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8章:死杠到底，又欠情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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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鄙人严复严几道，刚才听小友说想学西学？真是个有眼光的年轻人啊！”就在皇甫淳拿出了铜线准备付账的时候，站在旁边的小老头开口了，“我这里有一本《天演论》，小友不妨拿去先看看，至于说西学嘛，学起来并不难，这位老先生说的没错，以我华夏之智慧，完全可以自修，不过有人指点则是事半功倍啊！”严复是何人？皇甫淳不知道，凌霄子也不知道。别以为那个时候的严复是多么的有名。作为译书局的总办，说白了，还是个比较低级的打工仔。严复翻译赫胥黎的《天演论》倒是没有用多少时间，可是从翻译到准备出版，整整用了三年，直到1898年秋才正式出版，在那个90%的人都是文盲的时代，在那保守势力庞大的时代，又能有几人传播严复那用七分白三分文的文体翻译的书呢？后世有人说，至少有600名人把《天演论》作为至宝阅读，并影响了一生，可这个数字与四亿五千万人口比起来，实在是少的可怜，而崇尚《天演论》的人，结局都不好。
“噢，这，这可怎么好意思？要不我买您的这本书吧，可要是太贵我就买不起了。”皇甫淳赧颜的说道，“不知道严先生是何方神圣……”
猛然间，皇甫淳看到书皮上署名“译者严复”，顿时就惊愕了，“原来此书是先生自己所作，真是三生有幸，请恕小子孤陋寡闻没有见识，这书我一定拜读。我给付一两银子可好？着实给的少了点，要不，算我租来看可好？”
皇甫淳拿出一两银子买书，还觉得占便宜吗？的确，在甲午年间，各个书局出售的书籍可是不便宜，一本《大明奇侠传》的白话体小说就要卖到八角钱，人家这可是正儿八本的学术著作，还是翻译外国人的，给一两银子真是不多。
说，这边要给一两银子，那边说八角，这是不是有些乱啊？没错，晚清时期，币制十分的混乱，皇甫淳到达京城的时候，这里用的还是银两而不是银元，可这不等于外阜不使用银元啊。八角就是不到一块银元，而这银元其实早在第二次鸦片战争后，西方的银元就大量的涌入东南沿海一带，到了皇甫淳进京的时候，国内流通的货币其实是银两和银元通行的，而在京城里，使用单位还是“两”。
“你我在茫茫人海中能碰上，这也是一个缘分，我已经从译书局辞职了，不日就要离开这里了……好，这书你拿着，我不要你的钱，只要你能认真的读完这书，就算没有辜负我的好意，如果你能看懂，并且以此为契机和起点，那将是善莫大焉。咱们能在这里碰上也算是你我有缘，他日相见，以此书为凭。”说着，严复竟然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支西洋笔，在书的扉页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以举人的眼光看，严复的这笔字只能算是一般。可是，以译书局官员的身份，翻译出西洋人的著作，这就不得了啦！尤其是在盼望学习西学的皇甫淳眼里，得知眼前之人乃是译书局的，还亲自翻译了西学，这崇拜的心情就如滔滔江水了。
“我定当潜心研读，如果严前辈能够今后给予指点，那将是我的荣幸，我住在……”说话间，皇甫淳也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小本本，又拿出了一支铅笔，把自己住的地方留了下来，“我是今年会试的落第考生，滞留在京城里就是想见见世面，学习当今世上的新学，在我的家乡，很难看到如此新颖的书啊。”
严复看着皇甫淳递上来的小纸条，似乎有些犹豫，是啊，他一个名家成功人士，如何会轻易的接收眼前这个小年轻的“名刺”，皇甫淳也是看出来了，连忙把纸条收了回来，嘴巴里一个劲的说“冒昧冒昧，实在是有些唐突了。”
