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第 1 章
乌瑟坐在代步所用的轮椅上，才从便利店出来，在扶手边挂了两个塑料袋，一个袋子里装了日用品，另一个则是一些方便食品和面包、糖果一类。
电子辅助机械已足够人性化智能化，才从店中走出来十几米远，脑中熟悉的眩晕感袭来，乌瑟顺势停在街边，习以为常地从风衣口袋里摸出一个铁皮小盒子，色彩各异糖果模样的药粒在其中滚动，乌瑟随意捻了几颗，巧克力被嚼碎化开，微量的药混在其中被咽下。
有想要吃糖，也有她的精神状态着实不算很好。
轮椅侧边隐蔽的兜里放着保温杯，自觉病弱体虚需好好调养的乌瑟早早过上养生生活，她才低下头弯腰想要去够水杯，然而不远处一道枪声乍响。
街上大概是伪装过后正在交货的黑手党双方突然翻脸，她经常会路过的咖啡店临街的玻璃被子弹击碎，店内似乎已经有人遭遇枪杀，而在街角几辆黑色商务车里又继续窜出拿着枪的黑帮成员，两方毫不顾忌街上的行人，直接开始混战火拼。
乌瑟仍坐在轮椅上靠着椅背，手臂无力地搁在扶手上，那双冷灰色的眼眸平静看着，说起来这是她第一次撞见这样的场景，但意外地没有不适感，除了心脏跳得沉重带来一些负担，她精神和心理上并不觉得怎样，然而躯体的确是感受到了不适。
横滨，黑帮火拼。两组词放在一起构成一种日常常态，她一直都清楚这一点，在报纸和新闻报道上十分常见，只是由于她宅家不爱出门，沉浸在写作中，就连出门都是固定线路固定地点，且这里并不是最乱的擂钵街，这才因缘巧合地避开来。
街上的人群都熟练地逃跑、躲藏自己，一个男人惊恐地从她身边跑过，看了眼这个反应不及、病弱又无力的‘残疾人’，竟然伸出手想要抢夺她挂在扶手边的东西，乌瑟抬头看了他一眼，男人凶狠地回瞪，然而脚下一崴，巧合地为她挡住了一颗射过来的避无可避的子弹。
男人发出哀嚎狼狈地倒在地上，被击中的只是肩膀，一时半会儿还不致死，只是流血流得汹涌，痛到失去了行动能力，乌瑟操作着轮椅向后退了一点，偏过头捂着唇压声咳嗽几下，呼吸急促略乱，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不远处一名黑手党解决掉自己的敌人后端枪瞄准她，准备扣动扳机。
乌瑟觉得难受，咳嗽已经习惯了，而眼睛酸痛，理智正丧气地嚎叫着困想睡觉一类的恶魔低语，昨晚没睡好，做了一晚上乱七八糟完全记不住的梦，又早早就醒过来睡不着，以至于到现在还有后遗症。她微微闭上眼，虚弱得连抬手都毫无力气。不想动，怎会如此之烦。
安然地低垂眉眼时，却有一丝悲悯流露，又或是圣子般的无暇。
倒在地上煎熬忍痛的男人听见一句压低了的有气无力的轻语：
“……【杀生】。”
什么东西？！她怎么还没被那些混蛋打中？他带着恶意地猛然抬头，然而无比强烈的眩晕和恶心感袭来，像是有什么以人类的认知绝对无法理解的东西灌入脑中，一道灰黑的影子在他的能见范围内飞快地构建出仿佛人类的模样，然而祂背对着他，无论如何都看不清那张面貌，只能令人感受到那种——
[至极的魔魅、至极的吸引力]
那是一个难以言喻不可描述的存在。
[疯狂]在他的精神中生根驻扎飞速发芽，他忘记了疼痛，忘记这是在黑帮火拼现场，忘记身边坐着轮椅的人，只在意识中深深刻入那一道身影，然后全部的理智沉沦入黑暗。
沉默的恐怖如同瘟疫一般蔓延开去，陡然变得空寂的街上，还举着枪的黑帮成员像是被静止了时间一样，只是肢体在微微颤抖着，脸上的表情扭曲至极，像是体会到了非人所能忍受的痛苦，那并不发生在躯体感知上，而是在精神上、在意识中，所有的认知被扭曲到极致。
……
很难闻的气味，浓烈的血腥气和旁的污秽物的气息混杂在一起只能算作是恶心，乌瑟觉得自己脑仁都在一抽一抽地生疼，街道上糟乱无比，就以满地的玻璃渣来说，她绝对不想让轮椅从上面走过，然后轮胎上嵌入一些小的碎渣带回家里，那么只能绕路回去。
如此柔弱手无缚鸡之力又挑剔洁癖讨厌麻烦的三流作家操控着轮椅慢慢回身，往另外一条路走去，她又拿出糖盒子，她不仅有巧克力镇痛糖豆，还有水果味爆浆镇静硬糖，吃点糖安抚一下自己。
糖党的绝对胜利，糖党绝不服输。
