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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弦断茶花沧溟处

凝霜傲雪录 熙言 11009 May 22, 2022 10:23:15 AM
  这第二层纱比第一层纱更厚,飘动得也越快,不断有黑纱的一角飞起,直戳楚辞和龙小诺眼角眉心处的大穴。
  小诺脚尖若荷风影动,手指缠在楚辞手心里,已带着楚辞飘出了几步。
  她有些得意,“这是无影无形,我师父教我的,我觉着好玩,学的就多。”
  “小诺”楚辞突然将小诺横抱在怀里,“你方才横冲直撞,我难道保护不了你吗?”他右手时而掌心向外,时而掌背向外,袭来的黑纱,还未遇到他的手,便已被掌风击成了散线,掉落在地。
  “你师父没和你说过,无影无形,要学十年以上,才能对敌吗?”楚辞担忧与责备交织。
  小诺道“师父当然说过,可是我现在哪里管得了这么多,皇帝老子的规矩都能改,师父的规矩怎么就不能改?”
  黑纱离他们越来越远,包围圈也越来越向外撤退去。
  “二”楚辞朗声说道。
  第二层黑纱像一群已死的蝴蝶,接二连三从半空飘落在地上。
  黑纱后,是无数钢刺,这些黑纱便是悬在这些钢刺上的。
  龙小诺道“楚辞哥哥,你真了不起。就是鹿姑娘,她人呢?她不见了,他们断音山庄来找我要人,你便从你们琉璃宫选一个漂亮姐姐给他”
  楚辞道“鹿影姐姐如若都能不见了,这江湖上便没有断音山庄了”
  其实鹿影用的是“南行苦渡”这一招,她贴在地上,用宁泽剑向上戳破黑纱,从每层黑纱之间的空隙之中穿过。此招式,极为凶险。但鹿影用此招已破去过无数墓穴机关,她什么都不怕。
  楚辞破去第二层黑纱时,鹿影已在神不知鬼不觉中破去了八层黑纱。只是她内力不如楚辞,破去的口子较小,她破去后,便又被黑纱中的人补上。否则,楚辞借助这些缺口,瞬间便已破掉所有黑纱而出了。
  黑纱中人,只见佛铃花一点一点散开,红影闪动,由含苞待放的花变成盛放的花,花朵中伸出鹿影修长的手,手中的宁泽剑闪着温润的光。
  三,四,五,六,七。
  楚辞连数几个数字,无数黑纱,晚归的乌鸦一般,向天边处散去。
  但鹿影也明白,楚辞一人战这么多人,他受了内伤,内力在逐渐减弱。这些人,看楚辞武功,已知他来历,他们先行算计,刺中楚辞后背,竟然比我们这些盗墓的还卑鄙无耻。
  ”我,我要先他们出去,拿住那个妖女”鹿影像一道虹光,飞速刺向黑纱,黑纱中一把长剪刀伸出,剪向鹿影。楚辞一掌斜里劈来,将长剪断成两半。
  ”这不是碎心掌。”但鹿影不及细想这是什么掌。长剪的后面,也连着两根更粗,绷得更紧的钢丝。
  ”鹿影,小心。”
  小诺手中现出一枚梅花针,这是陛下赏赐的。
  ”针给我。”
  小诺将针抛出,楚辞右手握住了针,他指尖向上一转,针刺入了黑纱中。
  啊,一声惨叫。黑纱中鲜血喷出。楚辞接着刺出第二下,第三下,黑纱之后,鲜血和惨叫此起彼伏。
  其中一根钢丝随着叫声,划出一个弧形,突然从半空落下。楚辞左掌已画出空谷幽兰的掌法,兰花对着右手的针,翩跹而过,接着针尖凌空横过,已将黑纱刺穿。黑纱中现出无数个破洞,血从破洞中汩汩流出。”他们的阵法开始乱了,”小诺暗自庆幸。
  鹿影伸右手握住另外一根绷紧的钢丝,钢丝瞬间有了下坠的力道,越绞越紧,要将鹿影卷下。龙小诺第二枚梅花针飞处,鹿影左手食指和中指伸出,将针稳稳夹住。
  鹿影对着那个妖女笑了一下,问道”我的人骨,好玩吗。”
  钢丝已绞尽,鹿影双肩一耸,她小指一勾,手腕上缠着的手链,已套在了钢丝上,她紧接着,将宁泽剑放到了手链和钢丝组成的圆环中,钢丝再次拉紧。宁泽剑被拉起几丈高。而鹿影一松手,钢丝反弹,右脚后踩,踩中宁泽剑,人已借力跃到了那个女子身子。
  她人到之时,红纱一闪,手臂一伸,梅花针正中那个女子的眉心。
  “别动,针上有毒。你让那些人速速退下。”
