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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血荐轩辕

凝霜傲雪录 熙言 10798 May 22, 2022 10:23:15 AM
  ”楚姑娘,不知在我是何处得罪了你,还请楚姑娘能高抬贵手。但无论如何,与沁儿无关。”
  ”竹儿,你还在等什么,一剑杀了他们。”Μ.5八160.cǒm
  一个母亲能这般逼迫自己的女儿,除了楚夫人,江湖中,便也没有第二人。
  楚夫人手腕高悬,笔下的山水中现出一叶扁舟,舟上是一个身长玉立的男子,迎风而立,却看不清面容。她的手指又点了几下,男子身侧现出一片墨色竹林。
  一柄红色琉璃柄的长剑从星颜手中抛出,楚孤竹右手手指向下轻压,长剑便到了她手中。剑间直指陈恪的心口。楚姐姐,云沁拉着她的衣袖,说道。她看到,楚孤竹手腕上,那是陈恪的白色发带。
  母亲让我杀了你们,我便要杀了你们。长剑已刺破了陈恪的罩衫。
  哈哈,我死了,你送沁儿回去便可。陈恪左手握住剑尖,血从他手心渗出,在白色发带上深深浅浅晕开。胭脂红,豆蔻纷,在她心尖开了十里桃花。她双眼中现出琉璃的光泽,她本就是极美的人。一朵念箫花被风吹起,飘到她的脸上,又缓缓落下。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红琉璃上,又落在陈恪的手上。
  她的眼泪和着陈恪的血,终于模糊不清了。
  剑也在两人之间绷直。楚孤竹的手越握越紧,指甲在琉璃上划出一道一道的细缝。剑被她向前送。陈恪手上的血喷涌而出。溅在楚孤竹的雪青色衣衫上,如红梅在无根的雪中,孑然而立。春花都还未开,秋菊早已成泥,唯独梅花,凌霜傲雪。
  “楚姐姐,她真的很好。”云沁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这雪花红梅真好看。雪花红梅在她眼前,分分合合,雪碎红梅,梅落白雪。雪和梅在寒风中漂漂浮浮,她终于看不清雪花,红梅。
  陈恪握剑朝心口直刺。剑的正中银光一闪,叮得一声,在陈恪和楚孤竹之间,断成了两截--是楚孤竹向相反方向旋转用力,剑被两人活活拧断。
  楚孤竹一掌飞来,陈恪手中的半把断剑,扎进了未央花藤曼中。不见痕迹。
  ”她受的伤很重“楚孤竹看着云沁。”这必竟是碎心掌打的”
  “简云沁活不成了。”楚夫人说道。“陈恪,你是在看着她死,数年后,也许你会带着其他女子来奠基她”
  “楚姐姐,我走了之后,你好好照顾他。”云沁呢喃自语。她伸手去牵楚孤竹的手,可她眼前一片漆黑,楚孤竹雪青色的身影,渐行渐远。
  ”谁都不能动她一下。“陈恪握着凝霜剑,凝霜剑在陈恪身侧,光芒如星。
  楚孤竹看见云沁长长的睫毛上,缠着一滴泪,这泪比琉璃宫清晨的露珠还晶莹剔透。
  没人看到,一滴泪从楚孤竹的眼角滑落,落在未央花上。她好像被困在花中的一缕魂魄,身影在藤蔓上点来点去,不成招式。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碎心掌伤了别人,却不能救自己。
  “母亲,竹儿保护你。”楚孤竹雪青纱落在楚夫人身后
  “我也不想看见这个人”她指着陈恪。
  “楚夫人,那么今日在下便要论一论江湖规矩了。”陈恪凝霜剑竖起。
  剑光里是楚夫人的笑容,她聚精会神得看着画上的山水。“这样,在山水间,做个砍柴人也好。在自家院子里仰望。天地都在心中。
