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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谋划

我以科学证仙道 疯狂炸弹 15422 Jul 13, 2022 8:34:26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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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都不听人说完,这没礼貌的小屁孩!
  时绪追在靳择野小同学的屁股后面。
  只是出了校门,周围就隐隐有窃窃私语声。尤其是那些小摊前的顾客们,纷纷面露嫌恶的扭过头,连带着看时绪的神色也变得古怪起来。
  时绪摸摸脸上墨镜……还在啊。等等,这个世界与之前不同,现在靳择野才十三岁上初一,正是被城南众人鄙夷的最惨的时刻。
  按理说一般小孩都得哭了,可前面那身影偏偏自顾自往前走。
  背挺得笔直,颇有骨气的样子……倒已经能窥见点成年后的样子。
  时绪心中好笑,跟着靳择野走过小公园。
  傍晚时分,里面几个孩子看见大概刚放学,一看见靳择野就开始起哄。
  “怪物来咯!怪物来咯!”
  “没有妈妈,没有爸爸,就是个没人要的小野种!”
  几个胆大的孩子还比着做鬼脸。顺便嘲笑那些不敢的,“他就是个小怪物,瞧你们怂成那德性!”
  有小孩嘟囔:“但我妈妈说了让我避着他走……”
  时绪在后面直乐。
  按照靳择野这记仇的个性,还不得给这些小屁孩揍得吹着鼻涕泡哭天喊地回去找家长?
  但挺出乎他意料的,前面靳择野直顾低头往前走,像是没听见。
  “怕他干啥,你们看我的!”不知从哪砸过来一石头正中靳择野额头。
  血顺着侧脸淌下,傍晚看着就像一条显眼的黑线,直直淌进颈窝里。
  时绪一愣,瞬间声音里就带着点急躁:“喂,你们干什么呢!”
  那些小屁孩顿时作鸟兽散。时绪赶紧蹲下来,他忍不住摸摸小豆丁后脑勺,放缓了声音:“……疼不疼?”
  嗯,他好像问了个傻问题。照脑袋砸一下怎么会不疼?
  “走吧,我带给你包扎一下。”
  时绪很自然的牵起小男孩的手,没注意身后那双清冷黑眸中一闪而过的惊讶。
  月明星稀的夜,天上挂着几颗星点。
  走出药店,时绪用碘酒轻轻擦着男孩伤口周围皮肤,一边轻轻的吹着气。再小心贴上创可贴。小孩几次想走,都被他硬是拉了回来。
  “你怎么也不知道躲呢?”
  时绪恨铁不成钢:“你想啊,这石头又不长眼万一砸你到眼睛怎么办?”
  “习惯了。”
  这么久,小豆丁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他声音有点哑,说完就紧紧闭上嘴巴。
  时绪赶紧教育道:“笨死了,别人打你还不反抗,以后要揍回去懂不懂?”
  “……”
  对方的眼神很像在看白痴。
  时绪后知后觉。对啊,现在靳择野还没后来那么牛逼酷炫呢。小时候在城南就是个人见人欺的小孩,跟路边野草似得谁都能踩一脚。如果反抗反而会被联合欺负的更凶。
  ……难为他了,这么小就得考虑这么多,怪不得板着脸跟小老头似得。
  时绪心里叹了口气,半晌他蹲下,摸摸小豆丁的脑袋。
  笑的露出一口大白牙:“……放心,以后哥哥保护你。”
  靳择野微怔,随后眼中闪过嘲讽。
  从没有人跟他说过这种话。
  大概是又找到欺负他的方式了吧,
  一定是骗子,是想看他的反应,等着他上当,然后再看他出丑吧?
  他不会信的。
  但靳择野第二天上学,看见校门口那个熟悉的身影时,确实吃了一惊。
  少年斜靠在树下,正优哉游哉的朝他挥手,“早上好啊。”
  细碎阳光通过树叶间隙落在少年身上,异常温柔。
  靳择野攥紧拳头,目不斜视的走进了学校。
  中午,大家吃的都是家里准备的饭。只有极少数才会选择去食堂吃。
  靳择野知道蒋梦芸从澳洲请来了营养师,每天都会给靳辞准备好午餐。保证营养均衡一周不带重复的。每天他出门,就能看见那个方方正正的餐盒摆在桌上,很干净。
  他咽了咽口水,迫使自己视线从那盒便当上转开。靳辞拿着便当不满的便扔回桌上,扯嗓子喊:“妈,今天怎么又这么多菜啊!”
  蒋梦芸赶紧安慰:“偶尔也要吃点菜嘛,要控制体重,不然容易生很多病……”
  靳辞嘀咕几句,睨见门口的靳择野,又笑开了:“看什么看,这饭菜拿去喂狗都不给你吃……谁叫你害得我在学校被人嘲笑!”
  ……
  学校食堂人很少,除了给贫困生准备的特价午餐就是一些零售的零食。
  食堂窗口后面几个阿姨说说笑笑,俨然装作没看见他。等了半晌,靳择野几乎把手中纸币捏的汗湿,这才干巴巴道:“阿姨,我想要一盒牛奶。”
  食堂阿姨当即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转身,把牛奶重重扔在台子上。等靳择野转身离开后,窗口内立刻传来几声极低的咒骂,随即一阵爆笑。
  靳择野垂眸,不自觉摸了摸侧颈。
  硬硬的,细碎的鳞片还在。
  他偶尔也会想自己到底是不是怪物。反正周围人都躲着他走,他也开始慢慢贴着墙走,拍照也缩在最角落,平时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牛奶很冷。大概是放在冷藏最底下,一直没人拿出来的那种。
  不过有牛奶喝已经很不错了,如果碰上阿姨们心情不好,就会直接把他赶跑。他只能饿着肚子上课。
  靳择野坐在角落,双手试着把牛奶捂温,突然想起昨天那个人掌心的温度。
  嘴角的嘲讽转瞬即逝。
  果然,那个人应该也快知道真相了吧……应该也不会过来了吧?
