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六章：空间裂缝之中的追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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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节：虿盆杀（下）
　　胡刺一寸一寸将自己的肠子从腹部抽出，之前大量服用的止痛药粉产生了幻觉，在漫延的血水中间，无数只眼睛（画在墙上的采菇人诗史壁画中霾母虫的‘眼睛’）眨动着，镌刻的符号和图形动了起来，耳边萨满鼓响起，西塔尔琴响起……中间夹杂着绿巫妖苍老、厌世的长调吟诵——
　　火山和沸腾的大海平息了，
　　地火水风停止了战争，
　　沉睡之神、梦境之神、幻想之神——莉莉安派博比特龙外出拔擢了四个孩子。
　　与他们立约——
　　让他们成为行走在大地上散布神的荣光……
　　白袍巫师教会人们耕种，从土地的深处收获对神的服从的奖励；
　　绿袍巫师教会人们捕鱼，从大海深处收获对神服从的奖赏；
　　红袍巫师教会人们放牧，在丛林间和高山上驯养神的盲羊；
　　黑袍巫师善用草药，拔除人间的溃烂和病伤……
　　白袍者行在这路上，叫做边走边唱的‘阿班’；
　　绿袍者航行在海上，是弹奏着的‘西塔尔’流浪者；
　　红袍者舞动在林间，她们称为林间的萨满；
　　黑袍者隐藏在雾中，是长声呼麦的采药人；
　　神说：你们从此称作采菇人，你们不得以劳作为生，你们不得定居一处，你们不得与爱人亲近也并不得生产自己的后人……惟此，神给你无尽的岁月，看护地上的、海上的、林间的噍类，并在荒芜中播种、茂盛处收割，让旧日之神沉睡、给今日之神——霾母虫之血祀。
　　旧日创物者的孩子行走在虚无——霾母虫，万千年……
　　霾母虫收割着所有生命，
　　海上、陆上、林中、沼泽……乃至火山岩间都再无噍类。
　　采菇人开始在克苏恩旅行，搜集迷雾中剩余的人类部族。
　　头一个纪年是兴旺的……
　　大地上开始有了泥做的房子；
　　海面上开始搭起高脚的房子；
　　丛林里和高山上有了毡子帐房；
　　沼泽中却失败了，黑袍者与沼泽不断涌出的巨兽战斗失败，他不断失去了自己的子民，只能诱惑泥房子的孩子们跟从自己；
　　于是，白袍巫师让战争酋长拿起长枪，把穿黑袍的采菇人赶到迷雾沼泽深处；
　　第二个纪年是贫瘠的……
　　黑白巫师漫长的争斗使大地荒芜，地衣斑驳，盲羊皮包着骨头，蘑菇不发菌丝……
　　霾母虫感觉饥饿，不肯去陆地上，在海中徘徊，不再产子。
　　绿袍巫师从海上送去霾母虫丸子，使陆地上的人民得到保暖，结束了饥荒。
　　红袍巫师教会人们用火，带给人们希望，也使人们开始反抗，结果天上降下天人虫，白巫师和绿巫师决定以天人虫为天使，以活人充当祭品，献祭茧人。
　　第三个纪年是富庶的……
　　白巫师终于打败了黑巫师，子民万万千。
　　绿巫师向他姐姐——红巫师要求联合起来，让白巫师分享他的财富。
　　白巫师则向红巫师提出结婚，否则她的子民再也得不到盲羊的牧场。
　　红巫师也提出和白巫师联合的条件——挑战天神，白巫师假装同意。
　　红巫师被迫接受，白巫师获得最强大的力量，但祭品的茧人十个里面六个是牧民。
　　第四个纪年是苦难的……
