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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上弦月,微冷

凝霜傲雪录 熙言 5753 May 22, 2022 10:23:15 AM
  霞簇玫瑰的掌,越来越淡,楚辞缓缓收掌。
  姐姐,一别十数年。弟弟何尝不怀念苍山的日出日落。现在的苍山,肯定蝉鸣泉清。我们的灶台上,藏了很多很多的珍宝。
  云沁脸上隐隐现出红润。
  楚辞掩上长窗,走在台阶上。长窗撞上琉璃门框,声音很清冷,也很突兀。
  夕阳下,琉璃石上是楚辞的白色身影,发稍在身影中飞舞。极为落寞。他的功力散了一半,可心里却像苍山的春日,开满野花,雨也是绵绵密密的,姐姐拉着他的手,背着背篓,锄头,带着他去地里种菜。姐姐翻松了土,小小的菜籽从他小小的手心中落进土里,生根发芽。
  允允,你去陪陪辞儿。辞儿长大了,姐姐的忧愁也更多了。楚孤竹的肩上极疼。她咳嗽了一下。
  不必了,姐姐,我想一个人。
  楚辞伸手,在半空挥了挥。允允伸手,她不知不觉走到了楚辞的影子里。“公子”她抬头,却不敢看他。她的眼角红红的,极为担心,却再也说不下去。
  “允允,你回去陪着姐姐”
  他的身影湮没在发白的海水中,可他手指的方向只有空荡荡的琉璃石。
  琉璃宫很大,大到很多地方,楚辞一直都记不得方位。
  夜风有些凉,在楚辞身上横冲直撞。
  宫殿的大门打开。
  那些美得像仙子一样的玉竹琉璃不见了,大殿空空荡荡的。海浪的回声推来撞去,极为洪亮。
  陈恪。
  陈恪正闭目养伤,一个极冷极冷的声音响起,声音里极为疲惫。
  这是一个男子的声音。
  ”楚辞“
  陈恪抬头,白衣公子在夕阳的余晖里,清冷孤寂。他的脸色比他的衣衫还要单薄苍白,可他的心境,却比以往都要坦然和欣喜。
  ”楚公子“
  ”别再叫我楚公子“
  他望向陈恪,说道”我听说你在此处,便走来了。“
  他似乎受了很重的伤,随时都可能倒下。
  陈恪走上几步,按了按他的脉搏。
  风平浪静。
  像初晨海面的风平浪静。
  但这种风平浪静,却是一个人,最怕的风平浪静。
  静得像一个不会武功的人。
  ”楚公子,你怎么伤得这么重?‘’他周身冰凉,白纱贴在他的身上,更显单薄,仿佛一阵海风,便能将他吹走。
  可心中一想,这世上能伤他的能有几人?
  ”简,简姑娘没事了。她只是心脉断了,心脏有损,但未碎。现在,她好好的。“楚辞明明是面向陈恪的,可他的眼神,比他的衣衫还空无一物。
  可楚辞答非所问。或许,他本就这般的人,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可这琉璃宫,难道还有其他人进入了吗。
  ”陈恪“,楚辞不知道陈恪有没听清自己说话,因为他自己都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
  ”简姑娘没事了“楚辞重复了一遍。
  他寻找着可以倚靠的几案,可这阁楼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陈恪的衣衫被楚辞拽在手里。
  ”她没事了,就好。“
  海上的波澜,突然像极了纵横的剑气。
  沁儿在梦里告诉他,他们便回白家村去,在开满花的时候,教孩子们,学剑。
  陈恪按了下楚辞的后背,但他轻轻动了一下,凝霜剑落向地面,陈恪左手轻轻拍向剑柄,凝霜剑剑尖在琉璃地面上轻轻点了一下。他手收回时,持剑行礼道,多谢楚公子。在下。
  楚辞打断他,说道,只是我救了简姑娘,你答应我姐姐的事情,可应允?
  陈恪点头道,只要沁儿平安,在下在此一辈子,也心甘情愿。
  只是沁儿,这辈子,两处相思同淋雪,也算与卿共白头。
  云栖谷外,天空海阔。沁儿这辈子,可再遇良人。
  哈哈。陈恪朗声大笑道,楚公子来此,便是为了告诉我这些吗?
