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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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沉星并没有晕多久，醒过来的时候医师刚走，刚睁开眼就被一个黑团团扑在脸上。“啧！做什么？”骆沉星抬手把小黑从脸上拎起来。
小黑缩着四只爪爪，幽幽道：“我以后会对你好点的。”
骆沉星挑眉：“你受什么刺激了？”
“感觉怎么样？”旁边传来一个声音。
骆沉星扭头看着从椅子上站起来的骆书文，各种可行的称呼在嘴里转了一圈，最终都没叫出口。
“我没事。”他放开小黑，坐起来问道：“下午的抽签开始了吗？”
骆书文张了张嘴，又闭上，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骆沉星：“？？”
小黑：“你还要比？”
骆沉星目光困惑地扫过这一人一猫，狐疑道：“难道因为我掉下擂台后先落地，被判输了？”
小黑：“……没有，你赢了。”
骆沉星：“那为什么不比？”
小黑扭头和骆书文快速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到：难道他根本不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那应不应该告诉他？
最后，为了照顾病人情绪，他们最终选择什么都没说。
“你的幻影步是跟谁学的？”过了一会儿，骆书文问道。
“幻影步？”骆沉星根本没听过这个名字，想了想，问：“你是说我在擂台上用的体术？”
骆书文点头：“那是闻人家为弥补阵法攻击的弱点，自创的一种移动方式，极难掌握，你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
小黑：还能是谁？老盟主呗！
不过祖父交代过，这事儿得保密。
“抱歉，我不能说。”骆沉星道。
老头教他的时候跟闹着玩儿似的，他也是随便学学，没想到第一次公开用，就被看出了门道。
不过。
既然骆家都不清楚自己跟闻人尧的关系，那说明这场收养关系里，还有更高层级的人扮演了中间桥梁。
骆书文只是好奇，并不打算刨根问底，他离开前好歹是想起了交代昨天没来得及说的事：“当初让我们收养你的人是族长，你找个时间去见见他吧。”
骆沉星眸光微动，然后点头应了一声。
骆书文走出去带上门后，骆沉星才撑不住了般轻轻往后一靠，结果背撞在床头，疼得他倒吸一口气。
小黑紧张道：“怎么了怎么了？”
“啧。”他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恹恹道：“睡会儿，抽签开始前叫我。”
其实根本睡不着，浑身都疼，只能昏昏沉沉地趴着，脑子放空回复精神。
小黑这会儿也不敢吵他了，守了一会儿，就出去叫人送午饭过来。
又不知过了多久，床边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骆沉星没动。
这里是医师院，对方可能是医师，可能是去而复返的骆书文，甚至可能是任何人，但他不想管，睁眼都嫌累。
直到一股熟悉的烟草味卷入鼻尖，骆沉星脑子倏地清明过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想的，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动，看上去仿佛真的睡着了一般。
片刻后，一只大手轻轻落在他额头上，一触即离，然后又隔着被子近乎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受伤的脚踝。
骆沉星睫毛轻轻颤动，感觉自己快绷不住了。
好在对方很快又收回手，然后再无任何动作。
屋子里安静极了，落针可闻，但骆沉星知道对方没离开。
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耳边忽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下午的比赛别去了？”
这次不是祈使句，而是在征求他意见。
骆沉星心下一动。
不去难道让你那五千万打水漂吗？
想都别想！
简寇没得到回应，随即俯下身，一手撑在骆沉星颈侧，一手撑在枕头上，低声道：“或者我现在就带你离开。”
这次不是征求意见。
而是威胁。
“……”
你哪位？
就在骆沉星几乎要忍不住开口怼他的时候，外面传来开门声。
简寇微微侧头，朝门口投去一道冰冷的目光。