  “有毒?这世上,我什么毒没看到过。”这个女子,她是真的不怕,她的心,并不像她的外表,这般正在枯萎。她伸手将针取下,丢在地上,她看着针在地上跳了几下,落进土里,这才说道,小姑娘。
  住嘴,鹿影伸手一掌击在她的脸上,她的脸上顿时血红满面。
  你不过是个看门的,你死了,他们再找个新的人看门便是。
  而宁泽剑此时已被鹿影反弹回的力,直直从半空坠了下来。楚辞一掌劈断钢丝,宁泽剑稳稳得落到了他的手心。
  鹿影一反手,手背打在女子的手臂上,人骨从那个女子的手中跌落。她虽不笨,但是不懂武功。鹿影这一下打来,她手上一酸,人骨便从她手中脱落了。
  人骨掉落时,尖细的一头对准了鹿影,鹿影脚面轻触人骨,人骨弹起几尺高,转了一圈,几声惨叫,黑纱中掉出了无数手脚的残肢。他们的兵刃都为楚辞掌风夹击时所夺,人骨刺到时,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和脚从身体中毫不含糊得掉落。
  楚辞一手将小诺横抱,一手持剑横削,白玉似暗夜中的星光,给有些人慰藉,给另一些人恐惧,鲜血在此中如已烧尽的红烛,烛油滚烫,流向旷野。
  黑纱阵终于化为了虚无。
  十二位快死的人,在地上挣扎如虫。脸上,手上,膝盖上,那些破碎衣衫下露出的肌肤,都是新伤旧伤交叠,血肉模糊。
  嘤嘤呀呀的呻吟声,代替他们的言语,告诉自己,也告诉别人,他们伤得很重,也很痛苦。原来他们的舌头都早已被拔去了,他们活得一直与被圈养的禽兽无异。
  小诺环着楚辞,她的脸贴在楚辞的衣襟上,她第一次遇见这般可恐可怜之人“何七这里面关了什么人?”她只知道何七告诉父亲,将玉若血囚禁了,却不曾想这地方有如此多的秘密。瞬间,她毛骨悚然,原来,何七故意放出消息,竟然是为了借断音山庄之手,一点一点去除龙家。
  “我要回去救我爹爹”小诺突然哭了。
  “我的晋阳剑在你爹爹那,我们琉璃宫的高手已在你家中了。她们见到晋阳剑,便知道了”楚辞说道“那些姐姐,本来是我娘派来保护我的”
  “真的吗?”
  小诺从楚辞怀里跳下,立在楚辞身侧,她抬头望向楚辞,原来,他早就帮我想好了一切,我也要勇敢,要能保护所有爱的人。
  “真的”楚辞拭去她眼角泪痕。
  “不行,我要往前走,杀了何七。有他在,我们家便永远不得安生”小诺望着眼前那十二个快死的人。
  他们眼中都是绝望的,抬头看向楚辞,鹿影,龙小诺。
  ”他们本来就是杀人放火的死囚,死了就死了。”
  那个女子冷冷得说道。她的手中是一条长长的铁锥,铁锥的一头被磨得极为锋利。这把铁锥大约是藏在她身后的某个角落里。她慢慢走近躺在地上的那十二人里,长锥尖头对准了其中一个人的喉间
  ”她要干什么?”小诺道。
  鹿影上前一步,右掌轻轻一勾,已将那个女子的长锥取了过来。这一下又快又出其不意,是鹿影在那个女子的手指关节上,重重得打了一下,长锥便轻轻松松脱落。
  “这些人,得我来杀”鹿影握着长锥,眼光一一从那十二个人的脸上扫过。
  ”原来是你们?”鹿影笑了一声,眼神极为苦楚。“原来是昔日将军麾下十二军师。”她说道军师的时候,极为讽刺,”将我活埋在将军墓里,你们也有份。”
  “活埋?”小诺惊讶得看着鹿影。小诺不知道鹿影说得将军是谁,本朝的将军,死了和活着的,有堂堂百人。
  鹿影竟然经历过这般绝望,怪不得她要跟着玉若血盗墓,只是,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她呢?她打扮妖冶,武功诡异,原来她曾在将军府受尽欺凌,最后惨遭活埋。辛亏遇到了玉若血。但这个玉若血为何偏偏要做盗墓这等营生呢?好好在断音山庄过逍遥日子不好吗?鹿影刚遇阳光,却不知这阳光只是另一场阴雨的前奏。
  世间事,最无常,各种皆是命。她如若不是对娘这般无礼,兴许还能在朝中给她找个体面人。
  但这世道,父母便不能对女儿多一分关爱,对儿子多一分严苛吗?她的父母如若多爱她一分,也不至于让她流落将军府。如将军的父母对将军多一分严苛,堂堂将军会虐待一个女子吗?