然而注定回家路上困难重重，糟糕地遇上不入流小型黑帮火拼之后还被另一黑手党拦住给‘请去’他们的大总部，看看别人的异能力者和几十名整齐划一持枪的黑衣手下，再看自己势单力薄已经暴露，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主要是，对方文质彬彬的灰发老爷子一提到‘工作’，快要不耐烦/无聊到睡着的乌瑟觉得自己完全清醒并开始感兴趣了。
求职。
这可以，没问题。
由于所写小说销量真的很一般快要养不起自己的三流作家觉得自己可以去单位上考察面试以及和他们的首领谈一谈有关于薪资待遇的问题，就算没有谈拢，但是大概可能也许她能去别的几家同类型单位问一问？
一直以来没有暴露异能力顽强地只想靠稿费养活自己的乌瑟如此想到，原则不重要了，真的，看看她轮椅上挂着的袋子，她原本还是一个一囤十天半月都不用出门的宅家大猫，现在猫猫养活不了自己，猫猫只能一次买两三天的口粮，而且还要省着吃。
……猫猫好苦，救命命来个人分担大猫身上的养家重担（虽然这个家只有大猫一个人）或者干脆养猫猫吧。
她看起来完全不像个异能力者，平凡，普通，体质虚弱，似乎身有残疾，就连精神都差得离谱，况且对于危险的感知近乎于无，或者说是对于外界没有什么防备心——广津柳浪在第一眼看到她时就做了如此评估。
应该是过惯了普通生活吧，和经常在枪林弹雨中游走的黑手党之间毫无相同，然而她的异能力又危险奇诡之至，在港口Mafia的首领得到消息、看到监控画面的那一刻立马就派他来将人‘请回去’。
这样的兵器绝不能被别的组织所得到。
橘红色短发、鼻梁上贴着创可贴的年轻人在乌瑟身后推着轮椅，当然更大可能是预防乌瑟突然动手，在她发动异能力之前将人完全制住，避免造成任何意外。
“我是港口Mafia的广津柳浪，担任职务是‘黑蜥蜴’部队的百人长。”
在初次见面时广津柳浪就介绍了自己，看起来像是一个粗浅交底，但是在乌瑟‘天真’地询问如果她求职失败后还能不能在同类型单位找到工作时，他解答道：“这是必然不可能的，你只能选择加入港口Mafia。”
老爷子的表情严肃而自信，像是逗弄一样地威胁道：“如果不加入我们，那么你也不能走出港口Mafia的大门了。”
哦，原来不是主动伸出的橄榄枝而是地头蛇黑老大的强买强卖，但从另一角度而言，那不就是他们势在必得，而她一定会求职成功还有可能拿到高薪资待遇的有效证明吗？
森先生，真是如天神一般。
气势迫人眼神锐利的港口Mafia首领并没有为乌瑟带来求职者应聘时应有的压力，在那双猩红色眼眸的盯注下，乌瑟顺势忘掉进门前一刻有关他的变态萝莉控的印象，开始和未来老板谈条件。
在拉上窗帘导致光线昏暗的巨大办公室里，乌瑟与对面华丽长桌后面容在黑暗中半隐的首领已浅略交谈过一阵，她神色淡淡，坦然地道：“森先生，我可能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很好的职员。”
森鸥外坐在办公桌后十指交叉支着下巴，略微往前倾，顺势地问道：“哦？这是为什么？”他略微带兴味地笑了下，目光尤其专注。
坐着轮椅与他正面对视的人表现得实在太过寻常，像是没有意识到自身正处在横滨最大的黑手党的据地，对他这位黑手党首领没有表现出一丝畏惧，没有哪怕一丁点的忐忑或不安。
乌瑟偏着头掩唇咳嗽几声，仅仅咳嗽就连全身都受到震颤、快要攀不住扶手，等缓慢地撑起身体靠在椅背上，这才勉强有力气回答道：“我的身体并不好，况且，”她示意了下自己的腿，她还坐着轮椅，任谁也不会认为她的行动真的没问题。
但是森鸥外不这样认为。
在他所得到的情报中没有多少关于她本人的有效信息，顶多只能查到三年前她开始在横滨一家编辑社投稿出书，虽然在那时就已经坐上了轮椅，然而在此之前的经历毫无迹象不可追寻，而在这三年间她也很少出现在人前，行程几乎固定，单调到可怕的程度，且没有展现出任何异能力。
有着重重疑点，森鸥外自然怀疑着她所展示出的一切。
但他所回复的是：“没有关系，我们珍惜一切具有才能的人。虽然对此感到遗憾，但乌瑟小姐的异能力足以弥补这一点。”
森鸥外放下手毫不介怀地笑道：“我能否知道乌瑟小姐的异能力名称和作用，我会为你安排合适的职务。”
