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0 章 第 10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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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明月望着她，如黑夜明星的目光慢慢变暗，但没说话。绯缨继续说：“杨世子上个月曾经找过婢子，告诉婢子太子那边的人调走了婢子有好感的那个禁卫，目的是想以他为饵收买婢子，但婢子明白告诉杨世子，即使婢子死了也不会变节。之所以想杀陆公子，是婢子认为他配不上主子，而且他老是这样进宫，会给主子招惹麻烦。”
“绯缨不怕死，但没有出卖主子，只要主子想要绯缨的命，绯缨随时可以自尽以表忠心。”
齐明月的眼眶渐渐被水气浸湿，眼前是她那世死后，绯缨伺机刺杀太子，被擒后太子的手下以变态残忍的方法折磨死她的情景。
太可怕了。这就是失败者的结局，这就是她不够强大无法庇佑自己亲信的下场！
“陆骁，我很没用是吗？”齐明月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外现，看着澄亮的地板问陆骁。
“我寻思你从来没怀疑过她，只不过她否定你挑人的眼光，你有些难过吧。”陆骁对绯缨不恨不恼，反而充满同情。
“那就麻烦你，用事实证明，我齐明月的眼光，天下最好。”齐明月十分自私地握住了陆骁的手，心里说：对不起，那个姑娘，抢了你的夫君，你要我用什么还，我们再商量。
陆骁激动得抱住了齐明月，恨不得将她揉进骨子里头，可是她太轻也太软了，他不敢用力，只是抱了抱就放开。
“放心，娘子，为夫必定是天下最好的夫君！不仅白天好，晚上更好劲。”
齐明月脸上有了笑意，没责备他逾矩，揶揄道：“要是给嘴贫排个号，你也得榜上有名。”
陆骁感到没挨骂，还得了称赞开心得很，心里一直喝令自己得守礼制别让她难做，她那么骄贵可不能因他失了面子。
绯缨一直在想，到底是谁泄露了消息，还是告密的人根本不知道来了男子，只是看到夜里挑水进去所以乘机捣鼓一把，以离间太后娘娘和主子的感情？
“主子，太后娘娘虽然不看重您，但也没到生死相碰的地步，可能是梁王被皇上调去守陵的事怪到您的头上所致。婢子认为应该有人捕风捉影去告密，却能看出太后有想致您于死地的心，会不会是有另一方势力在挑事？”
齐明月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性，可是谁敢冒如此大不讳来挑这个事？即使有，也得容后再清算。
“这事要是闹到父皇跟前，绝对是一片血雨腥风，不死十几个人父皇不会罢手，所以本宫才那么轻易让太后她们离开。”
“吩咐下去，任何人不得嚼舌根，否则杀。”
近几个月以来，朝局清明，税收充足。
父皇每一日都在和重臣谋划天下，法令改革日蒸月上，虽时有受阻，尚在能把握的范围之内。
其一，远征西北的杨谦用兵时好时坏，但总归没吃亏，林大将军受了箭伤在城里休养，军权慢慢被杨谦收拢。
其二、远赴江南的杨煦和齐欣，已经初步掌握了张国舅爪牙的虚实。
其三、安南侯府的事已于两个月前解决，之后方靖自请去南陲戍边，实际上父皇委以重任，令其和南边各部搞好关系，以免将来东征北伐，南方来犯腹背受敌。其弟方诚亦去了蜀地参军磨练。
父皇布局天下兵权之计循序渐进。
所以她不能给父皇添乱，太后摆了乌龙自然不敢透露出去。
天下为棋，大局为重。
不是她脾气好，只是必须要忍。
