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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五章归一境界

从武馆学徒到大乾武圣 奔跑的小青菜 13719 Mar 25, 2023 10:23:01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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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说,这世界上绝对的东西除了时间和变化,还有孤独,而能让人忘记孤独的最好方式就是音乐。为了让患有孤独症的孩子们早日摆脱孤独,S市最知名的医院和红十字联合举办一场慈善音乐会,除了一些热心捐赠者,还有许多孤独症的孩子也与家人一同来感受音乐的魅力。
    Wether乐队也被邀请参加这次活动,为孩子们演绎几首动听的童谣。节奏轻快的童谣结束时,有一曲沐沐的钢琴乐独奏。欢快的琴声中,沐沐看着眼前这些本应爱笑、爱玩、爱调皮的孩子们孤独地坐在角落,见到任何人都是满眼的惶恐,他们似乎天生就被诅咒,从出世的那一刹那,便不得不与孤独一生相随了。
    想到这些,她指尖的琴乐流淌出最美好的情感和抚慰,流入孩子孤独的心间,有些孩子们的目光竟然有了情感和愉悦。
    最后一个音符弹完,光束渐渐散开,沐沐倾身行礼,在掌声中与乐队的人一起退场。他们刚下台,一个肤色黝黑的中年男人迎过来,拦住了谷雨,双手递上一张银质的名片:“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沈涌,就职于香港娱迅娱乐公司。我的主要工作是为公司发掘演艺新人,不知道你们乐队有没有兴趣来我们公司发展。”
    谷雨和白露欣喜万分,立刻拉着这位伯乐去谈合作意向,沐沐向来不在意这些事情,走到化妆间,有些期待地拿起手机,当她看见上面显示的卓超然三个字,手指不禁一软,手机差点掉在地上。
    迫不及待点开短信息:【苏沐沐,你明天有时间吗?我想带你去医院复查一下。】非常简单直接的开场白,但却让一个男人的关心,责任心体现得淋漓尽致。
    她连一秒钟的思索都没有,直接打字:【有的有的。】
    她想了想又删了去,按捺下心里成百上千个愿意,客气地问:【会不会太麻烦你了?你应该很忙吧?】
    【不会,我明天放假,刚好没安排事情。】
    明天有假期?那就是说明天他一天都有时间。沐沐一时兴奋过度,一不小心,脚绊在夏至丢在旁边的皮箱上,差点跌倒。站稳后,沐沐立刻发短信:【哦,那好,还是陆军总院么?我在医院门口等你吧。】
    【我去你家接你。】
    【不用了,你从部队过来不顺路,我家那边又经常堵车,会耽误很多时间。我还是去医院等你吧。】
    可能觉得沐沐的顾虑有道理,卓超然没有再坚持:【明天早上九点,我在陆军总院正门等你。】
    【嗯嗯,我知道了。】
    他没了消息。
    沐沐正想找点什么话题闲聊会儿,白露和谷雨跟娱迅公司的人谈完了,带着一脸的兴奋回到后台,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他们终于要有经纪公司力捧了。
    看见大家兴奋地尖叫,沐沐也笑了,低头看着手机上的字,笑意更灿烂。
    白露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把将手机抢了去:“咦,卓超然是谁呀?”
    沐沐绕过去抢了回来,可白露眼疾手快地点开短信息,及时看了两条。
    “部队?陆军总院?”白露扯住沐沐的手,一脸难以置信,“是那个卓团长?王遥说的那个卓团长?”
    “……”
    “他不是在追你吧?”
    沐沐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沐沐,这世上的好男人不多,不要顾虑太多,喜欢就勇敢点去争取,知道吗?”白露漂亮的大眼睛里都是真诚。
    她一直都在争取,很努力!
    第二天,晨光格外明媚,夏风格外清新。公交巴士在狭窄的街道上绕来绕去,摇摇晃晃。在酒吧忙到凌晨又求了谷雨一小时才请到一天假的沐沐刚找到个位置坐下,眼皮就开始打架,没多一会儿,又被周公爷爷抓去聊天。
    “小丫头,现在才七点半,你去得太早了吧。”周公爷爷捻着胡须问。
    “我这不是怕堵车么。我听说军人时间观念很强的,第一次约会,我可不能迟到。”
    “约会?这也算约会吗?”
    沐沐一本正经回答:“约好时间会面,不是约会么?”
    “好,那你就好好约会吧。”周公爷爷背着手走了,他的背影略微有点驼,脚步比一般人快一点……
    沐沐忽然发现周公爷爷的背影和步伐特别像一个人——她的爸爸。这么多年,她梦见过很多人,包括她从未见过的生母,唯独没见过爸爸慈爱的脸。
    “爸爸?爸爸?”她努力去喊,喉咙又发不出声音,堵满了血腥味,她跑上去追,人一下子惊醒过来。
    还是颠簸的客车,淡金色的阳光从窗子射进来,晃得人睁不开眼。她遮住刺目的阳光,看向外面,陆军总院恢宏的建筑在路边巍然而立,灰色的墙砖透着历史的苍凉感。
    已经到站了,沐沐慌慌张张跟上下车的人流,总算在门即将关上的一刻,挤下了车。站稳之后,她拿出手机来想看看时间,却发现上面有一条二十分钟前来自卓超然的短信息。
    【很抱歉,部队临时有事。我已经和急诊室的林医生交代好了,你直接去找他复诊就可以了。】
    一条短信,沐沐的心情顿时陷入谷底。可是她明白,部队本来就是个服从命令的地方,他有他必须做的事情。
    她该就这么离开吗?这是她多不容易才等来的机会啊!