  没一会,突然有老师急匆匆过来道:“那个……同学,你家人在校门口等你。”
  ……
  “当当当!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面前摆着一个豪华饭盒。
  新鲜时蔬排列的整整齐齐,右边是各种鱼类刺身。放米饭的盒子满当当的,上面还有个太阳蛋。
  时绪顺手打开另一个饭盒,里面是切成小块的水果。
  “……吃吧吃吧,都说要对你好了。”
  关键是靳择野再不吃他就要扑上去吃了,这一盒足足花了他七百大洋!七百!
  现在想来真肉疼。但听日料店那帮人说里面有什么蓝鳍大腩,是最好的部位。时绪当即大手一挥就买了。
  只要能让靳择野健康成长,这钱就花的值!
  不过七百啊,他得在这个世界走多少次秀啊……时绪内心哀叹。不过看见面前小豆丁,又笑了:“喂,你那是什么表情啊,以为我不会来了吧?”
  “我都说了会保护你,能不能信我一次?”
  靳择野垂眸。
  他没想到对方会特意过来给他拿午饭。
  而且他从没告诉过别人自己喜欢吃生鱼,但面前饭盒里生鱼片却是最多的。
  他慢慢拿起筷子,鱼肉入口即化,肥而不腻,即使是他也吃的出来新鲜和昂贵。
  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但这一刻,靳择野突然想要试着相信一次。
  即使是骗他的,也无所谓。
  ……
  小豆丁终于不那么拒绝他了,时绪也每天给对方带午餐。
  他在这个世界兼职模特老本行,给店家拍实物图。他没身份证赚点钱不错了,少点就少点。但在过程中却总是有个叫王田坝的店家莫名其妙缠着他。
  这天也是,时绪带着饭盒过来,王田坝非要跟上来,“最近怎么中午老来这个初中,你家亲戚的小孩在这上学吗?”
  见对方不理,王田坝搓了搓手又道:“不是,阿时你出来城南不知道,这学校你可少来,里面可有个怪物……”
  他话一下噎住了。
  只见校门口站着的正是他说的那怪物,但身旁的少年却一下子扑上去,又是擦汗又是嘘寒问暖。
  ……简直跟特么亲儿子似得!
  王田坝心中大为吃惊。似有所察,校门口的男孩瞥了他一眼。
  不知为何,那一眼让王田坝心中发寒。他正想仔细看,男孩却收敛目光,抬起头乖乖的让时绪帮他擦汗。
  应该是……错觉吧?
  ……
  夏夜,时绪脱了鞋坐秋千上打着哈欠。
  只见旁边滑梯上的少年双手抱膝,沉默不语。
  “你到底怎么了?”
  时绪从中午就感觉小豆丁有心事。但偏偏放学接回来后,对方又跟闷葫芦似得什么都不说。
  他们现在关系突飞猛进,尤其在时绪“心里有事一定不能憋”的教育下,基本小豆丁遇到事也会和他说。
  所以小豆丁像今天这么沉默,其实挺罕见的。
  时绪又问了一遍:“有事就跟哥哥说啊,绝对帮你摆平!”
  靳择野抿唇,“你没法帮。”
  “不会吧,小朋友你这话说的,也太让哥哥受打击了……你想想,至今关于你的哪件事是哥哥摆不平的?”
  靳择野:“……”
  身旁少年直冲他笑,眼眸晶亮亮的,像是盛着星星。
  夏夜的晚风温柔,仿佛无声抚平人心。
  靳择野心中微动。他仰头看着月亮,努力装出平时那种什么都不在意的语气:“我们要开家长会了。”
  “不就是家长会,我还以为什么玩意……”时绪猛然反应过来,“家长会?”
  靳择野脸上没什么表情:“老师应该已经习惯我家长不来了。”
  半晌他又扭头补了一句,“反正我每次都考第一,家长去也只会被表扬。”
  这小包子脸,这傲娇的小表情,简直萌爆了!没想到这家伙小时候居然这么可爱,时绪心都快化了。
  不过家长会确实是个难事。
  这小孩家门不幸,熊爸熊妈一个都指望不上。靳连毅首先排除,能朝自己亲儿子挥刀这厮一定是个畜生。珍惜名声的蒋梦芸肯定也不会来……那怎么办呢。
  时绪发愁了,他扭头,对面小男孩那双黑眸干净,清澈。
  里面除了弯弯的月牙外,还映出他微笑的脸。
  嘿,真帅!
  时绪左手打在右手心,“有主意了!”
  Tmd能想出这主意的他简直就是天才啊!时绪激动,又赶紧正色:“你听我一句话。我保证在家长会那天,你绝对是班里被所有同学羡慕的崽!那帮不识货的凡夫俗子只能羡慕的追逐你牛逼哄哄的背影!”
  小豆丁明显不信,“……你说的这是谁?”
