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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六章 神的传承考验(十二)

最强纨绔少爷 明成 10797 Apr 23, 2022 1:39:16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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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廷昀回想起上京的那个雪夜。
    他饮尽杯中酒,问:“我只是挺好奇,这些年,崔时雨都干吗了?”
    骆微城反问:“你确定要知道?”
    聂廷昀不置可否。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骆微城不打算隐瞒,却也不愿背诺。
    他沉吟片刻,讲起崔时雨签约后曾有过的窘迫。
    起初一切都很顺利,按部就班照着康敏预想的那样,海外扬名,宣传回国内赚足噱头,一度成为当红柔道新人……可从回国开始,噩耗接踵而来。
    骆微城对那些困窘了解不多,只是偶尔听康敏三言两语带过。
    或是因伤病中断比赛,或是因难以接受身份的转变患上恐慌症,或是险些被圈子里的潜规则所累,或是被竞争对手买通营销公司陷害,打了一年官司才找回清白……
    这是必经之路,为了红,大把人甘心如此。
    “可她是没有办法。”骆微城说,“她没有选择的余地。”
    聂廷昀静默地垂着眼睛,脸上看不出表情来,只能从绷紧的侧脸弧线窥见他此刻并不如表现出来的那样从容。
    骆微城笑了一下,问:“你猜到了,对吗?”
    聂廷昀没答。
    他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浅色的眼瞳泛起了雾气。
    怎会猜不到?
    他逼崔时雨续约,自然早从律师那里知晓了合约内容。
    她签了三年卖身契,协议里写明她前三年内必须赚够一个亿,还要有额外收入与公司分成。
    她为什么要放弃选手生涯,以三年青春换取数额这样庞大的一笔钱?
    聂廷昀抬手按住不停地跳动的太阳穴。
    ——“聂先生,银行方来电告知,罚款缴清了,现在财政汇缴专户已经封存。”
    ——“查到补足罚款的汇款方是谁了吗?”
    ——“是汇丰银行直接拨款入账,查不到其他记录。”
    那时,他以为是郁家暗地里雪中送炭,免他真正陷入困境,所以在崔时雨离开后,他干脆遂了母亲的意。现在想想,简直错得离谱。
    除了天英,除了骆微城,还有谁能做到不留痕迹。
    骆微城说?:“阿昀,你知道,下头的事我向来不过问,也不会为谁破例。”
    聂廷昀沉默了很久,才说:“不关你的事。”
    他想起之前审阅合约时,曾猜测崔时雨之所以会签约的几个原因,再一一推翻。
    唯独一个原因,让他踌躇良久。
    ——她是为了他才签这样的合约,背上巨额负债。
    她会吗?
    如果会,她何必离开他?如果不会,又有什么人什么事能让她连柔道都抛之脑后?
    为了打柔道,她冒雪上山命都不要。
    她不是亲口承认他碍着她成为柔道名将吗?
    聂廷昀百思不得其解。
    他太好奇了,好奇她的脑回路究竟是怎样思考,又是怎样做出选择,所以他将她绑在身边,朝夕相对,期待她终有一日坦陈心迹。
    可她没事人一样,仿佛这些不值一提,连开口的机会都不曾给他。
    她只是无条件地顺从,比从前有过之无不及。
    慢慢地,崔时雨的资料越来越多地陈列在他案头,他不在的这几年里,她的经历终于拼凑成了一幅完整的图案。
    每一块或艰难或荣耀的拼图里都没有他,可又都是为了他。
    聂廷昀不得不承认,推想是成立的。
    这个没心肝的小丫头,是为了他背上荒诞的负债,豪掷千金般悉数赠予他。
    同居以来,每一天他都忍不住想问,崔时雨,到底是什么让你对自己狠到如此程度?你想没想过,你这样会置我于何地?