啊，真是太好了。乌瑟的思维中迟钝地闪过一丝庆幸，仍旧是平静冷淡的表情，但却十分详尽有问必答地回答道：“是叫做【疯狂徒属】。”
“精神污染，扭曲认知。”
“我的异能力无法自然发动，与我所写的书相关，需要我写出来、成为完整的一本小说后它才能运用出。”
“啊，”森鸥外无意义地感慨出声，酒红色的眼睛看着她，两缕较长的头发垂在额前，似乎对此十分感兴趣，继续延伸了话题，“原来还具有这样的限制吗？那么乌瑟君今天所用的异能力是代表了哪一本小说？”
称谓上略微改变了下，因为乌瑟回答他有关于异能力的问题就已经表明自身会加入港口Mafia，作为具有严格上下级之分的黑手党，首领对待自己的手下自然不必要再像最初谈话时的庄重客气。
在森鸥外的手边除去文件还有三四本书摞在一起，随着他伸出戴着白手套的手指轻微推动平移，书籍上印有名字的书脊暴露在乌瑟面前。
是三本书，还有的一些纸张扁平单薄，大概是她正在连载的一篇，从杂志上裁下的。
《杀生》、《天子》、《机械齿轮》，和还未完成的《常度》。
“是《杀生》。”乌瑟觉得这样的问题并非不可答，这是她所写的书，哪怕读者所作的解读和看法各异，但书是作者独一人的阐述。
森鸥外在她来之前就粗浅翻看了一下它们，意外地平常寡淡的文字，以极其平易安静的口吻述说故事，好似没有分毫波澜和异样，只有每一个故事的结局都戛然而止停顿在一个本不该作为完结的地方。
如果要阐述她的写作理念和行文构思，乌瑟就能滔滔不绝讲下去，由森鸥外十分理解地递了话头，她自然兴致勃勃——这是很难得的，与人交流思维。乌瑟宅了好几年，还第一次这样畅快淋漓，即便她很清楚对面的港口Mafia首领对此只是假装出兴致、实质敷衍至极。
她所写的《杀生》所描述的并非一个有恐怖凶杀或者能与怪异灵异牵扯上的故事，书中未见一丝分毫的杀戮与血腥，就只是‘平淡’的日常，主角、主角一家人——妻子和女儿，还有镇上邻居居民的普通生活。
一种奇异发散出的疯狂和恐怖被诠释穿插在整本书中，它们隐晦至极，像是一条本来就不想让人觉察的暗线，它们并未表达什么，就只是作为各自的最本真的象征。
无迹象的疯狂，无缘由的恐怖。
最开始只是主角一人，他并未给自己一直所处的平静生活带来丝毫改变，作为一个合格的丈夫、慈爱的父亲爱着自己的妻子和女儿，他温柔既包容，就像是期待恋爱的少女心中所构想的完美恋人，体贴着身边人，理解孩子每一个天真的想法。
这的确不具有异常，但疯狂是具有传染性的。
比隐晦的疯狂藏得更深的恐怖从不露面，只是作为一种模糊的感知令人不知觉间毛骨悚然……
——她的确是一位作家。
森鸥外相信乌瑟展示出的对于自己作品的喜爱，那是绝不掺假的，由心而生，是平凡麻木的生活中唯一的热爱和向往，微弱的光芒盛放在那双冷灰色的眼底，在她谈及作品时终于使她彻底迈入人世，被拖拽到人间，有了作为一个人所应具有的东西。
真是难得的纯粹的人啊，比任何人都轻易能懂得的心思，只要明确知悉了她是[作家]的身份，那么所有一切都变得极其容易掌控。
乌瑟谈了半天终于有一点想要止住话头，觉察到老板已经在得到足够的情报后有些不耐，就乖巧地津津有味满足十分地住嘴。
太舒爽了，这种感受，张着嘴就哔哔叭叭，管人听不听反正一股脑倒过去——反正她是舒服了。
一开始还冷淡麻木的少女突然鲜活，眼睛里亮亮的biubiu闪光，森鸥外不意外地从她身上感知到一种得意，是‘她为何如此优秀’这种意思。
是，你优秀，但你的书卖不出去，一直接受你稿子的编辑社决定绝不签你下一本书。
森鸥外两手搭在办公桌上十指交错，“的确是很优秀的构思和想法。”他予以肯定，笑着对她摊开一只手，“我也相信乌瑟君会成为港口Mafia的优秀职员，对吗？”
乌瑟露出一个早已有点憋不住的微笑，还在先前的情绪中未出来，哑声地答道：“是，森先生。”原来话说多了会嗓子哑，她很久没有这么多的说过话了，记忆中可以算是从未有过，大概是说完了三年间全憋着的话。
苍白纤细的手腕搭在轮椅扶手上，她安静地垂眸看着自己面前几步远外的地毯，那花纹无疑精致华美，而她一贯是发呆爱好者。森鸥外本想让她可以下去了，但仍是无意义地改口问道：“乌瑟君真的对以前什么都不记得吗？”