    【哦,要不,我等你吧?】
    她拿着电话等了好久,那边没有回复。
    她又发了一遍,【我不急,我等你!】
    还是没有回复。
    她以为他没留意手机信息,拨通他的电话,才发现他的手机不在服务区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收到短信。
    夏季的阳光烈得像火,沐沐坐在停车场旁边的石凳上,静静望着每一辆驶来的车。或许是习惯了四年不见天日的等待,沐沐不觉得热,也不烦躁,安静地坐在那里,看着人来人往。偶尔,帮小弟弟捡个滚走的皮球,帮出院的病人拿个东西,或者帮人看看东西,过得也蛮开心的。
    到了正午,天气太热,大家都回去空调房里吹冷气了。她还是不想走,拿出便签纸放在膝盖上,想着他来了之后有可能问的问题,一句句写着回答。不知不觉,天黑了,字迹已看不清了,夜风吹乱了她的便签纸。
    她知道他不会来了,失落地站起来,走下台阶,一级一级。
    又不甘心离开,一级一级走上去。
    反反复复,来来回回。
    直到一个声音,划破静夜。
    “你还在等我么?”清淡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沐沐急忙回头,卓超然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身上还穿着笔挺的军装,黑夜将他的军装染成墨色,细风吹乱他的短发,嘴角扬起细微的弧度……
    此刻的他,终于让她找到记忆中熟悉的影子。
    意外的惊喜加上微微的羞涩,她垂眸浅浅的一笑,点头,翻开手中的写满了字的便签纸,找到其中一页:【我知道你会来。】
    卓超然低头看看手表,时针已转过九点,是绕过一圈后的九点。
    她在这里等了他十二个小时,从清晨等到夜晚,没有埋怨,没有委屈,只是站在台阶上静静对他微笑,用他无法听见声音和语调的语言告诉他——她知道他会来。
    风静了,远处大厦的灯亮了。卓超然收回落在沐沐身上太久的目光,用略显干涩的声音解释着:“对不起,我去的区域屏蔽信号,我刚刚收到你的短信。”
    她摇摇头,又将便签纸翻到一页给他看:【没关系,反正我今天也没什么事儿。】
    “其实你不用在这里等我……”
    沐沐想了想,翻到下一页:【我说了等你,一定会等。】
    就算再不解风情的男人,这种情形下,也能感受得到她的等待蕴藏着什么。卓超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看着她。其实,第一天认识时,她那首凄美婉转的钢琴乐和黑夜里无声的眼泪已经让一种莫名的情绪在他心底滋生,此刻这种情绪更加浓烈。
    沐沐被看得有点窘,低头认真翻便签纸,终于翻到一页像样的对白,展开来给他看:【你吃饭了吗?对面那个韩国烤肉好像不错,我请你吃吧?】
    卓超然讶然看着她手中百宝箱似的便签本,多了几分好奇。“能把这个给我看看吗?”
    沐沐努力回忆了一下便签本上的内容,里面都是她随便写的话,没有什么意义,除了最后一页……但那也是她想向他告白的。
    见他已经伸了手,沐沐没有拒绝,双手把便签本递到他手里。
    便签本一页一页被掀开,简单而又毫无逻辑的只字片语,真挚的感情在字里行间无法隐藏。
    【我也没等多久。你的事情处理完了吗?】
    【今天天气还挺好的,一点都不热。】
    【没关系,我闲着也没事儿做。】
    【我说了等你,我一定会等。】
    字字句句,无声地翻过。
    翻到最后一页,卓超然的目光倏然一沉,因为上面写着:
    【我承认,我很喜欢你,像你这样的男人没有女人不喜欢。可我从来没有过痴心妄想。你是个军人,前途无可限量……而我是个罪犯,十八岁就进了监狱,半年前刚刚出狱……我知道你不可能接受我,我们之间根本没有可能……我只想,离你近一点。】
    沐沐盯着自己的脚尖,手指在背后绞得生疼,她不敢看他的表情。那感觉有点像她站在法庭上,等待着法官的宣判,是生是死,完全决定在别人的手里。
    她不曾想到,正是不加掩饰的告白让卓超然沉寂已久的心底泛起了涟漪。不是没有女人向他表白过,有些比沐沐更深情,更热切,但是,他从未遇见过有人在表白的同时给他挖了这么深的一条鸿沟。恰恰是这种身份的鸿沟,让卓超然有了一种特别的感觉,是遗憾,是悸动,或者是一点点的不甘屈服,他也说不清。总之,他不想像拒绝其他女人那样,转身就走,与她划清界限……
    “那个韩国烤肉好像真的不错,我也没吃晚饭……走吧。”他转身,朝着烤肉店的方向走去。
    沐沐闻言,片刻的呆愣后,急忙从楼梯上跳下来,一路小跑跟上去。
    烤肉店并不大,人却很多,朦胧的烟火,暖暖的肉香,有种久违的家的气息。沐沐点了几款特色的烤肉和青菜,还特意点了一瓶最烈的韩国米酒给他。
    菜未到,酒先端了上来,沐沐刚想为他倒上,没想到,卓超然伸手掩住杯口。
    “不用了,谢谢!”