　　绿巫师千方百计找到黑雾中的黑巫师，联合在一起，在大地上散布了瘟疫。
　　白巫师让红巫师找到弟弟，说服他背叛了黑巫师，获得了解药。
　　但黑巫师的瘟疫并没被瓦解，反而弥漫在整个克苏恩，无论大地、森林还是海上——巫师的身份转化为巫妖。
　　第五个纪年是混乱的……
　　部落的领袖们开始反抗巫师们，采菇人召唤出野蛮人、海盗和奴隶贩子，打败了部落联军，让各处的蛮族代替了原来部落的生民。
　　博比特龙再次出现，带巫师们在看得见星星的地方，褫夺他们祭司的权柄，让部落人民自己祭神，采菇人被要求呆在阴影中。
　　否则，当博比特龙再现，就是巫师的末日。
　　第六个纪年是英雄的木化石之战……
　　初掌权柄的人类酋长们几代以后就英雄辈出，而阴影中的巫师们扮演了教唆者——他们教会人们用火如何战斗。白巫师、红巫师直接参与了木化石之战，黑巫师找到并掘开巨大的木化石山谷，红巫师用天火点燃了山谷，白巫师召集人类射手埋伏击杀天人虫。绿巫师却在战争之前，带着海民远离战场，决定继续忠于莉莉安，背叛了他的姐姐。
　　木化石之战在倾盆大雨中失败了。
　　各部族酋长带着剩余的士兵分别逃走，采菇人只好逃进阴影中。
　　第七个纪年是复苏的……
　　大地上的人类逐步繁衍，海上更是兴旺，采菇人重新开始重建商路。
　　四位大师开始被称为巫妖。
　　白巫妖通过和部落酋长的妥协重新获得农业民族的权柄，绿巫妖在海上建立了茧人山，红巫妖和黑巫妖消失了。
　　第八个纪年是全新的纪年……
　　（本部分刻画尚新，由大巫师香夭镌刻，从绿巫妖四处游历寻找新希望开始……）
　　（注：每一个纪年，代表每一代受命尊者奉命所记录的这一部分历史，只有绿巫妖有持续的记录，白巫妖是一部世代传唱的吟唱诗史，但只有木化石之战之前的历史，红巫妖却只有木化石之战的唱词，黑巫妖似乎从来没有记录。）
　　醮檀失魂落魄地闯进洞穴中，他看到胡刺正在大师面前自裁，正扭曲着脸，呻吟着，一寸一寸把肠子揪出来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掏出来表示没有逆反之心。
　　醮檀根本顾不上眼前地狱般的惨状和绿姝的死亡，他远远地就不顾礼仪地喊了一声：“大师！我看见博比特龙来了！就在外面海上……”
　　大师缓慢地把脸转了过来，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期待的微笑：“醮檀，你再说一遍？”
　　“我看见博比特龙来了！就在外面海上，我，我亲眼所见。”醮檀跪伏得更低了。
　　大师身形一晃，13哥登时脱力跌倒——但也似乎摆脱了大师的震慑。
　　而胡刺用濒死的疼痛所保持的清醒也到了极限，他恍惚地扔掉短刀，眼看着自己的血和肠子都流淌到了大师脚下，他长叹了最后一口气，两眼一翻，向后倒入水潭之中，而水潭中一大群扭动着的五彩电鳗围着他的尸体轰然暴起——喀喇一声——闪电的光芒沿着胡刺的肠子和血水直击大师——强烈的闪光不禁让醮檀晕眩……
　　片刻，那被闪电击中的大师满身青烟，但仍是淡然地问：“醮檀？博比特龙就在外面？”
　　13哥嚎叫一声，挥短刀刺瞎了自己的双眼，凭借记忆长身跃起，展开双臂抱住绿巫妖瘦小的身子一起跳进水潭，水潭中再次闪电跃起，电火和蒸汽腾起，似乎整个水潭都要沸腾蒸发了。
　　猎人头领和茧人船长当先，棘刺居中，鲸脸和鲸背两个少年扶着香夭，正跑向码头。猎人头领见快筏并无异状，对香夭、棘刺点点头说：“你们先走，我们两个要去洞穴看看，或许他们还在作战。如果天亮没有信号，你们赶快逃走吧。”
