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神罗天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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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有个桃花国，桃花国里有个商人。
这个商人一直和其他几名商人合伙做生意，手里本钱也不少。有次他听说邻国有一桩生意有利可图，就去接触，一番洽谈下来更是觉得堪称一本万利，就想把几名合伙人的本钱都投进去，来个超级加倍。
商人有个一贯得力的手下，这个时候劝他：“我看对方虽然口若悬河，但是在很多细节方面都含糊其辞，恐怕这桩生意有些猫腻，还是小心为妙。”
但是商人决心已定，手下也劝不动他，整支商队就围绕着这桩生意全力以赴。开始的时候还好，一段时间后就出现了各种问题……到最后，物料和工期都大大超出计划，折合下来反而亏本了。
于是在回去后，商人特地把得力的手下叫了过来，告知手下，自己想让他认下接这桩生意的决定，这样也好在合伙人面前有个交待——
“这个商人的做法，你怎么看？”
面对安心院真的提问，枪间美乃实平静地回答道：“商人事前的眼光自然有问题，但是事后的做法毫无问题。”
“哦？”
“因为下属的功劳就是上司的功劳，上司的错误就是部下的责任啊。”枪间美乃实理所应当的答道。
“听你这么说，倒是也有一定道理。”安心院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你想不想知道，那个手下是怎么做的？”
“请您说吧。”
“他揪起上……商人的衣领，把商人拽过桌子，来了个口袋摔，然后痛揍了一顿。之后他就被关进局子，拘了十天，工作当然也丢了。”安心院真凝视着远方，嘴角不自觉地抬起，“但是就算让他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么选。因为他就算从这里跳下去摔死，死海里，他也绝对不背这个锅……啊，谢谢。”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走到了一片广场前。此时广场上人烟稀少，只有远处几名在看风景的游客，以及一名近在咫尺向他递上酸奶、穿着Q版西乡隆盛玩偶服装的推销员。
安心院真随手接过纸杯，下意识道了声谢，这时手上的佛珠却开始不停颤动。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借着向推销员点头的动作瞥了一眼。
纸杯中的液体乳白透亮，里面果然也有一团蛇影般的黑气。安心院真毫不犹豫一翻手，就将纸杯朝推销员掷去。
玩偶服将推销员全身上下都遮的严严实实，只在眼部留出一个窥探孔。安心院真对准窥探孔甩出，但推销员只是歪了下身体，酸奶就全糊在了西乡隆盛的嘴上。
但枪间美乃实立刻就是一记侧踢，一脚就将正在抬起手的推销员踢出去起码三米远。
厚重的玩偶服让推销员宛如穿了一层棉甲，侧踢几乎起不到任何伤害。他的身体尚在空中翻滚，两只手却依然扣到了胸前，高声颂道：
“至天之玉，至地之玉，宿人之玉，静受汝末，敬信汝力。天狐地狐空狐赤狐白狐，稻荷八灵，五狐之神，稻荷秘文，谨颂之！”
两只管狐立刻从纸杯中探出修长的身体，长长的脖颈对准安心院真，狐鸣声瞬间响彻海滨。
看到这幅情形，枪间美乃实再不迟疑，一掌就将安心院真推得滚到了绿化带后面。
“真大人，快走！”
两只管狐一左一右几乎同时掠来，枪间美乃实一旋枪就将其中一只搠死在地下。借着枪头撑地，她一个前空翻就躲开了另一只管狐的攻击，随后平稳落地，反手一枪就将其插死在空中。
伪装成推销员的饭纲使立刻从酸奶箱中抽出两根试管，抬手掷出。试管撞碎在坚硬的路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两只管狐便从中钻出，朝着枪间美乃实窜来。
枪间美乃实同样朝着管狐快步冲去，双方的距离瞬间拉近。眼看已经不足半米，她却突然一跳，在空中就像芭蕾舞者一样轻盈地旋转了起来！
两只管狐本能地缩起身子，想要绕开枪间美乃实的锋芒。但枪间美乃实的动作让她的攻击轨迹难以预测太多，两只管狐就像是被绞进了龙卷风一样，一瞬间就失去了踪影。