    沐沐愣住了,电光火石般闪过的一个瞬间,她恍然觉得眼前神色淡定的男人太陌生了,他身上有太多的东西与她记忆中的那个人不同,可为什么他长得那么像他,他会折玫瑰……
    就在她疑惑时,卓超然撤回了手,“稍倒一点吧,我一会儿要开车。而且,穿军装在公开场合喝酒不太好。”
    原来是这样,她还以为……可能是她想得太多了。沐沐在他杯里斟小半杯,接着给自己倒。
    “你,你为什么会坐牢?”他问。
    沐沐的手抖了一下,乳白色的酒汁顺着杯的外壁往下流。她继续倒,酒快要溢出来时,她才放下酒瓶,在纸上写着:【如果我告诉你,我杀了我的爸爸,你信吗?】
    他震惊的表情告诉她,他不信,没办法相信,可他还是问了:“为什么?”
    【因为我妈妈,我为了救她……】她解释得并不清楚。
    “过失杀人?”
    沐沐没有回答,端起酒杯,一口气喝下去。比起威士忌,韩国米酒的口感柔和很多,流到胃里暖暖的,没有威士忌那么辛辣,也没有那么刻骨铭心的灼热——恰如现在的他,和过去的他。
    她一直以为,当她问出【如果我告诉你,我杀了我的爸爸,你信吗?】他会回答她:“我不信,就算警察信,法官信,我也不信,你不是那种会杀自己爸爸女孩……”
    看来,是她太天真了,她凭什么以为他不会信。法官把罪名定下了,她就要承担,不管到什么时候,不管在谁的眼里,她永远都是个杀人犯,一个人性中带着污点的人。
    放下酒杯,她看见对面的卓超然对着她的空酒杯皱眉,自嘲地笑了笑:【你是不是想说,好女孩不喝酒?】
    “我只是想说,空腹喝酒很伤身。”
    猝不及防的温柔,她毫无招架之力,眼泪不受控制从脸上滑落,她刚想拿袖子去擦,他却将手边的纸巾递到她面前。
    “肩膀要不要借你用用?我记得,我还欠你一次。”
    “……”原来他的记忆力没她想的那么差。
    卓超然笑着看看周围,“这里人太多,一会儿找个没人的地方。”
    这话从卓超然这样谦谦君子的口中说出来,本没有任何歧义,可不知为什么,沐沐忽然联想到很多,梨花带雨的脸悄悄地红了。
    吃过了晚饭,卓超然开车送她回了家。虽然她一路上都在默默祈祷路上堵车,或者卓超然突然走错了路,可惜,上帝没有听到她的祈祷,她的家很快出现在车窗外。
    慢慢走下车,慢慢摆手,慢慢转身走向阴暗的小巷。走了几步,她悄悄回头,意外地发现卓超然还站在车边目送着她。脑子一热,沐沐跑了回来,在他没有来得及反应之前,快速在他脸侧吻了一下,又在他微怔的一瞬,拉过他的手,在他手心里写了三字箴言:【我爱你!】
    之后,她头也不回地跑回家,把变成雕像的卓超然丢在了黑夜里……
    等到她气喘嘘嘘地跑回家,趴在洗手池前拼命冷却自己快要着火的脸,她才冷静下来。回想起自己做的事,悔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恨不能用水把自己淹死!