！！！
——刚迈进三条腿的小黑几乎当场去世！
它鼓着眼睛倒抽一口冷气，然后四肢僵硬地朝后倒退，迅速带上门。
端着饭菜跟在它身后的中年人愣了愣：“不进去吗，溪少爷？”
“嘘——”小黑炸开毛原地跳起来，用近乎崩溃的气音说道：“东西放在这儿！你走吧！”
“哦。”那人莫名其妙的离开了。
小黑魂飞天外地僵在原地，进不敢进，走不敢走。
一想到简寇手臂撑在骆沉星身体上方，几乎将人半抱在怀里的暧昧姿势，它就觉得自己快裂开了。
艹艹艹
这两人什么情况啊！？
门被带上的时候，骆沉星就迅速翻身坐起来。
简寇稍稍退开一段距离，目光却紧盯着他。
“你是不是在我身上押了一千灵玉？”骆沉星问他。
简寇眉峰一捻：“随便押的，没让你去为了这点钱拼命。”
这点钱？
骆沉星发现贫困人口跟土豪之间果然存在无法逾越的代沟。
“好吧，抛开钱的问题，我还有其他必须上场的理由。”骆沉星说。
“什么理由？”简寇压下目光。
代表骆家而战。
这话没法说，也解释不清楚，毕竟作为一个初来乍到的养子，怎么看也不应该有这么强的家族荣誉感才是。
“简队长。”
最后，骆沉星用了一个百试百灵的噎人大招，问道：“我其实挺好奇，你到底是以什么立场来问我，来管我？”
简寇：“……”
就在骆沉星以为对方又会再一次被气走的时候，简寇却皱着眉突然逼近，用力抓住他那只没受伤的手臂，一种难以克制的情绪穿透他那张不动声色的假面，疯狂奔涌而出。
骆沉星心跳瞬间漏掉一拍，仿佛预感到了什么。
简寇薄唇微动：“我——”
呜——
演武场的方向传来号角声。
“快开始了！”骆沉星迅速推开简寇，单脚蹦下床，胡乱地蹬上鞋子，抓过口罩和外套逃也似的跛了出去。
“走了。”骆沉星唤了声蹲在门外思考喵生的小黑，单腿蹦出医师院。
病房里，简寇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被骆沉星推开的那一刹那，他的心脏就像骤然落空一般，沉入冰湖，沉入深渊，留下满腔怒火。
“你到底是以什么立场来问我，来管我？”
为什么会忍不住去管他，去靠近他？
简寇没有朋友，但至少分得清，正常人是不会对朋友起生理反应的，不会被他亲一下就升起欲/火，也不会看到他被温泉浸湿的模样就想入非非。
不会想抱他，想掐住他的腰，把他按在自己身下揉他，但又无法忍受他受一点伤，想时时刻刻护着他。
简寇点了根烟，沉默良久，终于缓缓从狂躁的思绪中抓住了那根左右自己情绪的弦。
然后，渐渐看清了。
……
骆沉星还没走进演武场，就被眼睛哭得红彤彤的闻人萱给堵住了。
“你……有事吗？”骆沉星诧异地看着她，这是被人欺负了？
“对，对不起。”闻人萱又变成了那个说话磕磕巴巴的软妹子，小声问道：“你，你的伤没事吧？”
“没事。”骆沉星说完往里面走，结果再次被拦住。
他低着头，不解地看着这个身高只到自己下巴的小姑娘，“还有事吗？”
“嗯。”闻人萱吸了吸鼻子，闷闷道：“现，现在好多人说我早上是故意输给你的，你要，要加油，向他们证明我是真的打不过你，不，不然我们都会被当做是打假赛的。”
“打假赛？”骆沉星是真的有些吃惊，“你和我？”
闻人萱抬头看着他，说：“因为你早上用了我们闻人家的幻影步，他们都以为你来自闻人家。”
骆沉星沉默了两秒，觉得自己好像并不冤……
下午的比斗都在演武场进行。
抽完签，骆沉星看了眼高台的方向，发现简寇居然不在，此刻他位置上坐着的是那个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女生。
“简队长下午不来？”协会副会长歪过头问道。
“不清楚，看他老人家心情。”宣兮扫过他身后，说：“你带来的手下，好像少了几个人。”
协会副会长面色不变，笑着道：“他们嫌这里隔得远，跑到看台上去看比赛了。”
“哦。”宣兮点点头，眼中闪过怀疑。
骆沉星的号码靠后，等了近两个时辰才轮到上场。
他在各种怀疑的、好奇的、不服气的、若有所思的目光中一瘸一拐地走上擂台，抬起眼皮就看到杵在自己对面的雷行霄。
雷行霄：“……”
骆沉星：“……”
裁判宣布比赛开始后，两个人都没动。
台上的观众几乎已经适应了他这场场出幺蛾子的节奏，纷纷伸出了脖子默默观望。
几秒后，雷行霄平静道：“我全部身家是十一枚灵玉。”
骆沉星：“然后？”
雷行霄：“然后全部押在了你身上。”
骆沉星：“……”
雷行霄郑重地警告道：“明天只许赢不许输！”
说完转身朝裁判打了个手势：“我认输。”
然后把大刀往背上一甩，潇洒不羁地跳下擂台。
骆沉星：“……”
所有人：“……”
这他妈还有傻逼说他不是打假赛的？？
骆沉星恍恍惚惚地蹦下擂台，恍恍惚惚地去食阁找了点吃的果腹。
入夜后，恍恍惚惚地去见了风良杰，又恍恍惚惚地被他带到了风氏禁地。
