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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林寒涧肃之意

凝霜傲雪录 熙言 10024 May 22, 2022 10:23:15 AM
  慎和去探慎玉的脉搏,又去看樱花劫短箭上的血。
  血是鲜红色,“这短箭上没有淬毒”。慎和松了口气,说道。“那丫头刺你的是无毒的短箭,大概我们慎玉小公子倚风含雪,她手下留情了”
  “公子,您不必取笑我。幻书的目的不是和我们结仇,是想拉拢我们对付康平文政。他们康平家,窝里斗。既互相猜疑,又互相利用。”
  ”这个幻书诡计多端,她方才一定是借衣袖作遮掩,短箭沿着她的手心射出“云沁说道。她和慎和一左一右,沿着弯弯折折的木桥,已将慎玉搀扶到了卧房中。
  慎玉的卧房在银杏林尽头,极为清幽,叫做“应寒阁”。
  阁楼中几幅字画,落款都是慎和。画里,山青水淡,牧童短笛,远远近近的人家,炊烟袅袅。
  慎玉指了指银杏屏风后的药架,我们慎园的金疮药都在此处,在左手第一个格子里。这都是盲先生送的,叫做”香州白草“
  云沁推开屏风,在左手第一个格子里取出金疮药和绷带,为慎玉,慎和包扎了伤口。
  两人都是内力强健之人,各自坐卧房一角,调理内息,缓缓将伤口的淤血散去。云沁便按慎玉所说,取下一些药材,为两人熬制汤药。
  “公子,多谢公子,多谢羲音姐姐。”慎玉不及慎和内力强健,慎和在他后背连出几掌,将淤塞在左右风门穴的淤血清去。他的脸色这才渐渐缓和。
  慎和将他搀扶到榻上,将他的发簪取下,换上发带。“慎玉小公子,我怕幻书这丫头惦记你,墙头马上,要带去你去桑国做她的夫婿。我晚上便与你同宿,省得你爹爹来找我要人。“ωww.五⑧①б0.℃ōΜ
  “他便是公主,女皇,我也不稀罕。”慎玉脸上露出了些许厌恶之色。“公子不必取笑我。这个小丫头,心肠太坏,我下次碰见了,一定好好教训她。打到她武功全废”
  “好啊,打赢了,哥哥再送你一把剑。打输了,再和哥哥学几年武功,再打。“慎和双掌运劲,初时,清晰可见十个手指或直,或折,或相握,或相弹的变化。但片刻间,掌风越来越快,不见衣衫人影,只见漫天碎雪飘飘。
  “公子,这是南山碎雪吗?”
  “慎玉小公子,真聪明”慎和收掌,还是立在原地,只是手上多了一抹嫩绿。
  那是一枝银杏,云沁竟然不知他是何时折的,这银杏明明长在阁楼外。
  “你看到我何时折下这只银杏吗?”慎玉摇了摇头。
  “我这几日悟到”了南山碎雪,就教给了你。”云沁知慎和要教慎玉本门武功,便退到了后院。药炉在台阶上,云沁小火温着,冒出一丝一丝暖气。
  云沁望向远处,冷月在天空,静静眷顾着银杏,银杏叶彼此相偎相依,不离不弃。树影之中,偶有鸟鸣蛙声低吟缓唱。
  “阿恪,你怎么不来找我?”云沁伸手触到一雪纱般的月光,这轮月,照着我,也照着你。
  “羲音”慎和不知何时已立在了台阶上,他的身影很长,与树影一样寂寒。
  “等慎玉的伤好了,我们便回江南去。到了江南,谅他们也不敢贸然进攻”慎和握着她的手,暖暖得道“羲音,你不用担心。我这慎园虽不比琉璃宫,但也算防守严密,我们可退入密室”
  他将云沁几缕碎发绞进发簪里,将发簪簪好,“没事的,羲音。你心里想着我,我便年年月月都是开心的”
  慎和的佩玉,在冠带和衣衫之中,皎洁出尘,盈盈和风。
  “慎玉怎么样了?”
  “他刚睡下,他其实中毒了,是樱花短箭上的毒”慎和叹了口气。
  “中毒?”云沁明白了,慎和为了避免慎玉担心,故意骗他没有中毒。
  “这药还要一个时辰,方能管用。你晚些再喊他起来喝药。”
  “我骗他没有中毒,又教他南山碎雪,不过是想让他把心思都花在习武上,这样,他便不会再去想毒药”
  “可有解药吗?”