斩杀掉两只新的管狐后，枪间美乃实一步不停，朝着饭纲使飞奔而去。此时饭纲使甚至还侧躺在地上，没能起身。
眼看短枪都要戳到自己脸上，饭纲使的手终于再次抬起。这次他不仅丢出了试管，还朝枪间美乃实伸出了两根手指一划。
并拢的食指与中指。
糟了。
枪间美乃实心头一沉，下意识将短枪挡在身前。下一刻，一道灼目的火光就掠过她的眼前，将她劈的倒退三步，短枪更是被干净利落的一刀两断。
——要不是有精钢短枪挡了一下，被两断的就该是枪间美乃实本身了。
斩断短枪后，火光掠上半空，左右盘旋，却隐约能够看出管狐的形状。
饭纲使再度丢出一根试管，试管落地碎裂后，路面的地砖依次隆起，将他身体拱起扶正。他又朝着枪间美乃实一划，火光和地砖就如天风浪潮一般，一上一下朝她汹涌席卷而来。
面对来势汹汹的攻击，枪间美乃实没有闪避。她深吸一口气，仰起白天鹅般修长的脖颈，唱出庄严肃穆的歌谣。
“草木国度皆属吾君——”
枪间美乃实的歌声舒徐，原本汹涌卷来的地砖在撞上后竟然也像陷入泥沼一样，逐渐停滞；火光更是渐渐凝固在空中，身上的火焰一点点的消散，露出管狐原本的身形。
枪间美乃实毫不犹豫挥起断枪，一枪插死空中的管狐，闪电般抽身而退。她的歌声一停，地砖立刻就又席卷起来，追着枪间美乃实来到松软的土地，眨眼间又变成了翻滚的土浪。
然而土浪并没有继续追击，因为它的面前是黑褐色的树根——枪间美乃实一抬手就翻身上了树，藏身在繁茂的枝叶后，土浪果然也就戛然而止，凝固不动。
两人一时间对峙起来，谁也没有贸然出手。最终还是饭纲使先惊疑不定的开了口：“你……是国悬神宫纪家的人？为什么在给和尚家做保镖？”
“就算我是伊势神宫的人，做保镖又有什么可奇怪的？”枪间美乃实反问道，“倒是你擅自暗杀琉璃会的少主，就不怕被追责吗？”
饭纲使打了个哈哈：“全瀛洲注册的饭纲使在五位数以上，琉璃会要是能找到我，也算他们有本事。”
枪间美乃实冷冷地说道：“你连【五行烈斩】都用出来火土两斩了，还怕人找不到你？”
饭纲使顿时沉默了，片刻后才叹了口气：“既然你知道，又何必说出来呢？我干脆直说了吧，那个小少爷一看就是按照标准佛苗种子路数培养的，什么都不会。我要杀他，再怎么说也比琉璃会找到我要快得多。”
枪间美乃实似乎也沉默了，突然间她却轻快地笑了一声：“希望等下琉璃会的人到的时候，你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饭纲使勃然变色：“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五分钟内琉璃会的人必定赶到这附近。我虽然不一定能抓到你，但是把你拖在这里走不了还是轻而易举的。”
“请等一下！”情急之下，饭纲使连敬语都用上了，“大家都是神道系的人，没有必要为了佛教系的伤到和气吧？”
“哦？现在才想到和气了？你暗杀险些导致我的工作失误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和气？”
“其实……我也是工作，接了单的。”饭纲使使劲一阵长吁短叹，最后才一挥手，将地上的土浪抹平，“行了，算我倒霉。大家各退一步，看在都是神道系的份上，你让我走人，我这单就算失败了，怎么样？”
“这还差不多。”枪间美乃实心满意足的说道，“成交。”
饭纲使垂头丧气地朝广场另一端走去，看上去败犬浓度爆表。可是下一刻，土浪忽的拔地而起，活像一条巨蟒一样，攀附着树干盘旋而上，对准枪间所在的位置猛烈一击！
伴随着“轰”的一声，树枝沉重地坠落在地上。然而除了枝叶以外，竟然什么东西都没有落下。
因为枪间美乃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重新落回地面，又用了某种方法让自己的声音依然从树枝后发出，并且依然借用树干遮蔽身形，这才骗过了饭纲使。
——而且她的短枪本来就是数节枪管拼接而成，就算被斩断也只用将断掉的枪管卸下即可，并不至于完全没法用。
枪间美乃实抽手推出一枪，正中土浪中轴。土浪霎时间土崩瓦解，连带着其中的管狐也灰飞烟灭。
紧接着，她脚步轻转，一把就将地上的垃圾桶徒手拽起，朝饭纲使飞掷过去。随后她又一枪将绿化带旁休闲长椅的椅脚抽了个粉碎，短枪带着长椅在半空中呼呼的转了两圈，也挂着风朝饭纲使飞去。
刚才貌似垂头丧气的饭纲使再也没法装模作样，连忙从口袋里拽出两根试管丢出：
