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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太傅宠妻日常 九月轻歌 3111 Apr 27, 2022 8:57:48 AM
    夜雨中,原冲步履如风地回望内宅,边走边骂:“这他娘的都下几天了?怎么还没完?”
    小心翼翼地捧着公文的长安、长兴不敢吱声。
    走进正房,原冲先去看南哥儿。
    天色很晚了,南哥儿已经熟睡。
    原冲站在床前,静静地看着儿子的睡颜,恶劣的心情很快转为平静,再转为愉悦。
    孩子是什么呢?是无望的人就此有了盼头,是劳累岁月中长存的温暖。
    他回到正屋,轻手轻脚地去盥洗室沐浴更衣,随即转到东次间,坐在炕桌前看公文。
    李之澄醒了,寻过来。
    “吵醒你了?”原冲歉然笑问。
    “不是。”她笑一笑,倒了一杯茶,“有点儿渴了。观潮那边怎样了?”
    “有些地方灾情严重。”原冲神色一黯,“预料到的坏情形,怕是一样都少不了。”
    李之澄宽慰他:“但毕竟有所防范,也有所准备,能减少一些伤亡和损失。”
    “那倒是。”原冲揉了揉眉心,“这次,居然真被钦天监那个罗谦言中了。”
    “本就是只能相信的事。”李之澄微笑,“钦天监只要不胡扯什么灾星之类的事,话还是能够做些依据的。”
    原冲一笑。
    李之澄坐到他近前,端详他片刻,抚了抚他面颊,“这次不能前去赈灾,又闹脾气了吧?”
    “看出来了?”原冲笑道,“心里的确是不痛快。”
    “观潮是为你好。你的旧伤,真禁不起总在风里水里的天气。”
    “知道。”原冲叹息一声,“其实,他又何尝禁得起?只是,这种大范围涝灾的事情,他只能亲力亲为:信得过的,还在培养,能力不济;有能力的,又有私心,派出去的话,不定哪个环节出岔子。更何况,这种事,也没人愿意去。”
    李之澄也无声地叹了口气,“你尽力打理好帝京这边的事,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这是自然。”
    连绵不休的大雨,使得帝京一些路段积水,情形严重的,积水深度能将人没过。幸好巡城的五城兵马司军兵知情后便告知工部,双方合力疏通水流,多说三两日,道路便恢复如常。
    而在这样的天气里,街头行人自然骤减,大多数都留在家中,等候雨停。
    徐幼微唤来陪嫁的庄子上的管事,询问情况,得知田地因着地势好,倒是没被淹,但偶尔发作的狂风暴雨,已将庄稼摧残得不成样子,今年能有往年的两成收成就不错了。
    “这是没法子的事。”她反过头来宽慰管事,“人最重要。你们的住处可有漏雨坍塌?”
    “没有,没有。”管事忙道,“庄子上的正房,小的每日带人查看,并无不妥,只是后罩房、倒座房有漏雨之处。等天气放晴了,小的请工匠修缮。”
    徐幼微笑着点了点头,取了三十两银子给管事,“你且先拿着这些银钱。当下的、日后的事情,你看着打理,不够了再来找我。”
    管事忙推辞,“不用,等雨停了,庄子上留下来的蔬菜瓜果就能卖出去,到时候,小人挪用那些银钱应付日常用度便是。”
    “拿着吧。”徐幼微笑道,“手里有银钱,心里才有底气。庄子上的日子,今年着实要辛苦一段了。”
    管事这才接下银子,谨慎又周到地道:“小人不会乱花的,都会在账上记清楚。”
    徐幼微另外赏了他二两银子,笑着端了茶。
    她如此,别人的情形也是大同小异。靖王妃见到她的时候,道:“我手里的田产不多,王爷却有三个先帝赏赐的皇庄,今年都要入不敷出了。”
    徐幼微叹气,“我们孟府婆媳四个、原府婆媳六个,都是这般情形。只是,我们到底好说,拆了东墙补西墙就是了,好些人可就指着庄稼那些进项呢。”
    “谁说不是。”靖王妃道,“再过一两日,该疏散钱粮给百姓了。”停一停,笃定地道,“孟府早就准备好了吧?”