她只有这三年的记忆，在此之前一片空白，从她醒来就在横滨，她有自己的房子，一个人，一身简单至极毫无特色的着装，什么象征性的物品都没有，没有与任何人之间的联系，唯一会的是写作……过去被毫不留念地遗失丢弃，而她自己并不想追寻找回。藲夿尛裞網
“我不记得，但它从不重要。”
森鸥外走过来把手搭在她的肩上，面上是虚伪勾勒出的和善，颇有些意味深长，“我相信，那么现在你回去吧，明天红叶君会带你去见负责你的老师。”
自上而下的角度能看到乌瑟长长的眼睫毛投下一点细碎的阴影，她的肤色苍白，整个人瘦削单薄到极点，而身上一点受训练的痕迹都未有，像是一本书那样安静无声和麻木死寂，如果没有人来翻阅、试图了解，那么她就一直在沉寂中缄默安眠。
但如果掌控了她，将她打磨训练，那么就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剑，足以刺穿一切阻碍。
疯狂的徒属却仍保留了属于自己的理智，森鸥外想到他所看到的监控中的画面，那种疯狂之下的血腥残暴，连他这个见惯杀戮的港口Mafia的首领都为之赞叹感慨。
作为一个[人]的根本认知被扭曲改变，那么站在原地的究竟是人还是怪物，或者说，是披着人皮的怪物？
森鸥外向乌瑟介绍了站在一旁的红发和服美人，她脸上笑意温浅姿态优雅，“我是尾崎红叶，那么接下来由我带领乌瑟君简单熟悉一下我们负责的事务和各部门情况。”
“请——”尾崎红叶走在前面打开门，示意乌瑟先过去，毕竟看起来就如同普通中学生的少女坐着轮椅行动不便，细节处她也乐得照顾一些。
在关上门前又传出一道命令，是说给尾崎红叶的，“麻烦红叶君让芥川君过来一趟，有新任务要交代。”她恍然，倒是有些遗憾这样的孩子要交给那条祸犬手下，也不知道最后能不能保全自己不至于受伤。
尾崎红叶应下后关上身后的门，不管门口两位守卫，手搭在乌瑟的轮椅靠背上，细致温和地告诉她往哪里去是什么部门，又负责哪一项职务，还有它们相应的负责人等等。
尾崎红叶的眉眼凌厉，而身上红色艳丽的色彩尤重，带来十足的距离感，一路都有人向她恭敬地招呼，显然是位专注事业且非常成功的女性。
她摸着低头就能见到的毛绒绒的黑色小脑袋，看起来过于平凡的少女有些不太认路且对于信息的接收比一般人都要差，乌瑟有一点歉意，而她只挑眉道：“没关系，往后你会熟悉的。如果乌瑟君不介意的话，可以称呼我为红叶姐哦。”
乌瑟的眼睛十分漂亮，面容也算得上精致，只是看到她的人都会无意识忽视这一点，大概这份美丽像书的内容总是局限于纸上，有包装和书封将它遮掩住，只有仔细完全翻读后才能浅薄认知到字里行间所隐晦表达的东西。
她孩子气地仰起头与人对上视线，笑起来时脸上是尾崎红叶已经极少见到的纯粹与无暇，“嗯好，红叶姐。”
……真奇怪，尾崎红叶看着她，觉得她和同样隶属于港口Mafia的游击队队长——芥川龙之介有些相像。
同样乌黑的发色，只是少女的发尾没有渐变为白色，也同样是冷灰色的眼眸，就连病弱体虚都一致，不过比起冷脸看着就凶恶狠厉的无心之犬，显然是轮椅少女更惹人怜爱。
尾崎红叶再摸了摸她的头，送她到港口Mafia大楼的门口，“明天见。”
已经坐上车的乌瑟把车窗玻璃摇下来，冲人招招手，口型也是：“明天见。”
在大楼顶层，武斗派的战力代表从首领办公室出来，怀中抱着几本书，还有零碎的一些纸张夹在其中。
长长的黑外套收拢，只在领口露出一片内里衬衫打结的飘带领，他低垂着头，黑色的头发已长至中长，垂在脸颊两侧的发端末尾渐变为白色。
芥川龙之介掩唇低低地咳嗽几声，翻开最上边一本名叫《杀生》的书，漆黑色带有凛然的书封内里是平常到寡淡无味的文字，但本来平淡的目光停顿在一处，他看到了一行颇有些怪异的主人公的自述：
【我有一张极美皮囊，偶尔掉下令你欣赏一瞬间我之疯狂，而后我依旧是这世上你亲密无间的情郎】。
傍晚回到家中，用过饭后妹妹银看到了他放在桌上的书籍，好奇地翻开打量，芥川龙之介冲她浅淡地露出一个微笑，“我喜欢这些书、这个作者。”
