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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7 章 斯翁唯有道(上)

我待景明 叶不愠 5239 Jun 5, 2022 9:22:19 PM
  写满创伤的铁门正大开着。
  从陈盼之的角度可以看清它的内侧被装上了隔层,上面琳琳琅琅地摆满了大瓶装的调味罐。还有许多风干了的残酱余汁悬挂在罐嘴,用坚硬的姿态决不下坠。
  这空间倒是利用得十分巧妙。
  门脚上是一篮子一篮子的食材。没沥尽的水从篮子的底部流出,在重力的作用下将门前凹凸不平的斜坡画得纵横交错。
  茄子紫得发亮,豇豆和韭菜油油翠翠……鲜艳活泼的色彩总算给这派颓颓暗色缀上了点点生机。
  辛少然正侧对着陈盼之,坐在污墙边上忙活着。
  忙活着从右手边的篮子里取一截蒜苔,再弯腰从地上的矮盆里拾一段细腊肠,串在一起,再一截蒜苔,再一段腊肠……重复三次,一根完成的蒜苔腊肉串才被摆入左手边的铁盘里。
  机械,重复,没有尽头……
  那只本该拿笔的手已经被尖锐的签串戳出了好几处伤。
  年少却佝偻的背脊看得人眼眶发酸。
  “少然每天晚上九点过就出摊,在牛子坝上忙活到凌晨两三点。我不让他去,可他偏要说凌晨生意好,那些喝了酒又没尽兴的总要找个烧烤续摊。”辛母越说越哽咽,“熬到收摊已经三四点,就这他还不休息,忙着去城南的批发市场进最早的货回来。没日没夜!怪我没本事!让孩子跟着我受罪。”辛母最后流着泪,几乎语不成句。
  该如何安慰一位母亲深感自责的痛苦?
  旁观者的心一样揪得酸涩,也同样被无能为力的惭愧淹没。
  陈盼之握着辛母的手,唯有希冀如此可以传递力量。
  “少然!”辛母出声唤儿子。
  辛少然听到声音终于停了手上的工作,从脚边一筐又一筐的食料中抬起头来,双目无光。
  陈盼之难以相信这是半月前还桀骜不羁的少年。
  青葱校服换作了洗得发皱的格子油衫,球鞋换作了水靴,刘海遮到鼻梁,乌青着双眼。
  辛母接过辛少然手里的活儿继续。
  从前的这对师生来到楼边僻静的大榕树下坐着交谈。
  “接下来…以后的生活什么打算?”陈盼之昨夜打了许久的腹稿,此时竟还是词穷。
  “能有什么打算?接着出摊,攒点钱,先把债还了,运气好的话,再盘个店,应该也能过下去。”
  这虽说也是个出路,但辛少然言语里因为妥协和屈服而充斥的遗憾谁人听不出?
  “就不想再接着念书了吗?”
  辛少然好像听了什么笑话一样:“陈老师,不是我想念就可以念的,您不是也很清楚吗?”
  陈盼之等的就是他话里的这一点点求学的余地:“我查过了,不是完全不可以!虽然不在学校,但是你还是可以以社会生的身份参加高考。我看过你所有科目的卷子,你从来都只写选择题,但几乎没有做错的。你分明会做怎么偏不把卷子做完呢?做完的话分数不会低。”
  辛少然没想到陈老师会去查他的卷子,耳后因为秘密被窥见而几不可见地变红。他该怎么解释?难道要他坦白,故意留着大半张卷子仅仅是为了某个胖子吊车尾的时候不要太孤独吗?他不想多说。
  可是陈盼之专门来一趟就不会轻易放弃:“你别放弃!社会生一样可以上大学。不是说卖烧烤不行,只是我不希望你提早放弃人生的其他选项,你还有很多可能,只要你有心肯努力!”
  “有心就行?努力就行?”辛少然的神情并没有因为陈盼之的话而有任何欣喜的变化,“那时间呢?钱呢?心算个什么东西?努力又算个什么东西?”
  他的母亲曾经也是国有纺织厂端铁饭碗的会计,可是父亲顶着污名去后,一朝树倒猢狲散。家里的顶梁柱倒了,铁饭碗空了。
  可是就像您说的一样,母亲没有放弃,双手每天有十个小时都泡在脏水桶里,她比谁都有心要把生活过好,比谁都努力地谋出路。可是您告诉我,她得到了什么呢?