穿过层层结界，一棵巨大的梧桐树映入眼底，它长得太高了，枝叶遮天蔽日。
梧桐树下有一个玉台，玉台旁有一汪泉水，泉水中蕴含着充沛的灵气，是风氏的修行圣地。
“这玉台就是以前放凤凰蛋的地方。”风良杰突然开口。
骆沉星转头看着他，脑子里却吵吵嚷嚷地响着声音：“啁啁啁——火——”
“闻人尧说带你来一次禁地，就能知道凤凰蛋的消息。”风良杰臭着脸道：“现在承诺他的事我已全部兑现，轮到你给我答案了。”
他说完，发现骆沉星根本没有在看自己，神情顿时变得严厉而充满压迫：“我脾气可不好，你们两个要是敢联手耍我，休怪我——”
“稍等。”骆沉星被脑子里的声音吵得不行，只得打断他，然后瘸着腿绕过风良杰，走到梧桐树下。
“啁啁啁——”
脑子里的声音激动不已。
骆沉星停下脚步，右手下意识地伸向梧桐树，却在中途被人拦住了。
“休要放肆！带你入禁地已经是破例，你还想碰这——”
风良杰斥责的话卡在喉咙里，目光猝不及防对上骆沉星瞳孔深处的两团火焰，那火焰有灵，挟着恐怖的威压震向他的意识海，没有真正伤人，而更像是一种小孩恶作剧般的恐吓。
“啁——”
风良杰霍然后退几步，然后整个人就像被点了穴一样定住了。
骆沉星的手掌已经覆在梧桐树的树干上，这一刻，风月无声，不知道在此间候守了多少个春夏秋冬的梧桐树轻轻颤动，簌簌的声音里含着悠远的叹息。
一片树叶打着旋飘下来，落在骆沉星肩膀上，他抬起头，眉目藏着一丝温柔。
我回来了。
下一瞬，风良杰陡然睁大眼。
一团小小的火焰从梧桐树里飞出来，屁股一扭一扭地停在骆沉星面前。
“过来吧。”骆沉星朝它伸出手。
“啁——”
小火团钻进他雪白的掌心。
三团火汇聚，融合，紧接着，浩瀚而爆裂的力量不受控制地冲出骆沉星的身体，摧枯拉朽地炸向四周。
轰——
刹那间，天翻地覆，泉水被掀起，梧桐树直接被剃头，落叶狂舞，周围的树木被连根拔起，飞沙走石，力量继续冲击，碾碎了围着禁地的结界，随即卷向整片凤凰林。
“噗——”
风良杰被冲出十几米后才堪堪抓住一块石头停下来，他喷出一口血，难以置信地看向梧桐树下那个身体的每一寸皮肤都闪动着火焰色流光的人。
眼看波及范围越来越广，骆沉星咬着牙低喝一声：“——收！”
恐怖的冲击戛然而止。
几秒后……
哗啦——
被迫脱衣的梧桐树晃了晃自己光秃秃的树枝。
“……”骆沉星扫了眼满地的落叶，尴尬道：“抱歉，明年再长吧。”
他说完突然踉跄了一下，脸色瞬间煞白。
力量被收回，开始在脆弱的经脉中疯狂游走，所经之处如利刃割纸，留下密密麻麻的裂口，于是五脏六腑都开始叫嚣抗议，甚至连浑身的骨头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好似要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量搅碎了一般。
“没有蛋壳作为容器，他现在的身体承受不了自己的力量。”
“你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的身体并没有发育好？”
“我不是神，光是为了看清那条线的走向，我就付出了一只眼睛作为代价”
“那现在怎么办，他快死了？”
“能怎么办？既然水快把瓶子撑爆了，那就倒掉水。”
“倒掉？失去力量的他还能改变什么？”
“慌什么？既然那条线是走向凤火光明，那么冥冥中一切自有定数，我们能做的，就是守住这团火不灭。”
……
骆沉星靠着树缓缓滑下去，脑子里跳动着纷杂的画面。
峡谷边，一团模糊的身影挨着自己，山风凛冽，远处是日落夕阳。
那个身影靠过来，用稚嫩的声音说道：“蛋蛋，等我能化成人形了，就带你去下面的人间看看，爹爹说那里有灯火，有炊烟，有唱曲的，有说故事的，有好多好多人，好多好多声音，我要带你走遍人间的每一个地方，还给你买好多好多小糖人，好不好？”
“我又不能吃。”
“我可以舔给你看啊。”
“滚！”
“哈哈哈哈。”
“蠢狗！”
“咬你哦！”
但是，到最后的最后，那么声音的主人也没有化成人形来找自己，没有带自己走遍人间的每一个地方，也没有给自己买好多好多的小糖人。
他死了。
死在了三十年前的某个夜晚。
被剥皮抽筋，尸骨无存。
闻人尧他们说，元神散去后，所有力量和记忆都会随之而去。
“你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骆沉星于是听到记忆中的自己用软软嫩嫩的声音说道：“我想化成人形，去人间走一趟，看看灯火炊烟，听听故事，买一个小糖人。”
你既死了……
我便替你去这人间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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