    可他开不了口。
    这是不能以常理度之的崔时雨。
    她宁愿转身就走,也懒得在他跟前邀功;她哪怕豁出命来,也不肯到他面前诉一句委屈。
    他甚至能想到,假使他问出口,她会给出怎样的答案。
    “我给你什么是我自己愿意,和你无关。”
    可她从来没问过他愿不愿意要——她才是独裁、霸道又凉薄的那一个。
    即便理解不了,可这就是她给的爱。
    她摆出罪人的姿态,做着世上最愚蠢的人也做不出的赔本买卖。
    她不求回报,自顾自掏空,只留一具行尸走肉,好像要用单方面的献祭来证明,她给他的永远独一无二。
    她的离开没有隐情,只是为了成全自己的献祭仪式。
    那不是他以为的爱,是深渊。
    这深渊吞没的不单是她一个。
    他不能逃,无处逃,也不想逃。
    聂廷昀想,这一次,他不会再任她肆意妄为。
    刻下,他和她站在冰箱前对峙。
    这是一个挺荒诞的场景。
    冰箱发出“嗡嗡”的低频震动声响,她脊背靠着冰箱门,心思急转,表情却维持冷静,与他四目相对,不闪不避。
    而他在酒意的催发下怒到极点,有那么几秒,她几乎以为他要动手打她了。
    好在没有。
    崔时雨动了动唇,琢磨着如何开口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突然听到“叮”的一声,饭煮好了。
    真是绝妙的时机。
    她清了清喉咙,在他“看你还能说出什么屁话”的表情里,带着点儿讨好地开口了:“我饿了……先吃饭?”
    大约是她眼里的哀求神情太恳切,聂廷昀沉默了一会儿,说:“坐那儿等着。”
    十分钟后——洋葱炒蛋,没肉。
    崔时雨和他面对面地坐着,吃了小半碗饭,抬起头才发现聂廷昀正看着她,碗里是空的,没盛饭,筷子整整齐齐地搁在筷架上。
    她低声问:“看我能饱?”
    “能气饱。”
    崔时雨不吭声了。
    他想起之前的话头,问道:“不给我一个解释?”
    她犯了错似的,低下头,沉默着。
    他给出前所未有的耐心,一言不发地等着,好像天荒地老也能等下去。
    见这一页实在翻不过,她只好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开口:“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抬眼,看着他,眼神湿漉漉的。
    “从小到大,每个人都问我,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喜欢和人待在一块儿,为什么这样,为什么那样……可我生来就这样,我不知道该怎么答。就像你问我这个,我也没法回答你。”她停了一停,眼眶有点儿发红,很认真地歪着头说道,“可能我生来就是为了爱你的。
    “所以想让你高兴。想你要的都得到,喜欢的都在身边,想做的都有自由去做……不想看到你被人勉强。
    顿了一下,她加重话音,用有点儿幼稚的语气强调?:“任何人都不行,我也不行。”
    他坐在对面,意味不明地咬紧牙关,牵扯得下颌微动。
    崔时雨没有看到他细微的表情变化,轻声说下去:“我做的都是深思熟虑之后才做的,不是没脑子、一头热地去做了,包括离开你也是。”
    听到“离开你”这三个字,聂廷昀颤了颤眼睫。
    他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如常:“做都做了,为什么还要走?”
    崔时雨想了好久,才说:“我想,你应该是不爱我的吧。”
    她连说这话时也是很温和的,可有一瞬,某种痛蔓延开来,让聂廷昀难以承受。
    眼前的小丫头,却对他的痛苦无知无觉。
    “你和人有婚约的时候,和我在一起。你不喜欢我打柔道,我就不能打。你喜欢我在你身边,乖乖的,所以你总是让我听话,也不关心我是怎么想的。我有时候觉得我是你的宠物,可是我连质疑的立场都没有,因为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我不能一面爱着你,一面变成个一无所长的废人。我更不能一面爱着你,一面清楚地知道你永远不会爱我。”
    她很小声地抱怨:“太疼了,聂廷昀,疼得我连靠近你都觉得是受酷刑。”
    每一秒都溺在绝望里的滋味,他怎么会懂。
    聂廷昀毫无反应地听着,过了一会儿才问:“那现在呢?我们又算什么?”