  笨,这就是未来的你啊,时绪在心里偷笑。表面却像老父亲般揉乱小豆丁的碎发,“……放心放心交给我。”
  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很快到了家长会那天。
  很快,前排就被陆陆续续来的家长们坐满,孩子们都盘腿坐在教室后面。
  这所初中在城南非常有名,孩子们的家长非富即贵,都不差钱。这就让家长会更像是每学期一次的大型比拼活动。
  拼有钱,拼孩子,拼颜值。
  阔太太们戴着太阳镜,左手鳄鱼皮包右手冰种翡翠镯,傲视群雄的同时也能感受到其他妈妈们暗戳戳的嫉妒,虚荣心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于是妈妈们都格外打扮的来参加家长会,甚至前一晚还要泡个火山浴清洁毛孔。教室里大家表面很和气,大家都不动声色,偶尔撩个头发,捻口红……实则都在铆足了劲用余光注视着周围敌情。
  嘿今天跟隔壁娘们拎的包撞牌子了,但老娘的是限量款,美滋滋!
  比输的脸色就不大好看,趁不注意,忙把桌上特意搁在显眼位置的包拿下来。
  与此同时,挤在教室后的孩子们却热烈议论着在座那个家长好看,被夸的孩子就觉得脸上倍儿有光。
  这种大规模的讨论评比向来与靳择野无关。
  他只是偶尔看一眼门口,然后迅速低下头。
  家长会马上开始,但是前排他的座位上依然是空的。和以往任何一次家长会都一模一样。
  “还有三分钟,还有家长没到吗……”老师看了眼整场唯一的空位,显然也猜出原委。
  “我们再等一会。”
  靳择野攥紧双手。
  指甲扎进肉里,指尖生疼。但胸口似乎有什么也在隐隐抽疼。
  他甚至想直接跟老师说不用等了,反正每次家长会都不会有人来。
  但最后却选择沉默。
  就像亲眼看着精美的蛋糕摔落在地,明知道会砸个稀巴烂,但还是忍不住去看……他已经知道马上会迎来周围学生的嘲笑,因为有几个正不怀好意的盯着他了。
  “喂,怪物你的妈妈怎么……”
  门被轻轻推开了,
  靳择野盘腿坐在后面。他只看见裙摆下那纤细的小腿。脚腕纤细而瘦弱,却白的扎眼。脚上踩着高跟鞋,一段路不长却歪了三次脚。
  是女人……不是他。
  靳择野顿时鄙视刚才心中有莫名期待的自己。
  但周围人的惊呼声,一瞬间绞紧的气氛,隐隐的倒抽凉气的声音却让他不自觉抬头……然后就愣住了。
  这一刻没有人可以把视线挪开。
  气氛紧绷,似乎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面前的人。
  “不好意思,老师,我来晚了。”
  女人的声音异常悦耳,在燥热夏季似乎如清凉的泉水安抚人躁动内心。
  “也,也没有,会议还没开始,”讲台上的老师舌头都打结了,“请,请问您是哪位同学的家长……”
  这一刻教室才开始有窸窣的动静。
  妈妈们震惊了。在绝对的颜值碾压前,身上穿戴的名牌开始变得可笑……她们这一刻才理解,真正牛逼的女人只用一身简单白裙就可以征服所有人!
  妒忌,艳羡……一众复杂交织的目光中,那女人径直穿过课桌,长裙边飘飘而起,像蝴蝶。教室里若有若无的白檀香诱人。
  女人蹲下,笑着看坐在后排僵直了身体的小男孩。
  这一刻这里俨然成了众人焦点,所有人都在看这边,最调皮的小孩也乖乖闭上嘴。靳择野甚至听到旁边有人咽口水的声音。
  一瞬间,靳择野心跳如雷。
  面前的人是他吗,但是怎么可能……那人不是不来了吗,而且面前还是个女人。靳择野正胡思乱想着,女人突然伸手揉乱了他的头发。
  熟悉的力道,熟悉的温度。
  女人歪头笑笑,唇角仿佛漾着阳光,“靳择野小朋友……有没有等很久?”
  靳择野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别人的艳羡。
  这种感觉很新奇,却是面前人带给他的。周围那些目光岂止是羡慕嫉妒恨。大概有不少人恨不得一脚踹开他也被女人摸摸头。
  “我说过了,答应你的就一定会做到。”
  靳择野心脏砰砰直跳,耳根有些发烫。
  这时,他突然有种奇怪的想法……对方要是摸的再久一些就好了。
  余光瞥见周围有男生正偷瞄女人的裙底。靳择野脸色骤然变冷,挣脱开时绪的手,他淡淡道:“他们都在看你……回座位上去。”
  这句话过于生硬,甚至有点命令的感觉。
  不过时绪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踩着高跟鞋回到座位上,只觉得作战非常成功。
  家长会对孩子发展至关重要,既然来这个平行世界,就无论如何得给靳择野小同学一个圆满的家长会。
  时绪没什么兴趣听老师讲话,不过到了表彰环节他倒是挺兴奋。一看成绩单,这小豆丁还真没骗他,门门功课都接近满分,当之无愧的年级第一。
  不愧是他儿子……啊呸,不愧是他兄弟!