  凝霜剑已刺到,这一招用了十层的力道。楚夫人左手轻轻一握,指间是一团一团的荼蘼花,她的掌风比楚孤竹更为柔,似有若无,无影无形。凝霜剑如光似电,在楚夫人的掌风中来回破掌。两人之间,白雾闪闪。
  ”你杀不了我。“楚夫人凝视着凝霜剑,桃夭琉璃画笔在半空轻点几下,画笔上的朱砂像一只红色的蝴蝶,扑向凝霜剑上。
  “有很多人要杀我,现在,他们的枯骨就堆在苦荼山上。”楚夫人不紧不满得在画上润色,她眼角的余光望向陈恪。
  这余光有些不屑,有些赞许,也有些嘲讽,神色极为复杂。
  宫女不言不语。但她们的剑,却又举起在半空,剑尖对准了陈恪。
  可所有人也都看到了,楚夫人点出的那粒朱砂,被陈恪的剑尖轻轻戳破。他虽然伤得很重,但剑尖每颤一下,便有无数寒星从剑尖上幻出,似乎一群雁影绕着兰舟。
  “是凌爷爷的内力,让我这么快便能开始恢复”陈恪暗自已明其中诀窍。可琉璃宫这么多人,能成无数个沧溟阵,他恐怕连尸骨都不会存在。
  楚孤竹长剑未动,但剑尖却稳稳避开了陈恪的数次逼近。
  “这是我宫中最基础的堪行剑”楚孤竹似乎是对陈恪说,也是对母亲说的。
  可陈恪清清楚楚看见,楚孤竹长剑一转,撞在凝霜剑上,剑尖忽得划过,正对准陈恪喉间。
  陈恪手腕向楚孤竹长剑一压,一道白光划过,繁星落尘,繁星与琉璃为伍,楚孤竹长剑随即在剑柄处齐根折段。
  断剑在半空连转几圈,落下时,削断了十余位姑娘的长剑,声若暴雨打琉璃。
  “她们的阵法太厉害,我要在他们布阵之前,能指制住几人,是几人”
  “谁都不要布阵,看着他能杀我几人”楚夫人将画展开,仔仔细细得看着“竹儿,你都看到了。这个人怨母亲无理,可若不是他招惹你在先,我何须如此”
  “楚夫人,我从未,从未”
  “你还要撒谎?你们门中灭门那晚之事,需要我一一说来吗?”
  凝霜剑似乎是在陈恪手中握着,又似乎与陈恪并肩而立,剑尖隔空一劈,剑如一条白龙,盘旋而来。这条白龙所过之处,白色龙鳞像万点金光,金光洒下,无数人的长剑又断了。
  明姑的手中只剩一琉璃剑柄,她中指向外一弹,琉璃剑柄如一把匕首,向陈恪袭去。这琉璃剑柄越飞越快,是明姑以“激流逐舟”的招式催动。她的右手如点在一根看不清的弦上,她点的越来越快,琉璃剑柄在半空已是嗡嗡作响,也越刺越快。
  “她将这剑柄当作回旋镖。”陈恪暗自道,“琉璃宫千年,武功招式炉火纯青,都是能随机应变的”
  他弯腰从地上捡起两片碎了的长剑残铁,先后发出。两片三寸来长的残铁首尾相接。他抛出时,用了极轻极柔的力道,但铁片边缘极为锋利。
  所有人都看着陈恪和明姑。他对云沁说道,”沁儿,没事的,我们会平安的。“他立在她身前,手臂伸出,护着她周身三尺。
  ”她们人多,我,我去找楚姑娘。她,一定不是真的想杀你。她心中想着,这些女子,都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她们长剑已被陈恪所夺,但她们的发簪,剑鞘皆可为利刃。”
  ”常散门之人,绝不妥协。“
  黑色的琉璃剑柄已触到了铁片,相触之时,火花四溅。琉璃在火花里,被铁片从中贯穿,分成了上下两截,跌落在地。
  ”这招式,倒是有点像他年轻时的样子。“楚夫人说了一声。她的声音很轻,但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他是谁?没人敢问。
  ”楚夫人,可以让我们走了吗“
  ”你着急什么,这里,你出不去。”
  话音未落,陈恪只觉脚下一轻,未央花藤蔓上裂开一个大口,一阵一阵凉意从地底袭来,他身子直坠下去,他伸手去抱云沁,但一片红纱飞过,云沁已被红纱挟裹,他忙用剑去削,但自己却已往下直坠。这大口下的地道极为黑暗,凝霜剑刺出时,陈恪只觉一股软绵绵的力伴着低微的响声从剑尖传来,剑连刺十余下都无法刺中。
