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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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从一开始就是善于争斗的。
　　毕竟在人还未能被称之为人的时候，就已经被迫与数以亿计的“同胞”争斗，并且在这场生死竞赛中取胜，才能成功来到这个世界上。
　　所以不管成人之后的个性是好平和无争还是喜争胜斗狠，“争斗”这种事都注定伴随人的一生。
　　如果说战争是人争斗的最高形式，那人在相互约束克制的情况下展开的竞技就属于最普遍最温和的争斗了。
　　其中仅限于“唇枪舌战”的“辩论”，也在后者之中。
　　当然“唇枪舌战”也未必都是彬彬有礼的文人之间的辩论，也可以是互抛粗鄙之语的骂战，当然要是不小心进阶成了“肉搏之交”那则又是一回事。
　　年轻时作为一介书生的凌云志，由于年少气盛，锋芒太露，他没少和人辩论或者是骂战，有时候还得拔出剑来和人家决斗。
　　一开始凌云志也被很多高手甚至一些寻常平民怼得反驳不能，甚至有时他就连干架也干不过人家，落到了全方面惨败的下场。
　　不过经验这种东西，就是要慢慢积累的。凌云志在一次次被他人挫败后，开始总结归纳自己在每次辩论中的得失，让自己下一次辩论中处于更为优势的地位。
　　从屡战屡败再到胜负参半，再逐渐在一次次辩论中立于不败之地。
　　身经百战的凌云志早就理解了所谓“唇枪舌战”的精髓，其实和武道中的奥秘“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有异曲同工之妙。
　　辩论，同样也讲究“两快”。
　　一是出言之快。
　　别人说一句话，你就已经还了人家十句。
　　等别人还在思考这一个问题时，你已经抛出了十多个质疑。
　　在成功让对方疲于应对时，你就已经处于优势。
　　这就像是在别人还在用燧发火枪“砰砰砰”的时候，你就已经用上了马克沁“突突突”。
　　二则是思维之快。
　　这思维之快，考验就是反应能力，前面说的十句话必须具有一定逻辑，可以不够严谨，但绝不能漏洞百出。
　　也就是说这在辩论中所有的话语，必须经过大脑思考，不能随着性子胡言乱语。
　　而武道里的“唯快不破”也是这样讲究的。
　　只要你动手够快，快到让对方无法见招拆招，快到让对方难以招架，这其中胜负高下自然可得。
　　但是你为了求快，开始乱动，结果弄得自己破绽百出，那对方只要聪明点抓住机会，就能将你一招毙命，完事还能说句“花里胡哨”。
　　所以只要做到了这“两快”，就能在“唇枪舌战”中占据优势，接着保持你的优势不出一会儿对方只能认输了。
　　当然要是人家不服又引发了别的什么争斗，那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过那“两快”，也不是说能做到就能做到的。
　　关键还在于这辩论两方的真实水平对比。
　　而林福贵和凌云志之间，那当然就不在一个量级上。
　　所以林福贵被凌云志一通发言弄得气急败坏却又哑口无言，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甚至这都也不怪林福贵笨拙，单纯只是他的对手过于强大了，才让他看着是如此的不堪。
　　就像蚂蚁与大象摔跤，这会是一场合适的对拼吗？
　　所以凌云志对林福贵的惨败，不仅毫不意外也没多少欣喜，毕竟这是“应当如此”的结局。
　　但这对于其他人而言可就不是这样了，他们看到的是堂堂林家三少林福贵被他们自家的小仆指着鼻子骂，还毫无还口之力，甚至像个下人那样颔首低眉、唯唯诺诺，好像二者身份互换了过来。