  “我记得你们每个人的眼神”
  “你们当年作威作福,我遍寻你们不得,原来,原来在这里,做牛做马做畜生,是何七让你们来的吗?怪不得你们一个一个都没有了舌头,那个老狗,以为是你们通了敌国”
  “你们知道将军怎么死的吗?”鹿影问道,犀利的眼神刺向那十二个人。
  十二人,从痛苦到惊吓到惶恐。他们都认识这个女子,只是想不到,自己有一天落到她手里。可她以前小白兔的模样是一样的,只是现在,她比毒蛇和令人浑身发冷。
  ”是我,是我引媏国人入府,将他活活烧死的。我说,那位将军,要当征东大将军,要灭了媏国。媏国人信以为真,当夜就集队行刺。”
  “媏国人,自诩聪明,我便趁机诱导。我常常带着将军府的腰牌招摇过市,他们的细作,早就留意到我了。我其实也不用什么手段,只要去他们媏国人的布庄,买布纳鞋就好。你想啊,将军打仗,总是要多做几双新鞋的,是不是?”
  “本来,媏国人答应给我一个郡主的,可谁稀罕他们媏国的郡主?我在将军还没断气的时候,生生将他活剐了,取下了这根腿骨”
  “要不是我不愿去媏国,我怎么会被这十二条狗抓住,活埋在将军墓中?”
  十二人脸上,是不可思议之神色交加,将军是好人,还是坏人,他杀了那么多敌寇,可他也害了那么少女。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斩成一段一段,他没有哭,却笑了,笑得我都想弹着铁琵琶喝歌”
  鹿影晃了晃手中的人骨,”我想,总是要让他不得安宁的吧。”
  长锥已笔直刺入一个人的喉咙中,那个首先被刺中的人,来不及喊叫,双眼也闭不上。另一人脸上极为恐惧,一手捂着肩上的伤口,竟然不住得朝她叩头。
  鹿影俯身,轻轻拨动他凌乱的发髻,问道“你看清我的脸了吗?等你去了阴间,大可向我索命。你活着我都怕了,你死了,我难道会怕一只鬼?”第二下,第三下,地四下,第五下连刺,又倒下去四人。
  剩下的七人,脸色已苍白,他们的血已湿透了他们的身体,七个血人,一个失去了左腿,两个没有了左臂,一个右臂只剩半个手掌,一个脚面齐根断了,还有两个都没有了右小腿。他们的伤口都是新鲜的,应该都是刚刚伤的。
  长锥连刺,满目鲜红,人骨如霜。小诺被这刺目的红与白,明晃晃得刺激,楚辞赶忙捂住她的眼睛。
  ”鹿影,你果然不是寻常女子,将军料得分毫不差。他早就让你殉葬,不过是提前将他的对手消灭。”那个女子看着十二个表情各异的人头漂浮在血泊中,随手抓起一个人头的发髻,将它抛向远处。那个人头,方才正滚到她脚下,大概是想求她看在昔日情分上,好好安葬吧。
  可这个女子,面对人头上那双再也闭不上的眼睛,她只是看了看,确认他真的死了。
  “你要这样说也行。只是那个畜生,连我的对手都称不上。”鹿影风平浪静,那些事情,过去了很久很久,她其实都没有忘记。
  十二具无头的尸体,无声得横在院中。
  ”你们当年将我活埋,今日便是报应。”鹿影将已成血红色的长锥对准那个女子,厉声说道,”地道入口在哪里?”