严复猛然想到，这小年轻刚才说是什么来着？“你是参加今年会试的举子？”
“着实不才，名落孙山，就是那第二场的‘各国政治艺学’没有考好，我压根不懂，所以，这才留下来想下功夫学学。”皇甫松尴尬的准备把纸条塞进袖子。
“别塞回去了，给我吧，我没有想到，小小年纪已经是举人了，按理说你都可以去吏部候选了，几年前我也是个候选官呢。”说着严复从皇甫淳的手上拿下那张纸条，“当下，日本和俄国正在咱们的东北打仗，可我朝却发表中立的声明，在我们的土地上打，遭殃的还不是我们的老百姓？耻辱啊！你很年轻，请你记住这些……好了，我不多少说了，如果我有时间，会给你写信，告诉我的新地址，我们哪怕不见面，做个笔友也是不错的。好，我还有事，这就先行一步。”
说完，严复向二人作揖一晃，转身离去。
皇甫淳也是抱着双手作揖，目光怔怔的看着走路略有蹒跚的严复，心里却是在想着刚刚得知的东北战情，他是真的不知道在自己国家的土地上，还有外国人在那里打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有凌霄子坐在那厢边一言不发没个表示。
当晚，凌霄子就跟着皇甫淳到了天桥扁担胡同的一所小院子里，皇甫说是租赁的偏房，可正房里也没人，不知道这家主人玩的是个啥玄机。
此时的天桥，那是在内城与外城的中间，内城以前门楼子为准，前门的正式称呼是正阳门，老百姓可是进不去的，离皇甫淳住的这个小院足足有七八里地，再向南二里地就是外城的永定门了，从前门出来到永定门这一段，就是永定大街，也是外城老百姓生活、做买卖的热闹地。实际上，这天桥也是外城的中心地带。
说，这四九城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形制呢？为什么叫四九城呢？其实，四九城指的就是皇城四门，内城有九门，从而就形成了四九城之说。电视里说想控制北京的第一人就是九门提督，说的就是这内城的卫戍总管，从康熙拿下鳌拜的吴六奇到雍正继位时的隆科多，这九门提督都是至关重要的。而在皇城城里，还有一个紫禁城，那是城中城，所以，这京城的格局是紫禁城外套皇城，皇城之外套内城，而内城又被外城给托举着。这个外城是在明嘉靖年修建起来的，当时是为了解决日益增多的都市人口居住问题，本来也想围着内城修上一圈，结果，搞了南边的就没钱了，只能作罢。现在的外城像个厚实垫子一样把内城托在头上，从空中看，就像一个大大的“昌”字。头顶上的内城是四四方方的，而外城则是个扁扁的，也正是这扁扁的，才使这里的京味分为官家和百姓的。wＷω.㈤八一㈥0.ＣòΜ
“今儿您先凑合一晚，赶明儿，我去给您置办点被窝啥的，衣服咱们也去成衣铺子找找，看看有没有合身的。”回到院子里，皇甫淳到屋里把炕上归置了一下，“您睡炕头，天冷的时候那边暖和，这炕够大的，咱们爷俩住没问题。”
凌霄子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在白云观，他其实是住在牲口棚子里，自己连个像样的被货都没有，如果不是其修炼有道，怕是早就冻饿死了。今天遇到了师侄也是一个缘法，他看皇甫淳的确是一个可造之材，这才答应跟着来的。
晚饭很简单，皇甫淳在下屋的灶上加了一把火，随即蒸热了倆窝头和一个馒头，馒头他给了师叔凌霄子，自己就着咸菜疙瘩啃窝头。
看着皇甫淳吃的香甜，凌霄子默默的点着头，“这孩子是南方来的，竟然能吃窝头？不简单啊，看来自己的传承是有了人了。”
皇甫淳一边啃着窝头，一边拿出了严复给他的那本书，就着炕头上的油灯看了起来。打开了扉页，先是一目十行的看，实话说，对这书的文风是连连摇头，可对内容却又是连连点头。这没法子，要是个普通学子，可能要好一些，可这皇甫淳可是个经过童试、院试、乡试、会试的举人，对这文章的书写可不是外行，这种文不文白不白的风格，让他看着很是别扭，他甚至都想动笔修改修改。