疯狂和恐怖都沉沦在黑暗中，哪怕作者将它融入平常，但对于芥川龙之介而言，它们就形同黑暗并无二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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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子辅助机械已足够人性化智能化，才从店中走出来十几米远，脑中熟悉的眩晕感袭来，乌瑟顺势停在街边，习以为常地从风衣口袋里摸出一个铁皮小盒子，色彩各异糖果模样的药粒在其中滚动，乌瑟随意捻了几颗，巧克力被嚼碎化开，微量的药混在其中被咽下。
有想要吃糖，也有她的精神状态着实不算很好。
轮椅侧边隐蔽的兜里放着保温杯，自觉病弱体虚需好好调养的乌瑟早早过上养生生活，她才低下头弯腰想要去够水杯，然而不远处一道枪声乍响。
街上大概是伪装过后正在交货的黑手党双方突然翻脸，她经常会路过的咖啡店临街的玻璃被子弹击碎，店内似乎已经有人遭遇枪杀，而在街角几辆黑色商务车里又继续窜出拿着枪的黑帮成员，两方毫不顾忌街上的行人，直接开始混战火拼。
乌瑟仍坐在轮椅上靠着椅背，手臂无力地搁在扶手上，那双冷灰色的眼眸平静看着，说起来这是她第一次撞见这样的场景，但意外地没有不适感，除了心脏跳得沉重带来一些负担，她精神和心理上并不觉得怎样，然而躯体的确是感受到了不适。
横滨，黑帮火拼。两组词放在一起构成一种日常常态，她一直都清楚这一点，在报纸和新闻报道上十分常见，只是由于她宅家不爱出门，沉浸在写作中，就连出门都是固定线路固定地点，且这里并不是最乱的擂钵街，这才因缘巧合地避开来。
街上的人群都熟练地逃跑、躲藏自己，一个男人惊恐地从她身边跑过，看了眼这个反应不及、病弱又无力的‘残疾人’，竟然伸出手想要抢夺她挂在扶手边的东西，乌瑟抬头看了他一眼，男人凶狠地回瞪，然而脚下一崴，巧合地为她挡住了一颗射过来的避无可避的子弹。
男人发出哀嚎狼狈地倒在地上，被击中的只是肩膀，一时半会儿还不致死，只是流血流得汹涌，痛到失去了行动能力，乌瑟操作着轮椅向后退了一点，偏过头捂着唇压声咳嗽几下，呼吸急促略乱，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不远处一名黑手党解决掉自己的敌人后端枪瞄准她，准备扣动扳机。
乌瑟觉得难受，咳嗽已经习惯了，而眼睛酸痛，理智正丧气地嚎叫着困想睡觉一类的恶魔低语，昨晚没睡好，做了一晚上乱七八糟完全记不住的梦，又早早就醒过来睡不着，以至于到现在还有后遗症。她微微闭上眼，虚弱得连抬手都毫无力气。不想动，怎会如此之烦。
安然地低垂眉眼时，却有一丝悲悯流露，又或是圣子般的无暇。
倒在地上煎熬忍痛的男人听见一句压低了的有气无力的轻语：
“……【杀生】。”
什么东西？！她怎么还没被那些混蛋打中？他带着恶意地猛然抬头，然而无比强烈的眩晕和恶心感袭来，像是有什么以人类的认知绝对无法理解的东西灌入脑中，一道灰黑的影子在他的能见范围内飞快地构建出仿佛人类的模样，然而祂背对着他，无论如何都看不清那张面貌，只能令人感受到那种——
[至极的魔魅、至极的吸引力]
那是一个难以言喻不可描述的存在。
[疯狂]在他的精神中生根驻扎飞速发芽，他忘记了疼痛，忘记这是在黑帮火拼现场，忘记身边坐着轮椅的人，只在意识中深深刻入那一道身影，然后全部的理智沉沦入黑暗。
沉默的恐怖如同瘟疫一般蔓延开去，陡然变得空寂的街上，还举着枪的黑帮成员像是被静止了时间一样，只是肢体在微微颤抖着，脸上的表情扭曲至极，像是体会到了非人所能忍受的痛苦，那并不发生在躯体感知上，而是在精神上、在意识中，所有的认知被扭曲到极致。
……
很难闻的气味，浓烈的血腥气和旁的污秽物的气息混杂在一起只能算作是恶心，乌瑟觉得自己脑仁都在一抽一抽地生疼，街道上糟乱无比，就以满地的玻璃渣来说，她绝对不想让轮椅从上面走过，然后轮胎上嵌入一些小的碎渣带回家里，那么只能绕路回去。
如此柔弱手无缚鸡之力又挑剔洁癖讨厌麻烦的三流作家操控着轮椅慢慢回身，往另外一条路走去，她又拿出糖盒子，她不仅有巧克力镇痛糖豆，还有水果味爆浆镇静硬糖，吃点糖安抚一下自己。
糖党的绝对胜利，糖党绝不服输。