  时绪兴冲冲的接过奖状,准备回头分享喜悦。
  但后排的男孩却远离于所有人之外,即使期末考第一他脸上也看不到开心。相比起旁边或高兴,或怕挨揍的孩子,他简直就像个异类。
  时绪慢慢放下奖状,似乎那一股喜悦也被冲淡了。
  是啊,毕竟他再怎么牛逼,也不是靳择野的亲妈。
  如果可以,小豆丁还是希望他家人能来吧。哪怕只是做做样子……就像他小时候一样。
  初中时时绪周围哥们都羡慕他。因为开完家长会大家都很惨,有的被训,有的被揪着耳朵当众数落,甚至回去挨一顿混合双打。
  但时绪不一样,他成绩考的再差也没人管,更不会挨揍。
  家长会后,哥们都老实跟爸妈回家。只剩时绪攥着卷子慢吞吞走在路上。有时他会想如果有人揍他一顿,骂他为什么不好好学习会是什么样。
  靳择野甚至比他更惨。即使这货考年级第一,他妈妈也不会过来。
  “喂!”
  开完家长会,时绪在操场上等靳择野,突然听见高处有声音。
  只见穿短袖的男孩正用手撑着树干,正往下瞅呢。
  那男孩眼睛很亮,眼尾上挑透着股倨傲。“说你呢!你表情真丑!”
  他比了个鬼脸,大概在学时绪刚才有些沮丧的表情。
  “你是……”
  “你居然连城北沈家都不知道?”少年满脸傲气,“这样吧,看在你什么都不懂的份上,本少爷原谅你了。”
  卧槽,这货是沈浩初?
  也对,原书中沈浩初确实在城南上的初中,后来才回到城北。没想到和小豆丁居然是一所初中啊。
  沈浩初紧盯他一阵,像是极为满意的嚷道:“喂,你当我女朋友吧!”
  “我?”时绪食指点点自己,不可思议。
  “对,说的就是你,当我女朋友吧!”沈浩初又重复了一遍。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时绪好笑,“初中找女朋友也太早了吧。”
  话音未落,就听旁边一串刺耳尖叫:“沈少!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太帅了!”
  一群穿着小白裙的初中女生正站在他旁边,崇拜的看着树上,双手捧心。像是下一秒就要昏倒。
  “不会吧……”时绪嘴角一抽。
  “没错,那些全——是我女朋友!”
  沈浩初故意拉长了音,声音里满是自豪。他拍拍手利落的翻身下树,周围小女生纷纷惊叹——然后凑上去擦汗的擦汗,倒水的倒水。
  简直就是后宫姐妹情深,分工明确啊!
  时绪:……
  早听说沈浩初走后,城南女生好多心碎的。没想到这厮在初中居然厚颜无耻的把学校的小女生收入后宫!
  “不过你比我老太多了……”沈浩初托着下巴认真思索,“这样吧,等我十年,十年后我再来找你!”
  时绪憋笑,但沈浩初还以为他在担心什么。当即爽快的拍拍手,“放心,跟着沈家你不会亏的。”
  “我保你幸福快乐,衣食无忧!”
  时绪终于笑喷了。
  实在太逗了,这简直就是他认识的沈浩初的翻版。面前小男孩和闷闷靳择野截然相反,眉眼间满是遮掩不住的少爷傲气。在这个女生们情窦初开的年纪,确实是惹眼的帅。
  “回答呢回答!你答应吗!”沈浩初态度嚣张,像是已经笃定他会同意。
  时绪蹲下,用力掐住他的脸,把一张小俊脸硬是掐的变了形。
  他嘴角带笑,“小屁孩,你先长大了再说吧!”
  沈浩初当即要发怒,但看见面前人笑,又慢慢把怒火藏在心里。
  半晌,他只揉着通红的脸,气呼呼的说:“……喂,一定要等着我啊。”
  这一幕落在不远处的一双黑眸中。
  靳择野从没见过少年笑的那么开心,而对面那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少年红着脸,显然也被掐过。
  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
  原来对方不止对他好。他可以对任何人笑,也可以碰任何人。
  是他太贪心了。
  但心中却有一个声音如同蛊惑,让他忍不住贪婪的想要更多。
  ……如果能成为对方的唯一就好了。
  靳择野不由得紧握手中的水,冰冷水珠浸透掌心。
  却像是凉进了心里。
  ……但他是怪物,谁又肯做他的唯一。
  时绪也看见靳择野了,他赶紧跑过去拉起对方的小手,“走啊,这次考了第一应该好好庆祝一下,哥哥带你去吃好吃的!”
  “……日料怎么样?听说街对面那家店今晚会有金枪鱼解体秀,怕不怕……其实就是现杀活鱼啦!”
  “高兴的日子喝点酒怎么样,我不会告诉别人哦!”
  但无论他怎么哄,小豆丁看起来都像是兴致不高。时绪却借机喝了几杯酒。大晚上也回不去,就住在宾馆仅剩的大床房内。
  靳择野刚洗完澡出来,床上的少年已经睡着了。睡姿放纵,被子踹在一边。靳择野给他盖好被子,对方却像是感受到他体温,手指一下牵住他的手
  嘴里似乎还有梦呓声,靳择野忍不住凑近去听。
  “靳择野……不要……”
  “……我才不要怀你的宝宝。”
  说什么。
  靳择野猛地抽回手,红一下顺着耳根烫到脸上。
  对方声音很小,但他却听的清清楚楚。床上人软糯的撒娇像是一下炸开在他心头,让他整个人都很晕。
  但他明明滴酒未站。
  靳择野攥紧手,总板着的脸蛋上第一次出现了迷茫。
  但床上少年却在这时舔了舔嘴唇,像是渴了。被滋润的唇瓣红的像滴血,靳择野太阳穴突突的跳。
  尽管没人,但他还是忍不住左右看看。
  那一刻他仿佛着了魔,少年小心翼翼的俯下身,碰了一下。
  几乎如同蜻蜓点水。
  听着旁边脚步声,时绪脑袋嗡嗡的。
  他刚从生宝宝的梦中醒过来,小豆丁又亲了他一下……
  成年靳择野还好,那货脸皮厚亲个几分钟都算短了。但现在靳择野还是小豆丁啊!这是不对的吧!