  “慎玉不是抓了那么多桑国人吗,他们要到明早涨潮才能回去。我去抓几个来问问,他们自己人身上肯定有解药”
  “慎和大哥,你自己当心”
  云沁第一次觉得,慎和比自己想象中更为温和谨慎,顾及到了身边所有人。
  “其实我也不瞒你,南山碎雪,是运掌化风,挟裹住敌人的天突,膻中,巨阙三个大穴,趁机夺人兵刃或者将人从前胸处折成几截。我们南山派创派祖师创造这招,本来就是上阵杀敌用的。只是后来,我们的师父,嫌这断人身躯的方式太恶毒,便将这招隐去了。‘’
  “我方才便是出掌击向了银杏树,银杏枝掉了一枝下来。我又出掌挟裹住这枝银杏枝,是已你看见我手中折了一枝银杏叶。”
  “我不是南山派的人,他却将南山派的招式要义传给了我。”云沁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你是我的妻子,我的师父从来没说过招式不传妻子儿子的。我的很多师兄弟,他们的妻子孩子都是我们的门中人。“”
  慎和对着她笑了一声,在云沁手心呼出一团暖气,将追远剑交到了她的手上。
  追远剑很沉,剑上的银杏在月色下,像慎和瘦削的背影。大概,这片银杏,被慎和来来回回抚摸了无数次。
  “不用,我,我有”可云沁忽然有些惆怅,凝霜剑不在她身边,陈恪也不在她身边。
  “羲音,追远剑你留着防身,我不在你身边,追远剑会替我守着你的”慎和低头。云沁俯身拍去慎和衣衫上的尘泥,“这,有些泥”
  “我去找他们去,你在这好好的,有事的话,你便向天空放烟花”慎和从袖中取出六七枝小烟花,这是我们江南的烟花大师茶颜家的,我看到烟花,便来了。”
  慎和身影已到了连廊上,天色有些暗了,他所到之处,衣袖轻抚过桃花灯盏,桃花芯中的灯一一点亮。
  “慎和公子,你当心手臂上的伤。碰不得水”云沁朝着他的背影,远远喊道。
  她的声音在花窗和假山间绕过,慎和在银杏林间,如玉的脸上,浅笑浮动,轻轻说道“这都是皮外伤”
  夜渐渐深了,药炉上的药,气味也更浓了。云沁将药盛入秋色的海棠碗中。身后的长窗一响,慎玉已行了出来。
  “羲音姐姐”他躬身行礼。
  慎玉比云浩还要小几岁,他做事详实,又聪慧机警,显然已是南山派第十五代杰出弟子。
  “慎玉,药好了”
  慎玉接过海棠碗,吹了吹热气,一口气便喝了。
  “你比我弟弟可乖巧多了,他总是不喝药,每次都要拿糖哄着”
  “怎么吃药还要哄?”
  “我们老家集上那些老胡子开的药方,又苦又酸又涩,弟弟闻到味道,便躲到梁上去,我和妈妈就用糖哄他下来”
  慎玉笑了几声,他长大了,知道了良药苦口这个道理,便不会这样了。”
  “是啊,算来,他比你大一些,比你高一些”
  “那哥哥几岁了?他会哪些功夫,我也叫公子送他一把剑?”
  “他呀,他今年快十八岁了,跟着师父学本事呢,学得不好,师父不让他出门呢”云沁笑了几声。但云沁突然想起那些桑国人,急急问道“慎玉,你方才说那些桑国人都在陷阱中,万一他们沿着陷阱游到慎园呢?”