绯缨等待兰黛领命，但察觉主子皎月一般的目光竟是落在自己头上，连忙领命出去安排。
兰黛松了口气，知道绯缨安全了，主子智慧渐长，皇后娘娘在天之灵一定会很开心。
“娘子，太后欠你一个公道，她迟早要还的，这口气若忍得难受你可以掐我大腿，可别伤着身子。”陆骁虽然言辞行为粗鄙，但他知道什么是大局，并且心思通透，细细一品马上知道齐明月隐忍不发的原因。
“大局为重这四个字可是非常沉重。”
齐明月已经平复了自己的情绪，眨巴几下眼睛，稍为清明了些才望向陆骁笑道：“你个混迹草莽的人也知道什么叫大局为重？”
“我那叫为民除害行侠仗义！”陆骁嘿嘿笑道：“娘子真是不知道为夫的本领有多高强，现在刚好有借口出去行宫住几天，我带你……”
他蓦然想起对付户部郑老头的事，连忙改口：“还是得过半个月才行，我这伤口得半个月才能好透，到时带你去剿灭一窝有名的山贼，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天降奇才。”
齐明月不无忧愁地看着他胸口，眸光仿佛可以穿过衣衫看到里面的皮肉，红红肿肿疼得很。
“兰黛，给陆公子用最好的药。”
兰黛连忙领命，昭华宫自己就有个小药库，不会惊动其它人。
相安无事到了晚上，陆骁依依不舍告别齐明月，背了个小包袱择天色暗沉的时候悄然离开。
约莫申时末，齐明月醒了，命人像昨晚一样打热水进来，接连折腾了三天方休。
期间齐明月没有派人去查，也没责问为何眼线没找机会来通风报信，切切实实把一个“忍”字发挥到极致。
她深谙一个道理：你越是安静别人越会害怕，如观沧海，沧海微澜惬意出游，沧海汹涌谨慎出游，沧海静默，不宜出游，因为平静的海面下通常在酝酿风暴。
太后这几天没出过万寿宫一步，派出去打听的人只是说齐明月夜里做噩梦醒了沐浴之类，从前确实也曾试过这样，那孩子身体虚弱，似她的死鬼母后。不过太后暂时也不敢处置放在昭华宫的人，免得引人起疑。
七月初九，长公主凑请皇帝定下大婚日期，为八月二十八日，礼部开始密锣旗鼓准备长公主大婚事宜。
七月十一早上，有恶耗传进宫里。
户部尚书嫡女郑桂姮初九下午去大相国寺祈愿途中被劫走，官兵早上在柳枝山找到了她的尸体，是被勒致死，没遭遇非礼的迹象。
皇帝震怒，令京兆尹彻查此事。
七月十二下午，办案的捕头查到匪首的踪迹，一路追寻，在捉获他的少妇家里遇到了郑尚书，追查下竟得出那妇人是户部尚书外室，而她财谜心窍竟与贼匪私通，并策划绑票之案。
郑夫人得知后当场气绝身亡。
此事以郑尚书羞愧辞官还乡，四个匪徒及郑尚书外室秋后处斩结案。
皇帝严令加强京城治安，罚了京兆尹一年奉禄，飞龙卫大将军半年奉禄，厚葬郑桂姮。
齐明月听说今日早朝，张国舅和容相国因为户部空缺一事辩论得面红耳赤。
她最好奇的是郑桂姮之死到底是真的意外，还是柳笙的大手笔？
不过现在的柳笙没这谋略。
此计正是一箭三雕，即除去她的心头大患，也除去了张国舅的爪牙，让父皇可以趁机起用贤士。
户部太重要了，相信父皇一定会牢牢把握这个机会。
皇帝后来休朝，突然想听听长公主的意见，看到长公主后直接问：“月儿，要不直接任命陆骁当户部尚书？”
准女婿太令他惊喜了，他很想昭告天下自己的长女婿不费一兵一卒收服了幽州，但这个功劳陆骁没领，记在了他的名下，当时朝堂震惊，山呼吾皇英明。
齐明月嗔道：“父皇，您那是国事。”
皇帝唤她闺名，表达的意思是亲情大于公事。
“哈哈！”皇帝开怀大笑，“说来朕只和他会面一次，年少气盛英气逼人，是个可塑之才，只是行为举止不太端正，若让他每天上朝站岗恐怕是为难他。”
齐明月想都没想过他要当文官，那不等于让他念之乎者也般难受吗？