  第二天时绪装作不知情。但是后来却刻意减少和小豆丁的联系。他装作看不到男孩黑眸中闪过的受伤。
  对方一开始还会在门口等他,但时绪总匆匆躲过,两人擦身而过没人说话。气氛尴尬。
  时间久了,靳择野也就不过来了。
  不过这几年间王田坝总是过来,时绪烦不胜烦。
  终于对方又一次死皮赖脸的骚扰中,时绪直接炸毛了:“你别再过来了,不然我叫人了。”
  “有本事你叫啊,看这附近谁敢管我的闲事,”王田坝气势汹汹,“我知道你就一个人住,别他妈给脸不要脸!”
  “时绪。”
  门口有人突然淡淡道,不知听了多久。
  时绪和王田坝同时回头。
  只见门口的少年一身整洁校服,双手插兜,单肩背着挎包,双腿笔直惹眼。
  那双黑眸薄而冷,如同反射着寒刃。
  王田坝遍体生寒。
  不知是不是错觉,那一瞬间少年看他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王田坝后退一步,色厉内茬的威胁:“时绪,你他妈给我等着!”
  进来后,时绪有点不好意思:“你别介意。”
  他又暗暗后悔,怎么就让靳择野看见这一幕了呢?
  “……我很想你。”半晌,靳择野淡淡说。
  少年校服一丝不苟系到最高,衬得他身材匀称笔挺,袖口微弯起露出手腕,指尖有常年握笔的薄茧。
  ……像他熟悉的那个少年又回来了。
  他们曾亲密的住一个寝室,一起排练,一起过生日过年……一起做了很多很多事。不全是开心,但总体确实很温暖。
  不知为何,时绪有点想原世界的那个家伙了。
  不过这么久不见,该演还是得演。时绪满脸惊叹:“你居然考上了城艺?”
  应该还是总成绩第一进的吧。他暗想。
  “小伙子变帅了,也长高了……”
  高二的靳择野应该一米八五左右,以后还会长高的。
  “怎么还拿着文件袋……对了,你还没吃饭吧,我叫外卖来咱们一起吃。”
  文件袋里居然是那副“阿瑞斯行宫”的草图。原来他这么早就开始构思了……放心画吧少年,
  以后你会拿市里金奖的!
  吃着饭,时绪开始没话找话,“说来,你也到能谈恋爱的年级了。时间真快啊。”
  他就像老父亲看着自家菜园里的大白菜茁长成长,满是自豪。
  在时绪眼里小豆丁就像是亲人,毕竟是看着长大的,说起话没什么顾忌。
  对方却沉默了。
  他半晌才夹起一筷子米饭,脸上没什么表情,“你是这么希望的么?”
  “当然,高中不谈到大学可就难了,”时绪埋头扒饭,“小心以后好妹子都被抢走咯!”
  整个晚饭吃下来,少年似乎兴致不高。
  直到晚上睡觉,时绪执意让靳择野睡床,自己睡沙发,不过半夜时分,似乎迷迷糊糊有人凑近。
  熟悉的热度,熟悉的动作,熟悉的淡淡薄荷味……一切都太熟悉。所以对方凑过来的刹那,时绪没有抗拒。
  暧昧升温,两人异常合拍,仿佛曾经亲过几百次。
  就像是深深烙印在身体里的习惯。
  一吻终了,惊醒后的时绪目瞪口呆。
  ……卧槽,刚刚发生了什么?
  “我想这么做很久了。”
  咫尺间,少年手臂撑在他耳侧,垂着黑眸看他。似乎早有预料。
  时绪嘴角一抽:“什么……”
  好吧好吧,他把小豆丁当成靳择野是他不对,可是现在这暧昧的姿势是什么情况?
  “要不你先放开我,咱么坐下来谈……”
  “你果然不会拒绝。”
  少年深深凝视着他,自顾自道:“你知道吗。我遇见你的那天就发现了,你看我的眼神……就像在透过我看着什么人。”
  “和我类似的人么……”靳择野抿唇,“还是,就是我?”
  不愧是靳择野,即使在不同的世界,心思也缜密的可怕……时绪慌的几乎没法回答,他一翻身溜出包围,踩上拖鞋就开始往外轰人,“你出去!”
  少年没动。时绪只能猛推他,两人实力差距太悬殊了。甚至最后对方终于施舍般的迈开腿,时绪因为惯性还往前冲了两步,他碎发被汗黏腻在后颈,格外狼狈。
  “我很早就想这么做了,”皎洁月光下,少年唇角闪烁冰冷笑意,“哥哥……很美味。”
  对方离去后,时绪在沙发上呆呆坐下。
  这家伙怎么就被养歪了……
  更要命的是对方刚吻过来的时候,他居然觉得挺享受,而不是抗拒……就,好像还挺舒服的。
  时绪一阵鬼哭狼嚎后又冷静下来。
  关键是要让这个世界的靳择野不杀人。现在除了对方对他抱有某种感情之外,其他都算成功。只要他离远点,那家伙应该能自己恢复原样吧?