    她困惑地歪头想了想,说?:“你有未婚妻,不是吗?是什么都行。”
    是情人还是什么……她已经无所谓了。
    “你什么时候觉得可以了,我就搬出去,然后……你可以说你的第三个条件。”她近乎孩童的天真化成利剑,将他整个穿透,血肉模糊,却还不自知地继续说下去,“你总要结婚的,我们这个样子,庄小姐会难过。”
    她说完,等了片刻,聂廷昀始终一动不动。
    他想问,除了你,我还能和谁结婚?
    他又想说,未婚妻都是你自己一个人想出来的,根本没那回事,你想了这么多,为什么在我面前一个字都不提?
    他又想到几年前他从阪城离开她那天,她眼里逆来顺受的卑微,那一刻,他永远忘不了。
    接着,铺天盖地的失望把他淹没了。
    原来他曾经的努力全部喂了狗,原来她还是那个连爱都不敢期待的约拿,遇到事情只知道逃跑,妄自菲薄长在骨子里……
    原来,什么都没变。
    死寂让人发慌,空气静得太过,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哈。”面前的男人终于发出一声冷笑。
    她抿紧干燥的唇,有点儿不安。
    他哑然低下头,喃喃道:“我不爱你。”
    崔时雨哽住喉咙,觉得他重复这句话的模样让人难过。她费力地按了一下很痛的心口,笑起来,还好心地安慰他:“也不能说不爱。
    “你可能爱过我的爱情吧。”
    她没有自我的、顺从如附属物的、不带任何目和矫饰的、全心全意而不求回报的爱情。
    除了这个,她也没有别的了。
    而聂廷昀被爱的资本是他自身。
    在他面前,她有天然的劣势,这段关系从根本上就注定了不会对等。
    聂廷昀神色复杂地望着她,半晌才点点头,像是纯粹地表示知道了。
    他说:“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她怔了一下,他这句话没带语气,所以她很难判断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像生气,却也绝对不是心平气和的样子。
    聂廷昀离开餐桌,几分钟后穿戴整齐出来,手上还拿着车钥匙。
    崔时雨不明所以地跟到了玄关口,忍到他换鞋,才怯怯地问:“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加班。”他不看她,换好鞋子,像是急着走,可很快推开门的动作又停下,略微转着头说,“没有第三个条件了。”
    崔时雨无措地跟到门口,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按了电梯。
    “你让经纪人排比赛给你。不用第三个条件了。”顿了一下,他头也不回地补充道,“还有,我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能从这里滚出去。”
    崔时雨木然地站在原地,以为自己听错了,却又很快意识到,他刚刚的确是在和她说话。
    她的脸白得和纸一样。
    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他待她一直如此。
    电梯到了,他走进去,回身,随着电梯门关上,他面无表情地与她对视,眼神冰凉。
    记忆里,她见过他这样看别人,他轻蔑而淡漠地俯视那些与他无关的,被他视作蝼蚁的人。
    现在,她终于也成为其中之一。
    不,或者她原本就是其中之一。
    一秒,两秒……电梯门终于关上。
    崔时雨浑身冰凉地站了很久,回身时,才发现门关了。
    她赤着脚站在门口,穿着睡衣,钥匙和手机都没带在身上。她茫然地缓了一会儿,才从窒息感里挣扎出来,缓过一口气,忍住喉头的哽咽,抬手狠狠地擦过滚烫的眼眶。
    他让我滚,我该滚了。
    她这么想着,却挪不动步子。
    紧接着,她的手不由自主地越攥越紧,某种屈辱将她淹没,连带着脑子也跟着清醒过来。
    一个亿,她受了无数伤,遭过无数厄运,摸爬滚打偿还那笔数目惊人的钱款。
    不是聂廷昀,这辈子她甚至不敢想象,她会和这样一笔钱扯上关联。
    那对聂廷昀来说或许是九牛一毛。她相信就算不是她,他也总有办法渡过难关,只不过要付出代价。她心甘情愿地替他背上这沉重的负担,即使那对她来说是天文数字。
    她不是为了让他回报什么。
    她更不是为了重逢以来,他站在被爱的制高点,一再拿捏她如一个奴仆。
    她终于感觉到委屈,以及不可名状的愤怒。
    地下一层空旷阴冷,她循着指示标志边走边找,很快站住,黑色道奇停在熟悉的车位,车窗半降着,一星火光随着修长的手指搭出来,动作熟稔地抖了抖烟灰。
    他还没走。
    崔时雨哽住喉咙,咬紧牙关。
    车窗完全降下来,聂廷昀咬着烟,眼睛里全是血丝,将她从上到下冷冷地扫视一遍:“穿成这样跑出来干什么?”