  他手指在四周地道上一摸,借着凝霜剑剑身的光,手指上是一些细小的颗粒,没有气味。也不似毒药。。
  原来是个流沙暗道,陈恪暗自想着。他喊了几声沁儿,沁儿,他只听到自己的回声伴着一股一股的凉意。
  这地道却似乎只有几丈深,陈恪的脚下已触到了一团一团的流沙,流沙流水一般,流得极快。他还未站稳,下坠的力道未及减去,人已被这沙海向前推出了丈余。
  陈恪脚下施展开出尘谷的内家功夫,“无影无形”,将流沙没在膝弯以下。这功夫是凌莫秋在恨玉书院传授的,悟自梦中白鹤观沧海,以内力做根基,双脚踩鹤步,涉水过河,能日行百里。
  “想不到现在派上用场了”凌爷爷的大恩大德,来日一定去他吉地前,奉上美酒佳肴,与他大醉一场。
  但这沙海似乎无边无际。
  ”沁儿,沁儿”我在地底下,你放心,我有凝霜剑,我没有事的,我马上来找你。
  可只有流沙之声,似嘲讽,似同情,似不知疲倦的寒鸦。
  沁儿身受重伤,身无长物,辛亏她被凌空的菱纱带走,没有掉入沙海。
  一定是楚公子救走了她。
  ”是也。楚公子心中,仁义,道义,侠义,和敬清寂。他从未忘记那些岁月“
  陈恪身处地底昏暗,心中却明媚如春,“沁儿,只要你平安,我便是被长困于此,都是心甘情愿”
  可但现在这般处境,他该如何脱困?
  '流沙雨”像一场一场接踵而至的春日雨,无休无止。
  流沙落在他的脸上,颈上,肩上,手上,腕上,膝上,似有一拳一拳的力道,雨后春笋一般蓬勃而来。而发力的那个人,内力越发越强,丝毫不会消退。但回击出去的力,却怎么也递不到他的周身。
  脚下这般沿着流沙流动的方向,身处流沙雨中,陈恪已在流沙海中行出了大半个时辰。
  “这流沙的流速似乎就是这般,并未增加”
  陈恪自言自语,他将凝霜剑的剑尖向下,但剑尖触及流沙,微微寒光中,只见流沙在剑尖处形成漩涡,剑尖跟着低了半尺。
  陈恪手腕向上一提,抽剑高举,凝霜剑在头顶转了一圈,只听剑身与流沙相撞的沙沙响,依旧触不到岩壁之类的硬物。
  而长剑抽出之时,流沙却将他包裹得更紧了。且凝霜剑的光在黑暗中如若莹莹之火,照不见路途。
  陈恪长剑收回,回剑入鞘,以长剑为杖,陈恪已借力向一侧滑去一尺,但这流沙似与凝霜剑相生相克,长剑刺入流沙中,流沙便形成漩涡,更低一层的流沙便会如气流翻涌而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陈恪自言自语。但这四周漆黑一片,操作机括之人,又是如何得知陈恪的响动?
  陈恪满腹疑惑。但他这般想着,撕下衣衫一角,索性将凝霜剑绑缚在了胸前。只留出半截剑柄在流沙之上。
  我不知这操纵机括之人,究竟要让流沙带我去向何方,且这般时辰,都不见流沙停下,倘若流沙若蔓延到我的头顶,这便要毙命在此了。
  他苦笑一声,也许爹娘便在流沙尽头。
  “万里无烟万里沙,浪淘风颠自天涯“陈恪想起师叔教他们的诗。师叔的天涯藏在了贫苦绝美的白家村,陈恪的天涯,竟然是黑暗和寂寞。
  流沙还在流淌,无休无止,陈恪脚下的流沙有些灼热,贴着陈恪的脚踝。
  我再这般以“无影无形”走动,沙子会越来越热,直到将我的双腿灼出疮疤。这机括,精妙无比。
  ”前辈,您这机括,对在下了若指掌,在下着实佩服”陈恪缓缓放低脚步,调整内息。但他只听见自己的声音向四周扩散,却不似刚落下时,已听不见自己的回音了。而流沙雨却愈发磅礴了。
  这沙海,原来,没有此岸和彼岸。
  可此处无光,琉璃宫操纵机括之人,是如何知道我身处在沙海何地的呢?