    她以为卓超然肯定被她吓坏了,对她退避三舍,再也不敢招惹她了,没有想到,她躺在床上正准备睡觉的时候,手机的短信音响了。
    她点开,上面显示着一条来自卓超然的短信:【部队有规定,军人在穿着军装的时候,不宜和异性有太亲密的举动。我郑重建议,你下次突袭……最好选我没穿军装的时候。】
    沐沐捧着手机在床上呆坐了一整晚,他为什么变了这么多,没有了让她捉摸不透的坏笑,没有了让她痴迷的魅惑,只剩下那种让人心如死灰的淡定。
    有一种感情,来的时候轰轰烈烈,野火燎原,就像那夜。
    有一种感情,来的时候悄无声息,似有若无,就像现在。
    沐沐不明白卓超然对她是怎样的感情,但她感觉得到,他在给她机会靠近。他开始主动发短信给她,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告诉她:【我今天在网上看见你们乐队的表演视频了,你的琴声很动人。】
    又或者告诫她:【过马路记得看红绿灯。】
    【女孩子喝太多酒,对皮肤不好。】
    偶尔,他有空也会约她吃饭,喝几杯酒,简单地聊聊彼此的生活。吃过饭,他会送她回家,也会在她的邀请下进来坐坐,喝杯温水便离开。
    有一天,白露说,要征服一个男人的心,首先要征服他的胃,沐沐立刻煲了一锅牛腩汤给他送去。
    可惜她在师部的门口等了三个小时,卓超然的警卫员跑出来,告诉她卓超然有重要的事,不方便出来,让她先回去,不要等了。
    她失望地把牛腩汤交给警卫员。
    等到第二天卓超然才给她发来信息:【汤真的很香,谢谢!】
    【牛腩好吃吗?】她回。
    【呃?汤里有牛腩吗?】
    【有啊,我买了两斤多。你不会没吃到吧?】
    【唉,这些人,居然一块都没给我留……】
    她仿佛看见卓超然满是哀怨的脸,不禁笑了出来。【没关系,下次我再煮给你吃。】
    【下次一定要亲手交到我手里。】
    她放下手机直接奔向超市买牛腩,汤煲好已是深夜。
    当卓超然快步从高耸的铁门内走出来时,她正捧着暖暖的保温壶冲着他笑,一只手抹去额边晶莹的汗滴。
    他能说话,却什么都没说。
    她有很多话想说,却没法说开口。
    所以那一夜,他们沉默着漫步在无人的长街上,月光比阳光还要火热。她很多次偷偷伸手,想要装作若无其事地牵他的手,终于没有在他橄榄色的制服面前鼓足勇气。
    自从wether乐队和娱迅公司正式签了经纪合约,娱迅公司就为乐队争取了很多演出的机会,乐队越来越火,沐沐却依旧给乐队打杂,给键盘手替补。其实,娱迅公司签乐队的时候,也想将沐沐作为乐队的主要成员签为公司的旗下的艺人,但沐沐拒绝了。
    娱迅公司的经纪人不理解,白露也不理解,都问她为什么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她只是微笑不语。
    也许,对很多人来说,有更多的人听到他们的音乐,有更多的掌声和名利就是所谓的成功,而沐沐不想要这样的成功,她不想成为娱乐公司牵引下的木偶,更不想让自己的琴音成为获取名利的工具,她喜欢自由自在地生活,等到有一天她的嗓子好了,她就要去音乐学院深造,学习音乐创作,为了以后能谱写出触及人灵魂的乐曲。
    不知不觉,火热的夏季过去了,沐沐一早翻过日历,看见上面写了“立秋”两个字,才发现秋天来了。
    有人送来了一个同城快递的包裹,寄件人写的是卓超然。她惊喜地签收,打开,里面竟然是一件淡紫色的羊绒毛衣。精巧的外搭款式,没有扣子,只在领口处设计了一款别致的胸针,看上去特别适合搭在连衣裙外面穿,尤其是白露送她那件藕荷色长裙。
    她穿上,在镜子前面看了又看,毛衣不仅漂亮,轻柔的羊绒贴在肌肤上,暖到人心里。
    她笑着跪坐在地上,倚在床边发信息:【毛衣收到了,真漂亮!】
    手机很快响了,他回短信的速度越来越快。【嗯,晚上出门记得穿上。】
    【哦,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机会穿给你看。】
    【这周末我有假期,不过我不确定会不会临时有事。】
    【没关系,我等你。】
    【好。】
    沐沐正想再找点什么话题,又一条短消息发过来:【昨天朋友送了我两瓶红酒,想尝尝吗?】
    其实她对茅台没什么兴趣。【好啊。可惜,你在外面不能喝太多酒……】
    【我们可以在家里喝,你会做饭吗?】
    【会呀,】沐沐扭头看看自己寒酸的房间,小小的起居室被她塞满了东西,环境实在不太适合约会。【可我家好像有点太小了……】
    【嗯,我想,我家应该够大。】
    虽然卓超然从来没提过他的家世,沐沐也早已猜到他必定出身不凡,然而,当卓超然带着她走进S市公认有市无价的“隔世观澜”豪华住宅区,沐沐还是惊呆了。
    沐沐记得她还在读高中的时候,曾听妈妈和隔壁刘阿姨议论过“隔世观澜”。她们说这里以天价开盘,数十栋别墅和三栋一线的临河观景高层只销售了不及一周,便被抢购一空。她妈妈说:其实这个楼盘早在销售之前已经全部被人内部认购,有钱也买不到。刘阿姨神神秘秘压低声音说:“哪是销售前,我听说拍卖地皮的时候就已经预定完了,否则这么好的地理位置怎么会以三亿的低价被一个不知名的房地产公司拍走。”
    传闻是真是假有待考证,但这里住的人非富即贵毋庸置疑,而且这些年高价求购这里住宅的人比比皆是,却没听说有人出卖。
    还未真正进小区,卓超然只将车开进恒温的地下停车场,沐沐便被震撼了,先不论这里的车有多奢华,单是让人过目难忘的车牌号就足以显示这里的业主的身份和地位。
    卓超然看出沐沐脸上欲言又止的疑虑,带着沐沐乘观光电梯上楼的过程中,简单介绍着自己家庭的情况:“我父亲是个军人,几年前调去B军区,我母亲以前在政府工作,为了照顾我父亲,也调职去了B市。”
    他介绍得云淡风轻,沐沐一言不发跟在他的身后,脚步不自觉慢了,她与他的距离又远了好多。
    “我还有个弟弟,这房子是我父母买给我和我弟弟的。”
    弟弟?!卓超然还有个弟弟?