  那女子此时已面如死灰。鹿影这般连斩十二人的头颅,却面不改色。武功高手都会忌惮三分,更何况她一个武功不如鹿影的人。
  小诺抱着楚辞,楚辞右臂在小诺,牢牢护着她。
  但那个女子说道,行啊,你划破你的脸,我便告诉你。她眼光中流露出极媚的神色,你到头来都是个妾,做不了谁的妻。
  ”你到头来都是条看门的狗。”
  鹿影的长锥对准了那个女子的额头。
  女子道,杀了我,你就更不知道入口在哪里了。
  是吗?鹿影稍稍用力,长锥没入女子额头半寸。龙姑娘,你和你母亲姜穗长得真像,你知道你母亲怎么死的吗?
  你说什么?龙小诺的手扶在门框上,她转头看着那个女子。
  你来的时候,我便想你是龙万千的女儿,看了宁泽剑,我更确认你便是龙万千的女儿。
  你到底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姓氏?还有你怎么知道我母亲的名字。
  你母亲根本就不是姜右军的女儿,她是,她和我一样,也是个烟花女子。
  你胡说什么,宁泽剑出鞘。龙小诺疾步走来,剑尖指向了女子的喉间。
  ”别信她,她疯疯癫癫的。”鹿影拉着小诺衣衫袖子。
  不说地道在何处是吧。好,竖直插在地上的人骨被鹿影拔起,开始敲打地砖。”这院子也不大。”鹿影一边说,一边敲打,她每一下都打得极为用力,这人骨,和这地砖都与她有极大的仇恨,那是锥心之痛。
  你眼里只有玉若血,他呢,他何曾在乎你。
  他是我的师尊便好。
  鹿影左手人骨敲下地面,右手长锥又再入了女子额头半分。
  ”别折磨她了,入口在这破门板下。”
  楚辞轻轻出一掌,院中一张破门板被掌风掀翻,门板飞起,撞向那个女子的身上,”这门板,这门板,”女子突然神色大异,她的手指指戳戳点点,极为恐慌。
  鹿影手一松,长锥从那个女人的额头拔出,她刺得并不深,那个女子额间的血涌出,如同点了一团火红花钿。
  ”这门板怎么了,”宁泽剑将门板顶住,小诺和鹿影各自用力,门板从中破开,裂缝中掉出了一张布帛。
  上面的字却是血。
  ”妾往江南,以报君恩。”聊聊八字,原来,原来是这样。她突然大笑,状态诡异。往江南,报君恩。君恩,她将布帛贴在胸口,看着字迹。”是她的字,是她的字”
  ”她是谁,你在说什么?”龙小诺和鹿影齐呼。
  但那个女子突然双眼圆睁,将布帛撕掉。布帛化成雪片,纷纷扬扬,在盛夏时节下了一场雪,落满高州繁华的一隅。她躺在雪下,旁若无人。
  我们都喜欢雪,想不到,你在雪天走的,我也要在雪天走了。
  她念道“江南一捧雪,潦潦此生寒。曲终人散尽,立雪画红颜“
  ”你怎么知道我娘的诗?”龙小诺对这个亵渎母亲诗词的女子,更加厌恶。她眼中浮现出这个女子,肮脏不堪的前半身。
  “你娘的诗?这诗是我写的。“女子反唇相讥,却不告诉他们,自己是谁。
  ”你疯了,是个疯子。”小诺说道。她实在不愿这个与鬼魅为伍的女子,念她娘的诗。
  小诺将雪片一片一片捧在手中,想把布帛拼回。
  ”别管她,我们快走。”
  鹿影将门板下的一具尸体踢到一边,--这院子的每扇门板下都躺了尸体。大概连安葬都懒得安葬,草草已门板覆面。鹿影的人骨在地上敲打,砖块突起,机括打开了。藲夿尛裞網
  这是用了墓葬”赤眉“墓的机括形制。这砖块中有极细的石,也有明砂,机括的开关形似双眉,藏在细石和明砂支间。双手同时点按,左手向右,右手向左,两手并拢时,再双手握拳向下砸开,机括便开了。
  但这机括下连着无数钢丝,如果两手点按时,左右手力道不均,或左手手指和右手手指对应的力道有分毫之差,机括下连着的钢丝便会从地底弹出,瞬间即可隔断人的头颅。
  一段向下的阶梯出现在众人眼前。阶梯约莫六七尺宽,落满了尘土,几只老鼠看见光亮,叽叽喳喳,四处逃窜。两侧未见灯盏,越望下看越黑。有人吗,有人吗,鹿影喊道。
  回声一声接着一声传回,无人回应。
  这里面难道没人吗?
