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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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厅中偶尔有笑声传出来,更显得走廊亭落内安静，沈黛娇说罢了后，沈祁沉默了有些许时候,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额头，放缓了声音：“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十一年。”沈黛娇说着仰起头看他，目光平静，“马上十二年了。”
“丫头，或许已经是白骨成灰。”沈祁有些无奈，可心里也知道劝不住她,还是依了她的话,“酉州那边的事,你是听谁说的。”
“周小将军向我借了两个镖师去酉州,是为黎国通商准备的,十四娘手底下那几个人去过酉州数趟,对那边的山路比较熟悉。”
“你怀疑那些人还活着？”
“四叔也说了,可能白骨成灰，但更大的可能还活着,当初四叔跟随前去剿匪，可确定全数落网？酉州本就地形复杂,究竟有多少流寇你们也不能确定。”沈黛娇顿了顿,“前几年流寇虽有，却很散乱,但这几年劫持的那几个案子，有当初那帮人的影子,我不得不多想。”
十一年前沈家三老爷夫妇惨死,这个阴影就埋在了沈家人心底,虽说朝廷派兵剿匪,贼首伏法，一干人等被抓，他们的据点也被清了，但对沈家人来说，始终还是差点什么。
酉州那边素来不是什么太平之地，运送赈灾银两之前，也时常会有商队被劫持，然这些被劫的商队，人大都是能活下来的，这些流寇都是为了求财，抢了东西拿了赎金，自然会放人。
但那次赈灾不一样，仿佛是看准了那赈灾的车马，来势汹汹，那么多士兵跟随都抵挡不过，最后兵分两步才将赈灾的银两送走藏起来，也因为这个，那些流寇将怒气都撒在了被抓的沈侍郎沈砚身上。
沈砚死后被吊在途径的官道上，被流寇用来挑衅官兵，在赵大人与沈夫人齐氏躲藏被发现后，齐氏为了保护丈夫用性命换来的赈灾银两，跟着被杀。
而对沈家人来说，最难以承受的，还是最后那些流寇被押送回晋阳城，斩首时做的一件事，那贼首咬了一件沈夫人的遗物，当着所有人的面，嬉笑着咽下去，挑衅着天威，侮辱着沈家人。
沈祁是亲眼看着这一幕的，回来之后并不敢把这件事告诉老夫人，也不敢说自己哥哥和嫂子当初究竟承受了什么，被带回来时，身上少了什么物件。
但到底还是被知道了，刑场那么多人，事情还是传到了沈老夫人的耳朵里。
沈老夫人几乎是要晕厥过去，为了还什么都不知道的孙女忍了，沈府上下的人谁都不敢提刑场上发生了什么，可最终，在葬礼上，孩童防不胜防的话，将这件事直接的告诉在了沈黛娇面前。
因为这件事，沈家这些年来和孙家的关系始终很淡，几乎不走动，沈砚心里还想着，娇娇年纪小，总会过去的，但他没想到的是，这孩子一记就是十一年，对当初那些流寇的行为耿耿于怀，至今都不能释怀。
“当时被抓的那些流寇，全都已经斩首，若是还有逃走的，只怕是不好抓捕。”沈祁
沈祁看着侄女，“你亦不能赶去酉州。”
“四叔，大海捞针，便也是有东西可以捞的。”沈黛娇微微一笑，“时隔这么多年，所有人都觉得事情过去了，这才不会有人在意。”没人在意了，总能摸到边际，查到那些人中是否还有逃走的。
“你这丫头，这些年瞒着我查了多少？”
“也没多少。”沈黛娇看向前厅方向，“两年前，十四娘去酉州，在酉州的一处当铺中找到了娘的手镯，那是外祖母留给母亲的，当铺的人回忆，来当的人是个中年妇人，典的还是死当。”
死当，那便是没有余下的线索了，但至少从这点可以证明，当初拿走爹娘随身之物的人还在，亦或是有关系，只要有这，她就能继续往下查。
“那你想让四叔做什么？”沈祁太了解她了，换做几年前，酉州那边流寇还没聚集，她或许还停留在只查这上面，但这几年迹象种种，她一定是想找回三哥三嫂的东西。
“酉州知府与四叔可相熟？”
“你想查什么？”
“查酉州这几年来的一些县志典籍，正好这一趟周小将军前去，我可以让十四娘走一趟。”