    自从卓超然再次出现,她发现他变了太多。一夜的露水情缘,他不记得她可以理解,可是他的性格为什么改变了那么多。沐沐也曾经怀疑过,卓超然可能不是他,是她认错了人。但这个世界上会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么?都喜欢同一个品牌的手表?都喜欢同款的越野车?都会用白手巾折玫瑰花?
    这未免太巧合了。可如果,他们是亲兄弟……
    沐沐心里骤然一紧,急忙拿出纸和笔:【你还有个弟弟吗?亲生弟弟?】
    “是的,他叫卓超越。以前也在部队服役,退伍之后改做进出口生意。他生意很忙,很少回来,我在部队也住习惯了……所以这个房子大部分时间空着。”
    【你们长得像吗?】这句话写下来,沐沐的眼睛紧紧盯着卓超然,迫切地想知道结果。
    他看着通透的电梯玻璃,荡漾的河水随着电梯的升起,越来越朦胧。“有人说我们很像,可我觉得一点都不像……”卓超然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等你见到他就知道了。”
    电梯在二十楼停住,沐沐长长松了口气,因紧张过度而紧绷的心脏仍有些酸痛,她悄悄揉了揉。
    卓超然走出电梯,又说:“对了,超越会读唇语。他不需要听声音,只看口型就能知道别人说什么。”
    真的有人会读唇语?她以前在电视里见到过,从未想过现实中会遇到,莫名有些激动。
    “有机会你可以跟他聊天试试。”
    沐沐不禁对这个从未见过的卓超越有些好奇,卓超然的弟弟,会是和他一样伟岸的男人么?
    他居然会读唇语,她已经好久没有和人“聊天”了,不知道和他“聊天”会是什么感觉……
    【你们兄弟两个感情一定很好吧?】沐沐发觉卓超然每次提起“超越”两个字的时候,声音格外动人。
    他看见她写在纸上的字,笑了笑,眼底的温情毫不掩饰地流露,“你可能没法相信,我们从小到大,从来没吵过一次架,争执都没有过。我妈说,我们刚会吃东西的时候,就懂得把一个东西分成两半吃。”
    听上去确实很难以置信,沐沐更加好奇,【那如果是不能分成两半的呢?比如最后一颗葡萄?】
    “那就两个人都不吃了。因为吃的那个一定不会觉得葡萄甜。”卓超然笑笑,打开门锁,拉开门,“请进。”
    沐沐刚走进玄关,立刻被客厅落地窗外的美景惊呆了。
    她从小生活在S市,纷乱喧闹的中心区,苍凉陈旧的古城区,还有充斥着金钱**的红灯区,这个城市的每一处景致她再熟悉不过。然而,站在这里,在夕阳里纵览城市的繁华,她才发现这座历史悠久的城市竟如此静谧幽远。
    收回愿望的目光,再打量这个房间,以客厅夸张的面积推算,他的房子不会小,米白色的壁纸,浅灰色的地毯,一尘不染。简洁的室内设计风格处处体现出棱角分明的线条,没有任何多余的缀饰,一看就是男人独享的世界——除了窗台上一束馨香的白玫瑰,鲜嫩的花瓣还闪动着水珠。
    沐沐又仔细看看房子,这样干净的房间,这样有品位的生活,怎么看也不像没人住的家。满心疑惑的沐沐正欲拿笔,就听见他说:“陈阿姨每天会来帮忙打扫房子。昨天我打了电话给她,说我要带朋友回来吃饭,让她帮忙准备些食物。”
    既然一切都已准备妥当,沐沐当即步入正题,开始施展厨艺。
    牛肉汤在锅里沸腾,冒着奶白色的泡泡,浓香四溢。沐沐蹲在地上,右手托着下巴偷偷欣赏着靠在沙发上小睡的卓超然,笑得眼睛眯成一条小缝。
    时间让他的个性变了好多,但他的睡容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安静,就像那一夜……
    那一夜,他们**的身体相拥着,他亦是如此安静地睡在她身边……
    想起那一夜的痴缠,压抑太久的思念在血脉里沸腾,沐沐的指尖又不受控制地爬上了那张让她心心念念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的脸。还是那挺直的鼻,斜飞的剑眉……只是脸部的线条因岁月的洗礼,褪去了尖锐的棱角,多了份容易让人亲近的柔和……
    卓超然的睫毛动了动,沐沐被吓得急忙缩手,站起身装作若无其事向厨房走去。
    卓超然看着沐沐一脸“路过”的可爱表情,心口不禁一烫,伸手将她刚刚“犯罪”的小手握在手心里。
    她的脸倏然红了,像个熟透的水蜜桃,诱人品尝。
    卓超然到底是个男人,血液被瞬间点燃,一阵阵的热血往脑子里涌,让他萌生一种“犯罪”的冲动。他的手稍稍一用力,软玉温香的身体毫无抗拒地依进他的怀中,眼底尽是无限娇羞的期待……
    “沐沐。”他清了清干涩的嗓子。
    她垂下眼睑,点点头,牙齿狠狠蹂躏着下唇。
    傍晚的风吹入,窗边的白玫瑰花瓣,随风而落,他张开双臂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对期待已久的沐沐来说,只要还能拥有这个温暖的怀抱,承诺和结果,都不重要。
