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7章 幽冥鬼泉堵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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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永雷欧站在无人的空白走廊上，冰冷的灯光投射下来，他好像被那光压着，抬不起头，心脏也沉甸甸的。空气中有股消毒水的气味，他从墙上的健康贴士辨认出来，这里是随川家出事后樱待过的疗养院，也是他之前养伤的地方。
自己应当是在做梦，不然怎么会回到这里。
女孩稚嫩的声音从走廊另一头穿来。
“雷欧——”只到他腹部高度的女孩背着书包向他跑来，拉链上的卡通挂件随着动作摇摇晃晃，“在看什么呢？”银发紫瞳和自家发小如出一辙，脸蛋也和她小时候一样因为嗜甜轻微发胖。
“樱怎么变小了？”
“什么叫变小了，雷欧也就最近比我长高了一点嘛。”女孩气鼓鼓的，显得脸更圆了。他近看发现，她穿着初中制服，短发齐肩，俨然就是初中时期的樱。
他也是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视角在两人拉近距离的同时变低了，而周围也不再是医院的走廊，而是人流拥挤的商业街。
见他一脸困惑，樱主动牵起他的手拉着他往商店里走：“不要发呆了，在这里迷路了很难找的。”
据她所说，他们这次是来买两家人暑假一起出去旅游用的东西。
女孩神采奕奕，他却有种说不清的违和感：“叔叔阿姨也去吗？”
“当然了。”樱不解道，“有什么问题吗？”
雷欧哑然，太阳晒得他有点头晕，最后他只是含糊道：“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
“难道是中暑了？要不先回去吧。”
雷欧摇了摇头，不再思考噩梦的内容。
两个半大的孩子提着大包小包走出商城，女孩突然停下，指向对面大楼的广告屏。
“雷欧，那是你之前说的组合吗？”雷欧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在阳光下格外刺眼，“我记得你上次介绍的也是C开头的英文名。”
“怎么可能……”他看不清银幕上偶像的脸，只是没来由地惊慌失措，“走啦走啦。”他大步离开，女孩只能赶紧跟上。
“你不是很喜欢偶像吗，不再看看吗？”
“我没有！”
“但你之前还说想去梦之咲……”
“啊啊，樱你好吵啊——”女孩的追问在他耳中变得比蝉鸣还要恼人，“我现在就是不感兴趣了！樱之前也说过想成为阿姨一样的演员，最后不还是放弃了吗？！”
“我说过吗？”对方不以为然，歪着头想象了一下，轻笑道，“不过演戏的话确实也不错呢。”
两个人的记忆貌似有出入，但雷欧坚信不是自己的问题。反倒是樱，不知怎么变得不像是他认识的樱了。
没有意外，没有疗养院，樱在父母的推荐下加入剧团学习表演，两人一直是无话不谈的青梅竹马。一切都正常地进行着，但他在恍惚中回顾时，从眼前闪过的情景就如同失真的黑白老电影，他打了个瞌睡，剧情已经过半了。
“剧本这样写真的好吗？”回过神来，他和樱面对面坐着，手里是舞台剧的剧本。樱以前刚开始参与表演的时候，偶尔也会找雷欧帮忙对戏。
奇怪，什么叫“以前”？
“雷欧，这句话会不会有点偏离角色之前的形象了？”出落成少女模样的樱正在纠结刚刚的台词，“你看，本来温柔又开朗的人说出攻击性这么强的话，主动扮黑脸，不就失去角色原本的魅力了吗？”
他试图回想两人刚才的话题，脑子里一片空白，但他还是忍不住感叹道：“这也没办法，一定要有人这么做，故事才能继续下去。”
“这样说，就好像是被编剧放弃了一样。”少女失落地耷拉下脑袋，“即使是故事中的人，也会有完整自洽的情感才对啊。”