  先进去再说。
  你是那个女人的女儿,我自然留不得你。那个女子将长锥拿起,对准了小诺。都别动,再动我就杀了她。
  带我去见龙万千,否则我杀了她。她对着楚辞喊道。
  楚辞望向小诺的双眼,眼神中安慰着她。
  他的手掌在他背后悄悄画出江岸荼蘼的招式。
  对付她,讲什么仁义道德?鹿影说道,佛铃花的影子未尽为央,她人已绕到了那个女子的身后,人骨疾刺,已在她背后戳了一个洞。接着,伸手在她肩上一拍,长锥落地,楚辞伸手将小诺的后腰揽住。
  我们走吧。楚辞道。
  你救了小诺一次,日后你可差遣在下一次。楚辞对鹿影抱拳行礼。这是江湖中侠客相见的礼。
  我救她不是为了图你报答,只是为了杀了这个女人。她指了指那个女人。
  那个女子背后鲜血直流,她眼神中有恐惧,有伤痛,有恍然大悟,竟然放声大哭,丝毫没有方才初见她是的那副傲慢和不屑。她方才可是像个隐士,好像对谁都不屑。谁都看不上。谁来都与她无关。她鲜明得活在这个世界,但偏要和红尘中的俗人划清界限。
  她哭着哭着,口中呕出几口血,终于双眼圆睁,一动不动了。
  她大概死了。她活着就是个笑话,她看别人是笑话,别人看她也是笑话。鹿影看了她一眼,走向了阶梯。
  鹿影救了我,我们跟着她去吧。小诺对楚辞说,拉着楚辞的手,也走了下去。
  三人走了十几级台阶,一声很重的声响,机括又合上了。
  越往下前走,地道却越广阔,萤火明明灭灭,寒冷刺骨。
  “按何七的为人,这地道中怎么没有人看守?”龙小诺问道。
  “不是没人看守,是那些看守,刚刚被人杀了。”鹿影道“我们有时去那些刚下葬的墓,墓主的儿女会将建造墓室的工匠一起杀了。工匠死时,都是死相凄惨,鲜血遍地。为了让墓室干净,不至于冤魂缭绕,一般会使用流沙,石灰,将那些工匠的尸体一起漂流而出。”
  “最后,就会是现在这个味道”
  “那会是谁杀了看守啊?”
