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1
中国国际航空公司的国际航班在太平洋上空翱翔。公务舱里，何世荣在闭目养神。空姐来送咖啡。何世荣睁开眼睛端起咖啡，笑笑：“为什么不加糖？”坐在他后面的一个看报纸的中年男人听见这句话一愣。空姐也有点意外：“何先生，您不是一向要求黑咖啡不加糖吗？”
何世荣愣了一下，尴尬地笑笑：“是啊，最近我想尝试不同的口味。”
坐在他后面的中年男人匆匆在纸条上写字，然后伸手示意空中警卫过来。空中警卫走过来，中年男人打开自己的衣服，里面是国际刑警的徽章，然后递给他纸条。空警会意，走到何世荣身边：“先生，请您出示您的护照。”
“不是检查过了吗？”何世荣说着，递过护照。空警接过护照：“我想再核对一遍。请您跟我来一下。”何世荣跟空警走到公务舱和驾驶舱之间的空当儿，那个中年人跟着进来。何世荣很纳闷儿地问：“到底怎么了？我是国外公民，你们这样做，我要控告你们的！”中年人敏锐的眼睛盯着何世荣的脸。片刻，他伸手一把撕开了何世荣的假发。接着脸皮也被他撕下来——是假的何世荣。
消息很快传递到滨海。王涛冲入会议室，对方局长说：“掉线了！”方局长抬头：“确定了吗？”王涛肯定地说：“确定。上飞机的何世荣是替身，真的何世荣掉线了！”一向沉着冷静的方局长站起来，一脸严肃。高局长也站了起来。方局长紧锁眉头说：“我小看这个老狐狸了！”王涛说：“他留着后手，绑架钟雅琴就是他的后手！绑架钟雅琴的行动，我们没有监控到，这就说明不是蔡晓春的人！”高局长明白过来：“他在滨海另外有一组人！”
方局长叹了口气：“他用钟雅琴做筹码，要跟何世昌讨价还价了。这是我们工作的失误——如果他打算做这交易，他本人现在应该就在滨海了。他早就到了，他在看着我们给蔡晓春设计圈套。”
王涛看着方局长说：“他给我们设了一个更大的圈套。”方局长断然命令：“立即控制起来何世昌，不能让他外出！何世荣肯定要用钟雅琴威胁他，何世昌很可能擅自行动！”
“明白了，我立即去办。”王涛转身出去。
2
报纸上登着寻人启事——“寻找失散的哥哥”，落款是“荣生”。何世昌放下报纸，苦笑一下，起身。在看杂志的干警起身：“何老？”
“我去超市逛逛。”何世昌说。他转身出去，干警跟在他的身后。两人来到超市，何世昌对跟随的年轻干警说：“我去一下洗手间。”他向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年轻干警跟着。超市里人来人往。年轻干警笑笑：“何老，您说您怎么想到超市来遛弯儿的？这里哪里是遛弯儿的地方？”
何世昌笑着：“爱好不同，人喜欢公园，我就喜欢超市；人爱静，我爱动。在这里等我。”年轻干警就站在洗手间门口。何世昌进去了。年轻干警的手机响，他拿起来接：“喂？……何老出来遛弯儿，在超市啊……”说着说着他的脸色变了，“好，我知道了！他现在在洗手间，我马上进去找！”年轻干警挂了电话，冲过去一把推开洗手间的门。他一个隔板一个隔板打开，但都没有人。他转眼看见洗手间的另外一个门，冲了过去，打开，这个门直接通往货运电梯。他倒吸一口冷气，拿起手机：“我掉线了……”
3
