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一盆洗菜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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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急诊科的门口，来来往往都是病人家属，也有拄拐等候的病号，他们都神态各异，来去匆忙唯独不见一张笑颜。
有人因为医药费太高，准备放弃治疗回家等死，也有人在为几千块的医疗负担争吵。
有人穿金戴银浓妆艳抹，追在医生后求贫困证明和社会的帮助，也有人一身破败闷声不响抗下所有。
有人割腕跳楼说着人间不值得，也有人带着最后的眷恋推进太平间，活着的人想死，想死的人都劝他们要好好活着。
王大龙内心一片冰寒。
叔伯们起初还在为奶奶医药费争吵，到后来就演变成了老宅的争夺。
奶奶还在病床上躺着，他们就已经开始遗产争夺了，对于奶奶后续治疗却只字不提。
父亲靠墙坐着一语不发，王晓妮在轮椅上安慰父亲不让他生气。
从晓妮出事之后，父亲的心脏就一直不好，卖掉了宅子跟乡下奶奶住在一起，顺便照料老人起居，而王大龙将赚回来钱大部分都寄回了家里，希望能让父亲和奶奶改善一下生活，自己和妹妹还年轻可以将就一下。
然而……
两天前寄父亲的四十万，在奶奶劝说下被大伯拿去给儿子买房付了首付，说是借，其实……
懂的都懂。
往常寄回家里的营养品奶奶都说吃不了，然后全被大伯和三叔拿走，空手而来，满载而归。
这些钱都是王大龙的直播收益，前阵子黑浮屠视频的大火才带火了直播，现在他身上也只剩下不到五千块，那是他们兄妹的房租和生活费。
开开心心回乡下看望父亲和奶奶，结果因为一场病迎头泼了一盆冷水。
“不是还有大龙这孩子吗？他能赚钱，老太婆的医药费他们家出就行了，四十万说拿就拿了，还在乎这两万块么？！”
三叔扯着嗓子与大伯争辩，争论不过还要去拉父亲。
“老二你说说，反正你儿子也在这儿，照我说你们一家都出了得了，我们家孩子还没毕业，都要花钱。”
父亲看看王大龙，又看看三叔，正要开口大伯又插话进来。
“医药费的事用不着咱们操心，有老二他们一家，他们家有的是钱，老婆子这处老宅你也别跟我争，你们家两个女儿，要老宅有啥用？她们一结婚你还有大把彩礼，我们家两个儿子，我总得为他们考虑吧？”
“你不是刚在城里买一套么？合着所有好处都只能你一个人，我这老三就不是人了？老婆子她就是偏心，凭什么就只准你们家买房？我就是不让，这老宅必须有我们家的份儿！”
“来来，大龙你给大伯评评理，经常来看老婆子的是我……”
“停停！大哥，你咋不说就你拿回去的东西最多呢？哪回不是几箱几箱往家搬？你这是去老婆子家进货了么？”
大伯急眼了：“你说谁进货？你说谁？上回你把老婆子的按摩椅搬回家你咋不说？！”
看着荒唐的一幕，王大龙突然替老人感到悲哀。
书上说，医院是拯救生命的地方，有天使的守护，有人间的温暖，可现实却是一面照妖镜，人性的试炼场。
“爸，推我去看奶奶吧，这里交给哥哥。”
王晓妮也看腻了家产争夺的狗血戏码，一刻都不想再待了。
乡下的老宅子也不值什么钱，又不是山野别墅，更比不上京都四合院，可就是这个不起眼的宅子，上演着人间荒唐。
病房里。
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看到进来的父女俩眼泪再也绷不住，王晓妮又安慰起了老人。
父亲很沉默，喊了一声妈就再也没有说话。
“二娃子，娘对不住你啊。”
老人知道他心里的委屈，从小到大最不得宠的是他，一直照顾老人起居的是他，病床前忙前忙后的还是他，然而偏爱的老大老三……
“妈你先躺下，你这是……”
老人的一声歉意让父亲慌了手脚，赶忙扶她躺下。
这时候王大龙也进来了，脸色不是太好看，大伯三叔吵闹着要拉王大龙出去说事，被进来复查的医生轰了出去。
虽说病房是隔音的，外面的吵闹听不到，但老人并不糊涂，十有**又把所有负担和压力都推到老二一家身上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每到这个时候老大老三才会姗姗来迟，时间都像是掐准了的。
“这下你们可以放心了，病情暂时稳定，不过还得观察几天，注意稳住病人情绪，年龄大了惊受不了太大刺激。”
“好的谢谢医生。”
王大龙脸色这才有了好转。
“这里留下一两个家属就行，你们商量着来吧，后续治疗你们还是得想办法。”
“嗯，知道了。”
王大龙将医生送了出去，奶奶病情稳定，这也算是个好消息了。
大伯三叔满脸堆笑，一口一个妈对老人嘘寒问暖，就好像外面争论老婆子老宅归属的不是他们。
“妈你就放心吧，后续治疗有大龙这孩子担着，你现在只用吃好喝好，好好养病。”
三叔削了颗苹果，递到老人面前，老人拒绝，自己抱着就啃起来，嘴里含糊不清：“就是，妈。嘎吱嘎吱。你也不用心疼钱，老二他们家不缺。嘎吱嘎吱嘎吱。”
大伯剥了根香蕉，塞进嘴里：“妈，等你出院了，咱们一大家子去三亚，带大龙这孩子出去见见世面。”
叔伯二人卖力表演着，似乎已经吃死了王大龙他们一家，老二是个本分的老实人，王大龙这孩子又重感情，尤其是对从小经常塞给他东西的奶奶。
至于王晓妮，在他们眼里就是个没用的废物，一个坐在轮椅上的残疾人能有多大用？因此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哪怕只是一声招呼。
“三叔，大伯。你们谁留下照顾奶奶？”
王大龙依旧面无表情，问出了这句话，希望他们能有点良知，哪怕只是演戏骗骗老人……
短暂的安静，叔伯二人看着王大龙，又扫一眼不说话的父亲和王晓妮，胡乱地将香蕉塞进嘴里。
“大龙，你看这样好不好？大伯呢，厂子里忙，你也知道请假一天要扣两三百呢，家里还有你两个弟弟和婶婶。”
“对对！大龙，要不让你爸和晓妮照顾吧，反正他们俩都没事，都闲着，我们家还有两个学生要供应，脱不开身呐！”
三叔将吃完的苹果核扔进垃圾桶，在衣服上擦擦手。
父亲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究还是咽了下去，一声长叹背影颓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