然而注定回家路上困难重重，糟糕地遇上不入流小型黑帮火拼之后还被另一黑手党拦住给‘请去’他们的大总部，看看别人的异能力者和几十名整齐划一持枪的黑衣手下，再看自己势单力薄已经暴露，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主要是，对方文质彬彬的灰发老爷子一提到‘工作’，快要不耐烦/无聊到睡着的乌瑟觉得自己完全清醒并开始感兴趣了。
求职。
这可以，没问题。
由于所写小说销量真的很一般快要养不起自己的三流作家觉得自己可以去单位上考察面试以及和他们的首领谈一谈有关于薪资待遇的问题，就算没有谈拢，但是大概可能也许她能去别的几家同类型单位问一问？
一直以来没有暴露异能力顽强地只想靠稿费养活自己的乌瑟如此想到，原则不重要了，真的，看看她轮椅上挂着的袋子，她原本还是一个一囤十天半月都不用出门的宅家大猫，现在猫猫养活不了自己，猫猫只能一次买两三天的口粮，而且还要省着吃。
……猫猫好苦，救命命来个人分担大猫身上的养家重担（虽然这个家只有大猫一个人）或者干脆养猫猫吧。
她看起来完全不像个异能力者，平凡，普通，体质虚弱，似乎身有残疾，就连精神都差得离谱，况且对于危险的感知近乎于无，或者说是对于外界没有什么防备心——广津柳浪在第一眼看到她时就做了如此评估。
应该是过惯了普通生活吧，和经常在枪林弹雨中游走的黑手党之间毫无相同，然而她的异能力又危险奇诡之至，在港口Mafia的首领得到消息、看到监控画面的那一刻立马就派他来将人‘请回去’。
这样的兵器绝不能被别的组织所得到。
橘红色短发、鼻梁上贴着创可贴的年轻人在乌瑟身后推着轮椅，当然更大可能是预防乌瑟突然动手，在她发动异能力之前将人完全制住，避免造成任何意外。
“我是港口Mafia的广津柳浪，担任职务是‘黑蜥蜴’部队的百人长。”
在初次见面时广津柳浪就介绍了自己，看起来像是一个粗浅交底，但是在乌瑟‘天真’地询问如果她求职失败后还能不能在同类型单位找到工作时，他解答道：“这是必然不可能的，你只能选择加入港口Mafia。”
老爷子的表情严肃而自信，像是逗弄一样地威胁道：“如果不加入我们，那么你也不能走出港口Mafia的大门了。”
哦，原来不是主动伸出的橄榄枝而是地头蛇黑老大的强买强卖，但从另一角度而言，那不就是他们势在必得，而她一定会求职成功还有可能拿到高薪资待遇的有效证明吗？
森先生，真是如天神一般。
气势迫人眼神锐利的港口Mafia首领并没有为乌瑟带来求职者应聘时应有的压力，在那双猩红色眼眸的盯注下，乌瑟顺势忘掉进门前一刻有关他的变态萝莉控的印象，开始和未来老板谈条件。
在拉上窗帘导致光线昏暗的巨大办公室里，乌瑟与对面华丽长桌后面容在黑暗中半隐的首领已浅略交谈过一阵，她神色淡淡，坦然地道：“森先生，我可能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很好的职员。”
森鸥外坐在办公桌后十指交叉支着下巴，略微往前倾，顺势地问道：“哦？这是为什么？”他略微带兴味地笑了下，目光尤其专注。
坐着轮椅与他正面对视的人表现得实在太过寻常，像是没有意识到自身正处在横滨最大的黑手党的据地，对他这位黑手党首领没有表现出一丝畏惧，没有哪怕一丁点的忐忑或不安。
乌瑟偏着头掩唇咳嗽几声，仅仅咳嗽就连全身都受到震颤、快要攀不住扶手，等缓慢地撑起身体靠在椅背上，这才勉强有力气回答道：“我的身体并不好，况且，”她示意了下自己的腿，她还坐着轮椅，任谁也不会认为她的行动真的没问题。
但是森鸥外不这样认为。
在他所得到的情报中没有多少关于她本人的有效信息，顶多只能查到三年前她开始在横滨一家编辑社投稿出书，虽然在那时就已经坐上了轮椅，然而在此之前的经历毫无迹象不可追寻，而在这三年间她也很少出现在人前，行程几乎固定，单调到可怕的程度，且没有展现出任何异能力。
有着重重疑点，森鸥外自然怀疑着她所展示出的一切。
但他所回复的是：“没有关系，我们珍惜一切具有才能的人。虽然对此感到遗憾，但乌瑟小姐的异能力足以弥补这一点。”
森鸥外放下手毫不介怀地笑道：“我能否知道乌瑟小姐的异能力名称和作用，我会为你安排合适的职务。”
啊，真是太好了。乌瑟的思维中迟钝地闪过一丝庆幸，仍旧是平静冷淡的表情，但却十分详尽有问必答地回答道：“是叫做【疯狂徒属】。”