  于是第二天时绪就开始大包小包的搬家。
  就这么相安无事的又过了一年,就在时绪犹豫要不要自杀的时候,邻里间突然那传来了王田坝的死讯。
  据说是跌入了化粪池,第二天才被发现,捞上来的时候都不能看了。调查后排除他杀可能,说是醉酒后的意外。
  时绪没怎么在意。他现在住的地偏,得穿过漆黑小巷才能取外卖。比起王田坝的死,他更担心外卖小哥到没到。
  但他却突然被股力道按在墙上。
  他被轻柔制住手腕,嘴唇上随即被人用力咬了一口,那人似乎低低的笑开了。
  “哥哥,看见新闻了么?”
  “没关系,你不让我在你身边也没关系,躲着我也没关系,我会帮你铲除所有……”
  时绪哆嗦着嘴唇:“……所有什么?”
  “所有对你有危险的人?”
  拎着外卖,时绪重重关上门。他面无表情的拿起电话:“喂,跑腿小哥吗,麻烦给我买点炭火。”
  烧炭自杀的那种炭火。
  ……
  耳旁熟悉的海浪声。
  时绪睁眼,旁边少年笑的欠揍。
  “又失败了?”
  时绪咬牙:“再来!”
  一个世界后。
  时绪睁眼,里面有血丝:“我特么不信邪了,再来!”
  谢离峥温笑着捂住他的眼睛。
  两个世界后。
  时绪猛地坐起,“这一次我跳楼自杀的……我都听见我脖子断的声音了擦!”
  “再来!”
  三个世界后。
  时绪闭着眼直哼哼:“你看见我回来了主动点行吗,别每次都让我催……再来!”
  ……n个世界后。
  时绪睁开眼睛,再看到谢离峥那张笑脸时,也木然了。
  即使那张脸再欠揍,看个几十次也没什么感觉了。
  “几次了?”时绪声音很哑。
  “七十九次……也就是说你自杀了七十九次。”
  才七十九次,但他感觉却像是已经死了几千次。
  每次死亡都极其真实,痛处也是真实的……到最后时绪干脆都选择跳楼,需要克服的只是跳那一瞬间的恐惧,半空中就没感觉了。
  但是依然没法挽救那家伙。
  一切就像是命中注定了。这不应该叫什么拯救靳择野,而是应该改名叫他的一百种死法。这一次他被靳择野抓住了,只能选择在浴室里溺水自杀……很痛苦。
  时绪默默捂住胸膛,似乎还能感受到那股窒息的抽痛。
  究竟是哪里出错了啊。
  在这些平行世界里,他几乎使尽浑身解数。上个世界,时绪甚至直接穿回靳择野出生之前。他阻止蒋梦芸和靳连毅认识,也阻止靳辞出生。为的是给靳择野一个好的生活环境。
  时绪甚至一路又当爹又当妈,从靳择野还是个婴儿开始就好好照顾他。一直到对方成人,几乎参与了他人生中每个过程。
  但是依旧失败了。
  最后靳择野对他执念太深,几乎毁灭整个世界来找他。
  时绪能感觉到自己心态的变化,从疲惫到木然。他的精神似乎处在一个紧绷的临界点。而每一次死亡……都让他离崩溃更近一些。
  更崩溃的是,他不知道怎么才能让靳择野不杀人。
  如果知道目的地还好,但他从最开始就好像在漆黑隧道里走路,因为不知终点,所以格外难捱。
  上个世界,时绪甚至想扯住靳择野衣领,大声吼醒这个傻逼:“靳择野你争点气好不好,别杀人了好不好,别让谢离峥……看笑话啊。”
  时绪深深呼吸着,有人轻轻揉着他的太阳穴,温柔的力道让他放松:“试着放弃怎么样?”
  时绪愣愣的重复:“……放弃?”
  “只要放弃就好了。我之前都告诉过你靳择野是不能被拯救的,无论怎样他都会杀人,”谢离峥笑说,“何必为了他一次一次的死,只要放弃。”
  时绪揉揉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没说话。
  谢离峥看他一阵,突然拍了拍手:“来吃饭吧,你一定累了。”
  话音刚落,眼前场景赫然一变。
  烛光摇曳,菜品丰盛,海滩上的太阳落下,把海平面染成鎏金色泽。
  一瞬间,纯白沙滩就变成了浪漫的烛光晚宴现场。
  时绪低头,他不知何时坐在了高脚凳上。而桌对面谢离峥打了个响指,旁边出现了侍者弯身给他倒酒。
  “产自波尔多八大酒庄之一,帕图斯红酒一口价格堪比一克黄金……这也是沈晏最喜欢的红酒。”
  时绪喝着酒,他背靠椅背,有一瞬间恍惚。
  想象一下你自杀了几十次,身心同时处在濒临崩溃的边缘,还得憋着口气像拖死狗一样走到岸边……然后看见了这一幕。
  此时海风轻轻吹着,嘴里食物香甜可口。面前烛光轻轻摇曳,与海平面上的落日余晖交相呼应。侍者在旁边弯腰介绍着桌上是哪的鱼子酱,哪个产地的极品和牛,哪个雨林里的黑松露……总之就是食材牛逼,格调超凡。
  这种规格的糖衣炮弹足以让意志最坚定的人屈服!
  “和我一起留在这里吧?”