　　棘刺也要跟去，却被香夭一把抓住，棘刺怒道：“胡刺还在里面。”
　　“那他已经死了……”香夭肯定地说。
　　“呸……”茧人船长暗骂一声，看一眼失了魂似的两个少年，厌恶地摇摇头，拉一把猎人头领转身要向洞穴入口走去。猎人头领却没动，反而拉住了船长。惊恐地指向海雾深处：“看！”
　　众人顺着手指看过去，只见一条十数米长的博比特龙“唦！”地一声嘶吼，正从雾霾中腾身飞出来，竟然就在众人身边登上了海滩，它在茧人村熊熊大火的照耀下，每一根节肢都分毫毕现，节肢上凸起的枪刺发出黝黑的暗光。所有人僵住了，分毫不敢乱动。博比特龙并不理会他们，只是‘唦’地爬到洞穴门口，盘住身躯不动了，似乎等待着什么。
　　醮檀眼见着大师被13哥抱着落入水潭，大惊向前，小心地躲开地上冒着青烟的血水和尸体，探着脖子往水潭里张望，却见水潭的蒸汽中，忽然水声一响，和无数死鳗鱼一起翻上来的——赤身**的绿巫妖，他似乎是洗却了所有身上的颜色，惨白近乎透明，它赤条条地冒出水面，甩开焦黑的13哥的尸体，一步一步，走上水潭来。
　　醮檀不知是忧是喜，试探地问：“主人？”
　　绿巫妖并不答话，径直走向洞穴入口，但步伐越走越慢，身形越来越显得佝偻……
　　“茧人……？”醮檀惊惧至极。
　　果然那绿巫妖的身体开始僵硬了，整个半透明的身体发出柔弱的荧光，而它的头同样开始以怪异的姿态压向腹部，随即——就像所有登山的茧人一样，绿巫妖的后背裂开了，从半透明的茧蜕中，钻出一只嘶叫着的白色半透明的虫子，像一只幼小的博比特龙。那东西，跌跌撞撞地落向地面，然后翻身起来，爬向洞口。
　　这只幼龙爬过达诺眼前的时候，这可怜的海民彻底疯了，先是捣头如蒜，然后崩溃了，他惊叫着跑出洞穴，却被迎面的守在洞口的黑博比特龙一甩头扔进远处海里。
　　醮檀战抖着，偷看，之见黑色的博比特龙将幼龙收入腹中，一转身，‘唦’地一声嘶鸣，腾空而去。
　　香夭一行人，呆立半晌，谁都没动，只有茧人船长跑下海去，把濒死的达诺救了回来。
　　正当大家犹豫着要不要进洞穴看个究竟的时候，之见醮檀失魂落魄地走了出来，所有人害怕地退了几步，却见大巫师醮檀冲着香夭一字一顿地说：“大师——不死者——海民的半神——绿巫妖升天了……你们赢了。”
　　说罢，醮檀理都不理这些人，径直走到海边，回头对香夭说：“茧人山又是你的了，咱们来日方长……”然后，醮檀打了一个呼哨，一个傀儡采菇人从暗处划来一个筏子，醮檀登上筏子，瘫倒在筏子上，随后消失在海面的雾气之中。
　　茧人船上，疯子哄睡着了姁姁，急忙登上甲板，看着黑黝黝的茧人山体，焦急地念叨着：“怎么还没回来啊？怎么还没回来呢？”
　　在他头顶，黑色的博比特龙“唦”地飞了过去……向远方飞去了，黑龙的身姿被远处的霾母虫荧光和极光照亮，黑色闪电一般消失不见了。
　　疯子被惊呆了，傻呵呵地望着天空，却没能看见就在他眼前的海面上，一条巨大的大眼鲸忽然浮出水面，冲着茧人船方向眨了一眨巨大的眼睛，然后转身越过茧人船船头，朝着黑龙消失的方向快速游去。
　　在大眼鲸的脊背上，赫然站着一个女孩儿，而在女孩儿的脚下，躺着浑身是血，沉入昏迷的小山。
　　大眼鲸劈开风浪，平稳、快速地向前游去，远方的霾母虫发出荧光，就像是港口高耸伫立的灯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