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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第 21 章

大世界 颜凉雨 11867 May 26, 2022 3:44:02 PM
  水,混合着碎冰块,凶猛灌入眼耳口鼻,北极熊在窒息中疯狂挣扎,被倒吊着的身体却还在下降。
  所有痛苦声音都被淹没在水箱之下,只有生锈齿轮的咿呀作响,清楚回荡在透不进光的工厂废墟。
  “怎么才五分钟就要死了,你是小北极熊,水下闭气可是基本功……”
  “好吧好吧,那就休息一会儿……”
  “哎呀,下手重了,我也是为救你,不用力打怎么能让你把水吐出来……”
  “别咳了,来,看着我,知道你这么倒霉该怪谁吗?”
  “怪聂忠诚……”
  深夜,206宿舍,聂冰原从梦中惊醒。
  顺畅呼吸与干燥冷空气,无不提醒他刚刚所有的画面都只是大脑皮层的小小活跃,可能白天侦查课过于走心,想了太多不该想的。
  但那颗狰狞又疯狂的熊头实在挥之不去。
  “操。”北极熊烦躁骂了一句,翻身换个姿势继续睡,他就不信这玩意儿还能是连续剧。
  果然没有连续。
  他压根睡不着了。
  扯开被子,起身下地,聂冰原走到盥洗室准备洗把脸。
  他上身什么都没穿,睡觉的习惯,也只有极地科属才敢养成这种习惯,换别人半夜上个厕所都得拿棉被裹着。
  但今天可能梦见了脏东西,聂冰原破天荒地感觉到一点凉,他边走边拍手臂,左手拍两下右臂,右手拍两下左臂,暖身见效,再仰头活动一下肩颈,背部漂亮的肌肉线条在夜色里隐约可见。
  睡觉之前宿舍已停电,聂冰原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到盥洗室门口时又按了几下墙壁开关。
  里面果然还是一片黑暗。
  好在盥洗室里有扇透气小窗,多少漏进来一点月光,聂冰原摸黑进去,来到洗手池前,伸手拧水龙头。
  完蛋。
  握住手感就不对,像在外面冻了几个小时的生铁,脑子告诉聂冰原这是温度太低水管里存的水连同水龙头一起冻住了,没刹住车的手却已经用力一拧。
  215宿舍。
  床上没有人,乍看像空着,仔细找才能在里侧角落里找到一只躺倒的帝企鹅。
  圆滚滚的身体仿佛穿了件燕尾服,压在棉被一角,后背贴着墙壁,露出雪白肚皮,鳍状肢像小手一样挡在脸上,像是遮蔽黑暗中并不存在的灯光。
  帝企鹅通常站着睡觉,帝企鹅科属的觉醒者,兽化后也延续了这一习惯。
  只有小企鹅才会趴着睡、躺着睡,因为有父母照顾着,还没认知到外界危险。
  有一种说法是若觉醒者长大后还保持着小兽习惯,说明童年里的爱与安全感都得到绝对满足。
  佟小南不确定这个说法是否科学,毕竟他兽化睡觉的时候也不多,只有像今夜这种暖气突然停掉,睡着睡着冻醒了,他才会换上更保暖的兽化形态。
  但好像还是哪里不对。
  帝企鹅在睡梦中不安地扭了扭,身体一个不稳,啪嗒滚了半圈,雪白肚皮贴上棉被,侧躺变俯趴。
  “小南?”
  遥远的不知名处传来熟悉声音。
  “佟小南?”
  不堪其扰的帝企鹅,终于睁开惺忪睡眼。
  聂冰原蹲在床边,帅脸在黑暗中看不清,但白牙欢乐清晰:“我就知道你没睡。”
  “……”
  215宿舍门锁不好用是老问题,因为屋里也没什么值钱东西,所以佟小南一直放着没管,但现在,他觉得非常有必要向学校申请换一把高级防盗的,防撬锁防破拆防熊爪。
  “然后你就把整个水龙头拧下来了?”盥洗室里传出佟小南声音,对于刚刚听到的北极熊悲惨遭遇,完全无法同情。
  “我怎么知道它冻住了。”聂冰原冤。
  “通常情况下,冻住了意味着拧不动。”
  “真的只是轻轻一拧,谁让我在力量、速度、爆发、跳跃上都没有短板,唉,这是命运的诅咒。”
  “……”
  “好了没?不就是结束兽化、再穿上衣服,还非得跑里面去,怕我看啊?”