    久违的拥抱凝聚了她多少的期盼和等待,一想到抱着她的人是她四年来一直在等待的人,她踮起脚,唇与唇准确无误地碰触到一起。
    暖暖的香甜,柔柔的蜜意,她比他想象的更加甜美……
    可是,他如丝如绢的细吻,温柔的辗转,却让她找不到刻骨铭心的感觉,她闭着眼睛去品味和寻找他们初吻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她竟找不到那种让她痛到灵魂里的激情。即使他的舌尖毫无障碍地穿入她的领地,寻觅着她的芬芳,即使他们相拥的身体跌进柔软的沙发,她还是觉得冷,觉得孤独。
    “咳、咳……”一声意外的轻咳结束了这刚拉开序幕的激情戏。
    卓超然猛然起身,意外地看见应该在俄罗斯的某人出现在楼梯口。“超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尴尬地理了理压皱的上衣,懊恼自己因为太投入,全然没有听到楼下的动静,也没有听见有人上楼的脚步声。
    “刚到……本来想给你个惊喜,没想到你比我更有创意!”卓超越瞟了一眼沙发扶手上散落的长发,暧昧地一笑。“给我一个这么香艳的惊喜。”
    带着笑意的语调,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沐沐一惊,双手攀着沙发靠背爬起来。当她红透的脸从沙发靠背露出来,当她的目光接触到面前一张与卓超然完全一样的脸……
    四目相对,沐沐无比震惊,同时,她在卓超越的眼中看到了更深切的震惊。
    耳边响彻一阵雷鸣般的巨响,震得她完全懵了。
    “沐沐,他是超越,我的孪生弟弟。”卓超然的介绍将两个震惊的人同时推向深渊,“超越,她是沐沐,我的……女朋友。”
    卓超越?
    卓超然的孪生弟弟?
    她终于明白卓超然提起他有个弟弟时,为什么会用那样的语调和口吻说:“你见了他就知道了!”
    他有意想看她被惊呆的表情,却不会想到她岂止被惊呆,简直有种从天堂跌进了十八层地狱,摔得粉身碎骨,万劫不复的错觉……
    在她的还相当短暂的人生里,命运跟她开过很多次玩笑,但这一次,是最好笑的。
    原来这世界真有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到底哪一个是她想要寻找的人,她根本分不清了。或者说,她不敢去分清。
    “呵、呵……”卓超越干笑两声,拿着钥匙的手紧握成拳,金属的钥匙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你们继续,我不打扰了……”
    说完,卓超越一刻都没有多停留,转身下了楼,似乎楼上刚刚发生和即将发生的事情,与他没有任何的关系。
    没有想到卓超越连个像样的招呼都没打,转身就走了,卓超然正欲追上去,一片混乱的沐沐攥住他的手。她的双唇开合,眼光焦急地四处张望,迫切地期望卓超然给她个答案,他和卓超越,哪一个才是那天晚上的男人。
    “你不用介意……”卓超然以为沐沐多心,温柔地帮她把滑下肩头的裙子肩带拉回来,掩好乍泄的半抹春光,“超越是怕打扰我们。”
    卓超然又安抚般拍拍她的肩,“超越应该没吃晚饭,你再多准备点饭菜,我去叫他上来吃饭。”
    他站起身,习惯性地整理一下衣服,休闲的T恤穿在他身上,即使刚刚经历过激情的洗礼,仍然很有型。
    她恍惚地点头,脑中还是一片混乱,像是硝烟弥漫的战场,处处凌乱,处处哀鸿遍野的苍凉。
    见卓超然走下楼,她很想冲下楼去问他,到底那天晚上的男人是谁?可是她害怕,那感觉就好像面前摆着一个神秘的盒子,她很想知道里面是什么,想伸手打开时,又惧怕那里面藏着可怕的魔鬼,会将她吞噬。
    衣服上的羊绒暖暖地贴在身上,就像卓超然的肩膀和掌心,她忽然不想去知道答案,怕极了那答案会毁了她好不容易盼来的美梦。可是,如果卓超然不是那个人,又何来美梦可言?
    不知在沙发上呆愣了多久,她终于整理好脑中的一片杂乱,起身走向楼梯。不论如何,她一定不能继续错下去,她要去问问卓超然和卓超越,四年前,经常去落日酒吧的人究竟是谁?
    刚走了两级楼梯,她听见有人说:“你想我说实话吗?”
    这声音很像卓超然,只是慵懒的语调不是卓超然的说话方式,应该是卓超越。
    “你说呢?”卓超然用带着笑意的声音反问。
    “长得的确挺漂亮,不过身体还没发育成熟呢,太瘦了,该有肉的地方……”轻佻的语调,轻浮的言辞,一种强烈的熟悉感让沐沐顿觉全身血液凝固,脚步在楼梯的拐角处定住。
    “我不是问你这个。”卓超然及时打断他后面少儿不宜的话题,“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我很正经!”