  “何七肯定仇家遍地,这个人暗中襄助,我们静观其变吧”
  楚辞将龙小诺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小诺握住白纱,将自己整个人都藏在楚辞衣袖下,抬头看着楚辞,他的眉眼,哪里都好看,她好像根本就看不够。
  鹿影暗运轻功护体,她屏息静听,“地道外,没有水,没有流沙,但这地道却是缓缓上升的。”难道这地道是通向山中?“
  但高州城外的山,他们断音山庄的人,都又试探,并没有哪座山有异常。
  ”会不会这地道弯弯折折,时高时低,最后通向城外。“
  那时,地道全靠人力挖,能挖出这般地道的,必定有无数能人异士出谋划策。
  且这地道上方,屋宇已经越来越少,渐渐都是荒原平地。(他们断音山庄的行家,对于地道上方有何物事,地道下方是否有墓葬,能靠回音分辨。如若是屋宇,回音空旷,如若是荒原,则回音稍显沉闷)
  龙小诺道“你们玉家做这摸金的营生,这地道,应该没什么适应不了”
  鹿影道,“龙姑娘若适应不了,大可由这位楚公子带回。我一个人能走到尽头。”
  “我不放心你们断音山庄”龙小诺回道。
  “楚公子星辰可摘,我随你们杀伐”鹿影望向地道远处,隐隐有呜呜咽咽的抽泣之声传来,极为嘶哑,藏了无数伤痛,压抑了永世永年的仇恨,令人毛骨悚然。
  “楚辞,你要保护我”
  “小诺,别怕。”
  “鹿影姐姐,前方是什么?”楚辞问道。
  “前方是有洞穴,风透过洞穴,遇上山谷,岩石,回声折叠便会这般如此”
  &"你好像很了解这里,是不是以前来过。“龙小诺得理不饶人。
  “”随你怎么说,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
  龙小诺瞪了她一眼,我龙家祖先推翻前朝暴政,怎么就窃国了。
  鹿影道,那我们盗的也是那暴政暴君的墓,我们彼此彼此。天诛地灭与我主上有灭门之仇,公子为父母报仇,怎么就变成拐子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亦乐乎。小诺一跺脚,已和楚辞并肩,走到了鹿影前头。
  鹿影细细看着地道,是灰砖所砌,弯弯折折,数丈高,六七尺宽。鹿影的人骨重重打在砖石上,回声极为低沉。她这招,用了三,四层力,人骨击下时,灰砖完好无损。她又前进几步,换了几块砖石,回声皆是如此。
  原来这灰砖是数十层交叠而砌,砖墙外依旧是砖墙。鹿影衣袖飞出,佛铃绽放,紫色红色一撇,在半空踢了一下灰砖,佛铃飘摇,人已立在了龙小诺和楚辞前头,道“这砖墙是比着流沙墓建的,机关遍布。我走你们前面,你们踩着我的脚印便是。”
  她轻飘飘迈出一步,脚下的灰砖上,突然出现一朵佛铃花,手掌大小。
  小心。她右手突然擒住了一知从地底射出来的长箭。这只箭是从墙砖缝隙间射出的,箭头朝上。她道,我们踩了上去,灰砖上踩过的地方重,没踩过的地方轻,重的地方触动机括,弓箭便射了出来。这前方还有。
  她将人骨虚握在手心,由左至右,在九面灰砖上轻轻得敲了几下。这些灰砖与旁的灰砖并无差异,但她击打的手法却各有千秋,第一下到第三下是蜻蜓点水之法。第四到第六下是蝶嬉芙蓉的手法,第七到第九下犹如美人照水,人骨由手滑至膝盖,人顺势伏低,人骨先她一步,从后往前,贴紧地面,迅速点过三面灰砖。这是秋采莲蓬的手法。
  小诺拉着楚辞的衣角道,好漂亮的功夫,你会这个吗?
  楚辞道,你先想着怎么离开这个地道吧。
  鹿影道,两位小心,毒箭马上就刺出了。
  话音未落,地下突然腾出无数长剑的剑尖,脚下轻轻一晃,地上,顶上的长箭,如暴雨梨花,密密麻麻冲向鹿影方才踩过的九块灰砖。长箭在方砖上层层叠叠,她将人骨横在两手间,已换成仙女献寿的手法,凌空一转,已将一枝巨大的长箭折段在地。
  龙小诺道,这又是什么功夫
  小心,楚辞踏上一步,右臂伸回时,手中也握了七,八枝箭。
  下一步,如何。
  ”你堂堂楚公子,也有向我们玉家开口的时候。“
  鹿影有些嘲讽,但她人骨收回,突然一步踏上了箭丛,她的脚尖点在箭头上,佛铃花从她的衣衫上,蔓延到箭上,她身姿如众星逐月,瞬间已踩过数百只箭,立在了离楚辞和小诺十几丈处。
  楚辞紧紧握住了小诺的手,十指相扣之间,他已将小诺横抱在了胸前。他的白纱在箭尖掠过,身若清风,也越出了十几丈。
  两人并肩站在鹿影身后。
  鹿影道,楚公子,对龙姑娘真好。只是前途漫漫,公子和龙姑娘也保重。
  她已迈出一步,身过灰砖留上的佛铃花,有些暗沉。她道,这花儿的颜色暗了,说明此处越深,这地道是通向地下的,你们一定要跟紧我。