  “羲音姐姐,这个你不必担心。我这陷阱之中修筑了一道堤坝。桑国人都被困在堤坝的右侧,至于堤坝的左侧,活着我们的一群小可爱,大脚虾。“
  “大脚虾是什么虾”云沁问道。
  慎玉一说到大脚虾,却又是一副顽皮孩子的情状。云沁猜想,大脚虾之于慎玉,不仅是海中的虾,还是好朋友。不亦乐乎的好朋友。
  “大脚虾,你肯定没见过。”他一只手掌张开,放在耳侧,模仿虾子在水中游泳的样子。又滑稽又憨厚。一下子便逗笑了云沁。
  “大脚虾和寻常的虾一样,都是蓝灰色的。只是它们个头比寻常的虾大,有我的手掌大。身上一左一右长了两个大钳子。说来奇怪,那两个钳子比它们个头还大,渔人便把这个虾叫做大脚虾”
  那些桑国人如若朝我们这一侧游来,十几万只大脚虾的大钳子甩来甩去,他们非皮开肉绽不可。那大钳子可是和张钱塘家的剪子一样锋利。”
  “那你是哪里找来的大脚虾。”
  我先将大脚虾喜欢吃的海草填满陷阱,再在海草上撒满海盐和黄酒。大脚虾闻着味道,拖家带口来吃海草。我再将堤坝垒高,将他们拦在堤坝内。涨潮之时,也是满在陷阱和大海相连的右侧。”
  等桑国人走了,大脚虾也吃饱喝足了,我再在堤坝上挖个口子,他们就沿着大口子游回海里去了。这样,一举多得,省去了和桑国人耗力气。
  “你真聪明”。云沁添了些水,将药继续文火煮着,药很苦,但在薇寒的夜晚,带来了一丝一丝暖暖的氤氲。
  “羲音姐姐,多谢”慎玉坐在台阶上,欠了欠身子。
  云沁细看他脸色,并未中毒后的青紫和灰黑色,心中这才觉得宽慰些,“慎玉,羲音是没有兄弟姐妹的。我方才说我有个弟弟,你竟然丝毫不反驳,反而问我弟弟在哪里。所以,你其实知道我叫简云沁,我不是羲音。”
  云沁摇着头。”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要将我当做羲音,你们所有人都知道我不是羲音,我是云沁”
  “我知道你不是羲音姐姐,可公子看见你,心里也算没有遗憾了”慎玉说话的时候,带着落寞,也带着怅然。
  “公子他,他其实知道你不是羲音,可公子如若不顺着琉璃宫的意思,将你当做羲音姐姐带走。楚夫人能伤你一次,便能伤你第二次”
  楚夫人?云沁心中恍然大悟,楚夫人既然想杀她,怎么可能放过她。
  “不错,我的碎心掌是楚夫人打的,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楚姐姐对陈恪哥哥一眼万年,可陈恪绝对不是见异思迁之人。所以,楚夫人的性子,便要杀你。
  “楚夫人本性不坏,她也是个可怜人。只不过她当年因为楚先生蝶芷夫人之缘故,当然不希望她的女儿像她一样痛苦。”
  “蝶芷夫人?”
  “那是楚长风的二夫人,这其中的缘故我却也不知道。江湖上都道,楚先生与蝶芷夫人是师兄妹,自幼青梅竹马。但他们二人历经离散,竟然分隔了十余年。楚夫人九死一生救过楚先生,蝶芷夫人又杳无音信,楚先生便与楚夫人成了婚”
  “再后来,蝶芷夫人与楚先生重逢,楚夫人竟然,大彻大悟,带着楚孤竹,楚辞回到了琉璃宫,从此再也不见楚先生”
  “她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潇洒之中,竟然心酸无数”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云沁知道这句话的出处,何等逍遥,又何等矛盾。
  “可我中了碎心掌,又是怎么活下来的,我都看到了死后的幽冥地狱“
  ”姐姐的命,其实是楚姐姐,楚公子救回来的。”
  “你是说,我的命是楚姐姐和楚公子救回的?”云沁心中突然舒了一口气,她在幽冥地狱徘徊的时候,人世间,原来发生了这么多可爱的事情。
  “可他们如果救了我,那他们自己岂非功力尽损”
  慎玉点了点头。这中间的前因后果,我不得知,但楚姐姐和楚公子从没生过害人之心。
  原来,原来,人生苍茫,大海渺渺,红尘中的那些悲欢得失,我都一一经历了。楚夫人的罪孽,都被她的“儿女”一一赎清了。
  后来,允允姐姐想了一个计策,她悄悄找到公子,说羲音姐姐在七律阁中。之所以现在才来告诉公子,不过是因为羲音姐姐犯了宫规,需在七律阁清修十年。
  但七律阁需公子自己去闯。
  所以,公子便悄悄去了七律阁。
  他看见你的身影,灯火阑珊,琉璃沉沉,一样的衣衫,一样的步摇。他含着悲,含着痛,泪水比星星清澈。一刹那,公子心中的那团灰烬开出了桃花。