  必竟这四周都没有小孔可透光。
  陈恪越想越疑惑,楚夫人为何将他们哄骗至此,还有将他和云沁分开。
  他伸手去触流沙雨,堂堂这般时辰,流沙雨已若雨打芭蕉,越下越大。
  陈恪的发梢已没入了流沙中。
  沁儿,你不要怕,我就在你身侧。陈恪连喊数声,“沁儿,一定要平安”
  陈恪寻不到云沁,可云沁在她心尖的样貌,越来越明显。但沁儿怎么如睡着了一般。他越想越着急,终于伸直了脚尖,向前方荡去,可这沙海若深渊深邃,他像一根小草,随风飘摇。
  ”这沙子,看来要将我活埋。”陈恪左右出掌,掌风如一刀一刀戒尺打在流沙海面上,他弯腰向下一握,掌风笔直画出的痕迹,像一道一道山丘。流沙从他的手心穿过,润物细无声,已将这”山丘”抚平。
  这束流沙从他手心穿过时,如一位高手前辈,他的手心是并拢的,他其实是没有招的。但却将陈恪的掌力在云淡风清间,一点即毁。
  流沙点的手法也是奇特的,如若一只手,先并拢,后轻盈盈点住陈恪的手指关节,陈恪的掌力,即刻烟遥云远。
  陈恪右手向后一退,这束沙击来的力道却化作漫天飞絮,轻飘飘散开,慢悠悠融进沙海中。
  陈恪右手缓缓慢慢向左一揽,指尖触到沙雨,他手背向下一弓,中指指尖上的流沙沿着指腹落进右手手心中。
  一束流沙却又直朝他右臂的洪池穴吹拂而来,流沙无根无芽,轻盈若春风。一股暖暖的力道便沿着洪池穴上延下递,将陈恪右臂上的穴位一一点过。
  陈恪的右臂一颤,手中一轻,他左手往右手一探,手心里的沙早已扬走。
  ”为何我的掌风不论快慢,流沙总能先发制人?“
  万不可折倒在这流沙中。”但后肩上两道流沙打来,脚下流沙簌簌,他又被流沙笔直推出了数十丈。这数十丈路,脚下的流沙烫如废水,他双膝之上,灼痛隐隐。
  他弯腰封住膝盖的穴位,隐隐闻道一丝一丝血腥味。
  难道这流沙中淬了毒药吗?
  ”有个物件,沿途作个标记便好了。“陈恪摇头自言自语,这流沙比狐狸还狡猾。
  他深吸一口气,双目闭上,静听流沙移动的方向。
  但这股流沙却在陈恪闭眼之时,陡然改变了方向。不再带着他向前,而是东西南北,交替而行。并且流沙弯折的角度极大,似已行出无数里,又好似便在原地打转。
  一声声长啸从头顶传来,簌簌声如巨石崩裂,春雷惊起,陈恪出掌去挡流沙,手心与沙砾相触,双掌之间,如被无数双手牵扯,这无数双手,高悬头顶,要将陈恪向下压向流沙海中。
  陈恪将手掌竖起,指尖朝上,十个手指在流沙中以“朝来青雨”的手法,点来弹去。他时而双手手腕交叠,以两手手背围成屏障,将流沙困在屏障之中,再将流沙抛向后方。时而以”点晴采荷&"之微小劲道,手指关节拱起,将流沙弹开。时而以“摘下满天星”之手法,左右手同时大指食指虚握,将流沙洒向几丈之外。
  但头顶流沙簌簌之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密,脚下的流沙翻腾奔涌。如寒冬之后,复苏的长蛇在冰凌中狂舞。陈恪手背之上与流沙相触之处,似有一点一点的灼热之物从流沙中溢出,它们应是夹带或便是藏在流沙颗粒之内。陈恪或抛或弹或洒的力道将流沙的外皮击碎,内里的“毒水”毒汁”便破壳而出。
  陈恪弯腰下探,流沙已沿着他的双腿,向上没了一寸多。
  “如若有个舟,兴许能在沙海中前行”陈恪自嘲中,流沙竟已如瀑布高悬之势,砸在身上,如被暗器击中一般。前后方的流沙分向他的前胸和后背夹击而来,将陈恪一寸一寸吞没。
  可这流沙,光阴一般,握不住。
  他右手将行云流水上的武功,一招一式试了一遍。
  流沙的江湖,似乎与行云流水相生相克,陈恪使得快,流沙便流得快,陈恪使得慢,流沙流得便慢。但陈恪一停,流沙却又不停。
  ”这流沙。”陈恪心中疑云重重。“难道楚夫人知道行云流水这门功夫,这流沙阵是她早就排布好的?”