    她说:“下车。”
    聂廷昀皱着眉把烟掐了,说道:“回去吧。”
    “那你呢?”
    他斜着眼睛看她,反问:“你不是一点儿都不期待我爱你吗?问这么多干吗?”
    崔时雨张了张口,被他问住了似的。
    聂廷昀看出她有些生气的样子,皱了皱眉,不打算再开口,合上车窗。
    她锲而不舍地敲了敲窗子,口型似乎是让他下来。
    他没理。
    发动机轰隆作响,车子前行,紧接着,就因挡在车前的小丫头而发出刺耳的刹车声,余音响彻地下车库,四下陷入某种让人心惊肉跳的死寂。
    他手把着方向盘,隔着挡风玻璃与她受惊的眼睛对视,脊背冷汗涔涔。
    如果他再晚一秒……
    “你疯了是不是?”
    他猛地推开车门,烟头一扔,将她擒小鸡一样擒在手里,拽离冰凉的车头,两眼发红。
    阵阵后怕从骨子里渗出来,他垂首瞪着她,见她一副毫无悔改的倔强模样,怒从心起,猛地将她一搡,抬手给了她一巴掌。
    四下陷入长久的死寂。
    崔时雨偏着头,侧脸很快泛起触目惊心的红。
    她维持着那个姿势没动,耳鸣嗡嗡地响了一会儿,这才后知后觉地回过头看他,接着,蓦地扬起手,却迟迟落不到他的脸上。
    两人视线交缠,谁都没有移开。
    他眼里几不可见的期盼一点点消弭。
    腕上一重,他握住她的手落在自己颊边,低声问:“打回来,这么难吗?”
    崔时雨咬了咬牙,说:“松手。”
    他落下手的瞬间,脸上挨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舌尖抵了抵口腔内侧,酥麻感绵延不去,他望着还了手反倒有点儿发蒙的小丫头,居然扯唇笑了。
    崔时雨没看见他反常的表情,只是缩回手,看着通红的掌心,很久没有说话。
    “你看,我不是神。”他哑声说,“我也会犯错,你要打我,我也会给你打。”
    小丫头缓慢地抬眸,没吭声。
    “你刚刚吓着我了。”他向前一步,手落在她后颈上,抵着她额头问,“下次别拿命开玩笑,算我求求你,时雨,答应我好不好?”
    崔时雨愣了好一会儿。
    她所知的聂廷昀一直是克制的,把自尊凌驾于一切之上,连挽留都居高临下。
    他也有强于常人的自制力,按道理,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失控到打女人的地步。
    可刚刚,她看到一个眼睛通红,暴怒得失了理智的陌生的聂廷昀。
    他说“求求你”的时候,她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
    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全部不该是聂廷昀的。
    可又明明都是聂廷昀。
    她很难形容这个时候聂廷昀的样子,好像一点儿也没法忍受失去她,非常害怕她出事;好像万一她不小心死了,他会一辈子不好过。
    这和几年前她说出分手时,仍旧自矜身份、高高在上的模样判若两人。
    突然间,她很怀疑,也很动摇。
    他会不会也有那么一些些爱她?
