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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珠娘桥,晴时花,雨时遥

凝霜傲雪录 熙言 9287 May 22, 2022 10:23:15 AM
  赵政冷冷得问道,你是谁?
  他的手按了下他的心口,有些冷。
  这个男子,手中的木剑,是能直接杀死自己的。
  这把木剑,看上去很简陋,很粗糙。但这剑锋刺来,像漫天樱花坠落,魂魄已摄。
  陈恪握紧了剑,“我是这里的子民,我这把剑再刺入,你这命便没了。”
  赵政缓缓擦去衣角上的泥沙,细细长长的眉和眼高挑,望向陈恪的神情,带着不屑,你没这个能耐。
  他们两人的身侧,现出了一个桑国僧人的身影,他身形变幻较为迅速,相距不过几尺,却看不清面目。
  他的掌法极为怪异,忽抡圆,忽以手肘带动手掌换形,身如白鹿而迅如猎豹。跃上时,如鱼跃龙门,俯低时,如仙人指路。他脚尖不着地,却已在甲板上划出一个一个的飞鸟形状。
  这些无形无声的飞鸟,突然一飞冲天,变成一只巨大的佛手,向陈恪刺来。
  陈恪左手扼住赵政的脖子,右手持剑,他脚上不动,上身向后一仰,木剑上的力似退则进,接着,木剑对准这只佛手的掌心,一剑刺了过去。
  长剑贯穿佛手。佛手与剑尖,剑身相触之时,僧人的脸色陡然一变。他这变化很微妙,眉角下垂,嘴角露出一丝不可捉摸的笑。他一定诧异,这个少年的掌法,何处学来,竟能轻松破解他的幻影掌。陈恪身形如燕,木剑快得如风如电,已沿着佛手,在半空画出一个更大的”佛手“。木剑下压,那团巨大的白影已将僧人的”佛手“冲散。
  僧人双手去挡这被弹回的力道,但陈恪木剑连刺几剑。脚下连接迈出几步。他迈步是绕着僧人方才画出的佛手而迈。僧人双手之间的力呼唤不出,如遇无形盾牌。
  赵政手持长刀刺出,斜劈下来,陈恪在僧人和赵政之间,左右攻守。
  长刀刺向陈恪胸口,木剑剑尖与刀尖相触,一刀一剑都已绷直,撞击之声极为悠长。陈恪手臂伸直,人已横在了半空,他右脚向前一踢,人突然在半空一个翻转,木剑顺势收回。而他这一踢,正中赵政膝盖,赵政摔向甲板,突然向僧人撞去。
  陈恪这招的变幻,全是沙地岩石上的功夫,招式之奇伟,以人换剑之迅速,无与伦比。赵政站立不稳,背心受力,如若再滑前一寸,他和僧人便都要功力尽失。僧人双手合十,右手突然在半空击出一掌,突然一掌掀落纱帘,手中弹出几粒贝壳,两个粉色的影子,从船舱中飞出,琴声戛然而止。
  这两个粉色的身影横在了赵政和僧人之间,赵政的膝盖碰到她们,樱花泣血,一地仓皇。
  而这两个绝色的美人,已了无声息。
  她们的脖颈都被赵政的膝盖撞断了,幽怨的眼神,望向大海,那是她们家的方向。可怜她们的眼都来不及闭上。
  僧人上前一步,看了看赵政的伤口,点了点头,耳语了几句。他五十余岁,神态肃静,身形瘦削。
  僧人的衣袖从她们的脸上抚过。突然,双手一举,两具尸体腾得被他抓在手中。僧人的手握在她们的脖颈处,他双手各划个半圈,两具尸体已被他举到了胸口。两位姑娘头颅低垂,双眼紧闭,面目毫无逝者的安详,反之极为痛苦。二人面色苍白,脖颈之下的血脉,已在僧人手掌之下,渐呈黑泽。
  这等于逝者不敬的武功,也是匪夷所思,绝非正派行为,更为佛门所戒。
  你这等伪善之人,如何这般与两位姑娘为难。她们何其无辜,死后还被你这般虐待。