  佟小南从盥洗室里出来,已经套上睡衣和短裤,睡衣是宽大的长袖,至少比他大两码,几乎盖住短裤,在帝企鹅修长的身上来回晃荡。
  聂冰原只看见两条又白又直的腿,月光里有点晃眼。
  “水阀关了?”佟小南提醒,“别明天早上水管一解冻满屋发大水。”
  “放心,”聂冰原把视线移回帝企鹅脸上,“关得死死的。”
  佟小南回到床上,没了企鹅毛,只能扯过被子披上,坐那儿问:“所以你大半夜来找我,就是讲述你毁坏宿舍公物的全经过?”
  聂冰原仍站在床边,优越身高在夜色里压迫感更明显:“这只是次要原因。”
  被子里的佟小南抬起头:“那敢问主要原因是?”
  聂冰原:“半夜起床忽然发现暖气停了于是决定过来给我最好的兄弟送温暖。”
  佟小南:“……”
  四目相对。
  兄弟情深。
  “我没有这种需求。”
  “不,你有。”
  “我是帝企鹅,不怕冷。”
  “你裹着被子的造型一点没有说服力。”
  “……”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佟小南被硬挤上床的聂冰原,夹在熊和墙之间,这种夹缝生存环境熟悉得令人流泪。
  可是在课间教室,他至少还能继续记笔记。
  现在,他却僵得一动不敢动,鼻尖几乎碰到墙壁,呼出的白气在黑暗中转瞬即逝,每时每刻都在担心,背后的人听见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
  关键背后那个王八蛋还不消停,各种动来动去。
  “你到底睡不睡。”佟小南咬牙切齿。如果他有罪,请让法律来制裁,而不是降下北极熊这种天罚。
  “睡不着。”
  “那是因为宿舍的单人床没有同时睡一鹅一熊的功能,所以这边建议你……”帝企鹅的声音戛然而止。
  后背一片温热,是北极熊的脑袋抵了过来,连同呼吸:“小南,我梦见那时候的事了。”
  无比模糊的指代,佟小南却一秒听懂。
  “从高三后半年开始我就没再梦见过了……”聂冰原声音低低的。
  “所以之前总梦见,是吗?”佟小南从没听对方说过。
  “刚回家的时候天天做噩梦,后面你来了,就好点。”
  “你当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当时嘴硬。”
  “……”
  突然坦诚的聂冰原让佟小南猝不及防,也有点招架不住。
  后背的热度已经蔓延到四肢百骸,连指尖都开始发烫。
  “不出门也是,我害怕,看谁都像那家伙……”
  佟小南听见背后的深呼吸。
  好半晌,才又传来北极熊声音:“我是不是从来没跟你讲过,那家伙怎么折磨我的,当时……”
  “你没跟我讲过的多了,”佟小南出声打断,“就你这种心里嘤嘤嘤表面还要装帅的家伙,藏的东西都掏出来能组个数据库。”
  明明只有帝企鹅的后脑勺,却好像看得见一张气鼓鼓的脸,聂冰原语气委屈道:“小南同志,我现在很脆弱,你不能这个时候批评我,这是趁我病,要我命。”ωWW.BΙΜΙιOυ.cOΜ
  “声音中气十足,野性之力充沛澎湃,我看你命大着呢。”佟小南声音里满满嫌弃,嘴角却勾起。
  聂冰原习惯性就想还嘴,忽然意识到这走向有点飞啊,来时明明是下了大决心的“袒露心扉局”,正要说到最难开口最不想再提起的部分,怎么空气忽然快活起来?
  正犯愁,背对着他的人忽然问:“老聂,咱俩熟不熟?”
  “熟透了。”聂冰原张口就来,从第一次说这个词到现在,已经是刻在直觉反射里的答案。
  佟小南又问:“你觉得我聪明吗?”
  聂冰原认真思索几秒:“得看和谁比……”
  佟小南:“除了你以外!”
