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9章 村中悍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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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假后的第一个工作日，恰好是个礼拜天。国庆归来，大家都还处于假期综合征中，办公室里的气氛有点懒洋洋的，出国旅行的同事忙着分伴手礼，假期作息混乱的人枕着办公桌倒时差。
凌琳挨办公室分完积压了一整周的报纸和文件，从门缝里钻进一个头：“叶战，周庭喊你和高志良去他办公室。”
叶战这次法官员额考试成绩不错，内网一早发布了公告，刑一庭参加考试的五六个法官助理里，只有他和高志良入围面试，他的成绩还意外地高了高志良两分，排全院第二。大家都心知肚明，庭长是找他俩大约是要说接下来面试的事情。
叶战被庭长叫走了，凌琳却不走，刷着手机在顾宗胤办公室里来回遛弯。
顾宗胤关掉正看了一半的网页：“你是早上吃多了，在我这儿消食吗？来回来去地走趟儿，晃得我都眼晕！”
凌琳最后一次用手机刷新内网主页，又烦躁不安地退出来：“我听说了，我们庭这回大概只有一个法官名额，虽然叶战考试成绩比高志良多两分，但你说这两分在面试的时候能起作用吗？”
他们一伙人国庆假期去叶战家白吃白喝三天，被叶妈妈的糖衣炮弹收买，早觉得叶战是自家兄弟了，此刻也是真的为他着急。
“那可是惠临川的乘龙快婿啊！面试官又都是院长和庭长。”凌琳说，“一大早我就看见赵天明拉着高志良，两个人在走廊那头叽咕叽咕不知道在说什么呢！看着就来气。”
顾宗胤奇道：“上次支部活动，你和高志良不还一起吃夜宵来着？”
凌琳哼了一声：“这是两回事！夜宵是夜宵，抢我兄弟的员额可不行！”
他们这里聊了没两句，叶战很快回来了。凌琳赶着问周大风说了什么，叶战只是笑：“庭长说我和高志良这次考得都挺好，但庭里名额只有一个，问我愿不愿意转岗到刑二庭，这样我和高志良就都能入额了。”
凌琳问：“那你怎么答复庭长的？”
“我当然说，我要留在刑一庭。”叶战一脸理所当然，仿佛还有点奇怪凌琳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
“你是不是傻啊！”凌琳一声嚎，“高志良这次肯定要入额的，庭长叫你转岗是在帮你啊！你竟然拒绝了？你不会以为自己考了第二名，面试分数就一定比高志良高吧？真的不想入额了？大哥，能翻一倍工资啊！”
叶战看了看也是一脸疑惑的顾宗胤，忽然意识到在场的两个人都认为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于是郑重说道：“这个我想过，但我想留在刑一庭。晚几年入额无所谓，反正我也没工作经验，跟着宗胤哥再学习两年不好吗？”
凌琳还是激动得团团转：“那你可以一边当法官一边学啊！两年哎，谁知道两年后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顾宗胤方才听说庭长建议叶战转岗，心就一直是拎着的，直到叶战说他不走，才胸口一松，长出了一口气。
凌琳哀叹着叶战朽木不可雕也的脑回路，自顾自走了。
顾宗胤也终于理智回笼，小心翼翼地问：“你真的不想走？其实刑二庭还蛮好的，他们办的都是基层院上诉过来的二审案子，压力比我们小多了，也没有这些血赤糊拉的死刑案件。”
叶战说：“你想去？”
顾宗胤：“我大概……去不了的。”
叶战说：“你去我就去，我要给你当助理。”
顾宗胤不知怎么的心口泛起一阵酸软，继而脸上的笑藏也藏不住，喜形于色道：“那我的待遇也太好了吧？帅哥助理，不仅业务全院第二，喝多了能当私人司机，打起架来又是专业保镖。”
叶战想了想，很认真地说：“保镖可以。但司机的话，你以后不要再喝那么醉了。”
顾宗胤一愣，略微尴尬地挠了挠自己的鼻子，明明自己是很正常的调侃，不知怎么一来，话到了叶战嘴里却又莫名暧昧起来，连忙转移话题：“刘雪松的案子马上要开庭，我昨天把庭审提纲写完了，你要不要再帮我看看？宣传科一早跟我说，明天有电视台记者要来。”
叶战奇道：“这种涉嫌性侵情节的案子，还能上电视直播？不用保护被害人**吗？”
顾宗胤“咳”了一声：“不给播，就录几个新闻片段。”
叶战忙着修改庭审提纲，顾宗胤却满脑子都是余根水前一晚同他说的那些话。
第一次提审的时候他并没有想那么多，后天的庭审上要不要搞突然袭击，问问刘雪松是否牵涉董晓静和高淑英案？