  僧人道,这是我家主之意。他的手劲越来越大。两位姑娘双腿伸直,低垂的头颅扬起,已闭上的双眼突然睁开,方才如花似玉的面容被长发所覆,乱发之下,面皮绷直,紫红青蓝的脸面上,极为狰狞。
  僧人眼角露出些许不易察觉的光芒,他的手指突然伸直,将两具尸体齐齐向陈恪撞去。
  此等情状已极为恐怖,陈恪就势在甲板上一滚,尸体贴着他的后背,撞向了高高的船舷。船舷上传来几声沉闷的声响,凹进去一个大坑。两位美人的尸体一前,一后滚落在甲板上。尚未凝固的鲜血从她们的关节处渗出,甲板上血迹斑斑。月色下更显萧条。
  僧人念了几句咒,几个浪人围上。
  陈恪持剑刺出,踩过一个青衣浪人的左肩,他的剑鞘正中浪人的额心,浪人一个踉跄,双臂不由自主伸开,与另一个拔刀的矮个浪人相撞。长刀不及收回,正刺中青衣浪人的腹部。
  鲜血横流。
  青衣浪人双肩一抖,手指指向陈恪,但一口气上不来,已滚落在一侧。
  矮个浪人的身子一顿,低头以看,青衣浪人的双手正紧紧裹着他的双脚,他腹部血肉模糊,一截肠子从伤口中掉出。
  矮个浪人倒吸一口气,胸膛向后一缩,口中已含糊不清,他的双脚已无法动弹,整个身子更是进退两难,他右手五指张开,触向青衣浪人的后颈,但长刀如一柄旗杆,从他手中插入甲板中。矮个浪人已语无伦次,他后腰一弓,上半身前倾,身子一软,瘫在青衣浪人的尸身上。
  ”这般过失,便要以死谢罪。“赵政轻声呵斥,他手中银光闪闪,一枚鸟羽针已扎入矮个浪人的眉心。他仰面朝从矮个浪人的尸身上摔下,四肢张开,血从眉心流向口鼻眼角,手指动了几下,便即不再动弹。
  僧人平平出掌,掌风飘向陈恪。陈恪右臂一伸,凝霜剑在甲板上重重一划,将这一掌凌空削去。
  接着,他转动剑柄,散字诀之下,围上来的浪人被剑气所震,纷纷向后摔到在地。
  陈恪凝霜剑,剑指苍穹,赵政,你杀烧掳掠,你早该死了。,你陷害那位壮士,解药拿来。
  一位衣着单薄的侍女从船楼中掀帘而出,手中持一方白色绸巾。绸巾上却是一盏酒,蓝中带绿的酒樽,有点像鬼火。
  绸巾上药味和酒味混杂,苦涩中带着酸涩,极为诡异。
  她年岁很小,半跪在地上,轻轻擦去赵政嘴角的血。赵政白若碧玉的脸上闪过一丝嘲讽的神色,眼角望向渔村,你们中原人才弄毒药。
  他停了一下,屈膝侧坐,挥手让侍女和僧人退下。
  然后喝了一口酒,道,你这剑,不错。
  陈恪长剑笔直刺削,道道白光将赵政围在正中,赵政缓缓举杯,眼角又柔又狠,脸却带着桃花之色。他的酒樽突然向那两具歌姬的尸体抛出,两位姑娘的尸身被酒樽击中,脖颈向后一仰,衣衫在海风中飘浮,如花朵凋零一般,已向下坠入深海。
  少侠,你这以”行云流水“的内力催动“九散剑”,在你们那叫做”驭剑“
  陈恪道,&"不是你们那,是我们这。&"但他是如何知道我九散门之渊源。
  陈恪左手在剑尖上一点,剑光如长虹,已刺入赵政心口。
  这一剑不是行云流水的招式,也不是九散剑的剑招,是陈恪随机加以完善的。赵政的血喷涌而出,他衣衫上的樱花,在血色中绽开。
  你的剑好快。赵政右手按住了胸口。
  但此时大船已张帆,船工几声大喊,便欲开船。
  谁若开船,我便把你们尊主的尸体抛下海中。
  赵政道,启。他的声音极为悠长,他内力深厚,这伤口虽深,但也不会即刻毙命。
  我的心脏长偏了
  赵政低低说着。
  船上的帆已鼓起,如一只一只待飞的白鹭。陈恪跳下甲板,倒转长剑,剑尖在三艘船上,各轻划了一刀。
  他飞快奔向陷阱处。
  而那三艘船已调转方向,向大海深处开去。
  陈恪将陷阱口上的独木舟移开。
  云沁松了一口气,她和老齐都带着火折子,但如若火折子打开,桑国人不是就有了瞄准的目标吗?