    “……”沐沐看不见他们,不知道卓超然做了什么表情或动作。
    卓超越特别无奈地叹了口气:“好,说正经的,你喜欢她就行了,我能有什么意见,我又不认识她。”
    “超越,不瞒你说……”卓超然沉声说。“她不但不能说话,而且坐过牢……”
    “她坐过牢?”卓超越的语调透着难以置信的惊讶。
    “是的,四年前进了监狱,刚刚出狱没多久。”
    卓超越沉默了许久。“什么罪?”
    “她十八岁那年被养父强暴,因为受刺激过度,精神崩溃,失手把她的养父杀了。法官念在她也是受害者,从轻量刑。去年,她才出狱……”
    整个奢华的公寓陷入沉寂。
    沐沐抓着楼梯扶手的手紧紧攥着,骨节处泛着青紫色。她本打算永远不告诉他这段不堪的故事,没想到他已经查出来了。有些事发生了,就无法掩盖,无论她怎么逃避,都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
    “我很喜欢她,可以我的身份,我们很难在一起。”卓超然的声音很茫然,“我害怕自己给不了她一个美满的结局。”
    “过去没人能改变,未来也没人能预料。”清冷的声音,像是从天际飘来。“你真心对她,比什么都重要!”
    一句话,如同雨夜的闪电,耀眼的白光骤然闪现在沐沐眼前的黑暗中。过去没人能改变,未来也没人能预料,她没想要美满的结局,她只想,他能真心对她,哪怕只是四年前的一夜。
    卓超越……她在心里念着他的名字,卓超越,能说出这番话的男人,究竟是什么样的男人?!
    扶着楼梯的扶手,沐沐努力站直,无数次地深呼吸后,缓缓走下楼梯。走到最后一级,她看见了卓超越。他斜斜倚在沙发上,右臂随意搭在沙发,右手的指间夹着燃了一半的香烟,纤细的烟身有些轻微的扭曲变形。不动声色的沉静依然无法掩盖他身上那种无法羁绊的张扬。
    她的胸口莫名地刺痛,差点就要控制不住自己,冲上去问他:是你吗?那天晚上的男人是你,对不对?
    他也看见了她,淡淡地扫了一眼,将指间的香烟送到唇边,深深吸了一口。寂寥的烟雾徐徐缭绕,模糊了他的眉眼,朦胧了他的神情,只有他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线,格外清晰。
    有一种男人,一见钟情不是偶然,是必然,因为他有着让你无法抗拒的魅力。即使重复演绎一万次的遇见,你也会一万次的爱上。
    有人说,这是宿命,有人说,这是劫数,其实,这是缘分!
    “大嫂……”这两个字从卓超越口中说出,充斥着讽刺和嘲弄,像是他在她面前横上无法跨越的雷池,沐沐定在原地,不敢越雷池半步。
    卓超然微笑着走向沐沐,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举止间流露着自然的亲昵:“是不是饭菜做好了?”
    见她沉默,他只当她是默认,又看向沙发上冷眼旁观的卓超越,“你还没吃晚饭吧?沐沐煲的汤很香,上来尝尝。”
    “不了,我在飞机上吃过了,你们吃吧。”
    “朋友还送了我两瓶红酒,92年的,一起喝点?”
    卓超越将半支烟在烟灰缸里碾了又碾,等到烟身扭曲得不成样子,他从沙发上缓缓站起来,瞥了一眼沐沐,脸上露出罕见的阳光般的笑容:“漫漫长夜,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不用考虑我。”
    卓超然掩口咳了咳,朝他使了个眼色,暗示他说话收敛点。卓二少完全视若无睹,侧身从沐沐身边走过去,因为速度有些快,带过一阵气流,沉甸甸的。
    砰!关门声吓得沐沐身子一颤。
    “吓到你了?他平时不是这个样子。”卓超然揽着沐沐的肩膀走向楼梯,解释说,“他今天心情不好。”
    她仰起头,看着卓超然,满眼询问。
    “他在俄罗斯那边的生意出了点问题,拖了一个多月了,还是谈不拢。他一气之下,买机票回来了。”
    【那他的生意怎么办?】回到楼上,沐沐拿起桌上的手机上打字。这种聊天方式的确很考验人的耐性,有时候沐沐自己都有些不耐烦,而卓超然永远耐心地等着她编辑文字。
    “看他心情了。”他摇头笑了笑,“心情好了派个人去继续谈,心情不好就不做了。”
    卓超越和卓超然外表一模一样,处事风格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极端,一个什么都可以不负责任,一个偏偏事事都考虑到责任。
    【他做什么生意?】她又问。
    “进出口生意。”他似乎对这个问题不愿深谈,“汤煲好了吧?端上来吧。对了,给超越留一碗尝尝。”
    一碗汤而已,他觉得好,也会给弟弟留一碗。沐沐失神地看着卓超然,他长长的睫毛微垂,遮不住他眼底清澈明亮,就像天空皎洁的新月,黑夜掩不住他的光芒,这样的男人明明该高高悬在天际,让她叹为观止的,现在却成了她的男朋友,坐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品着她煮的汤。
