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杨存中最后的荣光（一）
这等规模的战争耗费是天文数字，虽然赵昚通过三司使曾觌了解到此时的宋朝能够拿出近七十万缗发动这场北伐，然而真实情况是宋朝军队是募兵制，禁军，厢军，屯驻大军都需要花费真金白银的军饷来招抚，不同于金国那边平时务农生产，战争时受到国家召唤，自备兵器马匹，战争成本比宋朝这边小得多。这场北伐之战，以目前七十万缗钱来说只够数月之用。
三线北伐大军按照大宋的传统皆有帅臣，大将配置，其中以江淮这边兵力最多，禁军达到十万之数，厢军，民夫有八万；荆襄禁军兵力有五万，厢军，民夫三万；川陕方面以曾经西军为主，达到八万，更有各种地方厢军，义军，民夫五万之数。战争，本质最终还是财政仗，占领更多土地，获得更多人口才有更多税收。
冬日的淮西水网密布的平原上，有一支以步兵为主配置少量骑兵的人数万余禁军，这支宋军主将是大宋的同安郡王，御营宿卫使杨存中。
郯城县衙，宋军统制杨存中独坐大堂，眉头紧皱。台下半跪行礼的甲士正急促大力的喘气，与他同被派去侦查十人中，唯有他侥幸回城。
他们这支骑兵负责侦查撤退金兵，距离大队近五十里时。经过了一座荒废的集镇上，发现这里刚发生一场激烈的战斗厮杀，留下的尸体皆是汉人服饰，没有金兵的踪迹。小队并未多做停留，搜查没有活口后，准备回去复命时，突遇打着天平军节度使旗帜的百名甲胄不齐骑兵。这支小队看来的是宋军旗帜式样，也未做过多防备，在相距百步时，自报本部是御营兵马后，这支天平军骑兵不由分说的朝他们发射弓弩，还好他们是杨存中部，皆着标准马甲，而对方弓弩也非宋军的神臂弓，大部分都是民间的制式。
在经历了最开始的突袭后，这支小队收拢阵型，依仗着神臂弓和重甲之利且战且退，伍长老李是跟随杨存中在绍兴十年时濠州和金兵厮杀过的。那场战争宋军先胜后败，因张俊贪功，致使杨存中于濠州遇金兵伏击，大败而归。那场遭遇战宋军撤退时被金军骑兵如同围猎一般，数万精锐禁军不能组成战阵，面对金人得拐子马骑兵没有任何反击能力，如有穿着步人甲宋兵临时组成战阵则被数倍金人骑兵围攻，逃散的禁军无心救援同袍，结果也是被金人骑兵追击猎杀。
老李能够存活下来也是凭着自己是宋军中少数有马骑兵，且不惧生死，在战场上奋力支援，最终聚集了数百人，顽强抗击金兵才得寻得一线生机。
冬日的淮西平原，北风呼啸。
老李想起了那时的濠州城下，也是这般。不同的是，这次他的敌人是汉人，一群甲胄不全，兵器各样的骑兵，很明显这支百人骑兵大部分是农夫组成的。老李在一堵矮墙下聚集了小队所有骑兵，喘着粗气说道，“诸位兄弟，这伙人八成是京东路流民聚集而成，定是生了龌龊两方火并，咱们有好马，神臂弓不惧这帮泥腿子！。”
然而，正当宋军骑兵小队准备突围时，阵阵马蹄声已经朝他们逼近。老李骑着马跃起矮墙，口中喊着“杀敌！”身后数名骑兵尾随伍长老李跃起挥舞着斩马刀朝着敌军杀入，凭借着装备优势，第一轮骑兵对冲后，宋军小队虽有负伤，但尚存战力，并斩杀了三骑。
这支流民首领本来刚火并掉阵营中对头，本想就地分金银，看到这支宋军小队也想顺便吃掉。没想到这支宋兵竟这么勇武，面对十倍之差的兵力，虽然自己这方因刚火并同伙有五十匹马，经过一轮骑兵对冲后，竟然没有损伤还杀掉己方三人。
首领一时发了狠，号召所有骑兵准备一击而围，彻底吃下这伙骑兵。老李发现对方准备全力围杀，知道即使自己这方虽然有武器优势，但如何能奈何这么多，自己又没有岳飞岳武穆那般武艺神力，随即转身对着对内刚满二十岁的年轻骑士说道“刘五，俺没啥多说的，你若能回去帮大家将军中发的抚恤全部交给家中，这是俺们这帮人拿命换的，定不能让贪官给吞了，你速往杨太尉那里报信，若能遇到其余小队速引兵来援！”
这名叫刘五的骑兵向来最听伍长老李的，听后没做多想，
狠狠抽起马鞭向着郯城方向奔去，跑了二十多里后，后面有数十骑兵追击而来，他只能更紧的抽着马鞭，宋军的青塘马虽不及金人的拐子马，但总算比这群流民的劣马耐苦战，气力也算足，头也不回朝后发了一箭后，跃马狂奔。
甚幸，杨存中治军向来严谨，已经距离大军只有三十里，可以隐约看到三五宋军游骑在城外巡察。刘五不惜马力的向着宋军游骑跑去，趁机回身射了数箭后，引来宋军察觉。刘五这才定下心神，保持着和流民骑兵五百步距离，稍微放慢速度，仗着在军中习得马术，躲避了几发来势凶猛的弓箭。
宋军游骑也及时赶到，齐齐发了一轮神臂弓，击退了这数十人流民追兵。宋军见到这侦察骑兵，也未与这伙骑兵过多交战，但是对方有后续援兵，护住刘五后，一行人骑马赶往郯城县。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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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请下载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
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
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
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
下载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
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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