  聂冰原:“天资聪颖,气度不凡,可与我一敌。”
  “这就是了,”帝企鹅的声音,三分忍耐揍人冲动,七分真挚朋友交心,“你跟我说过的话,我知道,你藏着不说的,我也猜得到,所以那些已经过去的事情,如果他真的在你心里过去了,提都不要提,你就往前看。”
  聂冰原:“……要是没过去呢?”
  佟小南不说话了。
  过几秒,他动了动,在并不富裕的空间里艰难转过身,从背对聂冰原变成正对。
  一个枕头,脸和脸近得呼吸相撞。
  “要是没过去呢?”聂冰原又问了一遍,没来由地心里忐忑。
  佟小南认真看进他眼睛:“你怎么那么没用。”
  “……”聂冰原用了好几秒才消化这句,上手就掐企鹅脸,一点兄弟情不讲,“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安慰我吗?”
  “我操……”佟小南疼得脏话都飙出来了,一边抓熊掌一边往后躲,“我这是反向鼓励!”
  “鼓励个屁,就是伤口撒盐——”
  “我用心良苦!”
  南北极在床上打成一团,交心彻底变动手,佟小南占不着上风,急得直接调动野性之力,偷偷完成半兽化,准备绝地反击。
  月光微暗的宿舍里忽然响起一串诡异的脚步声。
  “噔噔噔——”
  那声音短促却有力,很像踩在木质地板上。
  闹腾的单人床一瞬静音。
  215宿舍是地砖。
  而且即便是地砖上,现在也没有人。
  北极熊两手死死抱住帝企鹅的腰,以一个非常考验柔韧度的躺势,艰难回头,看向宿舍之内:“地上……是没人吧……”
  佟小南也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应该。”
  聂冰原把头埋进帝企鹅胸膛:“你能不能给我一个坚定答案。”
  佟小南的“能”还没出口,又传来往杯子里倒水的声音,近得仿佛就在两人耳边。
  北极熊猛然抬起头,下一秒又把脸贴回帝企鹅胸前,但是侧过脸让耳朵贴上的。
  细微的“咕咚”,开始喝水了。
  “就是它!”聂冰原一个鲤鱼打挺,把自己跟佟小南都带起来,手直接伸进对方宽大睡衣的领口,掏出石头吊坠。
  杯子放下的声音,脚步声再次响起,果然一连串都是从小小的石头中传出,并且当声音响起时,石头隐隐散发莹白色的光。
  与冰上跳绳那次在衣服里都能透出的强烈白光不同,此刻的莹白光淡而微茫,即使在黑暗夜色里都不十分明显,以至于刚才在衣服里时,两人都没发现。
  不过这次的脚步声却比第一次轻得多,仿佛走路的人已经远了。
  佟小南低头看着被聂冰原扯住的项链,半天说不出话。
  一个人听见还可能是错觉,但现在两个人都听见,就像那天雪人里的闪光,想装看不见都难。
  “声源”确认,聂冰原反而没那么慌了,捏住石头左看右看。随着声音消失,吊坠也不再发光,石头原本沁入般的蓝色在晦暗月光里并不明显,此刻的吊坠就像一块普通至极的小石子。
  但看在北极熊眼里,已五光十色、炫彩纷呈:“神秘蓝石,夜半脚步,停电宿舍,冰冷暗夜……”聂冰原缓缓抬起头,“小南,这才是真正的校园怪谈。”
  “谈个鬼!”佟小南一巴掌拍过去,看着那个神神叨叨的脑袋就来气,“发生在你身上试试?”
  “现在就是在谈鬼啊,”聂冰原眼神发亮,“在你身上就等于在我身上,放心,哥肯定帮你解决。”
  佟小南虽然跟聂冰原同岁,但他二月生,聂冰原九月生,不过眼下帝企鹅已经没心思计较哥不哥的问题了:“怎么解决,北极熊抓鬼?”
  “抓鬼我不行,”聂冰原认怂得那叫一个顺溜,“但我可以通过科学的侦查方法,拨开迷雾,找到真相,到时你就负责替他消除怨念,超度升天。”
  “……”佟小南现在就想送北极熊上天。
  “嗯?怎么没声了?”自刚才“远去的脚步”后,两个人又说了这么半天话,石头却再没动静,北极熊不死心地捏起吊坠晃一晃,仿佛在找收讯信号,“人呢?”