  小诺有些疑惑,她方才在我家凶得很,早这般明事理。我让不语师父找人去把玉若血放出来便是了,这是陛下为何一定要将玉若血给关在这个地方。还有,爹爹怎么没告诉我,这地道有什么玄机。
  两人慢慢行在鹿影身后,他们的身畔,时有机括启动的轰鸣声,但都被鹿影一一化解开。
  小诺拍手道,真不亏是祖传盗墓的。
  快停手,鹿影转身,可头顶突然轰鸣声声,一道铁栅栏自穹顶落下。几块灰砖裂开了几道缝隙,这铁栅栏有千斤重。直朝小诺压来。
  小心,楚辞脸上突然出现了暗月一般的神色,他一直是皎如明月,现在却蒙上了一片墨色的乌云,他的担心,便是他的小诺。
  他的手以无法看清的速度,变幻成空谷幽兰的掌法,而,小诺,已被他护在了身后,他的掌风和铁栅栏正面相触,叮叮咚咚,泉水一般的响,铁栅栏终于停了,离地约莫二寸高。
  鹿影被隔在铁栅栏一侧,道,这是聚魂铛,我方才四处搜寻,想不到这个铛,竟这般巨大。小诺妹妹,辛亏你没事,要不,这位楚公子,非把我活剐了。
  “你不拉着我们来这里救你的玉公子,我们怎么会有事?”龙小诺有些气恼,不过,楚辞护着她,就好。
  可楚辞的晋阳剑,留给了龙万千。小诺从袖中取出宁泽剑。
  鹿影道,你这剑,中看不中用,这么下去,剑便要毁了。楚公子,你再用一种掌法试试。
  ”你怎知道碎心掌”
  是我家公子说的,他说他的师父曾告诉过他,贵派先祖的故事。
  我派先祖。楚辞摇了摇头,我从未听母亲说过,不过,日后,再来听你说。
  楚辞退后几步,鹿影将人骨从栅栏空隙中递过去,道,你出掌时,我也出掌,我们左右夹击,也许这铁门能碎。
  楚辞手变成江岸荼蘼的招式,右手名指变成摘字的打法,接着,他手一挥,鹿影人骨也击出,两股力道在铁栅栏上正面相撞,楚辞出一分力,鹿影也出一分力,楚辞出二分力,鹿影也出二分力,两人,你一下,我一下,二十余个回合后,铁栅栏终于轰隆到底。
  龙小诺有欢欢喜喜,又叫又跳,男英雄,女英雄,受我一拜,接着,当真躬身拜了下去。
  三人继续前行,身后的灯火便熄灭了,前方的灯再依次打开。如此循环,三人走了约莫一个时辰。见前方现出一扇木门。
  龙小诺拍门道,“有没有人啊”
  她连喊数声,无人回应。
  人骨从斜里刺出,触及木门,鹿影再一用力,收回时,整张门板已被他撬下。
  众人行出门外,是一片荒山。未见林木,未见茅舍深掩门,只有浅浅的黄草浦沿。一座苍白惨淡的院落立在悬崖尽头,青色白色的墙,黑色的瓦。阳光只剩下了几缕,区分黑暗和光明。鹿影道“你若使诈,日后你龙家必定声名狼藉”
  龙小诺道“声明狼藉也罢,万古流芳也好,我无愧先人”
  她的手藏在楚辞的手心里。楚辞道“有我在”他说的时候,一直看着小诺,眉眼带着让她安心的疼惜。上山的路,越来荒芜,人骨横到了小诺和楚辞之间“你让他们把玉郎送下来”
  龙小诺摇头道“这又不是我家开的,我可真做不了主。我又不是天子陛下。你嫌麻烦,大可去先皇陵寝,拿些龙袍蟒袍的,这样,天子便会照着你的意愿下圣旨了。”
  她站在空旷处喊道,龙姑娘亲临恨玉书院,龙姑娘亲临恨玉书院。
  龙小诺噗嗤一笑道,“你这般喊叫,他们会以为我是来砸场子的”
  鹿影道,“龙姑娘让他们开门便可”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app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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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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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app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app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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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app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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