  该死,对面谢离峥似乎察觉到他瞬间的动摇。
  少年不知何时换上了小夜礼服,正式的像是下一秒就要和他求婚。
  “我们可以做任何事情,甚至永生。如果你需要,我可以为你铸成最好的身体,你不是嫌之前的身体很弱吗……这次的可是很强哦。”
  “很强,强到什么程度,”时绪埋头苦吃,含糊不清道:“能一拳揍趴你吗?”
  谢离峥笑:“这个还是有些难度。”
  “那免谈,至少给我个和你旗鼓相当的身体再谈判。”
  时绪抓紧时间吃喝,生怕一不小心对方就把这些变没了。
  谢离峥问:“你为什么不肯放弃?”
  “为了那家伙一次次自杀,醒来,再自杀……何必呢?”
  时绪微愣。
  这么一说挺有道理,仔细想想跟着谢离峥也不错,至少他不用再逼着自己自杀。而且看这阵势,谢离峥在海里应该很牛逼。虽然偶有一些变态发言,但保着他吃香喝辣不成问题。
  是啊,何必苦逼兮兮一次次救那个面瘫呢。
  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口中的和牛似乎也不香了。
  还说这是最高级的和牛呢……还不如靳择野给他包的猪肉大葱饺子好吃。时绪想。
  时绪絮絮叨叨:“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但其实我是个很奇怪的人。你比如吃一顿饭,我在意的不是吃什么,而是和什么人吃。”
  “什么意思?”
  “举个例子,我和沈晏吃饭,肯定是沈晏挑地方,人家大总裁嘛眼高于顶,从小长大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搞得我点菜压力很大。再说沈浩初,那家伙肯定直接奔最贵的地要最贵的酒菜,周围谁看见不得赞一声沈少牌面,我会不会被挤走都不一定,和靳辞……不行我想象不出我和靳辞吃饭的画面。
  谢离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看这就是差距了,我跟靳择野聊这话他肯定不会笑,”时绪抽抽鼻子,“就像你这次,也准备的最好的食材。但我觉得这真没我妈炒的菜好吃……估计你们得在心里笑我土。不过我真觉得在哪吃吃什么无所谓。”
  “和理解不同的人吃饭最难受了。所以靳辞一起不行,沈晏不行,沈浩初不行,和你……也不行。”
  “靳择野就可以?”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时绪坦荡荡的摊手,“但我知道如果和那家伙吃饭,我想吃什么说一声,无论是那个犄角旮旯的苍蝇馆子,还是街边的脏摊……他都会无条件陪我去。”
  时绪小声嘀咕:“而且靳择野那家伙表面看上去很冷,但是没有我的话应该也会独自在夜里偷偷抱着膝盖哭鼻子吧。”
  沉默半晌,谢离峥轻声问:“你这是告白吧?”
  “有吗有吗有吗?”时绪连忙摆手,“这虽然就咱两个人,但你也别瞎说好吧。”
  大快朵颐之后,时绪摸摸肚子,重振旗鼓:“来吧开始吧,下个平行世界走起!”
  “话很感人,但是我有必要提醒你,这是最后一次了。”谢离峥说,“毕竟不可能让你无休止的试下去……这一个世界如果再失败,你就留在我身边。”
  “我靠你不早说!”
  “我以为你有这种程度的觉悟。”
  谢离峥脸上没了笑意,竟然是认真了。时绪和他僵持半晌,最后叹了口气,“你的世界你说了算咯。”
  “想要去哪个平行世界?”
  “随机吧。”时绪有点自暴自弃。
  寒冷的冬天,风吹在身上如同刀割。
  时绪忍不住裹紧衣服,耳旁声音清晰,“这个世界靳择野六岁。”
  “诶你怎么没消失?”
  “毕竟这是最后一次,我会见证整个过程。”少年声音带笑,“见证你慢慢走向绝望,最后自愿和我一起留在深海的全过程。”
  他又问:“那么对于六岁的靳择野,你有什么主意吗?”
  经过这么多世界时绪几乎对靳择野的成长倒背如流。
  三岁懵懂无知。
  六岁对周围事情开始好奇,会尝试融入。
  十岁因为被欺负,逐渐开始面瘫。
  十三岁因为流言蜚语而半自闭,需要人照顾脸上才能有点表情。
  十六岁,高中正式进化成面瘫。
  ……
  时绪之前也去过六岁靳择野的世界……毫不意外的养歪了。
  “看着来吧。”时绪耸耸肩,“总会有主意的。”
  他心里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轻松。如果失败……他就永远不可能再回去了。
  时绪忍不住握紧拳头。从此在深海里,陪着不知活了几千年的谢离峥。隔绝陆地上的一切。靳择野,时母,邹唯一,陆闻,周浩宇,小洲……甚至沈家那两位现在都亲切起来。
  他不想这样。但是七十多次都没成功拯救的人……
  等等,拯救。
  他试着拯救了七十多次,都失败了。
  ……如果他选择什么都不做呢。
  时绪藏在树后面,远处几个孩子正在草垛间正在玩捉迷藏,里面赫然有小豆丁。
  时绪几乎能背出后面发生的事。靳择野是被骗来的,几个孩子说要和他捉迷藏,实则根本就是整他。但是对幼时靳择野来说,这是周围人难得的善意,他毫无戒心的来了。
  上一个世界,时绪阻止了这一切发生。压根就没让靳择野来和这帮小屁孩玩什么捉迷藏。
  但这个世界,时绪却躲在树后选择旁观。
  谢离峥很惊讶:“你不去帮一下忙真的好吗?你也知道后来地窖会下雨,靳择野回去后还被他父亲砍了一刀……这样的小孩长大了肯定会去杀人报复社会吧?”
