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宜书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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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宋（三）对于正经军事家来说，这一场围城和反围城的战役实在是乏善可陈。
既没有把城墙搞成“山”字形平白多了接触面积的骚操作，也没有硬生生一个城墙守了好几个月的悲壮生动，更没有什么以少胜多明明没有援兵还强行打得对方溃败的漂亮，其实就是一个简单地死扛等援军然后和援军一块合围把对方逼走而已。
但，事情要从两面看。
如果换一个角度，从这个倒霉国家已经失败了好久，才一连串从北京降到了整个河北都快没了，现在终于雄起了一把守住了的角度来说呢？
或者，从才从皇室出嫁的公主很快就适应了将军夫人的身份，甚至跟着将军上了前线战场，并且一点也没有怯场亲自撸袖子上阵击鼓助威的角度来说呢？
那位监军太监给京城写信的画风是这样的——
帝姬牛逼！
陛下你都不知道帝姬那天击鼓助威的样子有多好看！
我的天！帝姬还是咱们宫里那个羞涩腼腆的帝姬吗！陛下你都不知道她提刀砍人的样子有多帅！
当然，本朝崇尚的是娇柔文弱的审美，文字也不兴写的这么露骨，太监写的信内容没有这么夸张，但大意就是这么个大意。
京城那边的反应呢？
本朝其实偶尔也有过打胜仗，不过在国泰民安大家没有太多的国家要亡了的担忧的时候，武将往回报信说什么打赢了，朝廷的反应基本上都是，哦，我上国打赢了不应该吗？
完了还会问一句，你打仗的时候有没有按照我给你的阵图打呀。
没有？
！
你这个奉旨不遵的，给我立刻革职查办！
有？
！
那你嘚瑟个屁，这件事难道不应该是我们坐镇京都的陛下和文官群体们筹划有方吗，你一个具体搞执行的还敢居头功！
再刻薄一点还会酸溜溜的，你这次打赢了，花了多少经费啊？
如实一报，结果就会是酸溜溜的一句，哦，就这啊，其实咱们不打直接给北边送钱花的也差不多嘛。
气都气死你啊！
不过，事从两面说，朝廷这次是真的从北京到河北一路失守这件事上感受到了担忧的，不担忧的话也不会让晏恒大半夜的连洞房花烛夜都没来得及过就要他驰援北边。
如果单纯只是晏恒去驰援了，晏恒习惯性的打胜仗了，舆论到底往那边走可能还需要打个问号，但是，如果直接给加上公主跟着驸马上前线了，公主击鼓助威激扬士气了，还加上把公主养大的皇后在皇帝枕边说了两句，这次青岚也不容易之类的话，舆论环境，就好看了许多。
最为明显的，当然是给晏恒将军和青岚公主的封赏。
为了避免外戚乱政，本朝的驸马绝大多数情况是个都尉的闲职，多少年来公主一旦下嫁就代表着驸马的仕途到此就算终结，而晏恒算是开了先河——
说起来，在这种娶公主等于没仕途的背景下，愿意娶公主的人家都基本上是认识到自家子弟是个窝囊废了，往上垫垫脚娶个公主回家换一世富贵也挺好的，这样的背景带来的结果自然是把公主当做主子伺候，但对于晏恒来说，他娶石青岚，与其说是“尚”公主，不如说是皇室为了笼络他，赐了他一个公主。
再是没眼力见的文官也不可能要求现在国家里最后一个能打的男人为了公主断送仕途，毕竟他们都没有本事上前线，如此一来，晏恒封侯的提议很痛快地就通过了，顺便赐了一个河北节度使，意思也很明显——你有本事就把河北给打回来，这地方归你做节度使，你要没办法就算了，这个官位就是个虚职而已。
男人的封赏来的容易，只是公主本就是天下之尊，如果是在清朝还能有个什么固伦公主和硕公主之类的区别，但在汉族王朝的世界里面本来就不太兴自家姐妹还分个三六九等出来，封不了公主，就只能是给石青岚的母亲封个什么昭仪贵妃之类的名位，聊作安慰。
不过，这一切行为，都只是在京城范围内的风风火火而已。
如今晏恒与苏羲都在前线，不可能为了一个没那么重要的封赏往京城走，事实上，在守住了一个真定府之后，还剩下许许多多事情没有做。
晏恒要整顿军纪，要训练士兵，要演练战阵，要防备这一波虽然扛了下去但是下一波对方再来怎么办，要考虑怎么样才能重创对方让他们一段时间之内不敢来犯。
千头万绪，焦头烂额。
晏恒纵是个天生的将才，在领兵打仗这类事情上有无与伦比的天赋和能力，但是到底是个十五岁时便被刺字发配，没正经接受过什么系统军事教育的小年轻，靠着天赋能做的事情，其实也蛮有限。
说人话就是除了带兵冲杀之外别的事情他其实不太懂，常常就是想起一茬算一茬，做到哪里算哪里。
而苏羲刚刚好填补了这个空白。
比如已经很不成样子的真定府的城墙需要修修补补，收拢先前因为败得太快而四散开来的各城士兵且将他们编排入现有军队，后续的招兵训练人手，真定府被围困之后安抚军民继续民生，牺牲士兵也应当有对家人的抚恤，伤残士兵也应当有后续安排。
晏恒看得目瞪口呆。
他实在是搞不懂自家老婆明明是一个深宫之中的公主，怎么就能懂这些奇奇怪怪有的没的，想一想也只能把这件事归结于皇帝有那么多个帝姬，之所以选择把青岚嫁给他，肯定就是青岚有这方面的天赋，或者是出嫁之前好好培训了一下。
嗯，我岳父大人真是深谋远虑哇！
我老婆也棒棒哒！
然后实际情况证明了，你老婆还能更棒。
因为苏羲每天搞完了那一堆念一遍都能让晏恒感到头疼的事情之后，在晚上，会一边叹息“我能做的也就这么点了”，一边气定神闲地给晏恒讲兵法。