    这个念头让她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只顾磕磕绊绊地解释?:“你喝酒了,我不想让你开车,我当时……没想那么多。”
    他浑身僵硬了一下,吻在她滚烫的颊侧,很轻很轻地问道:“疼不疼?”
    “有点儿。”她诚实地说,然后想了想,补充道,“但我已经打回来了,没关系。”
    他很勉强地牵动嘴角,却不知道这抹笑容很难看。
    “我都没说对不起,你怎么先说没关系?”
    崔时雨很认真地看着他,看得他几乎紧张起来。
    半晌,她沙哑着声音,轻描淡写地道?:“你也没有对我说过‘谢谢’。”
    他动了动唇,心里酸涩得要命。
    是的,从头到尾,他只是与她争吵,逼她解释,对她说“滚”……
    他没和她说过“谢谢”。
    聂廷昀深吸了一口气。
    “那你呢,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他攥着她的手好声好气地讲道理,“你砸一笔钱给我就转身走了,什么都不讲,我怎么知道你想要什么?你要‘谢谢’,我和你说‘谢谢’,你要我还,我拿什么还你都可以。但你不能这样,永远不声不响地站在那儿等着我一个人想明白。你当我是福尔摩斯还是上帝?崔时雨,没有你这样做事的。”
    她怔了怔,辩解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为了让你还我……”
    “那你是什么意思?”
    他将她问得哑口无言,趁她宕机的工夫,又说下去:“我还什么都不知道,你就单方面给我判了死刑,说我不爱你。我还要怎么做才叫爱你?要是嫌我不够明白,你告诉我,嗯?”
    她歪着头想了好一会儿,总觉得思路被拐偏了,才要开口,又被打断。
    “没有未婚妻。你自己听了流言胡思乱想,却不问。我以为你明白我怎么对你,却不知道你居然是那么想我的。”
    说到这里,倒成了她的错,她偏偏无可辩驳。
    “你什么都不敢问我要,你不要,怎么知道我不会给?让你开口问我一句庄芷薇是怎么回事,比你下定决心离开我还难?知道错了没有?”
    她下意识要说,对不起,却又顿住,抬头道:“你又这样!”
    说来说去,总是她不对。她甩开他的手,咬着下唇生气地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我忘了我要找你说什么了。”
    他一时不知该气还是该笑,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他轻叹了一口气,将她按在怀里。
    “你明明想要我的爱,想得要命。求你讲一句,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觉得我爱你?
    “问我要吧,要什么都行。我都给你,只要你开口。”
    她像是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蒙了,半天不说话,只是僵硬地窝在他怀里,屏住呼吸,也不敢问一句“是真的吗?”。
    他耐心地等了很久,才听到胸口传来的声音。
    “我想要打比赛,你也给我吗?”
    她仰起脸,用他喜欢的天真眼神,郑重其事地问:“可以吗?”
    聂廷昀脸上的温柔慢慢消散,化为一点儿沉冷。
    他很努力地掩饰住眼里的残酷,如平常般开口问道:“记得我们的赌约吗?就一场比赛。赢了,往后什么都依你。输了,你听我的。敢赌吗?”
    崔时雨毫不迟疑地道:“敢。”
    关于“一个亿”的争端就那么不了了之,好像没发生过一样。
    崔时雨没搬走,聂廷昀也没再提过,只是有一天康敏让崔时雨去公司签一份补充协议,她发现债务没了,自己户头上多了九位数的钱,还为她准备了几场不错的比赛,等她来选。
    崔时雨签了字,问:“是聂廷昀的意思吗?”
    康敏白她一眼:“你干吗不回家去问他?”