  公子今年四十二岁,人的大半辈子已经过去了,他只是,只是想让自己剩下的年华,可以不再苍凉。
  公子和你相遇之时,我便在地道中,往回填埋地道,所以,我知道的一清二楚。
  在七律阁中,他慢慢走向你。你在睡梦中,拉着他的衣衫,说,海上好冷。
  羲音姐姐对公子说的最多的便是,海上好冷。
  公子看着你的脸,朦胧到清晰,他不可能不知道你不是羲音。可允允姐姐欲言又止,示意公子,如若不将你当做羲音带走,那么,谁都救不了谁。
  于是,他自己给自己演了一出戏。
  一出他梦里千回百转的戏。
  一出能让楚夫人彻底对你放下戒备的戏。
  这样,楚夫人就不必考虑如何处置你。不到万不得已,谁真的想让自己手上沾着鲜血呢。她是强者,也是个女人。
  慎和公子。云沁不知如何说下去。他寻羲音寻得痴痴傻傻,似醒未醒,正做着一场梦。
  云沁姐姐,公子将你带出七律阁的时,心里不知有多高兴。他的羲音回来了。
  其实,我们公子,他是真的在乎你。不是他放下了羲音,而是他更愿意自己活在戏中。人生本就如戏。
  慎玉咳嗽了几声,胸膛之中,似有一股寒气在乱涌。
  云沁去探他的脉搏。
  慎玉道,幻书没这个能耐,我只是将寒气咳出。
  他继续说道。
  公子,他的出生便是一场阴谋。唯一的慰藉,便是羲音姐姐“
  阴谋?慎和的出生,怎么会是阴谋?
  慎玉望银杏林,银杏林在烛火中,明明灭灭,含羞含润。
  公子的母亲,芊樱夫人,江湖上都知她是海棠刀杨妄的孙女。重重晚风醉海棠,说的正是他们杨家的刀法。海棠,刀光,却再无情仇眠晚风。
  芊樱夫人在江南的仙林桥邂逅家主,一见钟情。再后来,公子出生。
  杨妄虽早已过世,可他却是要芊樱夫人来覆灭慎家的。
  杨家和慎家,恩恩怨怨几十年,芊樱夫人却在公子出生之时,都看淡了。恩怨情仇,不过一世一时的皮相。
  她向家主坦诚了过往,她并不是杨妄的孙女,而是杨家买来的孤女,她的亲爹,是个卖薄荷糖的,穷困潦倒,走投无路,又要给妻子治病,便只好卖了还不能干活的小女孩。其实他们杨家,只有孙子,没有孙女。
  杨家何等身家,芊樱夫人便是做梦也梦不到。她一个小女孩,一双清澈的眼睛,对杨家人感恩戴德,言听计从。
  家主在灵台山败于铁贞,是芊樱夫人提前告知了铁贞,家主武功中的破绽。
  灵台山一战,慎家几代人的努力付之东流,我们的主母,还有慎和公子的哥哥姐姐也都殒身了。落井下石之辈,不计其数。家主只好带着芊樱夫人退隐江湖,以读书养花写字自娱,不再牵扯江湖之事。
  但家主却郁郁寡欢,唯有公子出生,给了他愉悦。
  家主说,这个儿子就叫慎和。他历经无数波澜,早已看透,和字才是初心。
  芊樱夫人泪眼连连,家主却哈哈大笑,我说是什么事,你不告诉铁贞破绽,我一刀杀了铁贞,或者铁贞杀了我,十几二十年后,又是一番仇怨。
  可公子未满月不久后,家主被昔年的仇家陷害入狱。我们多次设法营救,却都无功而返。芊樱夫人愁绪难散,便带着公子住到了幽静空灵的贤崇别院。
  后来,芊樱夫人相思成疾,玉殒香消。
  公子便由我爹爹,还有几个老家人在贤崇别院抚养长大。但即便是深山之中,也常有仇家寻仇,他欢乐少,苦难多。家中的老人劝公子另寻个住处,可公子却说,娘喜欢此处,他不愿走。他说,人在江湖,哪里有不经历风浪的。
  于是,所有人便在山间勤于习武,盼望有一天能救老家主出狱。
  那一日,山野间,春将尽了,昏昏黄黄中,炊烟袅袅。
  四位江湖人却踩着绿草绿叶闯了进来,他们开门见山,无非是想杀了公子,好长长自己的声名。
  公子与他四人缠斗,用的是芊樱夫人留下的海棠刀。
  到了这时,我们才知道,杨妄这个老贼,他教芊樱夫人的其实是半真半假的海棠刀,在一些关键的招式中,故意教错,留下了破绽。芊樱夫人一生被杨妄利用和欺骗,到头来,芊樱夫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她竟然只知道自己是公子的母亲。
  但这般也导致了公子在快要胜利的时候,失败了。他的刀尖劈向那位祝浪之时,祝浪的软鞭从身侧绕来,将公子的刀夺了过去。
  另外二人祝海,祝江一拥而上,眼看公子便要葬身在软鞭之下了。
  我父亲此时被祝溪的软鞭捆住了双腿,祝溪的内力和轻功其实远远不如父亲,只是铁贞在江湖上四处炫耀,告诉了众人慎家人的破绽。
  公子,父亲的喉咙都冒出了血,他不怕死,可公子不能死。
  祝家四人得意洋洋。
  “四位英雄,何已为难一个孩童?”