元代以后，流通在社会上的文体就出现了文言和白话两种形式，文言主要是官样文章和文人之间的书信往来等等，言简意赅，表达明确，最主要的是文言文不收地域和方言的影响，到哪儿都是一样，即便是碰上了朝鲜、日本和越南这样的文人，大家说不到一起去，可是笔谈却是毫无问题。而白话文的出现主要是一些演义和传奇的描述，比如《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等等，在公文和正式用文上，基本上还是文言的，哪怕曾国藩给家里人写信，用的还是文言。
而这些白话文的出现也必然是要在社会发展到一定程度后才能有，远古时期，写一个字是那么容易吗？一部《三国演义》64万字，放在元代以前根本就不可能写出来，没那么多纸给你写。而现代网络小说动则几百万字，这都是时代的产物。
在皇甫淳看来，这文章的好坏至少要规范点，要么你用文言，要么你用白话，都无可厚非，可弄的这文不文白不白的，别扭。
他不知道，这严复本身不是科举正途出身，很小的时候就放弃了走科举的路子，12岁的时候没了父亲，13岁进了福州船政学堂学开船，17岁毕业后就上了军舰去当小兵了。五年后，被保送去英国格林威治皇家海军学院，2年后回国，从那以后，他只当教师没再当学生了，压根就没系统的学习国文的规范，能够写出那样的文章已经不容易了，这还是他与郭嵩焘在伦敦成为忘年交的时候，从老郭那里恶补了国文，否则，怕是简单的官样文章都写不好。
凌霄子在那边吃馒头的待遇可比皇甫淳好多了，也不知道这小子是从哪儿变出来一个咸鸭蛋，让凌霄子是老怀大慰，其实，下午那会，他吃了两碗烂肉面，还把汤都喝了，现在并不饿，一个长期习惯一天吃一顿的人，猛然让他一日三餐……肯定不习惯，也受不了啊。凌霄子悄悄的把馒头和咸鸭蛋都收了起来。
“那书我看过，里面讲的道道还不错，可要论文采……实在是不敢恭维啊！”
凌霄子冷不丁的冒出了一句话，让皇甫淳再次惊愕这老道可真是“神”了。
“不用那样看着我，我在白云观也是有原因的，那道观里的高仁峒际遇慈禧老太太多年，我担心他一旦天机泄露过多将遭天谴啊，观里的经文得想法子保护，所以，这些年来我一直悄悄的守在暗处，就是到了你这儿，我也会时不时的过去看看的。高仁峒太过自信了，还传统李公公干一些……不说了，早晚遭报应！”
皇甫淳还真是不明白师叔在说什么，他呆呆的看着凌霄子。
“那白云观的方丈就是高仁峒，也叫寿山子，他虽然是全真教的，可是，行的却是我们茅山一派的法门，早年，他也曾拜在我们茅山门下，是后来才改的，其实，这全真教与我们茅山教的差别也不算大，历史上的渊源也很多，我不过是想搭把手，可看着高仁峒那样子，我还是不吭声的为好。”凌霄子说着从陶罐里倒出一碗水慢慢喝着，“修道之人陷入世间法太深，何必还要出家呢？道家又不是佛家，没有那么多规矩，可他又在白云观做法事，还说什么‘三教由来共根源根源起处莫颟顸，一轮明月当空照万水千江影尽圆’，真以为人家是信他的？那是看上他从宫里弄回来的钱财了！我着实担心他啊，连个像样的弟子都没有，有的就是坑蒙拐骗的，今天来收钱的就是他的徒孙，你看像修道的吗？”
“我，我可是不懂这些，我也没有修道啊。”皇甫淳舔舔嘴唇说道，“我师父对我说了，年轻人不宜修道，只有看破了红尘，修道修佛都可，可年轻人不可。”
“嗯，我那师兄凌云子就是中年入门的，所以，他比我年纪大很多，道行也高很多，不过，他还是个忧国忧民的性子，要不然也不会那么早就去了。”
听凌霄子这样说自己的师父，皇甫淳不好意思批驳，干脆低下头，也起身去陶罐里倒了一碗水，慢慢的喝了起来。
“好了，不说别的了，咱们明天就去琉璃厂看看，我觉得，那里的书局也不少，没准就有你想看的东西，要不，咱们盘一个铺子下来如何？反正那里都是卖文房四宝的，你去当老板也不算是失了本分，重要的是，那样的铺子可以干许多面上看不出来的买卖，比如倒腾点古玩书画啥的，好挣钱。”凌霄子说。
“瞧您老说的，我哪里有钱盘下那里的铺子？咱们凑合着找个事由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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