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小肚鸡肠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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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贡川为自己的懒惰找借口，好像他过的坏日子都是他爸一手造成的。
    母亲叹了口气，对侄子的话是不满的，但她有什么办法呢，这个人孬好就这一堆了，她来张罗中午饭，人家哑巴是头一回来我家。
    母亲深深地知道，招待哑巴侄媳妇九香，不用什么七个碟八个碗，只要饭尽她吃就行了。
    母亲洗了五升米，一个老西天大锅煮了满满的一锅饭，菜还是不错的。一个方面庆贺老姜家新添人口，一个方面哑巴是新过门，菜不能太省。
    她炒了一个韭菜鸡蛋，杀了一只未开叫的小公鸡，从河里网了一把虾子，整了五六只菜。
    贡川是沾了哑巴的光，要是他来了，娘亲也没有那么客气招待他，娘亲顾虑到家里其他成员的感受，她这个破侄子来了，给他一口稀粥喝，没人赶他走就万事大吉了。
    但贡川媳妇来了，人家虽然是哑巴，但是头一趟走姑姥家，那是要当个人待的，就算老头子再不懂道理，也只能是干瞪眼瞅着她招待这小二口。
    贡川帮母亲撵鸡，我爸扛着锹与他迎面相逢。
    “姑爷你家来人了，姑姥非要杀鸡不可，我寻思着鸡还小，杀掉可惜了，可是拗不过姑姥。”
    贡川见了我爸，顿时矮了一大截，连忙讨好着。
    “来了谁了？老姜要杀鸡，她就是不会过日子，什么样乱七八糟的人都当个大人物对待。”
    “姑爷今天你可能不能不杀鸡，我媳妇是第一次来。”
    爸忙着队里的事，没对母亲横加干涉，随她去吧，谁让她讨了老姜做媳妇呢？
    见爸管得松了，贡川放开了，坐在灶房里，大腿翘在二腿上，与我母亲畅谈这次月西之行的所见所闻，好像他是什么了不起的任务，去月西县走访视察搞调研。
    母亲一个劲地询问哑巴家的基本情况，日子过得是不是捉襟见肘，温饱有无可能。
    贡川说：“看样子是难的，家里都是哑巴，我答应他秋后去看他。”
    “带点钱粮给他，女婿是半个儿子，你也不能白做人家的女婿。”
    “姑姥就看你了，我家是一点东西拿不出来了，如果你提供给我，那我没有理由不对老丈人好。”
    “你小兔崽子，我管你吃喝，还要管你老丈人家，这现实吗？走遍了大地县都找不到这条理由。我是叫你自己好好干，要有责任心，要对你娶的人负责。”
    吃饭的时候，哑巴笑的，她什么事都可以不笑，但吃饭就能让她笑得犹如不是哑巴一样。
    那天哑巴一次吃了八碗饭，吃到第五碗的时候，我母亲不给她吃了，吃胀死了还要贴一口大棺材。
    哑巴还要吃，结果又加了三碗，吃了过后，哑巴的肚子就像扣了一个瓦盆，挺得高高的，哑巴坐在门口抹肚皮，一动也动不了，直到晚上才敢站起来。
    舅舅家自从有了哑巴，告急的信一封接着一封往我家求救。
    母亲常常差遣我去舅舅家给他们送米送油，娘亲说如果是舅舅和贡川饿死了，她都懒得管了，但人家哑巴投奔了老姜家，还给老姜家生了后代，老姜家是后继有人了，她得关照一点。
    我十分不情愿地去舅舅家，但又不敢违抗母亲的命令。
    看到我表哥把小队折给他住的猪场拆得七零八乱，他家简直成了全平阳县最没用的人了，全平阳找不到第二个这样的人家，如果平阳县还能找到第二个这样的人家，那这个县一定是出了名的没用县。
    混得连个草房子都没得住，碰巧今年猪瘟厉害，猪场里的猪全部死光，舅舅一家迁就在猪场里，得以一个安身之所。
    猪场里的气味太难闻了，我低头掩鼻进去，我想这是猪出入的地方，我一个堂堂的人怎么能从猪圈挡缝里挤进去，他娘的什么世道？
    我见舅舅蜷缩在一堆烂被絮里，从那里冒出来一股烟雾，还以为他身上活火了。
    其实不然，他是在抽自擀的烟，如烧焦了的苦树皮味道。
    “舅舅我给你送来二斤香油，五斤挂面，你赶紧起来煮吃吧。”
    舅舅一骨碌爬了起来，披上了脏兮兮的破衣服，老眼里都是浑浊的眼泪。
    另一间屋子里破被絮里翘出了两个头，一个是贡川，一个是九香。
    懒猪贡川眼皮都懒得睁开，又埋进猪窝里睡觉了。
    我十分恼火地说：“真有你的，栽秧大忙季节，你也睡得住，看来上帝造了你，就是让你昏昏欲睡的。”
    九香见了我，知道吃的来了，她是睡不着了，一个劲地对着我笑。
    “笑什么笑？不是说你猴子上树都不会笑吗？今日见了我，为什么笑得如此开心？”
    主要是闻到了挂面和香油的味道。
    九香激动得嗷嗷叫，把我当成了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浪命菩萨。
    我想跟她谈两句，关于贡川这个人。
    可是她一个哑巴，纵使于我心有灵犀，但也不能正常交流。
    我来她是高兴的，但我总是要离开的，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当我离开你的时候，你会难过吗？
    我跟舅舅重复了母亲交代我的话：“舅舅栽秧吧，没有秧苗到处找找，有人剩下的，你跟表哥两个去拔，人误庄稼天理难容，你们饿死了就算了，但不要把九香饿死了，起码她还有我们家在支持她。”
    舅舅龇着指甲壳大的大牙，默默地点了头。
    舅舅要求我在那吃饭，我头摇摇。
    舅舅啊你们家搞到这样我才不吃你的饭呢，我饿死了都不吃。
    我听说贡川表哥小聪明，会修广播，我把一个听不出声音的广播带来让他修一下，强似花钱叫别人修。
    舅舅让我放在那里，他会修的。
    结果放了一个多月，等我再次给他家送吃的，广播不见了。
    他不但没有帮我修，反倒把我的广播卖钱用了。
    这下子我是不跟他客气了，我也不叫他什么表哥了：“狗屁不如的贡川懒猪，你这个坏种，你一年到头要沾了我家多少的光，你不但不思回报，反而变本加厉，这回子我是看清了你的本来面目，你是一个吸血鬼，你是一个寄居蟹，我不给到我家吃饭了，我也不给再给你家送吃的了，饿死了算我家烧了高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