“精神污染，扭曲认知。”
“我的异能力无法自然发动，与我所写的书相关，需要我写出来、成为完整的一本小说后它才能运用出。”
“啊，”森鸥外无意义地感慨出声，酒红色的眼睛看着她，两缕较长的头发垂在额前，似乎对此十分感兴趣，继续延伸了话题，“原来还具有这样的限制吗？那么乌瑟君今天所用的异能力是代表了哪一本小说？”
称谓上略微改变了下，因为乌瑟回答他有关于异能力的问题就已经表明自身会加入港口Mafia，作为具有严格上下级之分的黑手党，首领对待自己的手下自然不必要再像最初谈话时的庄重客气。
在森鸥外的手边除去文件还有三四本书摞在一起，随着他伸出戴着白手套的手指轻微推动平移，书籍上印有名字的书脊暴露在乌瑟面前。
是三本书，还有的一些纸张扁平单薄，大概是她正在连载的一篇，从杂志上裁下的。
《杀生》、《天子》、《机械齿轮》，和还未完成的《常度》。
“是《杀生》。”乌瑟觉得这样的问题并非不可答，这是她所写的书，哪怕读者所作的解读和看法各异，但书是作者独一人的阐述。
森鸥外在她来之前就粗浅翻看了一下它们，意外地平常寡淡的文字，以极其平易安静的口吻述说故事，好似没有分毫波澜和异样，只有每一个故事的结局都戛然而止停顿在一个本不该作为完结的地方。
如果要阐述她的写作理念和行文构思，乌瑟就能滔滔不绝讲下去，由森鸥外十分理解地递了话头，她自然兴致勃勃——这是很难得的，与人交流思维。乌瑟宅了好几年，还第一次这样畅快淋漓，即便她很清楚对面的港口Mafia首领对此只是假装出兴致、实质敷衍至极。
她所写的《杀生》所描述的并非一个有恐怖凶杀或者能与怪异灵异牵扯上的故事，书中未见一丝分毫的杀戮与血腥，就只是‘平淡’的日常，主角、主角一家人——妻子和女儿，还有镇上邻居居民的普通生活。
一种奇异发散出的疯狂和恐怖被诠释穿插在整本书中，它们隐晦至极，像是一条本来就不想让人觉察的暗线，它们并未表达什么，就只是作为各自的最本真的象征。
无迹象的疯狂，无缘由的恐怖。
最开始只是主角一人，他并未给自己一直所处的平静生活带来丝毫改变，作为一个合格的丈夫、慈爱的父亲爱着自己的妻子和女儿，他温柔既包容，就像是期待恋爱的少女心中所构想的完美恋人，体贴着身边人，理解孩子每一个天真的想法。
这的确不具有异常，但疯狂是具有传染性的。
比隐晦的疯狂藏得更深的恐怖从不露面，只是作为一种模糊的感知令人不知觉间毛骨悚然……
——她的确是一位作家。
森鸥外相信乌瑟展示出的对于自己作品的喜爱，那是绝不掺假的，由心而生，是平凡麻木的生活中唯一的热爱和向往，微弱的光芒盛放在那双冷灰色的眼底，在她谈及作品时终于使她彻底迈入人世，被拖拽到人间，有了作为一个人所应具有的东西。
真是难得的纯粹的人啊，比任何人都轻易能懂得的心思，只要明确知悉了她是[作家]的身份，那么所有一切都变得极其容易掌控。
乌瑟谈了半天终于有一点想要止住话头，觉察到老板已经在得到足够的情报后有些不耐，就乖巧地津津有味满足十分地住嘴。
太舒爽了，这种感受，张着嘴就哔哔叭叭，管人听不听反正一股脑倒过去——反正她是舒服了。
一开始还冷淡麻木的少女突然鲜活，眼睛里亮亮的biubiu闪光，森鸥外不意外地从她身上感知到一种得意，是‘她为何如此优秀’这种意思。
是，你优秀，但你的书卖不出去，一直接受你稿子的编辑社决定绝不签你下一本书。
森鸥外两手搭在办公桌上十指交错，“的确是很优秀的构思和想法。”他予以肯定，笑着对她摊开一只手，“我也相信乌瑟君会成为港口Mafia的优秀职员，对吗？”
乌瑟露出一个早已有点憋不住的微笑，还在先前的情绪中未出来，哑声地答道：“是，森先生。”原来话说多了会嗓子哑，她很久没有这么多的说过话了，记忆中可以算是从未有过，大概是说完了三年间全憋着的话。
苍白纤细的手腕搭在轮椅扶手上，她安静地垂眸看着自己面前几步远外的地毯，那花纹无疑精致华美，而她一贯是发呆爱好者。森鸥外本想让她可以下去了，但仍是无意义地改口问道：“乌瑟君真的对以前什么都不记得吗？”
她只有这三年的记忆，在此之前一片空白，从她醒来就在横滨，她有自己的房子，一个人，一身简单至极毫无特色的着装，什么象征性的物品都没有，没有与任何人之间的联系，唯一会的是写作……过去被毫不留念地遗失丢弃，而她自己并不想追寻找回。藲夿尛裞網