假如真要问，除了突袭方式需要设计以外，他也该在明天的庭前会议上跟合议庭通报一声，无论是周大风、赵天明，都该提前知道他的意图。但不知怎么的，顾宗胤却有点不太想说，他下意识地感觉到，自己怀疑刘雪松有漏罪并牵涉公安严重违纪这件事，应该暂且瞒住周大风和赵天明。
他看了对面桌正低头看材料的叶战一眼，挪动鼠标打开内网页面，悄悄在电子档案系统里敲入了“吴文成”三个字。
小菊花艰难地在网页上转了十几圈，然后一个八年前的案号跳了出来。顾宗胤屏住了呼吸，鼠标下滑，点击了进去。。
案件发生在八年前的初夏，A省某村以开大货为生的吴文成、吴杰父子载着一车榉木从A省开往H市，途中遇到时年十九岁的女被害人高淑英。
高淑英与吴氏父子是同乡，当日她正打算前往H市打工，因为错过长途大巴，干脆在路边招手搭车，搭上了吴氏父子的大货车。
八年前从A省到H市的高速公路还未通车，吴氏父子开的走的是国道，加上货车载重大，二百多公里开了大半天。中途两次停车在国道边的小餐馆吃饭，公安抓获吴氏父子后有多名餐馆老板出具证言，称看见吴文成、吴杰在案发当天和高淑英在一起。
第二天，有市民在H市城东区城郊结合部的一个窨井里发现高淑英尸体，女被害人全身赤-裸，有遭遇性侵痕迹，颈部呈现明显勒痕，经法医鉴定，被害人系被人勒晕后又被抛入窨井中溺毙。
因为被害人死亡现场距离吴氏父子送木料的木材厂很近，公安很快就认定吴氏父子有重大作案嫌疑。
A省本是经济欠发达地区，但吴氏父子勤劳致富，跑大货的年收入远远超过省城的小白领，他们不仅购入了属于自己的东风牌卡车，也是村里第一个盖上四层小洋楼的。吴文成早年与妻子离婚，后来娶了一个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年轻妻子，年富力强，事业有成，家庭幸福，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刻。
吴杰时年二十二岁，是吴文成与前妻所生之子。高中毕业以后没有考上大学，便跟着父亲跑长途，大货车载重难行，长途车司机精神紧张更容易疲劳，父子两人便倒着班开。
根据吴氏父子早期在公安的陈述，抵达H市后被害人高淑英给她早先已在当地打工的好友打过一个电话，要求其来接人，但其朋友表示自己住在城东，高淑英在城西，不如她自己打车过去。于是高淑英告别吴氏父子，独自打上一辆出租车离开，吴氏父子则开车去木材厂送货。
归案后吴氏父子一直拒绝承认犯罪。尤其是吴文成，在公安突破吴杰的口供后，直到案件被检察院提起公诉，始终坚称自己无罪，甚至在法庭上也要求律师替其做无罪辩护。
吴文成不是那种一穷二白只能乖乖接受政府指定法律援助律师的被告人，为了打这场官司父子俩自己请了知名刑辩律师。然而即使收取了吴氏父子的高昂费用，律师在阅卷完毕之后依旧不建议吴文成做无罪辩护，反而劝说他调整诉讼策略，争取在量刑上的宽大。
为此，吴文成在开庭前多次更换辩护人。最终结果还是故意杀人罪、强-奸罪判处吴文成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判处吴杰无期徒刑。
从高淑英到董晓静，再到陈露露，三个女生都是二十岁出头的年纪，都是同样的死状，同样的致死原因，甚至同样都遭遇性侵，身体里却都未检得被告人的精-液，让人不产生联想也难。
难道说四年前那个未落网的凶手真的是刘雪松？顾宗胤拧紧了眉。
余根水说得对，也许在这个城市的阴暗角落中色-欲熏心的猥琐男人有很多，可即便同样是强-奸杀人，也会呈现各种各样的犯罪形态和细节。这种案发现场一模一样的离奇巧合，与其怀疑是有人模仿犯罪，不如怀疑是同一个犯罪分子再次作案。
第二个被害人董晓静出事那年，吴氏父子已在监狱服刑多年，他们两个显然不可能完成这起案件。
而陈露露被害时，刑侦手段早已今非昔比，侦查人员根据手机轨迹抓获了刘雪松，又从他那里起获被害人随身物品，甚至还在现场被害人衣物上检得了被告人的指纹，刘雪松归案后态度坦然，对自己的罪行从无抵赖，可谓铁证如山。
所以最大概率应该是这种可能：整个司法系统从最开始就弄错了！吴氏父子根本就不是高淑英案的凶手。
吴文成曾经供述，高淑英在作别他们父子之后打上了一辆出租车，从城西去城东。董晓静当日参加完同学聚会，也有人证实她是打上了一辆出租车回家。而刘雪松被这些年一直在H市以开出租车、开黑摩，有没有那种可能，那天高淑英命里该有这劫数，正巧打上了刘雪松的出租车？而董晓静遇到的恰好也是同一个恶魔司机？
把这三个案子的卷宗放在一起，共同点显而易见的，难道这些连普通人都能看出来的蛛丝马迹，市局那些经验老道的专业刑侦人员竟会毫无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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