  楚辞脸上如琉璃蒙了尘,胸口起伏几下,突然咳嗽了一声,道,你能信守诺言,我便放心了。“可是我的小诺,你又在何处呢?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天水之间朦朦胧胧,楚辞看见一个俏丽的女子,乘月而来,
  ”楚辞,”
  “小诺。”
  不需千言万语,陪伴便是永远。
  此时,胜却人间无数。
  &"楚公子,&"楚辞睡在玉竹琉璃围城的星空下,鲜血在他的白纱上生成一朵玫瑰,鲜艳欲滴。
  他的内力怎会消失得这般严重,可旁人又是靠近不了琉璃宫的。
  陈恪盘腿而坐,双掌竖起,掌心向着楚辞的后背。两股暖流自楚辞的灵台,意喜穴位而上,打通志阳和魂门穴。
  两人之间,热气缭绕,玉竹琉璃蒙在雾气中,看不清形貌。烛火下,照得琉璃地上坎坎坷坷,楚辞的面容模模糊糊。
  凌莫秋的内力温泉一般,陈恪这几日以此为基本,行云流水的功力,日渐精进。但他这内力散出后,浑身非但不觉有疲乏,反而周身如云端漫步,一目千里,肌肉骨骼间如被神仙点过一般,竟然散一分后,再生出了半分。
  楚辞手指动了一下,接着,脸色也稍些红润。
  天色已深了,陈恪点了楚辞的睡穴,将天下无忧阁的琉璃石横放,当作枕头垫在楚辞肩颈处。
  海浪拍打栏杆,沙沙作响。陈恪行至围廊上,月色很淡,弯如新舟。
  月色下,两行琉璃灯中,一个白色的影子,渐渐向此处行来,这个影子轻功极好,使的也是琉璃宫的功夫,绣了无数繁花的衣衫飘飘洒洒,在琉璃灯和栏杆上轻轻拂过。
  “辞儿”白纱在连廊下如雪如霜,已行到了长窗外,白纱中,是母亲唤着孩儿。
  是楚夫人。
  一阵冷冷的风,在白纱中漂浮而来,冷得陈恪如处冰窖一般。
  他运功抵御寒气,可风越来越大,他的内力在这寒风中如萤萤之火在万丈寒冰下,随风飘摇。
  长窗晃了几下,向左右倒去,残破的门框上,覆着满目春色的白纱。
  月色将楚夫人的白色身影拉得很长。那些宫女远远得站着,却都不敢抬头看她。
  “你救了辞儿,内力有所损耗,所以,你觉得冷。”楚夫人的眉眼里,含着月的影子。但她比月美,却比月冷。月亮不会这样,没有锋利的兵刃,却含着杀气。
  她走得很慢,看向陈恪
  辞儿怎么来的这里?
  楚公子,似乎受了伤,但现在好了。
  受了伤?
  天下有谁能伤得了我的辞儿。
  四位宫女低头行过,其中一人按了按楚辞的脉搏,朝楚夫人点了点头。
  她们抬了一乘软椅,楚辞在软椅上,睫毛垂得很低。四位宫女一言不发,远远乘舟而去。
  一只手从白纱中伸出,掌风自掌心飘摇而出,将陈恪一推,人已到了楚辞身侧。她推陈恪这一下,用了十层的功力,她的手未触及左肩之时,陈恪右手带着长剑一划,身子从长剑之下穿过,轻轻避去这一掌。
  ”我的竹儿对你,,楚夫人满脸怒容。
  楚夫人,在下与楚姑娘,萍水相逢,请让在下为楚公子疗伤。他救了云沁,我该当。
  你该当什么?楚夫人掌心向外,她的步摇在她耳后,连着摇晃了数下,声若海浪涛涛。一道玉色的琉璃光从半空划过,一枚琉璃簪子已刺进了琉璃地面。
  簪子落地的地方,刚好在陈恪身前一寸处,挡住了陈恪的去处。接着极为清脆的一声响,簪子已碎成了几截,影子在琉璃地上,破破碎碎,斑斑驳驳。
  她俯身去按楚辞的脉搏,,脸上先忧后喜,说道,辞儿,有娘在。
  她高高的发髻上,是紫藤一般的琉璃步摇,步摇如紫藤瀑布一般,将楚辞笼在紫色光影中,她低声道,辞儿,辞儿。
  极为慈祥。
  楚夫人,楚公子只是身体虚弱,大概是和什么人打了一场。在下点了他的睡穴,大概,明日便能好了。陈恪上前几步,拱手施礼道。
  手持琉璃灯的宫女,立在围廊上,却也不敢再近一步。
  你这个小子,怎么还没死?楚夫人手上是霞簇玫瑰的招式,对准了陈恪的眉心。
  我,楚姑娘让我在此。其实,这里四面都是海,在下又无船只,便是真心出不去。
  竹儿?
  她倒是执迷不悟/
  执迷不悟?
  执迷不悟什么?