    这一切美好得像阳光下的泡沫,五彩斑斓,但随时可能破灭。她不怕美梦被戳破,反正她早就尝过梦想破灭的滋味,还不止一次,她害怕对不起卓超然这份真心。
    一时心乱如麻,她不由自主伸手去摸酒瓶。卓超然握住酒瓶,“先吃点东西再喝。”
    她迟疑一下,在手机上颤抖着打出一句话:【超然,假如有一天,我爱上了别的男人,你会不会……】
    她的字还没打完,卓超然抓住她的手,握在温暖的手心里,让她的心绪安稳下来。
    【只要你坦白告诉我,只要那个男人能够让你幸福,我会祝福你!】
    她垂下脸,一滴滚烫的眼泪坠落。为了不让卓超然看见,她急忙跑进厨房,偷偷擦干眼泪。
    她真的很感动,虽然她知道,刻骨铭心爱着一个人,不可能有这份宽容和度量。
    平时她的酒量也不错,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几杯红酒下肚,她的头就开始发晕,身体开始发沉,胃因为强烈的刺激,隐隐作痛。卓超然又给他们的酒杯倒满酒,纵容着她喝白开水一样一杯一杯往下灌,好像他早已看出她想把自己灌醉。
    记不清喝了几杯,沐沐的眼前开始模糊,身体好像不再属于她,不受她的控制,可是她眼前的光线不再五彩斑斓,也始终找不到想要的那种放松和快乐。
    相反,疼痛,恐惧,疲惫,全都向她袭来,随之而来的,还有过去的记忆……
    一片蒙蒙的黑雾中,不连贯的一幕一幕灰色场景,像是旧电影在她眼前播放着。
    她想起了那个雨天,她衣衫不整坐在床上,跌倒的妈妈从地上爬起来,凄厉地冲着她尖叫着:“你听清楚,你别以为他真疼你,他对你好,因为你长得像你死了的亲妈……”
    然后,她的爸妈开始争吵,厮打,直到爸爸倒了下去,血从他身下渗出来,血红色的液体,蜿蜒流过白色的大理石……
    她也想起她进监狱前的那天,法院外,警察将带着冰冷铁铐的她带上警车,大伯冲到乔宜杰面前,挥手就是一拳,他的嘴角渗出了血。大伯又指着乔宜杰破口大骂,声嘶力竭骂他丧尽天良,骂他不该救一个狼心狗肺的畜生。乔宜杰只是低下头,拾起散乱的资料,抬头看着警车载着她开走。
    她双手紧紧攥着车窗上的铁栏,无声地问他:“疼吗?”
    他看着她,直到再也看不见。
    最痛苦的一段记忆也冲破障碍,出现在她的脑海。
    灰色的铜墙铁壁里,淡薄的晨光从高高的天窗射进来,尘埃在灰白的光束里悬浮,一阵微风吹进,尘埃四处游荡。她穿着灰白条纹的衣裤,蜷缩在角落里。
    狱警打开门,告诉她有人来看她。她以为妈妈的病终于好了,来看她来了,惊喜地从地上爬起来,顾不上锁骨的剧痛,拼命往会见室跑。到了会见室,上气不接下气的她盼来的却是乔宜杰沉重的表情,他告诉她——她的最后一个“亲人”走了。
    “你骗我!你骗我!”她发疯地抓着乔宜杰的袖子,如同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乔宜杰将遗书交给了她,上面的字迹彻底将她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那天晚上,她选择了自杀,她故意激怒狱中脾气最暴躁的女犯人,那个女犯人狠狠地打她,本就断裂的锁骨在殴打中再度错位,疼得她全身汗如雨下。她挣扎、反抗,只希望更加激怒对方……
    那时候,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死亡在疼痛,也好过活着。
    她被狱警救出的时候,血已经把她身上的狱服浸成了红色,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冷。恍惚中,她看见了他,他微笑着对她说:“相信我,我能改变你的命运。”
    回忆将沐沐撕扯得支离破碎,她按着胸口,艰难地喘着气。一双手温柔地拍着她的背,她抬起头,看见那张最美好的脸在她眼前,她伸手,小心翼翼触摸,如同抚摸世上最珍贵的宝贝。
    他一动不动让她摸索。
    “沐沐,我知道你冲到马路上,是想要自杀,我也知道,有人欺骗了你,有人伤害了你。没关系,都过去了。以后你有我,我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她抱住他,无声地哭泣。她很想告诉他:
    早在多年前,乔宜杰把她妈妈的遗嘱交到她手里那天,她本该死了。要不是在她意识已然空白的最后一刻,一股电流传入心脏,在心脏触电的震颤里,她忽然又想起暴风骤雨里的一幕,他走下车,雨水打湿他的脸,他深情地看着她,将她抱入怀中。
    要不是她对这个冰冷的世界还有最后一点留恋,她可能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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