“我写封信，你让她带过去。”
沈黛娇笑道：“那我就先谢过四叔了。”
沈祁揉了揉她的头发：“陆家不错。”
“四叔也觉得不错？”
“你若觉得不错，四叔也觉得好。”沈祁看着她，神情里满是感慨，一眨眼就这么多年过去，小丫头长成了大姑娘，连婚事都是她自己做主了去，别人不晓得，他可门清，赐婚的圣旨若不是她自己点了头的，圣上也不会下。
沈黛娇嘴角微扬：“四叔这一趟回来，可为我准备了嫁妆？”
“哪有姑娘家这么讨要嫁妆的。”沈祁扬起手，最终在她额头上轻轻拍了下，“也没见你关心关心。”
“我关心四婶就行了，关心你做什么。”沈黛娇凑近了，笑着问道，“四叔，我听说你那里藏了不少好书。”
沈祁看着她，沈黛娇也望着他，叔侄俩对看了好一会，博弈似的，最终沈祁笑出了声，没好气哼道：“行礼都在那儿，自己挑去。”
“好嘞。”沈黛娇脆生生应着，“那我先去看看四婶。”
看着她走远，沈祁脸上的笑容缓缓褪下，转了叹息，十一年了，到底还是只有自家人记得……
黄历二十四，宜出嫁，天不亮大房院里就开始热闹，沈黛娇昨夜陪了沈黛晴一宿，醒来时也是懵懵的，等她清醒过来，沈黛晴已经洗漱完毕在添妆了，此时窗外天蒙蒙亮，府内张灯结彩，早就已经收拾好。
宾客们纷纷到来，沈大老爷他们在前院迎客，周家那儿周子熠作为代表，带着阿璃前来。
片刻后，苏瑛也来了。
连家与陈山王府更熟些，陈山王夫妇去了连府，苏瑛便来了沈家，她一进府就来找沈黛娇，一群姑娘挤在沈黛晴的闺房中叽叽喳喳，待到前院那儿来通传，连家的花轿快到了。
“我哥哥他紧张死了，眼看着婚期越来越近，他昨个夜里竟然没睡着。”苏瑛拉着沈黛娇在前院，说着悄悄话，“他还把他那么宝贝换了地方藏，等新嫂嫂进了门我就告诉她。”
“听闻白夷族的那位郡主人很温柔。”沈黛娇见过那两个郡主，小的活泼，大的那个看起来很温和。
“那就更不能让我哥哥欺负了去。”
沈黛娇笑了，一家四口地位最低，等郡主进门，苏缙的地位还是最低的。
“来了！”一抬头，那边花轿已经到了沈家门口，鞭炮齐鸣，热闹的人声都快听不见，苏瑛捂着耳朵瞧着，踮脚望出去，“他们带的人还挺多，我哥也在后面。”
沈家弟兄多，遇到妹妹们出嫁，总是要刁难上一番，前两年沈大小姐出嫁，新郎官被关在外面足足有半个时辰，这回他们倒是做足了准备，带了好些人来，不怕这边出难题。
但沈黛娇没凑这热闹，给钱就放行的她，早在八年前小姑出嫁时就干过收了银子直接放人进来这样的事，此后的沈家喜事，大家都不“劳驾”她去拦门了，太容易被收买了。
两刻钟不到，随着外面一阵哄笑，终于放行了，连家三少爷生的玉树临风，一身喜服更是出众，进了门拜过岳父岳母后，内院中，沈世康背着妹妹去了祠堂跪过祖宗，将她带到了前院。
跪别父母，拜过老夫人，一声锣响，新娘子出门。
送上了花轿，沈大夫人钱氏在门口抹着泪，晋阳城的习俗，一盆水送走了花轿。
已是正午，沈家宴客，沈黛娇在女眷中坐了片刻后，来到了外厅，让抱冬进去跑了一趟，片刻后，周子熠走了出来。
两个人走到廊下，稍微安静了些，沈黛娇递给他一封信：“这是我四叔的书信，你若有什么想询问酉州知府的，拿着这书信去拜访，还有一封我交给了十四娘，这一趟她跟着你们去。”
“不是两个镖师？”周子熠将信收到怀里，“你想办什么事？”
沈黛娇解释道：“你不是说那些流寇已经集结到了一块儿，商队往来也会有危险，我让十四娘去瞧瞧，提前打探一下，过几月我这儿就有不少东西要送过去。”
“行，那就让她跟着我们一块儿，过两天就出发了。”周子熠端看了她片刻，“你出嫁我回不来，到时候给你捎些东西。”
“不碍事，阿璃来就行。”
“阿璃跟着我去西北州，也回不来。”
沈黛娇轻轻噢了声：“阿璃也去西北州？”
“是啊，我想了想，还是带她回去，早前二叔捡到她时什么都没说，兴许还能找到她的家人。”
沈黛娇扬眉，找家人？周将军本就是从死人堆里找到的阿璃，他说要去找她家人……这借口，恐怕也就阿璃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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