  一个老神仙突然从天空飘然而下,他双手张开,绕住我父亲的软鞭像一滩死水,竟然落到了地上。祝溪惊恐之中,忙去看自己的手腕,但他的右手却动都动不了,保持着握鞭的姿势,手中却空空如也。但他却又是清清楚楚得感到了鞭子从手中脱落的劲道。很柔,柔得像被醋泡过。
  祝浪,祝海,祝江的软鞭更是直接从中崩开,碎成一截一截的。
  他们的右手能动,可手一动,还握在自己手上的软鞭调转方向,抽到了自己的脸上。
  父亲只觉一股暖流从后背袭来,他手臂一振,双腿一迈,挡住了祝溪的去路,将他逼到了围墙一角。而公子,他的海棠刀长啸了一声,接着震了一下,刀柄一斜,已在祝浪,祝海,祝江的膻中穴都点了一下。
  所有的人,都是极为震惊的,这位“老神仙”,人明明还飞在空中,他怎么做到的。
  “这把刀,误了你母亲,小孩童不可再留恋了”
  老神仙衣袖拂过祝家四人,那四人各自退后了几步,像塑像一般定在了地上。
  我这才看清,这位老神仙形容凄苦,衣衫破旧,他听声已知祝家四人围攻公子,便从天上飞了下来。
  他轻啸一声,啸声中初听是凄苦的,缓缓却是夜空般的静谧。
  他的左右手分按在我父亲和公子的肩头,我父亲和公子躬身道,“多谢老神仙”
  “我可不是老神仙,我是一个讨饭的”他摆了摆手,衣衫上的补丁飘荡开来,在余晖下有些落寞。
  “敢问前辈尊姓大名”我父亲和公子细看他容貌,竟然发现,他是个盲人。
  “我生来眼瞎,不知自己姓什么,叫什么。有人喊我老瞎子,有人喊我盲先生”
  盲先生,我父亲极为疑惑,怎么江湖中从未听过盲先生的法号,但高手行走江湖,化个名也是有。但江湖上的盲眼大德或者武林耆宿,从外貌到年纪竟然无一人能与盲先生吻合。
  “那四个人走了”盲先生抬手指了指那四人惊恐逃串的背影,原是盲先生打满补丁的衣衫飘起时,他手肘一带,将四人弹了出去。而这一招,我父亲和公子,谁都没有发现。
  后来,盲先生便引荐公子拜在了南山派门下。原来,他昔年曾救过南山派的掌门,与南山派渊源颇深。
  再后来,羲音姐姐来到了南山派,她就像一道彩虹,公子苍白的人生路,突然桃花灼灼。
  可是羲音姐姐呢?她去哪里了呢?
  ”羲音姐姐过世了。整整十年。“
  ”过世了“原来人世间那些无可奈何,到了最后的最后,却只剩一句”过世了”。
  “我们长得像吗?云沁突然有些伤痛,伤痛那个叫羲音的人。
  “像也不像”
  羲音苦难重重,而云沁姐姐却极为安宁。你们样貌相似,可你终究不是她,她也终究不是你。
  “公子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心中五味杂陈。你们连眉心的花钿都一模一样”
  若说你不是羲音。你没有见过羲音,隔了这么遥远的春秋和星河,你怎么会和她一样的打扮呢?