  佟小南无语地把吊坠夺回来:“你当这是通讯器呢。”
  聂冰原在黑暗中端详片刻,摸着下巴一副智者风范:“看来前两次闪光,真的是通灵讯号。”
  他说的是当年石头闪光帮佟小南避劫和冰上跳绳又见闪光。
  因为佟小南一直没讲:“上星期抓束放,我躲在雪人里的时候,它也闪了。”
  聂冰原微愣:“又闪了?”
  佟小南点头。
  “有多闪?”
  “光芒四射,需要戴护目镜那种。”
  “你怎么没跟我说?”
  “……”太诡异了,佟小南不知道该怎么说,而且除了闪光,再无其他,如果像今天这样连走路声都出来了,他保证分分钟去找北极熊,能不能除魔避凶先不说,至少往那一放就镇宅啊。
  一小时后,男生宿舍二楼走廊。
  十个人影哆哆嗦嗦抱成团,在寒冷刺骨的走廊里蹒跚前行。
  樊林:“太他妈冷了……”
  哥的眼泪会骗人:“你是熊就偷着乐吧,我一鳄鱼,冷血动物,低温不能自理啊……”
  人中赤兔:“土豆没出来?”
  张少宣:“他一个西伯利亚雪撬犬,别说零下二十度停暖气,就是在雪地里也能睡得四仰八叉。”
  我不狗:“说到停暖气,我就想到你。”
  张少宣:“……”
  大杀雕:“对,就是你个死狐狸,第一回停电的时候说什么,幸好只是停电,不是停暖气,你那嘴是不是开过光?”
  好虎架不住群狼:“要不就是基因里没显的那一半科属血统是乌鸦。”
  张少宣:“卧槽,别冲我来啊,学校供暖出问题,我这不也冻得跟狗似的。”
  我不狗:“注意你的比喻。”
  草丛之王:“人家说狗跟你捷克狼犬有什么关系,你不一直坚称狼犬不是犬。”
  我不狗:“……”
  蹦蹦:“我服了,你们还有心情在这儿逗,能不能体会一只袋鼠寻找温暖港湾的迫切??”
  哥的眼泪会骗人:“我能体会,所以咱们现在要去哪儿?”
  张少宣:“还能去哪儿,必须215。”
  人中赤兔:“我能说自从佟小南确认野性之力方向,我就把他惦记上了吗,气流加升温,妥妥的人形中央暖风啊。”
  草丛之王:“我建议你把‘惦记’换个词儿,以免某天在聂冰原面前说漏嘴。”
  人中赤兔:“靠,我这个惦记又不是那种惦记。”
  好虎架不住群狼:“聂冰原也说他跟佟小南是纯哥们儿。”
  人中赤兔:“……谢谢兄弟们,我悟了。”
  相处还不到两个月,全侦查班都知道了北极熊和帝企鹅是高中同学,是好得穿一条裤子的兄弟,以及,北极熊对这位兄弟鲜明的保护态度——谁敢动他一下试试?
  这里面的“动”,涵盖非常广泛,上到打架斗殴,小到拍肩握手。
  草丛之王:“还有樊林,待会到了215你低调点,别让佟小南看见你,反正他的暖风可以全屋包围,你摸黑蹭个犄角旮旯就行。”
  樊林:“为啥?我跟他又没仇没怨。”
  蹦蹦:“但你跟北冰洋熊熊相斥,你觉得帝企鹅会站谁?”
  “……”北美灰熊苦,明明是他们几头可怜熊被姓聂的卷得没活路。
  “嘘,都小声点,”一直安静的邱孟萌,压低嗓子提醒,“快到215了,别让206听见。”
  两个宿舍门对门,很容易听见彼此的风吹草动。
  要是让聂冰原知道他们三更半夜,十人组团,潜入企鹅房,并对对方提出请你半兽化给我们吹暖风的无耻需求……
  “你们大半夜不睡觉干吗呢?”帝企鹅宿舍门没等被敲就从里面拉开,门内一张与英俊相关与友善绝缘的脸。
  胖胖蛇十人组第一反应先去看门牌号,是215没错啊。
  聂冰原只穿着休闲卫衣和长裤,与走廊里一群……不,一“团”恨不得将御寒服武装到脸的同学们,形成鲜明对比。
  这就是科属的血脉压制。
  但现在十人组已经顾不上羡慕嫉妒了:“聂冰原,你跟佟小南换宿舍了?”