　　众人眼中的林福贵不能说是狼狈不堪，只能说是颜面无存了。
　　而林福贵自己同样也是这种感觉，作为一个平日嚣张跋扈的纨绔子弟突然遭受如此大的屈辱，换平时林福贵已经撸起袖子和这个胆大包天的林才干一架了，然而现在的他光是应付卫夫子的责罚都来不及，那还敢向林才报仇。
　　凌云志面对被卫夫子责罚的林福贵，既没有出言劝阻，也没有火上浇油，好像事不关己一般，依旧是在一旁冷眼旁观。
　　卫夫子会生气在凌云志的预料之中，很显然林福贵这蔑视课堂的态度早就在卫夫子的脑海里有个大概的印象，平时也有对林福贵这样不听课的学子的怒气，现在林福贵在台上展示出了如此嚣张的气焰，却被凌云志一通骂直接浇灭。
　　不知礼，不学术。
　　这两点正是卫夫子毕生最想让世人改掉的毛病，凌云志点出之后，平日没少因为抱负无果而被迫养心静气的卫夫子听着火气就上来了，而林福贵正好处于理亏无措的状态，正好还往火气上涌的卫夫子身上撞来，更巧的是卫夫子手头还拿着戒尺。
　　这可真就是一打瞌睡就送来了枕头。
　　卫夫子都没太膈应，自己顺着就打下去了，打得林福贵嗷嗷直叫，再结合林福贵现在滑稽的样子，真像上蹿下跳的狐猴，惹得全堂也大笑起来。
　　可是这台下就有人坐不住了，谁呢？
　　当然就是林福贵的二姐林妙依了，林妙依本来以为自己弟弟能够自己化解眼前的危机，所以在辩论期间也没有做声，甚至见林福贵落到劣势，还是没有出头，想着要让自己弟弟多少受点锻炼。
　　可是见林福贵被打，那林妙依就坐不住了。
　　“夫子，请息怒。”
　　林妙依起身，俯首作揖道：
　　“这件事或许真有福贵的问题，但林才推倒福贵也是事实。”
　　这白衣少年将话题重新指回了那位布衣少年。
　　“您若是惩罚福贵，那林才……”
　　“也不可免责。”
　　是的，她要为林福贵扳回一城才行。
　　既然林福贵已经受罚，那至少林才也不能全身而退，不然这林家的脸可就真在秦岭各大贵族豪绅的子嗣面前丢尽了。
　　“确实如此。”
　　然而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卫夫子还未发言，凌云志便先开口了。
　　“我确实因为我自己的失误导致福贵少爷摔倒，因此扰乱了学堂的纪律，也打扰到了夫子以及各位少爷。”
　　凌云志向卫夫子以及众学子们鞠躬致歉，语调中充满诚恳和内疚。
　　“所以，我甘愿受罚。”
　　说罢，凌云志上前一步，双膝一弯，跪在神情错愕的卫夫子以及林福贵面前。
　　“请夫子惩罚。”
　　此情此景，聪慧如林妙依也万万没有想到，本欲与林才辩论的她也其他人一样直接愣住了。
　　那之前那个巧舌如簧、气势凌人的林才居然自己先主动承认了这个对自己不利的论点。
　　而林妙依转念一想，发现林才做出这一举动，不就让林福贵陷入了更为被动的局面吗？
　　他林才为了认错表诚意都跪下了，那林福贵呢？这林福贵还能站的安稳吗？
　　果然在林才身边的林福贵尴尬无比，不知自己现在是该站还是该跪。
　　跪下了就没有了林家的体面，可要不跪就在诚意和礼仪上又输了林才一截。
　　“嗯……”
　　不过好在卫夫子并不在意，他扶着长须，微微颔首，然后也将戒尺在凌云志头顶敲了三下。
　　如果说林福贵受罚是那三下如猛虎下山的重击，那凌云志惩罚就像是蜻蜓点水的轻抚了。
　　这肉眼可见的偏爱本在一直讲求规矩和公正的卫夫子身上是不多见的，可凌云志态度太过端正诚恳，以及这从始至终知书达理有德行的表现，直接落到了卫夫子心坎上，卫夫子也下不去重手。
　　“起来吧！你们两个都下去，继续上课。”
　　心情好转的卫夫子转身一摆长袖，不打算再追究此事。
　　“谢夫子。”
　　而知晓这场危机已成功化解的凌云志则嘴角微挑，他在起身后向夫子再次鞠躬作揖，然后才下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