而所谓的“也就这么点”已经让晏恒心情复杂难言了，老婆给他讲的兵法就更是……实践派和理论派往往有着很大的沟通鸿沟，这一点在文臣乐意给武将看阵图然后武将看到阵图就想打文臣脑壳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但是，苏羲给晏恒讲的兵法，晏恒却能听得进去。
前头已经说过了，晏恒算是一个天赋型选手，做很多事情都是全凭本能，也有着仿佛野兽——这一点主要指的是头狼一样的警觉性和战斗力，但是正如那句“牛逼的人都是牛逼的，菜鸡的人各有各的菜法”，多少先人总结了那么多年的兵法当然也有其可取之处。
在苏羲一点点用历史上的各种有名的战役，掰开了揉碎了给晏恒灌输里头的道理之时，晏恒往往能有“挖槽原来这个操作背后的原因是这样呀”，“对对对换了我也会这么做但是我没想到原来有人和我想的一样耶”，“哇塞这个孙子可以叫爷爷了好吗这么厉害的”。
如果这还不够的话，还加上苏羲在灯下声音婉转，加上美人哪怕是一根头发丝都能勾人犯罪，加上美人偶尔会托腮看着将军，温温柔柔的笑“将军的天赋世所罕见，宛若天赐，其实我也很纠结是让将军就这么凭本能行事算了，还是给将军讲一讲正经兵法让将军心里更有数些，但纠结半天，我且讲我的，将军觉得有道理就听两句，觉得没道理便当个故事听算了。”
接着，还会附赠一句让所有男人都把持不住的：“我相信将军会做出最有利的选择的。”
晏恒觉得自己遇到的一定是仙女。
然后，心动神摇之间，便把自己已经思虑了许多天的问题和盘托出：“我们得做点什么。”
苏羲收了那温温柔柔的笑，等着晏恒下文。
“如今，我们虽然守住了真定府，但……对方来的是三十万大军，守军不过区区三万人，虽然才赢一战，但并未重创对方，他们收拾兵卒，还能再来，到那时我们这真定府还守得住守不住，就不好说了。”
苏羲看出了晏恒已有定计，自己便没有出头，只做好捧哏就行：“那将军有意如何？”
“我是想。”
晏恒沉声道，“与其等对方不知何时组织好再次攻城，不如我们主动出击。”
“以三万人打三十万人？”
苏羲问。
“那自然是不行的。”
晏恒道，“我前头已派了斥候出城，探得对方粮草之所在。”
“烧粮草？”
苏羲道，“可自古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草所在必是重兵镇守，甚至……将军的斥候查粮草驻地查得那样顺利，也未必没有是对方设下计来就等着将军入彀的可能，将军若贸贸然前往，一旦中了埋伏，后果不堪设想。”
晏恒想了想，道：“我亦有此担忧，但我也曾偷偷乔装前往刺探，那个地方确实放了大量粮草无疑，即便是对方设计，也最多就是重兵埋伏而已，将计就计就是了。”
“那将军想如何？”
“兵分两路。”
晏恒道，“他们多半不会料到我们现在还敢出城，即便有此预料最多也就是认为我们会去烧粮草，我们偏不，偏派一路人马去袭营，做出声势浩大之状，自然能逼他们将所有兵力调集起来围剿袭营的人马。”
苏羲凝眸看着晏恒：“而这个时候，另一小队人，前往烧粮草。”
“不错。”
晏恒眼底明明白白的都是对苏羲的欣赏。
“计是好计。”
苏羲笑了笑，“但将军现在还没有如此做，必有为难之事。”
晏恒苦笑。
计当然是好，但为难也是真为难——他可以去袭营，也可以去烧粮草，但总不可能两样都做，而任何一件事他都不放心交给别人。
“将军应该也想过我。”
苏羲笑了笑，“毕竟我这些天看起来，其实还不错。”
石青岚固然是个贵族少女，但这个年代的贵族少女至少还有个打马球的体育运动，并没有和后世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裹小脚的女孩子一样弱小，石青岚的身体素质其实相当能看。
苏羲要的其实也就是一个还不错的身体素质而已——她完成了两个世界之后想起来了一点之前世界的那些事情，如果说什么我曾经也是骑狮子老虎凤凰白鹤之类的风光往事一点卵用都没有的话，她曾经也是个法力被封也能靠着一把长剑把别人打得跪在地上叫爸爸的神女，并且……那些招数她想起来了一些，就很有用了。
这也直接奠定了太监给京城回报“我是万万没想到公主提刀砍人这么帅啊”的源头了。
如果是她领兵的话，晏恒是可以放心的。
“可你是公主。”
晏恒道，“人家都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再说你还是我的妻子。”
说这话的时候小帅哥甚至有点小脸红，“我又如何能置你于险地？”
苏羲抬手，两根手指掩住了晏恒的嘴唇：“不必说这话，我既嫁给你，当然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再者，也是为我家江山去争去斗，何必把我拎得那么开呢。”
美人温柔款款，晏恒心都酥了。
那现在剩下的问题，就是谁去袭营，谁去烧粮草的问题了。
苏羲背对晏恒，准备了两张小纸团，笑道：“既如此，不如抓阄吧，小纸团上有墨点的去袭营，没有墨点的去烧粮草。”
“……太随意了吧。”
晏恒第一次觉得公主殿下不靠谱了起来。
“交给天意。”
苏羲调皮地眨眼，“怎么能叫做随意呢？”
这个女人要了命了。
真就是宜喜宜嗔，哪怕是一个眨眼都让晏恒觉得自己心被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