  “毕竟你曾经有一次从他出生开始就照顾他,但最后还是失败了。你确定要让六岁的他接受这么大的刺激?”
  “还是说你已经任命了……不准备反抗了?”谢离峥笑,“既然这样,那你直接和我说……”
  “喂,你急什么。”时绪突然笑了。
  “这七十次我也不是白经历的,就在刚刚我突然想明白一件事……我这么出去帮他,对他来说真的是件好事吗?”
  “……”
  “你想啊,靳择野的过去根本不存在有人帮助过他。他独自面对流言蜚语,一个人面对周围人的鄙夷嘲讽。不靠家人,也没有朋友。他就这么长大,最后遇到了我……一路他都是靠自己过来的。也就是说,也许根本不需要有人出手干预他的过去。”
  “这就是你的答案,”谢离峥认真的说,“您想好了?”
  “别忘了,如果你这次失败。就要陪我一起在深海里,我会为你铸造最好的身体。让你永远……”
  “我知道我知道,你的老一套呗,陪你一起给你哭给你笑还给你生孩子,”时绪笑了,“总这么说,你累不累啊。”
  “我相信靳择野是个好孩子,不需要我来救他。所以我愿意把我的一切都赌在他身上。”时绪深吸了口气,眼里仿佛有光。
  “……实在不行就陪你呗,看咱俩在海底谁折腾谁。”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
  ……
  靳择野缩在地窖里,他努力蜷缩身体不让温度流逝。
  但是不行,寒冬腊月,地窖并不密封,从门缝吹进来的风和刀子一样刮得他皮肤生疼。但是他不能走,他是这场捉迷藏的“鬼”,负责捉人。如果临阵脱逃,那些人一定就不会再愿意和他一起玩了。
  靳择野连做梦都想和那些孩子一起玩。但大多时候是他一个人踢着石子走在后面,他有时候会低头摸摸那些孩子留下的一串脚印,满脸羡慕。
  但现实却是外面只听得见风声,像是鬼在哭。
  “你,你们,都藏好了吗……”
  黑暗中,靳择野捂着眼睛被冻得直哆嗦,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他是男子汉,他不能哭。
  “还有人吗……”
  “如果还有人可以回答我一声吗。周小雨,邵文,李晓贺……”
  靳择野哆哆嗦嗦的念出那些小伙伴的名字。那些人从不让他喊他们的名字。但靳择野偷偷记住了。
  他实在太融入他们了。
  甚至有时候他一个人玩就会喊这些名字,那时候就好像这些人真的和他关系很好,还和他一起玩。
  直到靳择野推不开地窖大门,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被骗了。
  大概那些孩子回家后就忘记这事情了。家人们忙着给他们做饭,喂驱寒的姜汤。他们吃完饭就脱下鞋子爬上床,旁边有人调暗了灯,宠溺的给他们讲睡前故事。屋里亮堂又温暖,与外面的瑟瑟寒风完全隔绝。
  没有人记得废弃地窖里还剩下一个六岁的小孩。
  不多时,地窖里开始漏雨。
  靳择野趴在门边,把冻得发白的手塞进嘴里,他感觉上下牙直打颤。他不敢大声哭,只能小声压在喉咙里呜咽。
  这一刻他想了很多。
  比如他会不会死在这。
  比如会不会有人来救他……但是这是处废弃地窖,平时又有谁会来呢?
  迷迷糊糊中,似乎眼前有光闪过。靳择野一惊,他刚刚哭得睡着了。
  不知何时地窖门开了,进来的人遮住脸,手中电筒的光芒如光刺破夜幕。
  这是来找他的人吗……还是另一个陷阱。靳择野下意识向后退,却被轻轻牵住了手。
  很简单的一个动作,对方却像是做了几千次一样自然。
  一路上对方不说话,他也没说。
  只是出生以来,从没有人这么牵过他的手。
  对方手心很温暖,像是热流冲进他的四肢百骸……让他眷恋。
  靳择野甚至心中暗暗许愿,希望这段路长一点,再长一点。如果永远不会有尽头就好了。他就可以和这个人牵着手,一起走下去。
  但对面已经能看见那栋房子了,黑洞洞一片,在暴雨中形状如同扭曲。那是他的家,推开门,他就要面对他严厉的父亲,会变脸的继母,还有总是骂他的弟弟……眼见越来越近了,他似乎已经看见了父亲那张狰狞的脸。
  靳择野抖了一下,他慌忙撩开那人给他披的雨衣,“你能不能……”
  不要走。他想说。
  我爸爸会打我……你可以带我走吗。他想说。
  但是男子汉是不能求别人的。
  老师说男子汉要有骨气,腰板要挺得很直,无论面对什么都不能弯腰。
  暴雨中,靳择野死死咬住唇。
  瓢泼大雨狂怒的打在他身上。夜幕中,那双黑眸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光芒:“……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一切都变得安静。
  雨幕中,偌大田野里只有两人身影格外清晰。
  靳择野从未有过的紧张。
  那人却没笑,也没有因为这话从小屁孩嘴里说出而嘲讽。相反,那人态度认真的可怕……认真的就像许下男子汉之间最珍贵的承诺。
  “当然会见面了,一般人我都不告诉他,看你可爱才告诉你。”
  那人四处张望,又凑近他耳边,表情郑重的像在说一个天大的秘密。
  “……我在未来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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