  “没有,我过来找他。”聂冰原倚着门,上下打量这十个奇奇怪怪的家伙,可疑地眯起眼。
  殊不知,十人组看他也很费解:“你半夜找佟小南干吗?北极熊也怕冷?”
  要是没有后半句,聂冰原一句“跟你没关系”就能打发,但质疑他科属实力,必须不行:“恰恰相反,我来送温暖。”
  十人组:“……给帝企鹅?”
  聂冰原摇摇头:“你们不要对极地科属有刻板印象,帝企鹅为什么不怕冷,因为他们可以很多只挤在一起,对,就像你们现在这样,靠集体的力量取暖,形单影只的时候就需要北极熊……”
  十人组:“可是他能吹暖风。”
  “说话的时候不要打断我,”聂冰原皱眉,然后夺命三问,“有我在为什么要吹暖风?吹暖风不消耗野性之力?我专业抗寒十九年……”
  宿舍之内:“聂冰原你话怎么那么多!”
  北极熊一秒住嘴,侧身让路:“进来再说。”
  十人组:“……”
  这待遇都不是双标,是天与地,云与泥,帝企鹅和他们。
  小小宿舍一下子多出十个人,还没吹暖风呢,空气里的冰冷就被冲淡几丝。
  邱孟萌代表众同学说明来意,其间牙齿打颤,以至于语气听起来都不是诚恳,是泣血,主要意思提炼出来就是——没有帝企鹅,我们怎么活?
  佟小南在听见走廊里咋咋呼呼时,就大概预感到这拨是冲着自己来的,果不其然。
  反正他跟聂冰原让石头闹的也睡不着了,漫漫长夜,与其空等再也不出声的石头,不如练练野性之力。
  半小时后。
  微风拂面,暖意徐徐,215宿舍铺满被子的地面上——
  角雕站在睡倒的赤兔马身上,舒服闭眼。
  赤兔马惬意卧躺,马鬃柔顺滑落到背靠背的捷克狼犬身上。
  捷克狼犬四脚朝天,不时在睡梦中快活蹬腿,偶尔也会踹到另一侧的袋鼠。
  袋鼠不惯毛病,踹一下回一拳,拳击动作很标准,然后翻身搂住平原狼。
  平原狼朦胧之间感知鬼压床,本能蹭出袋鼠臂弯,往下窜窜跟鬣狗挤成一团。
  鬣狗正在草原梦里驰骋,无意识间嗅到一丝凶猛科属的气息,本能远离,一不留神压到阔耳狐。
  阔耳狐小小一团,逃不开,也跑不掉,谁成想不知哪来的一条蛇尾巴给他勾了出来。
  加蓬咝蝰帮完狐狸,又把快爬出被子的扬子鳄往回拦拦,蛇科就这点好,睡觉不用闭眼,安顿好周边,胖胖蛇才继续安眠。
  宿舍一角,北美灰熊抱着被子,假装自己在冬眠。
  ——冷夜终将过去,每个同学都有光明未来。
  单人床上,耳后一簇橘羽的佟小南体力告急,暂停野性之力释放,微微调整呼吸,静待恢复。
  北极熊也没睡,过去一小时就这么背靠墙坐在床里,满脸嫌弃地盯着一地同窗。
  佟小南拿过手机敲字,递给聂冰原看:都是同学,你忍心不帮?
  聂冰原皱眉拿过手机,删了输入框里的字,重新打上自己的:雪中送炭应该,但时机不巧。
  换佟小南继续:怎么不巧,他们正好还能帮你壮壮胆。
  聂冰原抢过来,噼里啪啦:但是人多阳气太重,鬼都吓跑了。
  佟小南:“……”
  这个角度他属实是没想到。
  临近天亮,佟小南也撑不住了,体力严重透支,别说释放野性之力,就连半兽化都很难再维持。
  幸好最冷的时间段已经过去。
  “睡吧,他们死不了。”聂冰原躺下,把人拉到自己怀里,然后慢慢兽化。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215。
  北极熊厚实的皮毛在晨曦里莹莹发亮,身下依偎着熟睡的佟小南。
  第二天晚上,电来了,暖气还没来。
  十人组也没来。
  佟小南有点奇怪,宿舍里等了半天,最后忍不住在群里问。
  南极大陆:你们今天不来了?