  她们琉璃宫之人,果然心思精巧。这暗黑之中,只有如剑啸,如刀吟,如箭喉的流沙声,不见光阴,不见敌手身影,寻常人,这情形之下,心中有悸,功力便会大大减弱。
  他似乎听见云沁一声一声喊着自己,他们在海天相接处,天地如同镜一般,倒映了世间万物,却照不见彼此的身影。
  身影,倒映?
  陈恪顿然大悟。
  楚夫人知晓无数武学,她定然知道行云流水的招式。她只要让操纵这流沙机控的人,按照行云流水的招式操纵即可。
  虽然个人的武学领悟,武学修为,有高有低,但陈恪之于这铺天盖地的流沙,何其渺小。如若操纵机括的人与陈恪一般的资质,本身便轻而易举,如若操纵机括的人修为教陈恪低,借力流沙和机括,也能胜券在握。
  那么,我就来兵来将挡,沙来掌击。
  他双手握拳,可这一握之间,流沙雨似又小了很多,如绵绵春雨湿衣衫,斩不断,也收不拢,时而淅淅沥沥,时而绵绵密密。
  ”我往回走,这操纵流沙机括的人,会不会将我向来路送回。”
  陈恪打定主意,他抬脚迈步,但膝盖一弯,双腿处的流沙一松,后腰上一股极柔极快的力,不知从何处起,将他向前推出了几尺。
  且往前推出半尺时,整个人下陷了一尺,往前推出一尺时,他已下陷了三尺多。流沙也随之没到了陈恪的腰上。
  他双手张开,脖颈向上一挺,以“无欲无求”之招式,气聚膻中穴,右手掌心向下,在齐腰的流沙中以“落字诀”重重一击。
  掌力击到,身侧三尺内的流沙轰隆一声,他口鼻处如被热油所裹,一阵灼痛。
  辛亏人已从流沙陷阱中脱了出来。陈恪舒了一口气,但他的掌力却惹得一阵流沙凌空席卷而来,无数沙粒击像连贯的纱网,击中陈恪的衣衫,又沿着他的衣衫袖口往心口灌入。
  流沙流入,身子一重,脚下一软,顿时又陷下几寸。
  陈恪赶忙屏息护住口鼻。
  流沙前赴后继,纷纷扬扬,被陈恪掌风击中的流沙,散开,又聚来。
  又被流沙带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地道依旧暗无光线。
  奇怪,他们是如何知道我在哪个位置的呢?