  云沁从衣袖中取出火折子。
  这陷阱有两丈深,隐隐可见,陷阱中布满了兵刃。刀尖向上。老齐落下时,底下的机括盖板弹开,刀尖刺穿了他的脚背。
  陈恪道,齐伯伯,我下来了。
  他和云沁一人拉着一张渔网的两头,将渔网上缠着的长角螺,鱼骨拨去。他双手互击,劲运手心,渔网在他二人的手心之下,变成一根长绳。
  陈恪估摸长绳的长度,将长绳在自己身上,绑了几圈。
  云沁望了望,见两三丈处有一艘较大的船,还未及修缮,便将长绳的一头系在了船头。
  陈恪身子悬在了半空,他将凝霜剑握在手心,沿着壁沿,向陷阱底探去。
  陷阱底如白龙长风击浪,道道白光交织,露出的刀尖都已被削平。
  而那些断去的刀尖,都被陈恪以聚字诀拢在了左手心。
  少侠,你将那些断了刀尖放在我那船桨上,船桨平平上移,即可将桑国小鬼的刀尖丢出去。老齐的手指在桨板上敲了敲,陈恪左肩一低,将船桨横放,残破的刀尖已被向上抛出。
  陈恪长剑竖直扎入陷阱底,他一手扶住了老齐的肩。
  阿哥,这里没有柴草,我将独木舟当作柴草给点了。云沁笑盈盈,这火,渐渐明朗,照得陷阱之下,白昼一般。
  老齐的脚上各插了一把刀,刀尖朝上,鲜血已染红尘泥。
  陈恪弯腰,封住老齐膝弯,脚面的穴位。
  凝霜剑剑尖低掠,将脚面上的刀尖削去。
  刀尖添血。桑国人极其狡猾,这刀尖正中大动脉,刀尖拔去,血脉破碎,人,便也只剩半条命。
  “哈哈,”老齐不是胆小鬼。
  他仰天大笑几声,他腰身一弯,沾满泥沙的中指在脚底的刀柄处点了两下,两把断刀崩直射入了壁沿之中。
  我生平都是一个人看月亮的,想不到第一次有人同我一起赏月,是在这陷阱之中。
  血的气味,弥漫在海风中。
  老齐从怀中取出一个药包,陈恪伸手接过,敷在脚面的两个流血的洞窟之中。
  药粉洒下时,血小了些,陈恪脱下自己的衣衫,将老齐的双脚各自包扎。
  齐伯伯,这刀尖上,有没毒药。
  毒药?他们将我这老头子毒死了最好,没人拦着他们。
  齐伯伯,阿哥,你们快些上来。
  陈恪除去长绳,他双手按住老齐双肩,脚踩剑鞘柄,向上跃起,然后,右手拔剑,又迅速将长剑插在沙滩中,这一顿一扬的掌,两人立回了地面。
  老齐忙单膝跪地,云沁上前,扶起他,前辈为国为民,保一方平安,才是大英雄。
  老齐说道,在下齐悟,大半生,也不知悟了个什么。
  他边笑边说,两位少年英雄光顾老齐的生意,是老齐的荣幸。只是我从未听过隔山有姓戴的老爷,我还以为你们也是桑国人派来的奸细。现在明白了,清楚了。哈哈哈。
  “快回齐伯伯家中。”
  陈恪将老齐背到肩上,老齐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云沁道,让他背着你,不碍事。
  陈恪道,齐老伯,我们赶紧回去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他将长剑交给云沁,迈开步子,回至老齐家中。
  我在他们的船上各刺了几剑,他们的船不久便会在海上分崩离析,算是给他们一个教训。
  海滩之上的夜,极为静谧,只有潮水留恋海岸的声音。
  陈恪行得极快,转过几个弯,已至老齐的家里。又瘦又小又老的黄狗在院子一角打盹。闻得人声,立刻从地上立了起来,对着老齐几声嚎叫,似有无限哀愁。
  齐伯伯,小黄狗一定记挂你的伤。
