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9】 当头一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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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位于慎国西北部的望川城是一座历经沧桑的古城，因绯江从旁流过，成依依相望之势，故得名望川。
　　此城建于九百二十年前，原只是一边陲小城，后来当时南国最大的宗门问天殿迁居于此，仅用二十年时间，便将这小城发展成了雄踞西北部的枢纽城池。
　　当时的问天殿主任皓乃不世出的豪雄，不仅清剿了望川城附近的所有盗匪窝，邪教派，给望川的百姓们创造了一个和平安定的乐土，还与府衙合作，打开了同外域的通商之路，其极富远见，又广结人缘，在其牵头之下，也在府衙的首肯之下，望川城成了一个天下养虫人汇集的地方。
　　这里，你可以淘到喂养灵虫的天材地宝，也可以淘到修体练身的远古术法，甚至还能淘到心仪的灵虫。
　　每年八月中秋过后由问天殿举办的“窥灵会”名闻天下，每到举办之时，令天下养虫人趋之若鹜。
　　两百年前，问天殿主驾鹤西去，时任殿主并无儿女，而掌权者又皆对殿主之位虎视眈眈，是以宗门内发生了一场极其血腥的内斗，人称“五虎割问天”。
　　内乱过后，问天殿终分成了六个部分，殿中的五个巨头分别蚕食了殿内的人力财物，成立了新的宗门：玄铁宗、青铜阁、血衣门、辉月宗、琉璃谷。
　　仅剩的是问天殿用于举办“窥灵会”的聚宝阁，由于五强皆对聚宝阁势在必得，制衡之下，反倒让聚宝阁得以在内乱中存活下来。
　　两百年间，聚宝阁更名为问天楼，不再过问望川宗门之事，成为了个一心倒腾拍卖灵宝的商行。
　　望川城进入了两百年的五宗分治年代。
　　虽谁也不服谁，但望川与北国接壤，且西部边陲时有蛮人侵犯，五宗首领自知持续的内斗只会长敌气焰，灭己威风，于是成立了“五宗命会”，用以商讨守城抗敌之事。
　　五宗命会约定每十年举行五宗大校，通过比试选出往后十年的五宗之首。虽近些年来五宗明争暗斗不断，但大多遵循五宗命会的约定，倒也相安无事。
　　现任五宗之首为玄铁宗，门主贺诀。
　　玄铁宗主于两年前五宗大校的终决里击败时任琉璃谷主季飞雁而摘得魁首。
　　贺决此人专养一只灵虫，乃玄铁宗的灵虫之首，传说存活了近千年的玄铁螳螂王。
　　此虫通灵，实力于十大虫王之下已数顶尖，据说经历多年岁月之后已能人语，更能自择宿主，若无法得其承认，根本无法驭虫入体。
　　而贺诀，便是唯一得到玄铁螳螂王承认的人。
　　五宗之首，人称“刀锋怪杰”的一代英豪贺诀此刻正牵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小童，缓缓地踏入玄铁宗的宗门。
　　小童任贺诀牵着，他目光呆滞，愣愣地望着前方，似乎周围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他的身上穿的是一件新织的布衫，用的还是上好的面料，只是不知何故，布衫上沾了点血迹。
　　两人走到了玄铁宗的中堂前，这是聚会、谈天、接待客人的地方。
　　贺诀停下脚步，他低头望着小童，柔声问道：“小离，你饿吗？要不贺叔带你去吃点东西先？”
　　小童抬起头来，木然的眼睛望了贺诀一下，缓缓地摇了摇头。
　　玄铁宗主轻轻一叹，带着小童走入了中堂内。
　　里面有一妇人坐于椅上，两个丫鬟侍立在旁。妇人衣着华贵、体态丰腴、慈眉善目。她本是慵懒地坐靠于椅上，见贺诀归来，连忙起身相迎。
　　“贺郎，你回来了！此行可顺利啊？”妇人笑容满面，可是走到了贺诀的面前，却发现他的手上牵着个孩子，便露不解之色，“这孩儿是？”
　　“荆孟兄的独子，小离。”贺诀的脸上并没有回家的喜悦，他招手唤来了一丫鬟，吩咐道，“带他去清洗一番，找一件少爷以前穿的衣物给他换上，吩咐后厨备些饭菜。”
　　丫鬟应了声，过来牵着小童往后院去了。他也没有反抗，也没有出声，就这么任人牵着走。
　　“唉.......”贺诀长叹一声。
　　“贺郎，究竟是怎么了？你不是到布方城办事去了吗？怎又会到荆孟他们那边去？又怎会带着他的孩子回来？”
　　“夫人勿躁，先坐下，我慢慢说与你听。”贺诀说着，倒是自己先走到椅子那边坐了下去。
　　妇人叫了个家丁，吩咐他们倒些茶水过来，便坐在了贺诀的身旁，等着他的下文。
　　“布方城那边的事一切顺利，只是快回程时，我收到了荆孟兄的传信。信里说他悟出了一些养虫修炼的妙法，邀我到飞叶庐小聚。我想，反正飞叶庐就在回程的路上，不耽误行程，而且跟老友也有些时日未见了，甚是想念，于是便去了一趟飞叶庐。”
　　“在飞叶庐里遇到事了？”
　　“嗯，不过这事很古怪。”贺诀的眉头紧紧拧起，“等我到了飞叶庐的时候，隔很远都能闻到一股血腥气。我惊觉不妙，连忙加快步伐冲入屋内，却看到了.......”