  陈恪极为迷茫。
  楚夫人第一掌拍出,“玫瑰”和着海浪声,如一柄一柄无形的剑,直刺陈恪周身大穴。陈恪“浪”字诀从双掌间呼出。玫瑰扎在浪字诀掌风的边缘处,慢慢从花苞变成绚丽的花朵。
  玫瑰的花瓣向海上狂澜般的掌风中蔓延,要刺破这掌力。陈恪一掌接一掌,掌风汇聚,将“玫瑰”掌风向前推去。
  玫瑰越来越多,陈恪的掌风也越来越密集,层层叠叠,犹如一座琉璃气墙。
  楚夫人。你几次三番,所谓何事。
  楚夫人道,我杀人还要理由吗?
  两人相隔了几丈,玫瑰如藤曼一般,在狂浪中逐个击破包围圈,将这狂澜一般的掌风击出一个一个破洞。陈恪凝霜剑出鞘,朝玫瑰直刺,楚夫人的掌变换了一个方向,一朵一朵玫瑰掌风高高飞起,又缠住凝霜剑剑身。wWω.㈤八一㈥0.CòΜ
  掌风劈在凝霜剑上,发出极为清脆的声响,如琴韵悠扬。这掌风也将凝霜剑牢牢困住,犹如有千斤重。
  楚夫人的十指潺潺绕绕,玫瑰在她十个手指间,浑然天成。她的掌法比较知楚孤竹多了七八分柔,比较楚辞又多了五六分空灵。她双手一招“玫瑰为佩”,左臂横过,右臂在左手腕之上柔柔一弹,这无数玫瑰又慢慢在半空聚拢,汇成一朵巨大的掌风,朝陈恪心右肩直刺而来。
  可凝双剑为玫瑰掌风牢牢吸附,陈恪左手“落字诀”呼出,与这巨大的玫瑰相撞,掌力抵消。玫瑰掌风随风散去。
  楚夫人手中现出一柄长剑,这剑是极为寻常的长剑,剑柄竟是竹篾缠成。长剑刺向凝霜剑,陈恪,我这无名无姓之剑,较之凝霜剑,如何?
  这一剑招,很是空灵,如天仙洒杨枝润泽苍生。陈恪右掌连拍三下,掌风在半空旋转,绕向竹篾剑。竹篾剑轻轻一荡,将掌风扫了去。残掌击向玉竹琉璃,几片琉璃向走向右倾斜,在半空破碎,楚夫人手肘向后一退,竹篾剑的剑尖一点,碎琉璃首位相接,直朝凝霜剑剑刃击去。
  她这几下,看似平平无奇,但一招一式之间却蕴含了无数的剑诀奥义。计算了陈恪出掌的快慢轻重,也看清了荡字诀和落字诀的招式精髓。
  她左手出掌,右手使剑,掌法和剑法不同,但丝毫不露破绽,反而面面俱到,掌法和剑法相辅相成。
  一剑和一掌却形成了十面埋伏之势,将陈恪困在方寸之间。凝霜剑在剑招和掌风之间,穿来插去,身姿极为飘逸。
  楚夫人两手轻轻飘飘间,掌风平平直朝陈恪击来。掌风绵里藏针,靠得越近,血脉涌动得越快,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按压在五脏六腑之上。
  这大手的五个手指,张开,来回在五脏六腑上戳点。
  陈恪长剑笔直,凝霜剑不同金银铜铁,无法弯折,他将长剑的剑尖刺向楚夫人的右手虎口,他用的是“云落秋山”的招式,对准楚夫人掌法和剑招的空隙,一边迈步一边刺。
  碎心掌的掌风高高聚起,形成“一览众山小”的招式。她的手越来越柔,“一览众山小”的掌风越聚越多。左手的长剑被她以食指和中指按住。她这食指如轻轻在剑面上按压,长剑便会挟带着掌风,直刺陈恪的眉心。
  她现在不是不想一剑刺出,她只是让陈恪败得心服口服。
  陈恪道,楚夫人,小宫主受了重伤,在下恳请楚夫人,让在下为楚姑娘疗伤。
  竹儿的事情,何须你来指指点点。
  她的说话声里听不出愤怒或者不愤怒,但这但掌风汇成一股,直朝陈恪脑后击去。
  陈恪手肘向后,长剑在半空往后退回一尺,接着大指和食指握剑一转,将剑尖朝上竖起,正击打在了楚夫人这招“一览众山小””上。
  接着,手腕带着长剑刺了一圈,将剑尖一一隔空对准了自己的周身大穴所在的一尺之外。这些大穴所在,正是楚夫人掌风对准的地方。
  “你这剑法好快。”楚夫人说道,她的左手摆出空谷幽兰的掌法,兰花掌风在她指间绕来绕去。陈恪凝霜剑斜刺,挑向兰花的花芯。
  白光将“兰花花瓣”碎开,“花瓣”又反弹在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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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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