    徐幼微颔首,诚实地道:“宁可信其有的事,太傅让府里提前储备了粮食。”
    靖王妃也坦诚相待,如实道:“钦天监那边的消息传出来的时候,王府也做了些准备。眼下,就等你和太夫人牵头了。”
    徐幼微就笑,“一起吧。这种事,争个第一第二又有什么意思,能帮到人最要紧。”
    靖王妃深以为然:“也是。”
    帝京周边的消息陆续传来:
    不少地方灾情严重,当地衙门事前建造的收容之地根本容不下那么多灾民;
    连日的大雨、暴雨,全然淹没了一些地方百姓的庄稼地、房屋,迫使少数百姓将屋顶、大树作为暂时的栖身之处,地势低的地方,情形更为严重;
    以孟观潮、靖王带领的官兵为了营救那些百姓,不乏以血肉之躯在湍急的水流中建起人墙、人桥的情形,幸好都是精兵中的精兵,尚挨得起这份儿艰辛。
    朝廷闻讯,为灾区的补给从速送至。
    徐幼微通过太后、皇帝之口闻讯,心里的担忧并没减轻分毫:对灾区,她担忧——涉及地带谓之广阔,留在收容之地的百姓,很难避免有因为涝灾引发病痛从而形成疫情的;对孟观潮,更担忧,他是怎样的人,她是很了解的,不论他到了什么地位,都是冲在前沿的人。
    她安排下去,将囤积的药草从速送到灾区的中枢所在,同时将此事书信告知孟观潮。
    另一面,与太夫人联手靖王妃,发放粮食给帝京受灾的百姓,捐出银两给灾区。有了她们带头,各个官宦之家纷纷效法。
    该做的,能做的,有些甚至稍嫌多余的、明知费力不讨好的,她也做了。做完了。
    接下来,便只有听天由命。
    只是,偶尔,也会对自己没有事先的预知而自责,一次就问靖王妃:“你说,要是有人知晓这一次的灾患,且能让太傅相信,是不是就能避免今时今日的情形了?”
    靖王妃略一思忖就笑着摆手,沉缓地道:“不可行。你这是钻了什么牛角尖?竟然会有这种想法。
    “就如你所说,太傅完全笃定,今年会有涝灾,可他能怎样?
    “让那些百姓全部迁移到安全之地么?那样的话,你得想想,起码有几十万人之多。
    “怎么样的地方能收容他们?收容他们又需要花费多少银钱?
    “六部算账,可从来不算人的安危,只算他们所辖的得失。
    “再说了,这种事,会引起天下百姓的惶恐,更会引起宵小趁机作乱。
    “更何况,百姓心中何尝不知道,不定哪年就会遇到天灾,能做什么?只能认命罢了。
    “落叶归根的话我就不跟你说了,反正你就放心吧,没有人会好端端抛下家去别处的,灾情来临之后,朝廷能得到的只有抱怨。
    “再说了,钦天监重要的预言,也只有这次言中了,以前咋咋呼呼闹出天大的笑话的情形还少么?”
    徐幼微听了,心里好过了些。道理她都明白,只是,需要一个人支持自己罢了,不论有心无心。
    她,只是害怕。怕自己的重生,反倒让他命运发生逆转。
    这天下,没了谁都行,没了孟观潮,不行。
    她最害怕的,是重生反倒带来那万分之一的意外,害得他……
    她连夜写加急信件给他:防范身边任何人。家中一切安好,勿念。
    两日后,亦是雨过天晴的时日,骄阳似火,她收到了孟观潮的回信:无需担心,安好,勿念。
    字迹稍嫌潦草,但是依然遒劲有力,一笔一划正如铁画银钩。
    八个字而已,她却看了好些回。
    随后,翻箱倒柜大半晌,总算找出一个尺寸相宜的樟木匣子,将信件放进去。
    这,是他亲笔写给她的第一封信。
    在靖王的记忆中,这种大雨连天持续数日的情形,在此生是第一次。
    他得承认,并没想到,赈灾是辛苦至极的一件事——堪比打仗了吧?好些回,他都这么想。
    只是,看着孟观潮,看着带来的那些精兵,看着他们的所作所为,他才知道,真正从军的人是怎样的。
    于是,便去审视那些百姓,从同情到扼腕。
    于是,他全然投入到挽救受灾百姓的队伍之中。和孟观潮一起。
    这晚,仍是暴雨如注,他寻到孟观潮所在的帐篷。
    孟观潮正坐在帐篷口喝酒,见到他,笑了笑。
    靖王就发现,眼前人的面色分外苍白,“没事儿吧?”
    “没事儿。”孟观潮语气温和,“你怎样?”
    “你派给我的,都是最轻巧的差事。能怎么着?我是真不明白了,心疼我还是看不起我?”
    “胡扯。”孟观潮笑道,“你是头一回经这种事儿,先练练手就行。”
    “……头一回,倒真是。”靖王不得不承认,随后就生出疑问,“但这情形,你就算千防万防,时疫什么的,还是免不了吧?”
    孟观潮却只是道:“怕死你就滚回去,不怕死就留下来。”
    “……”靖王给了太傅一记白眼。
    孟观潮不搭理他,闲闲地喝了一口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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