  只是在富贵人家里不小心将手肘抬高了一些,花瓶落地,这些年好不容易辛苦积攒起来的一点点希望也就都跟着碎成了细渣。
  别幼稚了,世上从不缺有心人,世上分明处处是难事。
  “陈老师,您应该不知道哪里的货料最便宜吧?城南的。那里的价格是其他批发市场的一半,是您家附近菜场的四分之一。但是那里太远,来回要三个多小时。回来以后还要腌料、作卤、备串。只要早上稍微堵车一点,晚上就不得不推迟半个小时出摊。”辛少然眼带冷漠和疲倦,看向陈盼之,“生活所迫,日日如此。陈老师,您说,我怎么有心?”
  “对了,陈老师,您今天来这一趟,我今晚又得晚半个小时开张了呢。”
  少年笑得痞,也笑得冷,笑得陈盼之自觉无地自容。
  她只能抱歉地离开。
  陈盼之是从小顺遂着长大的孩子,有学就好好上,有工就好好干。
  殊不知,还有许多在生活中挣扎着的人并不是没有能力胜任看似光鲜体面的工作,他们只是不够幸运,没能拥有足够的时间和金钱去铸成垫脚的台阶,没能迈过这道门槛,没能获得这份机会。
  已经走出筒子楼好远,她耳边还回荡着辛少然的声声反问,振聋发聩,连身后的自行车的响铃都没有听到,生生被来不及停下的车身擦破了手背。
  刺痛传来,她才清醒,清醒地知道一直被生活宠爱着的自己有多么的幼稚和无知。
  宋景明的奥迪停在大路口等她。
  她上了车还恍恍惚惚的,心神全不在车上。
  宋医生盯着陈老师看了好久都没有引起陈老师一丝一毫的注意,好不心酸。
  他想要去握一握陈老师交叠在身前的手,可刚一伸手就触到一片粘粘乎乎的湿濡,随之就是陈老师的一声痛呼:“啊!”
  陈盼之条件反射地想要缩手,却被宋景明牢牢地抓住了手腕。
  她的手掌被摊开来,手背上蹭破了皮,组织液混和丝丝血迹将原本细嫩白皙的手背弄得一片狼藉。
  好在伤得不深。
  宋景明边倾身去打开副驾驶座前的置物箱,取了急救包出来,边假意责怪地叹气:“怎么这么不小心?”
  伤口不被留心的时候本不那么疼,此刻被人关注着,好像反而更疼了几分。
  简单地清理过后,宋景明用棉花沾了碘酒,下手前出声提醒:“可能会有一点刺激,不要怕。”
  “我不怕疼的!”只是上点药,宋景明不知陈盼之怎么语气突然坚毅又果决。他只当她逞强,下手反而更轻柔了些。
  碘酒触碰到受创的皮肤,泛着刺激感的灼痛瞬间将全身的神经都绷紧。
  陈盼之紧咬着下唇,心思不在伤口上,反而在认真体会着这种痛苦。
  她看到了辛母手上斑驳的老茧,看到了辛少然手心里被酒瓶割破的口子、被炭火灼伤的烧痕。他们该有多痛?
  和那点在绝境中挣扎着的痛比起来,她这点皮肉擦伤算什么?就这点破口偏偏还有宋医生在侧百般怜惜。
  因为见过无端的苦难有多苦,她开始为自己凭白天赐的幸运感到惭愧。
  在和陈盼之有关的事情上,宋景明总是慎之又慎。饶只是一点擦伤,宋医生依然将陈老师的左手包成了一颗白粽子,连最后绑带的那个蝴蝶结都绑得比平常更漂亮一些。
  原本心情郁郁的陈老师看着自己的左手还是忍不住笑了:您是欺负我不懂行吗?至于吗?!