“樱不用考虑这些事。”他一时回答不上来，于是摸了摸她的头，“加油演好自己的角色吧，这次我一定会去看的。”
自己从小被称赞是作曲的天才，以天才的眼光来看，他认为樱在演戏方面相当有天赋。事实也正如他所料，少女高中去了专门研习表演的学校，在电视上出镜过几次之后顺利拿到了主角的剧本。
相对的，雷欧选择了升入普通的高中，他的才能没有因此被埋没，只是作为幕后工作者为商业活动供曲。然而，能让他感动到思如泉涌的事物越来越少了。
他所了解的青春不是这样的，但他也说不出这样有什么不好，或者从哪里开始更换选项能有更好的走向。
平平淡淡的高中生活临近尾声，审视着镜中面色平静的自己，他松了口气，又莫名遗憾。他将此归结于毕业的惆怅，与青梅竹马一同踏上参加毕业典礼的路。
“雷欧毕业之后打算做什么？”
“我报了附近的大学，虽然也学不到什么就是了。”音乐方面，他自认普通人教不了自己什么，“樱是打算接着进修表演吗？”
“嗯。其实，家里安排了我之后去国外留学。”少女脸上的微笑和她在银幕上所表现的别无二致，“雷欧会支持我的吧。”
月永雷欧被这句话定在原地，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性。仿佛电影还没有迎来**就戛然而止，也可能是他错过了本该有的悲欢。
场景突然切回疗养院昏暗的走廊，少女没有注意到他停在原地，径直向前走着，就要消失在幕布后。
他不顾一切地向前跑去，想要抓住她。
*
随川樱吓了一跳，她正在给雷欧换一下敷额头的毛巾，刚伸手就被突然醒来的少年抓住了手腕。
她发誓，自己绝对没有做任何玷污偶像清白的事——等等，好像在异性朋友家睡觉就足够影响偶像声誉了，而且他还是被自己硬拉进来的。
想到这里，加上雷欧一睁开眼就惊慌地盯着自己，樱的良心越发不安了，明明她只是在照顾病人。
“做噩梦了？”她用另一只手擦掉他额角的虚汗。
翠色的眼睛眨了眨，方才激荡的情绪逐渐安定下来，少年呆滞了一会儿，开口时声音还有些嘶哑：“不知道……算是吧。”
“我煮了粥，饿了的话，那个……”樱想去厨房准备餐具，动身时又被他拉住了，“雷欧？”
“啊，嗯。”他收回手，挠了挠头发。
虽说发热之后马上就喝药休息了，他还是昏昏沉沉的，长发散开搭在肩上，看起来没什么精神。两人面对面坐在餐桌上，雷欧不知是不舒服还是怎么，一言不发，樱琢磨着他的心情，视线从眉梢移到嘴角。
去年有段时间，雷欧就像一根紧绷的弦，即使外表看起来还是那个嘻嘻哈哈的少年，表情到动作却都分外僵硬。直到那根弦无法发出声音之后，他才放弃了行为上的伪装。
要沟通的话，樱其实觉得没有防备的状态会更好一点，只是她早早地搞砸了，雷欧回来后又回到了无意识伪装的状态。但现在，大概是由于身体虚弱，他比起之前要放松了很多。
她试探着问道：“雷欧，你记得后天是什么日子吗？”
对方一愣：“后天是……周末？”
“你猜一下。”
他停下勺子，认真思索。眼看他眉毛都要打结了，樱忍不住提醒：“后天……”
“等一下！不要说，让我再想想！”
好吧，这个人太没时间观念，她一点也不意外他能忘记自己的生日，不如说她还比较惊讶他居然知道后天是周末。
“莫非是久违的大扫除？”
“去年开始都是请人打扫了，而且当天有别的事。”
她想着还要不要解释今天瞒着他和琉可去购物的缘由，雷欧突然左拳击右掌，抢答道：“啊，樱周末的时候都会有钢琴课对吧！”
樱干笑起来：“这个嘛……”
对方没注意到她的反应，开始怀念记忆中的琴音：“说起来，好久都没听见樱弹琴了。”
“呜。”无意间被戳中痛点，她差点噎住，“其实……去年因为安排太满，钢琴课也停了，上次弹琴还是应剧情需求弹的。”
落下一门从小坚持练习的技艺，对她来说挺可惜的，更何况是她自己没能平衡工作与生活导致的。
“是最近那部电影吗？”他问。樱点头，眼神中有些诧异，他接着解释，“那个男主演在采访上有说男主角是钢琴教师嘛，我记得哦。”