  老齐笑了几声,道,我和它相依为命,我老了,这小东西也老了。
  他伸出手,摸了摸小黄狗毛茸茸的脑袋,说道,齐二狗,老齐没事,好着呢。
  齐二狗颤颤得上前,在老齐伤口处转来转去,又不断抬头打量老齐。眼角泪痕点点,极为关切。
  “回去睡觉。”老齐的手悬在小黄狗的脑袋之上。
  小黄狗转头,前爪抬起,已将柴门叩开,
  哈哈,老齐笑道,这小笨狗跟了我无数年,一直这般忠厚。
  又拍了拍手,对小狗道,过些时日,带你去大集,也给你买点骨头。
  你个小笨狗,这么点点算什么,看我们的大门去。
  小黄狗又颤颤几下,向大门口奔去。云沁先一步迈入屋中,就着窗格中漏进来的月色,点上了桌角的鱼油灯,屋子里有些昏黄。只见屋角一张竹窗,一床破被,有些旧,但洗得干净。一张渔网当作帘子隔开了卧房和灶间。
  陈恪一步迈开房门,将老齐安置在床上。云沁托着鱼油灯,站在陈恪身侧。
  陈恪去探老齐的脉搏,未见中毒的征兆,这才舒了一口气。ωww.五⑧①б0.℃ōΜ
  不可大意,那些桑国人一个个心眼比渔网儿还多。云沁说道
  陈恪道,我本来想抓个他们的人要挟他们。哪知这些人,简直禽兽不如。将两个不懂武功的姑娘,当作挡剑牌,又将她们的尸身丢入海中。他们只顾自己,眼里何曾有过道义
  呵呵,这些杂碎如若知道道义,也不会干些杀伤掳掠的事。
  中原武林,即便是再末流的门派,也需爱护门下弟子。只听过弟子奋不顾身保护师父,也有师父为不使本门武功绝迹,挡在弟子身前的。却没见哪个门派,这般贪生怕死的。
  老齐道,这些小王八羔子,真想宰了他们。他极为不平。
  云沁道,齐老英雄,这些桑国人怎如此丧心病狂。
  老齐摆了摆手,什么老英雄,我就是个大马猴。那些浪人,杀伤掳掠,无恶不作。这个时节,村里的年轻人都出海打渔去了。他们便趁机来寻事。之前他们来过几次,都让我打发了。想不到,这次,这般恶毒。辛亏了你们两个娃娃。只是两位不可再叫我老英雄了,不嫌弃,喊我齐老伯便好。
  他指了指渔网后的灶间,道,你们这般折腾。我本该好生招待你们的,可我这般不中用,只能劳烦小姑娘去淘米,熬粥了。
  云沁说道”好啊,我来做饭“
  她掀开渔网,渔网后的灶台,是几块大石垒成,棱角处用炭灰和黄泥抹平。
  海边之人,好喜海鲜粥,但老齐脚面之上的伤却碰不得海鲜。她想了想,切了几个栗子,淘了米,再生或煮起栗子粥。
  灶膛里的火苗红彤彤的,云沁轻轻哼着歌,添着柴火。
  米粒和栗子的香味在水气中缓缓晕开,云沁切了些咸菜,将腊肉切开放在锅盖上蒸着,又在灶膛中烫了些山芋。
  ”你这妹子,煮的粥可真香“老齐笑了几声,他又打量着陈恪,道,小兄弟,你少年英豪。实在是武林幸事。
  陈恪道,男子汉大丈夫,平不平之事,本就是学武的本分。
  老齐说道,若不是我的脚让那些小兔崽子扎了,我能与小兄弟喝一宿的酒。不醉不归。
  但他笑了几声,对着陈恪左看右看,点了点头,说道,我看小兄弟,越看越欢喜,你长得与我的一位故人,极为相像。
  陈恪道,是哪位故人。
  老齐道,他姓韩,便是韩若水先生。只是如若你穿了长衫,便更像。陈恪忙道,韩先生文动天下,我哪里有先生的才学。
  那位姑娘也像一位小公子。
  云沁将灶膛中的火打成微微小火,慢慢熬着,灶间转了回来。问道“是哪位小公子。”
  老齐道,是一位白衣的公子,姓楚。
  可是楚辞?