一辆警车在等待。萧剑林、赵小海和葛桐已经换了笔挺的陆军07常服，站在一边。天宇站在他们身旁。穿着警官常服的韩光趋前一步，举手敬礼。萧剑林举起右手：“敬礼！”赵小海和葛桐在后面举手敬礼。萧剑林放下右手：“‘刺客’韩光！”韩光立正：“到！”萧剑林看着韩光的脸，语气缓和下来：“我们要走了。”韩光点头：“我明白。”
“我们曾经并肩作战。你是我最出色的狙击手，是当之无愧的刺客。我们为你骄傲。”萧剑林说，“希望你在地方上继续保持我们狼牙特种兵的本色，再接再厉，铸造新的辉煌。”
韩光立正：“忠于祖国！忠于人民！”
萧剑林突然怒吼：“你们是什么？！”
韩光、赵小海和葛桐齐声怒吼：“狼牙！”
“你们的名字谁给的？！”
“敌人！”
“敌人为什么叫你们狼牙？！”
“因为我们准！因为我们狠！因为我们不怕死！因为我们敢去死！”韩光、赵小海和葛桐齐声怒吼。所有在场的特警队员们都是一震。萧剑林举起右手敬礼。薛刚高喊：“敬礼——”特警队员们举手敬礼。萧剑林放下手，笑笑，带着赵小海、葛桐和天宇转身登车。韩光还在敬礼，警车逐渐消失在他的视野。
王涛快步跑来：“他们走了？”薛刚回头：“对啊！你来晚了，没赶上告别。”王涛着急地说：“哎呀！他们怎么走了呢？”韩光也回过头。王涛挥挥手：“薛队，韩光，你们跟我来一下。”他转身走了。薛刚和韩光大步跟在他后面，脚步都是匆匆的。
“我们中计了！”王涛看着两人说。薛刚和韩光都是一愣。王涛压低声音：“上飞机的是假的何世荣，而何世昌现在又失踪了！”薛刚明白过来：“何世荣一直在看着这个陷阱，他压根儿就没有进来！”王涛点点头。韩光的眼睛却突然一亮。
4
会议室。所有有关的警官们都正襟危坐。唐晓军在做分析：“何世荣一定掌握一个跟何世昌直接联系的紧急方式，他控制了钟雅琴，然后在合适的时机，通过这个紧急联系方式秘密地跟何世昌取得了联系。何世昌为了钟雅琴的安全，所以甩开保护，只身去见何世荣。”
“他是一个国际财团的总裁，他的弟弟是执行董事，他们之间有常人不知道的秘密联系方式，并不奇怪。”方局长说，“从何世昌的心理分析，他一直认为自己欠着钟雅琴和钟世佳母子无法偿还的债，他这样做虽然超越常规，但是作为行将就木的老者并不稀奇。”
高局长说：“问题就是何世荣跟何世昌现在在哪儿，我们怎么找到他？”
方局长思索着：“何世荣既然对我们的陷阱了如指掌，他就一定有自己的方式隐蔽起来，不被我们关注。根据我的判断，他现在很清楚自己要做掉的人不仅仅是何世昌，还有钟世佳。”大家看他，方局长接着说，“何世昌的遗嘱已经经过律师签字，也就是说钟世佳现在是唯一的合法继承人。只要钟世佳还活着，何世荣就不可能继承ZTZ财团。他只有再做掉钟世佳，才能理所当然成为ZTZ财团的合法继承人。”
“钟世佳现在在我们手里。”王涛说。方局长点点头：“所以他下一步的关键，就是搞到钟世佳。”高局长长出一口气：“我们总算可以提前一步扼住他的软肋了。”他看着大家，“下面我来说说何世昌和何世荣兄弟关系的问题。无论是在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还是现在的恶俗电视剧，类似这样的情节屡见不鲜。何世昌跟何世荣两兄弟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何世荣确实也是个很有能力的商人，但是他一直生活在何世昌的阴影下。这种阴影，足够让他这一生都郁郁寡欢。何世昌很清楚弟弟的心理，但是他一直出于家族亲情观念，没有处理此事。但是何世荣确实心狠手辣啊！别的事情不说，就拿雇用这批枪手搞暗杀来说，你们就明白他跟何世昌之间已经是你死我活。”