  “可那些衣衫首饰都不是我的,一定是允允”云沁心里想着。
  “公子便告诉自己,是我的羲音”
  “他温润如玉,真的很好。对羲音一眼万年,贪嗔痴却再也看不破了”
  “他便也没什么不好的”云沁道,可我不能这般让身陷浮梦。
  ”其实,羲音她是桑国昭成门的弟子,奉命前来夺取南山派的武学典籍。可她干净得像一张纸。她与公子数次交手,公子都未刺出致命一剑“
  不是公子心有杂念。只是杀了这个可怜的姑娘,桑国人还是会派其他人来夺取典籍。
  于是,公子带了羲音,远渡沧海,来到了桑国。桑国四面都是海,海风很咸,也很黏,他们的礼仪和文字,都源自我们天朝。他们的大街上也有慈祥的老人,也有儒雅的青年,也有横冲直撞的浪人武士。
  昭成门的总坛在一座禅院里,禅院四周种满了黄色的银杏叶,他们的武士远远便持昭成刀列阵,刀尖对准了公子。
  他们的刀和我们的剑差不多宽,是纯钢或铁或黄铜锻造。但他们的刀尖却是斜着的,刀尖上锋利毕露,都是削铁如泥的极好兵刃。
  公子的长剑来回疾刺,武士的长刀上被划出一条一条痕迹。这些痕迹,纵贯而生,蜿蜒如龙。所有的武士,看这剑法看得明明白白,却也怕得明明白白。如若公子的剑再向前一刺,他们的手便要会被削断在地。
  昭成门那些派来偷偷记录公子剑法的人,他们的笔和纸都被剑气砍斫,纷纷碎成了雪。他们也知道,公子的小指如若再在剑上轻暗一下,追远剑的剑锋寒寒,他们的眼睛便也盲了。
  公子朗声道,”想要断桥剑法,你们先赢了我“
  但这先冲出来的百余武士,谁都不敢再举刀格挡了。
  公子冷冷得看着他们,他的一路剑法而下,气贯长虹,后冲出来的武士们的长刀也被刺落在地。公子那横扫千军的剑气将昭成门的银杏叶都震落在地,满眼都是明明艳艳的金黄。
  羲音远远仅仅看着他,眼里已不是害怕,而是思慕。她的衣衫落在黄色的落叶上,却像一只在黄色沃土上,条约的蝴蝶。
  他们二人一路剑气挽花,已立在了昭成门的正堂:赤血堂时,昭成门的掌门绝尘持刀迎了上来。他的刀叫做赤血刀,红得像血。可血又不会这样锋利,锋利到只见红光灼灼,不见刀锋炎炎。
  那绝尘不是别人,正是本尘的大师兄。他一袭白中泛紫的衣衫,立在堂上时,冠带触及赤血堂三字的牌匾,衣袖与地齐平。
  绝尘抬头看着追远剑的剑尖,拍了拍手,道,慎和公子,断桥剑法,果然厉害。
  ”原来这剑便是追远剑,我们国家的人,都称呼阁下为追远公子。公子剑下,白云苍苍,江水茫茫。我们的羲音姑娘,自小便钦慕公子。甚至于闺房之中,都亲自画了一幅公子的画像。”
  公子比之画像,风姿玉骨,秋水为神。
  绝尘此人,心机谋略不着痕迹,这一番话,便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慎和道,我们国家,人才荟萃,厉害的剑法很多。我们南山派不求断桥剑法称霸天下,只为国为民。
  他的长剑不过剑尖打了一个晕,便已将绝尘的刀滑了过去。这一招,绝尘柔中带钢,但公子的长剑出鞘入鞘之间,剑身四周如同挽起一幕涟漪,绝尘的刀尖竟然变得如杨柳柔软,在涟漪中滑了回去。
  那绝尘用的是太苍刀法,从无败绩。这一幕,大家都屏息凝视,都看清了追远剑回剑时的一声长啸,可这其中蕴含的剑招启承,谁都不知其奥义。
  绝尘的四大弟子,从四周斜刺而来。
  “退下”绝尘严厉得呵斥了他们。四把长刀在半空被他们后追上来的掌力劈中,刀身微微叮了一声,已飘回至他们手上。
  俗话说,出鞘刀难收,但这四人能将已出鞘的刀不露声色得收回,已属不易了。
  绝尘第二招从正面迎击来时,公子持剑向后跃开几尺,剑尖与长刀互斫,长刀压在了长剑之上,这委实不是公子的剑不如他的刀,而是绝尘熟知赤血堂的排布,他将博古架推到,人站在了高处,占据了有利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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