    她转着那支宝蓝色的钢笔,没和康敏说,聂廷昀已经很久没回过中寰的家了。
    从她决定重新备赛训练开始,聂廷昀就没再见她。
    像是很幼稚的赌气,也像是在表明态度。
    她很怕聂廷昀会食言。
    有时候,她根本分不清他到底只是缓兵之计,还是真的不再理会她要怎么折腾。
    但如果她再多了解聂廷昀一点儿,就会确定他不是后者。
    几天后,聂廷昀出差回来,路过中寰。文森回头请示了一下,没得到眼神,就知道还是回华尔道夫,于是开上江浦大桥。
    聂廷昀打开手机看家里的监控。
    崔时雨回来过三次。
    七月十号,她回来拿换洗的衣服,很快就走了。
    七月十三号,她很晚回来,似乎不太舒服,进玄关时有点儿跌跌撞撞的,然后进卧室,睡到第二天一早,郑雅来接她,应该是去训练的样子。
    然后是昨天,她拿了一堆东西回来进了厨房。
    那块地方的摄像头有死角,看不太清她在干什么。她鼓捣了将近两个小时之后,脚步不太利索地拎着一堆垃圾出来,郑雅扶着她,把她接走了。
    他放下手机,皱着眉。
    车快要进地下车库时,他突然说:“回中寰。”
    文森猛地踩了一脚刹车:“啊?”
    但见老板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文森也没敢问为什么,只好艰难地掉了个头开回去。
    家里没人,聂廷昀坐了一会儿,给康敏打电话,让她把崔时雨这两年所有的病历用邮件发过来。
    文件比想象的大,下载花了一会儿时间,打开后,聂廷昀的脸色渐渐冷下去,看到最末一页,他缓慢地合上电脑,坐在书房,很久没动。
    康敏再接到他的电话是两个小时后。
    她还在胆战心惊,对方看了病历后,会不会迁怒于人,认为工作人员没有照顾好崔时雨。
    谁料聂廷昀只是问:“官方的决赛对战表排出来了吗?”
    她答:“还没有。”
    聂廷昀沉默片刻,说:“崔时雨不能赢。”
    康敏心头一跳,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道:“您的意思是……”
    他说?:“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她不能赢。如果她赢了,后果你们自负。”
    电话挂了,康敏看着手机,挣扎地咬了咬后槽牙。
    崔时雨最近都住在训练队里,本来没有回中寰的打算,但今晚她接到文森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说聂先生不太舒服。
    她强撑着几近脱水的身体回来,此时时针已经指向夜里十点钟。
    崔时雨以为他已经睡了,谁知推门进来,客厅灯还亮着。
    他似乎刚洗过澡,穿着宽松的睡衣,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看一场柔道比赛,是她这两年打的那些纯粹娱乐性质比赛中的一场。
    崔时雨觉得有些丢脸,走过来要去拿遥控器,却被他抢先一步,站起来高高举起,垂眼俯视。
    她维持着一个瞪大眼睛的表情,似乎没想到他幼稚到这种程度,只好和他商量:“别看了,打得很烂。”
    他把拿着遥控器的手落下来背在后面,说道:“我觉得打得不错。”
    说这话时,他的表情似笑非笑:“有名将之风。”
    她知道他在嘲讽她,也不觉得难过,转移话题道?:“你不是不舒服吗?”
    她仰头看他,发现他眉宇间有倦色,眼底有一片淡淡的青灰。她不太知道他每天都干些什么,但也从旁人口里或多或少了解到,他每日早出晚归,处在一个很累的位置。
    他闻言,神色变得温和,任她摸索到手里的遥控器,关掉电视。
    她回身,小声说:“给你按一按好不好?”
    他今天比往常好说话,很顺从地躺到卧室床上去。
    她跪坐在床边,帮他按太阳穴,没几下手就被攥住了。
    力气小得不像是她,甚至呼吸也在微微颤抖。他扯了一下,几乎没用力,她就趴到他胸口,浑身软绵绵的。
    太轻了,好像没什么重量,他知道她这个样子应该是减重结束不久。
    “聂廷昀?”她要起来,却没能,被他按着后背拥住。
    他平静地问:“你以后也要一直这样吗?”
    她艰难地在他锁骨处侧过脸看他,似是没明白,问道:“什么?”
