为热闹，恍惚间，陈平安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前世夜市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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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尚未开讲，台下已经满满当当，三教九流，无所不有。
陈平安到后台找到他，给了十两银子，又耳语一阵，不多时，范进登台说书。
“有言道：天道不公，教强者恒强，弱者更弱，悲惨者更悲惨！”
“今日老夫要说的，是发生在我们身边的事！汴京城有个高官子侄，惯常欺男霸女，喜欢新鲜，号称千人斩！”
有人哈哈大笑：“老范，何谓千人斩？”
范进抚须莞尔，继续往下讲：
“这衙内看上了南城一个落魄小姐，闺名采薇。数度引诱无果，便设计害其父母入狱，竟在狱中将二老折磨致死。采薇小姐有个兄长，名叫铁衣，滥赌成性，为求活路，竟然将她卖给那衙内……”
故事有真有假，被陈平安改的跌宕起伏，引得一帮听众纷纷皱眉：
“那衙内着实畜生，竟将她先奸后杀，杀后又奸，再奸再杀！”
范进本来惯会渲染气氛，这三言两语，只说的众人群情激愤！
“天子脚下，竟有如此禽兽行径，天理何在！”
“那衙内是谁，我要杀了他！”
有消息灵通之人已听闻案子，开始议论：“恐怕正是蔡太师的儿子，蔡绦！”
“不消说，就是那个杂种！平日看着人模狗样，原来是这等畜生！”
“叫我遇见，定将他挫骨扬灰！”
范进又道：
“诸君且毋喧哗，天道自有报应。那位衙内已于昨日毙命，被高人斩杀于芝麻巷，所用术法是旁门左道，偶人厌胜术。令其先自宫，后自杀，血流不尽，极其凄惨！”
又有人附和：
“此等祸患，正是该杀！”
“旁门左道，也有顶天立地的汉子！”
范进不置可否，继续讲道：
“旁门左道杀人是真，却不一定顶天立地，诸位听我慢慢道来。众所周知，采薇姑娘生前花容月貌，他刚死，便有旁门左道动了心思，欲将其炼成尸傀。可怜她兄长铁衣，不但将活人卖给衙内，还要将她尸骨卖给旁门左道，作价五十两！”
自然又给宁铁衣拉了一波仇恨。
“南城好像有个姓宁的，名叫铁衣，也确实有个妹妹，叫采薇，一个月前死了！”
此时饭馆内的气氛，已经达到了最高点。
范进再拍惊堂木：
“后来价格没有谈拢，加之采薇姑娘尸身腐朽，铁衣便降价到三十两、二十两，最终十两，但那旁门左道却不乐意了……今天范某人得到江湖小道消息，旁门左道准备挖墓掘坟，盗取尸骸！各位客观，采薇何其可怜，生前遭罪，死后还要被如此凌辱，天理何在，天理何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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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进道：“这却不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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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名叫李百歌，早年也曾是红极一时的花魁，后来年老色衰，只能隐在幕后专门调教艺人，春风楼的说唱百戏便是她一手撑起来的。
她瞥见陈平安，便放下手里的活儿向他走来。
“陈家小哥，今日又来消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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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李百歌露出难色，又咬牙道：“行，是什么节目，我现在安排！”htt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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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之后，艺人们排练结束，陈平安回到前厅，在二楼视线开阔的位置坐定。等待好戏上演。
他左手取柏木、右手握刻刀，一边开始雕小人，一边等待好戏上演。
正在此时，有一女子过来，问道：
“饮酒作乐，这便是你说的破案？”
陈平安抬头看，这女子穿一身红裙，腰悬长剑，英姿飒爽，面目白皙，手提一个包裹，是个上等的美人。
“你是翟管家派来协助破案的人？你叫什么？”
女人点头：“游红妆！”
“缉凶的费用带了吗？”
“带了！”
游红妆说完，将包裹往桌上一放，大大咧咧地挑开，赫然露出白花花的银子，竟有上千两。
陈平安急忙合上：“财不露白，不懂啊你？”
游红妆不以为意：“露白又怎地，还怕人抢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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