  宋景明摸摸鼻子心虚地解释:“唔,绷带快过期了,用完算了。”
  绷带会过期的吗?宋医生您可别骗人。
  知道陈老师兴致不高,宋景明决定带陈老师去打打牙祭,只是那家店路程有些远。
  “去哪儿呀?”前路已经开出了陈盼之熟悉的范围。
  “去吃饭,有些远,你可以睡一会儿。”宋景明最近新跟关山学会了卖关子。
  关山信誓旦旦地说没有女孩子不喜欢惊喜。虽然他对“没有……不……”这种充分性推断表示十二万分的怀疑,但还是决定再相信关山一次。
  “哦好。”陈盼之语气恹恹的,今天早起,又大费心力,她着实有些累。
  宋景明在一处红灯前停下时,陈盼之已经睡着了。
  她最近的忧心事应该不少,睡着了还轻轻皱着眉头。他关上车窗,从后座取了随车的小毯子盖在陈盼之身上。
  窗外的霓虹灯已经亮起,折射在陈盼之脸上,流光溢彩。
  他凝视着陈盼之低垂温和的眉眼,忽然就想起了《西斯廷圣母》图中垂眸凝视着天使的圣女巴巴拉。
  恬静又隐忍的面容下,灵魂深厚。
  刚才给她掖毯角的时候,无意间触碰到了她颈侧的皮肤,细腻又柔软,像上好的羊脂。前些天公园里、屏幕里交织的人影纷纷划过他的脑海,他猛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宋景明咽了咽自己喉咙,艰难得闭了闭眼,为自己“肮脏”的思绪感到羞愧。
  陈老师那么干净,他都在想些什么!
  红灯早已变绿,他却未察,直到后面的车按响了喇叭,宋景明才慌忙踩下油门。
  他心下暗叫不好,却无法阻止。
  这突兀的喇叭声果然还是吵醒了陈盼之。
  陈盼之拥着小毯子醒来,迷迷瞪瞪的:“是到了吗?”ωww.五⑧①б0.℃ōΜ
  “咳,还没有,没事,睡吧。”宋景明的嗓音比平时要暗哑一些,不过陈盼之没有察觉。
  陈盼之刚习惯性地抬手想揉揉眼睛,触到眼皮的却是一团绷带,一时觉得好笑,也清醒了大半。
  “睡好了,不睡啦。”她心里本来就装着事,睡得浅,短暂地休息过后,脑袋里就又为下午的事开始打转,再睡定是不可能了,只盯着窗外的光怪陆离瞧得认真。
  车窗外,华灯初上。
  百货大楼前站着卖气球的老人,紧握着一团在半空中咧着嘴飘飘荡荡的小猪佩奇;下了补习班的学生围着卖炸火腿肠的小摊摊;小娃娃拖着大人的裤管赖在卖棉花糖的大叔面前不肯走;地铁口还有大娘坐在小马扎上希求路人光顾光顾她亲手织的鞋垫;还有运气不好的小花贩正被城管追着跑……
  从前她怎么就没有格外留心过这些,没有留心过这拼了死命在活着的人间世。
  到了。
  宋景明将车停在了的一家火红的店门前。
  陈盼之还没有将注视着窗外的视线收回来,于是“蜀有道”三个红彤彤的大字就跳入了她的眼帘。
  还没有下车,那股专属于牛油红椒的鲜香就已经机灵地窜进了她的鼻子里。
  这是要吃火锅?!
  在家憋了月余,不要说火锅了,徐英华女士连她吃辣菜的份额都要限制。
  在多少个心痒难耐的夜晚,她都在对火锅吃播流着无尽的哈喇子。
  她可想死这口了啊!!!
  陈盼之转头看向宋景明,用无声的眼神询问,双眸晶晶亮亮的,一扫上车时的郁郁。
  这地方果然是来对了。
  宋景明迎着陈老师渴盼的目光,也笑得爽朗,他从不想让她失望:“吃火锅,走!”
  陈盼之此时恨不得像抱着她床头的那只大姆明一样抱着宋医生吧唧亲一大口,碍于安全带还没解开只好作罢。
  兴奋地跳下车来,陈盼之一把挎住了宋景明的胳膊,将自己的胳膊环绕着他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软软热热的胳膊绕上来的时候,宋景明的脚步顿了一顿。
  这可比手掌牵手掌亲近多了!光是接触面积可就要多好些!简直是意外之喜!
  不过陈盼之可一点也没多想,她和徐瑗姐妹俩高兴逛吃的时候也总是这样的。
  宋景明本想一步一步走得慢一点,多体会体会陈老师难得的主动亲密,可耐不住陈老师催他快点进门。
  店里的小哥领着他们到座。
  陈老师一到桌前就抽开了自己的手,十分自觉地在小方桌一边坐好。
  胳膊挎胳膊的甜蜜消失得太快,快得宋景明看着自己空空荡荡的臂弯很有些失落。
  可是陈盼之不察:“快坐下呀宋医生。”
  坐下?坐哪儿?
  本想挨着陈老师并排坐的宋景明看了眼牢牢坐在小长椅正中间的陈老师,默默地摸了摸鼻子,然后才走到陈老师对面的位置坐下。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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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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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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