“父皇说得是，如果父皇到时侯用得着他，也问问他意愿吧，如果他不愿意的话，看在他曾有功的份上别太为难他。”
“哎哟，还没成亲呢，就开始维护上啦？”皇帝板起脸，佯装不满。
齐明月坦荡荡地点头，“对，父皇羡慕吗？”
皇帝一怔，尔后大笑，“你这孩子，得了，朕和你说正事，你认为挑谁当这户部尚书可以堵住悠悠之口？”
齐明月没有把手伸到百官身上，也不知道到底谁合适，仔细思量后给出自己的意见：“慧安建议父皇在寒士中选拔，到时让他们两派去争吧，不然闲着无聊又生祸事。”
有些人斗了一辈子，闲下来反而不习惯。
皇帝也有这个打算，“朕的意见和慧安出奇一致，就陈建康吧。”
齐明月一听，立刻在记忆中搜寻陈建康此人。
表里不一，是个伪君子，改朝换代被新帝查处时，发现他其实是个贪官。
“父皇为何要重用这人？”
皇帝道：“朕之前和杨国公商议过，有三个人选，其中陈建康风评最好，也比另外两位年轻些，应该能为朝政注入新的力量。”
齐明月一定要在三句内说服皇帝，否则容易引起他的反感，措辞更须谨慎。
半晌后，她才道：“父皇，慧安觉得人无完人，风评太好之人非常爱惜自己的羽毛，或是太过刚正难以融入大环境。慧安以为他可胜任一方大员，当一部之首若是油盐不进大概难以站稳脚根，反而拖累父皇大业。”
户部为六部重中之重，税制土改都得由户部把关，如果张国舅觉得此人不可拉拢，肯定不会赞成，相国也不会想和自命清高之人谋事。
皇帝不是没想过这问题，主要是陈建康是老丈人陈氏的旁支，虽然隔了五代但总归是一个祖宗。Μ.5八16０.cǒm
“另外两个人选其一王士榉，其二吕业英，也是出身寒门的地方官，多有建树。”
“吕业英？”齐明月知道他，这是个一心想逍遥快活当个地方小官的能人，陆骁登基时苦于国库无钱，发皇榜招贤纳士，招了他到朝廷当户部尚书。“柳笙外面办事回来时，有时候会说些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我记得曾说到过他，脾气不太好，还会动手打人，经常找些理由要当地富绅捐银子修桥铺路。”
皇帝沉思片刻，“儿啊，你可知陈建康是你母后堂兄？”
齐明月不知，微微一怔，笑道：“慧安还是觉得国事不应该掺和家事，父皇如果认为陈建康可以胜任也能攫升。”
舅父一门还没下落，她很想跟父皇打听，又压下了这心思，还是等柳笙派出去的人捎消息回来吧。
“容朕再仔细思量。”皇帝没有马上决断，“京城越来越热了，慧安要不要到行宫去玩几天以避暑气？”
齐明月正愁着没由头可以出宫呢，微微一笑只将心底的兴奋和感激表露了两分：“父皇心里装着天下百姓，还装着女儿，将来会有人替父皇照顾女儿，那父皇呢？”
应该要有个贴心可人儿照顾父皇才是，若是选秀应该有合眼缘的姑娘。
提起陈皇后，皇帝神色微黯：“朕与你母后识于微时，青梅竹马。朕为了这江山做得已经够多了，否则不可能再有其它人。”
齐明月不敢再提，带着仰慕之情看着皇帝道：“女儿终于明白何为痴情种，原是父皇这般，若是陆骁能如同父皇一般，女儿这辈子才真的得天独厚。”
皇帝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些：“原先你的亲事依你之计行事，朕几宿睡不好，幸好你慧眼识英雄，朕先回朝堂处理国事，晚上再过来与你一道用晚膳。”
到时再议去何地避暑。
齐明月送皇帝出昭华宫，直接他的背景消失在绿荫后才收回视线，准备往回走时发现有个人影在宫墙右边探头探脑，好像是汤晚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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