  老齐点头道,你认得他。
  云沁道,见过几面,知道他是海上人。
  那齐伯伯与他是知交吗?
  老齐摇了摇头,说道“这位楚公子,翩翩浊世佳公子,只是他似乎有无限心事。偶尔有月色之时,他会立在月色下,一个人看着潮涨潮落。
  他的轻功是极佳的,白纱在月下飘飘洒洒,不知他在忧愁什么?
  ”那伯伯上次遇见他是何时?“
  老齐想了想,说道,那是一年多前,我一个人坐在村口对着满天的星辰喝酒。海滩上,停了一个竹筏。楚辞立在竹筏上,皓月朗朗,人似秋霜。他不言不语,却若有所思。他很忧愁,很孤独,似有无限伤心事,一时随月到了心头。
  他手上的剑在月色下,锋利得像一道虹,剑上印照出他的身影。人和剑都和孤独。
  那把剑可是晋阳剑。
  老齐点头,是叫晋阳剑。琉璃的剑柄。
  他像是在等什么人,眼看便要天亮,却不见人来。
  我转身要走的时候,却看见西边的海滩上,走来了六个人,这六个人,服色各异,却,都老了,他们的白发在月色下,随风飘荡。
  楚辞迈出一步,他这一步,只见白纱一闪,人已立在了六人之中。他道,当年之事,需做个了断。
  那六人中的一人道,你是谁,是你约的我们吗?他是这六人中,最年长的,形容有些苍老,但精神很好。
  另外一人道,我们兄弟六人,好几年没有见面了,你给我们六人都留了书信。
  楚辞的眼光从这六人脸上一一扫过,道,幽冥王,张落桐,转轮王,殷栖桐,固城王,莫哮桐,卞城王,凤求桐,秦广王,李定桐,泰山王,苏遇桐。他一个一个叫做了这六人的名号。
  那个被他叫做幽冥王的正是六人中年纪最大的,他道,我们六人的名号在江湖上,知道的人很少。知道我们姓名的人更少,你都能一一得知,老朽佩服。
  楚辞道,我是来杀你们的。他眼中的仇恨,像那道月光,耀眼,也很惨白。他的手上是一种我从未听过见过的武功的起始式,像一朵梅花。
  那六人各自向前了一步,竟不约而同道,要杀,杀我好了。
  其实,从这六人迈步的姿态来看,他们六人都是当世界高手。只是英雄暮年,有些事,淡了,即使恩怨纠缠,热血,冷了,冷在心上了。
  楚辞的手在半空点了几下,他的手收回时,六人中的转轮王说道,你的掌法好快,你是何人?
  楚辞道,当年你杀我父母之时,也从未回答我,你是何人。
  幽冥王终于想起来了,不过,他不是想起来这个少年是谁,而是想起来这个少年的招式,叫做碎心掌。
  但人在江湖,尤其是像他们这样的人,谁的手上没有沾了别人的血呢,不过杀死的人多人少而已。杀了谁,杀死的人叫什么名字,是哪个门派的,太多了,记不清了。偶尔独自擦拭着自己的长剑时,剑光浮动间,突然想起有个比自己高强的人死在自己剑下。那才是高处不胜寒。
  幽冥王说道”我兄弟七人,死了一人,剩下六人。我们荡剑江湖,杀人无数,每日都有人来寻仇,我们也习以为常了。江湖之大,刀锋舔血,我们的命,早已不是自己的了。”
  ”这七人难道便是当日杀我父母的大面之人吗?“云沁手心有些冷,陈恪说道,沁儿,不怕,有我在。
  其实朱苦探得那七人在苍山死了一人,其余六人绝迹江湖。这十二年,江湖上也没有人再见过他们。现在看来,这六人是寻了隐秘的地方隐居。
  ”那六人有说他们是归隐在何处吗?“
  楚公子是知道这六人归隐之处的,便是在一个叫做苍山的山脚下。”
  “原来如此”云沁苦笑一声,他们六人扮作乡民,藏身苍山之下,变换容貌,隐于苍山云雾之间。
  那楚公子是杀了他六人吗?