　　贺诀一时哽咽，竟没能再说下去。
　　“看到了什么？”
　　“荆氏夫妇双双惨死，二人的头不知被何物击中，皆碎颅成块，血溅得满墙满地都是。而他们的孩子小离就缩在墙角，满身带血。他也不知饿了多久，已是面色黄白，奄奄一息。”
　　“啊！”妇人听闻荆氏夫妇惨死，面露惊诧之色。
　　“当时情况过于诡谲，我便没敢再多留于飞叶庐，我把小离抱起，在近处找了家医馆给他疗伤。那大夫说小离身上没有伤口，就是受了些惊吓，怕是魂给吓出来了。而且估摸他有两日没吃饭了，身体很虚。于是我便陪着小离在那儿调养了些许时日，等他恢复得差不多的时候才启程回来。”
　　“好可怜的孩子！”妇人亦叹气道。
　　“此事疑点重重，令我不解的是那凶手既然已经杀了荆孟兄夫妇，为何却独独放过小离呢？而且屋内几乎没有打斗或者翻找的痕迹，可见对方并非为了寻找某物而去。”
　　“那小离呢？他没有看到什么？”
　　贺诀摇头道：“孩子目睹父母被杀，受到的刺激太大了。打从见到他时，我就没听他讲过哪怕一句话。”
　　“是啊，成人未必能经受如此劫难，何况他只是个孩子。”紧蹙娥眉，妇人的眼中浮现出一抹怜惜。
　　“我打算过几天再去一趟飞叶庐，荆孟兄的事，定要查他个水落石出！”贺诀咬牙道。
　　“可是春日小校将近，咱们玄铁宗可不能没有你出面。”
　　所谓春日小校，其实就是望川五宗每年一次的常规演武。不同于五宗大校这种掌门人亲自出手的大对决，小校则是由门中小辈上场比试。虽观赏性差了点意思，但对望川五宗而言却是意义非凡。
　　毕竟谁家小辈赢了比试，代表的就是他们宗门未来的前景，长脸的同时，也能够引得城中各种小势力纷纷来投，壮大宗门势力。
　　“这么快又到春日小校了吗？”贺诀一皱眉，忽又一拍脑门，“瞧我这脑子，连这么重要的日子都忘记了。”
　　妇人掩嘴轻笑：“贺郎你老是在外面跑，偶尔忘记也是正常了。”
　　“还好我有夫人，若没有你呀，这玄铁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管呢。”贺诀扶着妇人的肩膀，朗声笑道。
　　“那荆孟君的事，你作何安排？”
　　“夫人认为该如何安排？”
　　“近日门中赋闲的长老有三个，我觉得，若要寻迹探查一类的，得属二长老最为拿手。贺郎不若差二长老带些人过去看看，说不定能查出点什么。”
　　贺诀点头道：“夫人所言甚是，那便依夫人所言，我稍后就去找蓝田师伯。”
　　“你在外头奔波劳累，要不先去休息会儿吧？”妇人关切道。
　　“不，我放心不下小离。荆孟兄是我的至交好友，虽音容宛在，却天人永隔。我可不能让他的孩子再出事了，先过去看看吧。”贺诀摇首道。
　　于是夫妇二人出了中堂，走过了玄铁宗的演武场进入了后院那边。在丫鬟们的指引下，来到了安置荆离的厢房。
　　清洗过后的荆离显得精神了些，他穿上了玄铁宗少主贺铭小时候穿过的衣服，虽然老旧了点，可比起那件沾着血迹的衣服可就好多了。他坐在一张椅子上，丫鬟秋蝶正在尝试着给他喂些吃的。旁边的桌子上摆着两碟菜，一叠酸菜炒肉，一叠三杯鸡，还有一盅热腾腾的白粥。
　　只是不管秋蝶怎么努力哄他，这小童就是不肯张嘴吃饭。只睁着一对大眼睛，木然又倔强地看着这个大姐姐。
　　“老爷、夫人，这小少爷太难伺候了！我哄了老半天，什么好话都说完了，他就是不肯吃饭呀。”秋蝶见贺诀与夫人前来，满腔的委屈仿佛找到了宣泄口，一张俏脸泫然欲泣。
　　“让我来吧。”妇人自然地伸手接过了秋蝶手中的碗筷，她走到荆离的面前，俯身蹲下，平视着呆滞的荆离，“小离啊，不管饿不饿，先陪姨娘吃顿饭可好？等下吃饱了，姨娘带你出去玩呀。”
　　望着这慈眉善目的妇人，荆离的眼神中第一次流露出了感情。那是一种初到异地，怯生生的害怕神情，他本就该有的神情。
　　紧咬着下唇，荆离默默地看了妇人许久，最后才妥协似的点了点头。
　　见此一幕，贺诀心中悬着的大石头才总算落了下来。
　　不管怎样，至少这孩子并没有朝着更坏的方向而去。先让他吃上饭，休息够是最紧要的。至于该如何恢复，又该如何查清荆孟夫妇之死，皆得徐徐图之，急也急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