  哥的眼泪会骗人:不了不了,总打扰你也不好。
  人中赤兔:对,也不能让你天天释放野性之力,多伤身体。
  阔少:我们今天自己抱团就行。
  草丛之王:直面人生寒冷,方是英雄本色。
  “……”佟小南盯了半晌聊天群,若有所思转头,看向一入夜就跑过来的北极熊,“你威胁他们了?”
  聂冰原不爽:“我是那种人?”
  佟小南困惑了:“那他们怎么……”
  聂冰原:“我是看你太累,想去找他们商量,但他们一个个见我就跑。”
  佟小南:“……你敢不敢形容一下你当时的精神风貌。”
  聂冰原举手,信誓旦旦:“我保证春风满面,团结友爱,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根本不等我走到跟前,见我跟见鬼似的,嗖一下就没影。”
  同一时间,胖胖蛇宿舍。
  还是昨天阵容,还是同款地铺,唯一区别樊林可以搬回来跟大家抱成一团了。
  哥的眼泪会骗人:“虽然这屋非常冷。”
  樊林:“但是不会有夜半翻书声。”
  人中赤兔:“你们确定是床上发出来的?”
  张少宣:“绝对,不是佟小南就是聂冰原。”
  我不狗:“可是他俩没人在看书。”
  好虎架不住群狼:“那就是床底下。”
  草丛之王:“或者再往下的地砖缝隙里……”
  蹦蹦:“妈的你们可以了,还让不让人睡!”
  大杀雕:“胖胖蛇快抱紧我。”
  邱孟萌:“……”
  215宿舍。
  “应该就是它惹的祸了。”坐在床上的佟小南把吊坠从领口拿出来,低头皱眉盯着,昨天无解的问题今天依然无解,并且还蔓延到了无辜同窗身上。
  “别看了,再盯它该装死还装死。”坐床边的聂冰原直接伸手,帮他把吊坠塞回去,“今天晚上的任务就是好好睡觉。”
  佟小南疑惑:“你不想用科学方法寻找迷信真相了?”
  “想,但不差这一天,”聂冰原按住佟小南头顶,凑近脸,“你的黑眼圈已经要掉到地上了。”
  佟小南还是很在意,抿紧嘴唇坐在那里又想了一会儿,等回过神,发现聂冰原已经起身脱掉上衣。
  与昨日截然不同的灯火通明,将他从肩胛到腰腹的线条描摹得清晰。
  佟小南对聂冰原身材的印象,还停留在考第四大的体测,短短几个月时间,对方的肌肉似乎更结实了,不知何时已渐渐褪去少年的单薄与青涩。
  而且聂冰原的感觉是对的,佟小南微微仰头,视线往上,这家伙的个子真的又长了。
  脱了上衣的北极熊才真正进入舒适状态,没了昨天那堆闹哄哄的家伙,聂冰原现在嗅着寒冷的味道都觉得沁人心脾,轻车熟路去了盥洗室。
  佟小南望着那抹自在背影消失在盥洗室内,忽然反应过来:“老聂,你今天还在我这儿睡?”
  “嗯——”聂冰原似乎已经开始洗脸,连带着水声一起传出来。
  “为什么?”佟小南有点懵,昨天还能理解,被噩梦刺激的小小可怜北极熊跑过来寻安慰,虽然对方坚称是兄弟交心,今天没有坦白局,石头也再无反应,聂冰原还要留宿?
  盥洗室里:“万一石头半夜有动静了,我在你就不用害怕——”
  佟小南:“……昨天往我怀里钻的是哪位?”
  “第一次听见鬼走路,没有心理准备很正常,后来不就变成你往我怀里躲了——”
  “我往你?什么时候?”
  “睡觉——”
  “……那是北极熊暖和,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话就不能忍了,盥洗室里探出半个身子:“北极熊不是我?”
  佟小南看看叼着牙刷一嘴泡沫的聂冰原,再想想热热乎乎又好揉又好抱的北极熊,天平果断倾斜:“比你可爱多了。”
  洗漱完毕的聂冰原一出来就感觉到暖意微风,奇怪看向佟小南,果然,端坐在床上的人耳后一簇鲜亮的橘,正处于半兽化形态:“你在释放野性之力?”