“我不记得，但它从不重要。”
森鸥外走过来把手搭在她的肩上，面上是虚伪勾勒出的和善，颇有些意味深长，“我相信，那么现在你回去吧，明天红叶君会带你去见负责你的老师。”
自上而下的角度能看到乌瑟长长的眼睫毛投下一点细碎的阴影，她的肤色苍白，整个人瘦削单薄到极点，而身上一点受训练的痕迹都未有，像是一本书那样安静无声和麻木死寂，如果没有人来翻阅、试图了解，那么她就一直在沉寂中缄默安眠。
但如果掌控了她，将她打磨训练，那么就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剑，足以刺穿一切阻碍。
疯狂的徒属却仍保留了属于自己的理智，森鸥外想到他所看到的监控中的画面，那种疯狂之下的血腥残暴，连他这个见惯杀戮的港口Mafia的首领都为之赞叹感慨。
作为一个[人]的根本认知被扭曲改变，那么站在原地的究竟是人还是怪物，或者说，是披着人皮的怪物？
森鸥外向乌瑟介绍了站在一旁的红发和服美人，她脸上笑意温浅姿态优雅，“我是尾崎红叶，那么接下来由我带领乌瑟君简单熟悉一下我们负责的事务和各部门情况。”
“请——”尾崎红叶走在前面打开门，示意乌瑟先过去，毕竟看起来就如同普通中学生的少女坐着轮椅行动不便，细节处她也乐得照顾一些。
在关上门前又传出一道命令，是说给尾崎红叶的，“麻烦红叶君让芥川君过来一趟，有新任务要交代。”她恍然，倒是有些遗憾这样的孩子要交给那条祸犬手下，也不知道最后能不能保全自己不至于受伤。
尾崎红叶应下后关上身后的门，不管门口两位守卫，手搭在乌瑟的轮椅靠背上，细致温和地告诉她往哪里去是什么部门，又负责哪一项职务，还有它们相应的负责人等等。
尾崎红叶的眉眼凌厉，而身上红色艳丽的色彩尤重，带来十足的距离感，一路都有人向她恭敬地招呼，显然是位专注事业且非常成功的女性。
她摸着低头就能见到的毛绒绒的黑色小脑袋，看起来过于平凡的少女有些不太认路且对于信息的接收比一般人都要差，乌瑟有一点歉意，而她只挑眉道：“没关系，往后你会熟悉的。如果乌瑟君不介意的话，可以称呼我为红叶姐哦。”
乌瑟的眼睛十分漂亮，面容也算得上精致，只是看到她的人都会无意识忽视这一点，大概这份美丽像书的内容总是局限于纸上，有包装和书封将它遮掩住，只有仔细完全翻读后才能浅薄认知到字里行间所隐晦表达的东西。
她孩子气地仰起头与人对上视线，笑起来时脸上是尾崎红叶已经极少见到的纯粹与无暇，“嗯好，红叶姐。”
……真奇怪，尾崎红叶看着她，觉得她和同样隶属于港口Mafia的游击队队长——芥川龙之介有些相像。
同样乌黑的发色，只是少女的发尾没有渐变为白色，也同样是冷灰色的眼眸，就连病弱体虚都一致，不过比起冷脸看着就凶恶狠厉的无心之犬，显然是轮椅少女更惹人怜爱。
尾崎红叶再摸了摸她的头，送她到港口Mafia大楼的门口，“明天见。”
已经坐上车的乌瑟把车窗玻璃摇下来，冲人招招手，口型也是：“明天见。”
在大楼顶层，武斗派的战力代表从首领办公室出来，怀中抱着几本书，还有零碎的一些纸张夹在其中。
长长的黑外套收拢，只在领口露出一片内里衬衫打结的飘带领，他低垂着头，黑色的头发已长至中长，垂在脸颊两侧的发端末尾渐变为白色。
芥川龙之介掩唇低低地咳嗽几声，翻开最上边一本名叫《杀生》的书，漆黑色带有凛然的书封内里是平常到寡淡无味的文字，但本来平淡的目光停顿在一处，他看到了一行颇有些怪异的主人公的自述：
【我有一张极美皮囊，偶尔掉下令你欣赏一瞬间我之疯狂，而后我依旧是这世上你亲密无间的情郎】。
傍晚回到家中，用过饭后妹妹银看到了他放在桌上的书籍，好奇地翻开打量，芥川龙之介冲她浅淡地露出一个微笑，“我喜欢这些书、这个作者。”
疯狂和恐怖都沉沦在黑暗中，哪怕作者将它融入平常，但对于芥川龙之介而言，它们就形同黑暗并无二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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