    “一年到头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在减重,不能吃东西喝水,所以我们没办法正常地出去吃饭?;备赛期一个月只回家三天,其他时间都泡在道馆,把自己搞得浑身是伤。这两年你只是随便打了些娱乐性质的比赛,每次比赛之后,身体也都会变得再差一点儿。而我什么都不能说,只要我说了,就是在操纵你的人生,阻拦你的梦想。”停了停,他用不是很严肃的语气认真地问,“以后和我在一起,你也想一直这样吗?”
    崔时雨费力地撑起上半身,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抿了抿唇,不说话。
    他笑了一下:“即使这么浑浑噩噩地打下去,你也不想面对,你根本没有顶级选手的天赋,你现在这个年龄,早就错过跻身国际赛事的黄金期。”
    崔时雨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好半天不动,似乎无法消化他的话。
    聂廷昀揭开她最不愿直视的真相,逼她看到梦想早就陨落,而她只是在苦苦挣扎的现实。
    可他没打算给她逃避的余地。
    聂廷昀扣着她的下巴,说:“除了爱我这件事你从头到尾清清楚楚,你生活里的其他部分都是一团糟,你得承认,崔时雨。”
    她哽住喉咙,想求他别再说下去,可是她发不出声音。
    他松开手,在她侧脸拍了拍,让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羞辱。
    聂廷昀唇边牵扯出一丝很古怪的笑,低声说:“否则你怎么会傻到陪睡都嫌不够,还要倒贴给我一个亿。”
    崔时雨倏地挣出他的怀抱,站在床边,浑身微微颤抖。
    仅有的一点儿自尊在试图将他拉下神坛,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动了说“滚出去”的念头,可紧接着又想起,这不是她家。
    他恰好也要她滚出去过,崔时雨动了动喉头,在他平静而深邃的目光注视下,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出去了。
    他坐起来,看到她的脚步有些踉跄,动了动指节,最终还是没有起身。
    七月二十三日是聂廷昀的生日,郁令仪在海市江滨以不菲的费用包下一个会所,给他办了一场派对,除了同辈亲友,公事上有瓜葛的人也都悉数到场。
    前几天张诚然恰好回国,被庄闫安签进“动愈”做康复顾问,这天晚上便也作为同事兼好友出席。
    聂廷昀对这场生日派对显得兴致索然,毫无主人公的自觉,吹过蜡烛就消失无踪,甚至避免了公事上的必要交际,罕见地让庄闫安替他迎来送往。
    庄芷薇和张诚然躲到二楼露台聊天,聊到一半听到身后客厅里有窸窣的声音,开了灯才发现,聂廷昀睡在沙发上,地上搁着一瓶喝了大半的红酒。
    聂先生衣着光鲜,容颜精致,明明没喝醉,一睁开眼睛,那神态却有些失魂落魄,好像无家可归的酒徒。
    庄芷薇半天没想出用什么词来数落他,倒是张诚然开口问道:“这是和谁怄气呢?”
    庄芷薇问道:“又被小丫头将军了?”
    张诚然犹豫地问:“哪个小丫头?”
    生日会崔时雨没来,张诚然以为两人早就没瓜葛了,毕竟当年崔时雨甩人出国一系列动作干脆利落,没给聂廷昀留半点儿面子,聂廷昀这么高傲一个人,怎么还肯吃回头草。
    再者,两人身份地位也是天差地别。
    庄芷薇斜睨他一眼:“还有谁?崔时雨。”
    张诚然脸上一会儿震惊,一会儿高兴,一会儿迟疑,只顾着追问庄芷薇:“那你们订婚的事情是真的假的?”