  “没暖气还是太冷了,烘一烘,你先睡你的。”佟小南说着,还贴心地往里靠了靠,让出位置。
  聂冰原一脸迷惑地上床,一脸迷惑地躺下,扯过被子时终于忍不住提醒:“这屋里就咱俩,你是南极洲,我是北冰洋。”
  “南极大陆。”佟小南现在一天能纠正八百遍,群里这么喊,喊得聂冰原都顺口了。
  “先不管这个,”昵称好解决,聂冰原想问的是,“就咱俩,有必要吹暖风吗?”
  其实没必要。
  但佟小南得找点事分散一下注意力,最好能在躺下之前把刚才刻在大脑里有关北极熊身材的画面都清空,实在清不空,通过释放野性之力消耗一下年轻人过于旺盛的精气神也好。
  佟小南:“老聂,你不要对极地科属有刻板印象,帝企鹅不是不怕冷,是很多只挤在一起才不怕冷,像我这样形单影只的……”
  “等等,”聂冰原神情复杂,“这个话术我熟悉……”
  北极熊打断了帝企鹅,可是又一个全然陌生的声音打断了北极熊。
  “谁?谁在说话?”
  那声音分明从佟小南身上传出来,一个年轻的男人声音。
  聂冰原猛地坐起来,佟小南不可置信掏出吊坠,因为动作太急,差点扯掉。
  果然,吊坠又在隐隐泛着白色荧光。
  “这话该我问,”佟小南将吊坠拿近,目光警觉,声音沉着,“你是谁?”
  “好,我们先不用互报身份,”石头里的声音说道,“但可以交换一下基本信息,你在用什么通话?手机?电脑?这不涉及任何**安全,你可以回答的。”
  双方都在戒备,但双方也都想获取更多信息。
  佟小南给了聂冰原一个眼神。
  聂冰原明白,对方用的是“你”,佟小南用的也是“我”,而非“我们”,那么自己就没必要开口,暴露这边其实有两个人的事。
  情况不明时,多一条信息给对方就多一分风险。
  “你在用什么通话,”佟小南把问题丢给对方,“你先说。”
  几秒安静。
  但石头里的人显然做决定很快,并不拖泥带水:“石头,我在用一块石头跟你说话。”
  南北极震惊交换眼神,但只能压着内心激动。
  “我也是。”佟小南谨慎而简洁,并立刻抛出问题,占据主动,“你手里的是什么石头?”
  “形状不规则,表面沁着一种很微妙的灰蓝色,”陌生男声稍作停顿,似在思考后面的要不要说,但最终还是说了,“来自摩努赫岛。”
  聂冰原和佟小南几乎要在床上坐不住,信息全对上了。
  虽然还不清楚对面是善是恶,但至少目前看来,对方愿意妥协退让,以便交流能继续,同时给予的信息也相对真实,起码他俩没有发现什么破绽。
  “我的石头也是,”佟小南回应道,“灰蓝色,来自摩努赫岛,不过很小,是打磨过的。”
  石头里:“打磨?为什么,实验需要?”
  佟小南:“……算是吧。”
  石头里:“但是摩努赫岛上的这种石头很多,有做实验材料的,也有被随便捡走的,为什么只有我和你说上话了?”
  不等回答,石头里又道:“可能是我们正巧同时满足了某个特殊条件。”
  “比如?”佟小南立刻追问,直觉对方还有可挖掘的信息,“你跟我说上话时,正在做什么?”
  石头里这次没有让步:“之前我已经让了你几次,是因为听声音我觉得你应该比我年纪小,但不能总是你问我答。”
  “不是我不想说,是我确实没做什么特别的事,”佟小南看了一眼聂冰原,“跟你通话之前,就是脱衣服,躺床上,准备睡觉,屋里供暖还出了问题,现在冷得像冰窖。”
  被拿来当素材的北极熊:“……”
  石头里声音疑惑:“大夏天你要什么供暖?”接着想到一种可能,“你在南半球?”
  佟小南好气又好笑:“不管哪个半球五月份都冻着呢,还大夏天,除非你在赤道。”
  石头里没了声音,这次安静得时间比之前都久。
  佟小南甚至怀疑对方下线了:“还在吗?”
  “在,”对方终于开口,“但我这里是八月。”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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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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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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