  这流沙又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但机括能操作流沙流动,必定能知晓自己所处的具体方位。
  是也,流沙本就没有招式,我何必真以招式抗击。
  不如,已不变应万变。
  陈恪将凝霜剑覆在前胸,又屏息平躺在沙中。但眼睑上,口鼻周测,都粘上了无数流沙。一股一股流沙巨浪袭来,他双手伸开,手指在流沙中敲击。可这流沙之中,却并无旁物。
  我就这样躺着,这流沙虽诡异凶险,但流沙却比水重,我能在水里游泳,也能在沙里游泳。
  他这么想着,便逐渐放空,双眼微闭,任凭流沙将他带向天涯海角。
  陈恪内力深厚,他此时不骄不躁,不慌不忙,心无杂念,身子便比春燕还轻。
  约莫过去五六个时辰,前方终于隐约可见一丝亮光。亮光越来越明朗,但流沙也越来越多。待他看清,这流沙皆是雪白的海盐沙时,一股极重的力从后背推来,一声巨响,一股暖流袭来,眼前极为明亮。低头一看,人已站立在了一处浴池里。浴池四四方方,是蓝色琉璃所堆砌,边沿堆砌成琉璃云朵的形状。
  这是琉璃宫的什么地方,她们步下流沙陷阱,是要将我困在此处吗。
  陈恪踩上琉璃浴池的边沿,连踩几圈,未见机括。他向后走了几步,是一面一人高的铜镜。镜中的自己,蓬头垢面。衣衫已被盐沙所腐蚀出无数个小孔,发上也是亮晶晶的盐沙。口鼻处粘了几粒盐沙,像个白发老公公。陈恪笑道。他抖落去身上的盐沙。盐沙纷纷落在琉璃石的地上,慢慢化开。原来这地下约莫是个温泉。
  陈恪手指在铜镜上连敲数下。铜镜后也并无机括。
  有人吗,这是哪里?连喊数声,都无人回应。
  难道此处有暗阁?凝霜剑剑尖挺起,他脚尖点在铜镜之上,轻轻一探,左手已触到阁楼顶上,这顶上是琉璃砖所制,并无暗阁,房梁上,也未见到可藏身之处。
  他们把我困在此处,消磨意志,那么我便做个样子,给你们看看。
  他一眼看见一件雪青色的衣衫悬在衣架上。
  于是,洗干净脸面,脱去自己的外衫,换上了这件雪青色长衫。接着,从袖中取出些盘缠,压在衣架下,这算是找他们买的。
  他持剑迈步,寻找出口。
  四周的墙壁也是琉璃所砌。
  长剑在墙上敲来打去。回音极闷,看来这墙极为厚实。
  他退回几步,喊道,琉璃宫主,在下得罪了。
  陈恪。一个声音从墙后传来,清清冷冷,是楚孤竹的声音。
  接着,一声轰隆隆的响声,墙壁缓缓向左右退去。
  墙后是一条两丈长,三尺宽的狭窄过道。两端各是一盏琉璃灯。灯火阑珊中,一个雪青色的身影立在陈恪身前。这个身影犹如置身在雪青色的云霞中,娉婷清姿,不食烟火。正是楚孤竹。
  她秀发披肩,白琉璃玫瑰珊瑚步摇像垂青她的红鸾星,默默守护,静静凝视云端。
  楚姑娘,陈恪喊道,请楚姑娘告知沁儿在何处。陈恪持剑躬身施礼。
  你一开口便是简家妹妹,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将你困在流沙海中?
  流沙海中,没有春秋,没有星空,只要沁儿平安,你们便是将我困在流沙海中一辈子也无妨。
  本来,母亲不想这般放你出来的。但我们操纵机括的妹妹,年纪小,玩心重,她玩腻了流沙,便去学画画儿去了。
  她说的妹妹,玩心重,约莫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
  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便有这般智谋,陈恪说道“琉璃宫人才辈出,在下知晓了”
  他一低头,却见自己的身影倒影在地上,楚孤竹的影子在琉璃灯火阑珊中,和陈恪的身影并肩,极为模糊,看不清面容。
  为何行此大礼。楚孤竹问道。她背对陈恪,他们互相看不清彼此的眼睛。
  此处是楚姑娘的家,在下是,在下是过路人。楚姑娘这般倾城,江湖相逢,在下不敢亵渎。
  陈恪答道。心中暗自想着,难渡,都是你教的。
  家?楚孤竹的声音拖得有点长,步摇上的珊瑚摇晃。
  她的手指指了指前方,这前面还有十道墙,能不能让你走,全看母亲。只是我也不知母亲的心意会不会改变。
  她的声音在狭长的过道中,飘飘渺渺。
  沁儿呢,陈恪见她答非所问,但心中极为担忧云沁。这琉璃宫都是女子,却都是心高气傲,如海上明月般的女子。
  她不在,但她没死。
  陈恪听楚孤竹说道,她没死。极为欣喜,左手去揽衣衫上的飘带,右手中的剑,便松了一下。
  楚孤竹听声分辨形,知道陈恪的剑放了下来,又说道,只是现在还活着。
  语气中听不出喜怒哀乐。也看不出是厌恶还是担忧。
  她伤得很重,如果楚姑娘相助,在下,当牛做马,任凭楚姑娘差遣。便是下海捞珍珠,在下也在所不辞。
  你?我和你萍水相逢,下海捞珍珠,十人去,无人回。我其实,也不喜欢珍珠。