    庄芷薇“哎”一声,说道:“你说呢?我们聂先生好用嘛,现在我的品牌发展进入正轨,人脉也差不多搭上了,还和他担这个虚名干吗?好像我稀罕一样。”
    两人一面说,一面往外走,走到门口却被叫住了。
    聂廷昀一开口,才发现嗓子哑得要命。
    庄芷薇回过身道:“怎么?我不给你提供情感频道服务的。”
    聂廷昀没看她,躺在那儿看着吊灯出神,道:“找你的公关团队澄清一下。”
    庄芷薇闻言僵硬了几秒,鼻头微微发红,心里像是有很多话想说,但到头来又只是笑笑:“你以为只有你着急?我还急着让人还我清白身呢……”
    聂廷昀略有些不耐烦地打断:“芷薇。”
    “好啦,我知道。”庄芷薇转过身继续往外走,边走边道,“我马上让人办,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张诚然瞧见她脸色不太对,踌躇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又回头看了一眼聂廷昀,最终还是追着庄芷薇下楼了。
    四下恢复寂静,聂廷昀重新闭上眼睛,连灯都懒得关,就又睡过去了。
    第二天中午,聂廷昀睁眼,发现自己被送回了华尔道夫。
    枕边的手机一直在响,是文森打来的。他以为是最近并购案的事情,谁料却提到崔时雨,宿醉的头痛欲裂让他的理解能力直线下降,他昏昏沉沉地听文森重复了两遍,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
    崔时雨比赛出事了。
    文森说话的时候,还生怕聂廷昀会怪罪他为什么到这时候才通知。
    其实康敏通知他的时候,已经是今天早上,他收到消息后打了三通电话,到中午聂廷昀才接。
    聂廷昀安静了好一会儿,只问了哪家医院就挂了电话。
    聂廷昀到时,康敏坐在走廊里,朝ICU里指了指,说?:“她堂姐在里头。”
    他沉默了几秒,没有进去,他知道崔念真绝对不希望见到他。
    康敏克制着哽咽,和他说昨天到今天发生的事。
    “运动性哮喘引起的肺源性心脏病,昨天比赛时心脏骤停,抢救了一晚上,今天早上才脱离危险,转到ICU……可医生说还得过了今晚才能确定有没有事。”
    聂廷昀浑身冰凉,这话入了耳,却迟迟理解不了是什么意思。
    郑雅还在小声抽泣,说时雨这么好的女孩,怎么会差点儿猝死……
    康敏回头瞪了她一眼,郑雅神色惶然,把嘴闭上了。
    “猝死”两个字似乎刺激到了聂廷昀。
    他有点儿站不住,背倚在墙上,攥紧拳头,脸上一点儿表情也没有。
    康敏不忍地看着他。那种痛苦无论如何都装不出,她想崔时雨或许是遇到了真爱也说不准,这些身处高位的人竟也有真爱。
    文森来电,这次是询问并购案的事,聂廷昀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痛攫住心脏,沿着四肢百骸蔓延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恐惧是真的会令人失声的。
    他想,原来她于他而言,是这样不可失去的存在。
    “聂先生?”文森还在唤,“聂先生,您什么时候到公司?”
    痛上心头,摧心裂肺。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佯作平静的话语:“一个小时后。”
    挂断电话,他在短短几十秒内变回那个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聂廷昀,冷静地询问:“联系她父母了吗?”
    康敏哑声道:“联系了,正从外地赶回来。”
    聂廷昀“嗯”了一声,竟是转身往回走。
    康敏和郑雅没料到他居然只是来了一下,连人都不看就走,惊愕地愣在原地。
    聂廷昀路过ICU的玻璃窗口,看到她虚弱惨白的侧脸被呼吸机包裹,步子缓了缓,低声说了一句什么,便径自朝前走去,再也没回头。
    郑雅在后头气愤地抹眼泪:“什么人嘛,万一今晚人就走了呢?他也不留下来陪着!”
    康敏凝视着男人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里,没吭声。
    郑雅没听见聂廷昀的那句话,她听见了。
    男人的口气近乎严厉,带着无法形容的复杂情绪。
    “崔时雨,我绝对不会陪你走最后一段路,绝对不会给你送终。你要是恨我气我,就活着回来。”
    我绝对不会,崔时雨,你听好了,我绝对不会。
    所以,请你回来。
    他从未如此盼望过世上真的有神明,可以回应他此刻的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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