“嗯，设定上是钢琴教师和学生，当时要拍摄教学场景，顶着空窗期就上了。”结果导演还很满意她的生疏感。
“那，要不要现在试一试？”雷欧若有所思，提议道，“很久没和樱一起弹琴了，感觉能激发出新的inspiration！”
难得他有兴致，樱没了拒绝的理由，于是悄悄在桌面下用手指敲击膝盖，试图找到一点手感。
*
樱对钢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结，学琴一开始也只是双亲安排的音乐启蒙。要说的话，她对大部分事情都只有一定的兴趣，这也意味着所有事都是浅尝辄止。
钢琴没有成为众多体验过后就扔掉的兴趣之一，主要是受到雷欧的影响。小时候的樱跟不上他的思维，孩子的表达能力又非常有限，音乐便成了比语言更直接的沟通方式。话虽如此，她的水平相比雷欧也实在是平平无奇。
随川家的钢琴一直安置在书房里，书架上便保存着当时记录的厚厚的乐谱。
“哇，这不是小琉可八岁生日那天写的曲子吗，好怀念啊。”雷欧一进书房就翻出了其中一沓，“现在小琉可都这么大了……”
见他沉浸在作为兄长的感动里，樱自己坐到了钢琴凳上，打开琴盖试音。
所幸之前特地嘱托从舅舅家派来打扫的人保养贵重物品，这架琴依旧状态良好，等待着久违的演奏者。ꕥωWW.メメDＳDQ.℃òмぺ
“樱，这是什么时候的？”雷欧拿来书架上最新的那本，“是你写的吗？”
“唔，应该是之前给前辈的舞台剧伴奏时留下的，作曲拜托了音乐科的人。”她回想了一下，“也是因为经常帮忙，高一有幸参与了前辈们的公演。”
“唉——这种事情跟我说不就好了。”少年说话还带着鼻音，不满的话语听起来含糊不清。
“当时并不是由我负责拉人嘛，而且，拜托雷欧压力还会变大。”她无奈道，“演奏的难度会上升不说，演剧科的人之后肯定也会想通过我来拜托你。雷欧你这么来者不拒，只会让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越堆越多。”
“这样啊……你考虑了很多呢。”
樱思考着自己刚说的话，补充道：“不、不是说雷欧性格有问题哦，只是我认为这种合作要对双方都有利才好。你看，你在作曲方面本来就有一定名气……”
“哈哈哈，所以说樱担心太多啦。”雷欧似乎被她慌张的样子逗笑了，他在她身旁空出来的一截位置坐下，手放在琴键上，心情愉悦地哼着她没听过的旋律。
她有多久没看到这个状态的雷欧了？樱恍惚间仿佛回到了那些珍贵的时光，尽管两人心境已与以往不同。
“樱在电影里弹的曲子是什么？”他冷不丁问道。
“唉？你突然问我我也想不起来啊。”她犹豫着按下开头几个音符，接而编织出一段轻缓柔美的琴音，停在节奏渐强的部分，“嗯……前面几节大概就是这样。”
雷欧饶有兴致地点点头，重复了一遍她弹奏的部分。
同样的曲子，由他弹奏出来却被赋予了让人内心宁静的力量，随着乐曲的推进，平静的水面泛起波纹。
方才停下的地方接上了新的旋律，那并不是顺着原来的势头推向**，而是保持不快不慢的节奏。比呼吸快一点，比心跳慢一拍，有种扣人心弦的痒，结束的时候，在回味中变成了遗憾。
“樱？”雷欧本来以为会像以往一样收获发小崇拜赞扬的目光，但除此之外，她眼眶红红的，双手交握，似乎有点……紧张？
樱赶紧将表情调整正常：“啊，没什么，只是感觉……像是回到了拍摄时的状态。”
“钢琴教学的感觉？”
她被盯得发慌：“咳，等电影上映你就知道了。作为演员不能剧透嘛。”
这一段她是想象着雷欧在身边来拍的，这种事就是导演来问她也说不出来啊。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app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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