  楚孤竹眼角有些泪,好像万里晴空,落了彩虹雨。
  宫里一个老嬷嬷告诉我,琉璃宫其实困不住陈恪。母亲抓了你,不过,不过是想以晋阳剑挫一挫凝霜剑的锐气。
  原来是这般
  争强好胜,可他们琉璃宫从未有称霸武林的举动。从来不涉足中原武林。
  那你们为何这般,乱杀无辜。
  母亲本来想杀你,是云沁替你挡过致命一击。
  那沁儿究竟在何处,请,请楚姑娘带我去见她。
  你不必着急,琉璃宫,活人能死,死人能活。她能不能活着,你。楚孤竹说道。你也不必在意。生死有命。
  楚孤竹,怎会如此不近人情。
  “陈恪,琉璃是冰冷的,我在这里久了,也冰冷。”楚孤竹仿佛看穿了陈恪的心事,缓缓说着。
  你母亲到底要我们怎样?
  我不知道。楚孤竹顿了顿,母亲不让我知道。
  “可沁儿,她是楚公子的,亲姐姐。”陈恪向楚孤竹,说了云沁想说的话。
  “笑话,辞儿只有我一个姐姐,我看着母亲十月怀胎。我们楚家的家谱上,清清楚楚得写着。楚辞,字灵均,乃家父长风公长子。”
  “那我现在倒底在什么地方。”
  “流沙海其实是个地道,是千年前,明尼斯王国国王的暗道。若有叛乱,可坐船从流沙海上穿行过哲理暂避。
  流沙海内,地道,机关无数。在宋玉台按下机括,人便会随着流沙,被机关从宋玉台带到此处。
  那我,我还在琉璃宫吗?
  你是怕离开琉璃宫,和沁儿远了吗?
  惑,一丝一丝,秋雨般,湿冷,却又无迹可循。
  她因我受伤,我该当照顾她,一辈子。
  一辈子?楚孤竹顿了顿,相比大海,人一辈子的时光,不过白驹过隙。匆匆,缓缓。
  那此处倒底是哪里,还在琉璃宫吗?陈恪重复了一遍。这个楚孤竹,她近人情,却又满不在乎。
  此处叫做奢香岛,自然也是琉璃宫的。
  奢香岛。
  这名字极为妖冶琦丽。
  奢香岛原来是明尼斯国王行宫的一个别院,自然是他抛了一切都要来的地方。常人隐于山林,王者隐于温柔之乡。
  楚孤竹在手指隔空点了几下,她面前的石墙缓缓也向左右退去。
  这石墙后依旧是一道石墙。
  这国王贪生怕死,做了这一道一道的石墙,每道墙之间的空隙处,排满机括,即便有人攻入,机括打开,叛军便尸首异处。
  陈恪听得机括二字,双眼在石墙间寻找机括所在。
  你别白废力气,你在,我也在,难道我打开机括,封住这座奢香岛,然后我们同年同月同日死吗?
  陈恪听到同年同月同日死几个字,顿时哑然。便施礼道,是在下唐突。但在下从无与琉璃宫为敌之意。
  母亲是宫主,她让你在这里,谁都不能违拗。
  楚孤竹似乎有些伤心,陈恪便开口问道。那这明尼斯国王这般谨慎,这机括又如你说得这般精巧,那他在此处,不是长乐无忧吗?
  不,他正死在此处。
  你知道明尼斯王国的国王是怎么死的吗?
  陈恪摇了摇头,他从不知道有个明尼斯国王。
  他卫士的长剑都被他用铁水和剑鞘焊死。副侍卫长早用熔炉重铸了铁剑,新的长剑寒光闪闪。副侍卫长叛变,没人可拔剑救国王。
  他眼睁睁看着,副侍卫长砍下他的新鲜头颅,交给宋将军。他唇上还留着美人的胭脂。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app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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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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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app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app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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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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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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