火光瞬间缠上了垃圾桶，一斩就劈成两半，随后又是连续数斩，将垃圾桶和其中的垃圾全部切成碎块；
地砖则如同峰峦一样凸起，虽然并没能粉碎长椅，但却将其高高顶起，完全破坏了轨迹。
而这正是枪间美乃实想要的。
在飞掷之后，她第一时间拔步飞奔，直冲饭纲使而去。燃烧的垃圾尚在空中飞舞，她就已经冲过火光的范围；砖浪想要阻拦，却被她间不容发闪开，最多只在她脸侧划出一道血痕。
此时的枪间美乃实仿佛化身为一只抄水的燕子，几乎毫发无损的穿过所有的阻碍，对准面前的饭纲使刺出决然一枪！
饭纲使仓皇地挥舞着手臂，笨重的玩偶服和枪间美乃实的轻盈相比，看起来是那样的可笑。
但就在这时，枪间美乃实面前的世界突然旋转了。
一道匹练似的刀光闪过，枪间美乃实的右腿就留在了原地。她的身体就像折翼的飞鸟，勉强向前冲了一步后重重跌倒在地。
“金……”
看着倒在地下无力再战的枪间美乃实，饭纲使这才得意地笑了笑：“谁说我只会【火鹤】和【山吹】的？”他一口气有些没跟上，连喘了两口气才缓过来，“放心，看在同为‘八色’的份上，我不杀你。记得以后别遇到我们稻荷大社的人……你那样看我干什么？”
这时，他听见身后传来一记如雷贯耳的暴喝。
“喂！”
……
在滚出绿化带后，安心院真没有留在原地，而是麻溜的开润。反正周围被吓得跑路的人那么多，也不差他一个。
但是在跑出一小段距离后，他停下来了。
在被敌人锁定后，先移动解除被锁，这是常识。
当然他还想试着白嫖一下佛珠许诺的《金刚顶经》，可惜都跑了这么一段还不给，那就没必要再试了。
因为他从来就没想过要跑。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被暗杀，当然这也不重要。枪间美乃实说自己不是战斗类型的，但还是让他先走，自己来拖住敌人。
说到底，“安心院真”又算什么东西？就因为生下来是个什么少主，就要别人替自己去死，世界上有这样的道理吗？
假如自己真这么做了，那跟那个狗心狗面狗不如的狗逼上司有什么不一样？
安心院真毅然转身，绕了个圈朝战斗的方向走去。本来他还打算观察一下，但在看到枪间美乃实断腿倒地后，他再不迟疑，一把将佛珠撸到指节上，默念【观音心咒】，朝饭纲使走去。
“喂！”
饭纲使本能地转过身，迎面看见的却是一只闪耀着白光的拳头朝他轰来，宛如一轮烈日在他眼前炸裂！
灼目的光线一瞬间闪的饭纲使眼前白茫茫一片，两眼就像被几十根针同时在扎。他强忍刺痛，呼唤管狐对身前的人发出攻击。
【石松】在【五行烈斩】中属金行，需要依附金器赋形。饭纲使并没有将管狐附在栏杆垃圾桶之类上，而是随身带了一管特制的水银，变化成刀时薄如蝉翼，这才悄无声息地斩断了枪间美乃实的腿。
银亮的刀光正面迎上了安心院真的拳头，拳头前【观音心咒】的金光仿佛一面厚重的金墙。双方全力一撞，金墙立刻被劈开半截。银刃却被震得滑开，就像拍中礁石的海浪，擦着安心院真的额头滑过。
殷红的鲜血顿时涌下，糊满了安心院真的左脸，让他闭上了一只眼睛。
但这一拳终究是打中了。
饭纲使的身体似乎僵硬了一瞬，随后才向后退了一步。安心院真立刻对准窥探孔又是一拳，脚下一别跟着膝盖一顶，将他打翻在地。
然后就是……
拳拳拳拳拳拳拳拳拳拳拳拳拳拳拳拳拳拳拳拳拳拳拳拳！
安心院真骑在饭纲使身上，拳头如同狂风骤雨般落下。除了切实命中的手感，他并不知道玩偶服下饭纲使受了多少伤，只能拼命挥出下一拳、下一拳、下一拳、下一……
拳头，松开了。
安心院真看见血液从自己的左胸溅出。他能感觉到一股凉意贯穿左肩，紧接着传来一阵剧痛。
不行……
安心院真屏住气，用力想要握紧拳头，但只能勉强将五指合在一起。伤口不断带走的不仅是他的生命，同时还有力量。
再来……
再来一拳！
霎时间，安心院真的拳头上金光大作。【观音心咒】的种子字和白光瞬间在他手上重叠了不知道多少层，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砸在了饭纲使的脸上。
这一拳几乎可以称得上无力，但奇怪的是，玩偶服却像是泄了气的气球一样，瞬间瘪了下去。浓重的血腥气从中喷涌而出，似乎还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
安心院真的那口气也再维持不住，他眼前一黑，瘫坐在地。在晕倒之前，他依稀看见有五彩的光华从天空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