  老齐点了点头。楚公子没杀死那六个人,却让他们一点一滴得明白,他们那些自以为骄傲的武功,原来是这么得潦草。
  谁都会死,但一个人,最怕的不是死,而是清清楚楚得看着自己失败之后,又明明白白得活着。
  其实我和他们隔得有些远,我只见他们六人却都各自后退了一步,他们从来都不退缩,但是现在,他们却不受自己控制,他们的心口都很痛,每人的心口都被刺了一个小孔,鲜血,从小孔中渗了出来。在月色下,像一瓣一瓣的梅花,追逐飘渺无边的月色。他们看着自己的血,脱离躯体,可谁都无法阻拦。他们竟阻挡不了这个不知名姓的少年的--他的掌太轻,轻道,他们都六人都忽视了他。
  楚辞道,这是碎心掌,见过我出掌的人都死了。
  他再迈上一步,五个手指,离六人很远,大指对准了转轮王的眉心,无名指对准固城王的喉间,中指对准了卞城王的心口,食指紧挨秦广王的太阳穴,大指正中泰山王的胸口。他的手握拳时,一股掌力正击在了幽冥王的额间。
  这一下,翩若游龙,却已将这六人同时制服了。他不想让他们死得太快。
  幽冥王长剑挥出,便要来劈砍。
  楚辞的左手突然从右臂下绕过,他的左手像一朵悬崖上的兰花,正面撞上长剑,他在长剑上点了三下,幽冥王连人带剑竟向后退去了几尺。
  秦广王接过幽冥王的长剑,从左向楚辞刺来,楚辞向后一俯,长剑贴着楚辞的心口,剑尖已竖到了楚辞的左眼之下。
  楚辞左手连出三掌,卞城王大手挥出,时而握拳,时而张开,要挡开这三掌。但他第二掌未出,楚辞的第三掌已将他第一掌尽数吞下。
  吞下,吞掌?云沁有些疑惑。她已将熬好的栗子粥端了一碗给老齐,然后再给了一碗给陈恪。
  几样小菜盛在碗碟之中,红色腊肉,黄色咸菜,白色山芋,在油灯下,香气萦萦。
  老齐喝了一口粥,说道,多谢姑娘。
  云沁见老齐的几案底下有双做了一半的鞋,老齐道,我老婆过门没几个月,便染病死了。娃儿也没留住。这些年,都是村里的大婶大娘照料的,这鞋子是季老太给拾掇的,我和他大儿子一般大,他给他儿子做鞋,便也给我做了一双。这是昨日拿来,让我比划比划的。
  云沁拿起鞋子,拨过针线,开始缝鞋面。
  你家这妹子,像模像样的,你可真有福气。老齐拉着陈恪的手。笑眯眯看着。
  陈恪道,楚辞公子,武功卓绝,吞掌之功力,自然不在话下。
  老齐点头,是的,楚辞料准了这六个人武功招式,你的掌能制我周身三尺,我便制你周身六尺。他的掌力比那六人的掌力更胜一筹。自然能将这个卞城王制服。
  其实,说也奇怪,那六人出掌之时,力如不周之山崩裂,毁天灭地的气势。往往是掌未出,敌手便无影踪了。
  而楚辞的一招一式,如杏花微雨,春风拂面。
  这似有似无的招,那六人一开始便输了。他们高估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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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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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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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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