方局长补充说：“何世荣能计划这样周密，他的背后有某些国家的利益集团在支撑。所以这已经不是一场豪门恩怨，而是国与国之间的秘密战斗。何世昌的安危以及ZTZ财团的继承人问题，已经直接关系到我们国家的安全利益。所以，我才会采取这样的行动。现在大家都清楚了吗？”他环顾四周，警官们都点点头。方局长接着说：“我们现在的要点是如何找到何世荣，你们都有什么想法？我们现在就开个神仙会。”大家在思索。
韩光抬起眼睛：“蔡晓春。”方局长问：“什么意思？”
韩光说：“蔡晓春或许是我们找到何世荣的机会。”方局长看着他：“谈谈你的看法。”
韩光阐述自己的想法：“在滨海布置潜伏点，开展行动，包括走私武器弹药，都需要地下财政网络的支撑，而蔡晓春在滨海活动也是需要财力支撑的。何世荣肯定在滨海事先设置了影子公司，这样可以把国际账户的资金调集到滨海，并且可以不受财政网络监控提现使用。蔡晓春在滨海肯定和这个影子公司接触以获得财力支援。”
“你的意思是，通过蔡晓春找到这个影子公司？”
韩光点头：“对。何世荣布置这样一个影子公司，并且可以不被怀疑地进行现金流动，需要大量的时间和心血。按照常理推断，他不会再尝试布置第二个影子公司，支撑他现在的行动。因为，他压根儿就没想到蔡晓春会招供。第一，蔡晓春被我们活捉纯属偶然，按常理推断，他这样的人宁愿自杀也不会被俘；第二，蔡晓春即便被我们活捉，按照他的个性他也不会招供，所以何世荣坚信他的影子公司是安全的。”
唐晓军纳闷儿地问：“但是你都说了，按照蔡晓春的个性，他不会招供。那么他又能给我们提供什么呢？”韩光苦涩地一笑：“那是何世荣的逻辑——因为他不了解蔡晓春。”方局长问：“你的看法呢？”韩光自信地说：“蔡晓春的身上还保留着军人的个性。军人生来就是为了战斗，可以为了一句誓言、一句承诺可以不惜牺牲一切。但是军人也有最受不了的一点。”
“什么？”
“被出卖！你可以让军人去死，他不会眨眼；但是你假若出卖了他，他就是死也要拉你一起垫背。”韩光说。大家都看着韩光，韩光接着说：“现在蔡晓春知道自己死定了，但是他还不知道自己是被何世荣出卖的。如果他知道这个真相，他会拉何世荣垫背的。”
“你这么肯定？”方局长问。韩光的声音变得低沉：“我跟他，毕竟曾经一起生死过。”
5
坐在拘留所囚室里的蔡晓春听着渐近的脚步声，木然的脸上浮出一丝冷笑。门开了，四个特警走进来。蔡晓春戴着手铐脚镣被拉起来，眼神还是桀骜不驯。一个特警给他戴上眼罩，蔡晓春被带走。他们将蔡晓春带到审讯室。两个特警直接将他按到椅子上，他的眼罩随即也被撕开。穿着警服的韩光推开门。蔡晓春眨巴着眼睛适应光亮，他看着站在面前的韩光，血红的眼睛露出冷笑：“你赢了！山鹰，你还是赢了！”韩光看着特警队员：“你们出去吧。”
门关上了，屋里只有韩光和蔡晓春两个人。蔡晓春讥讽地说：“你要在我面前展现胜利者的风采吗？这好像不是你内敛的个性，山鹰。”韩光静静看着他。
“你要奚落我？奚落我怎么混到这步田地？”蔡晓春还是那种讥讽的表情，“事实已经摆在这里，我斗不过你。我认了，但是我告诉你——我就是不服你！如果还有下辈子，我还要和你斗！”
“秃鹫，我们都没赢。”韩光缓缓地说。蔡晓春一愣，笑了：“是吗？那怎么你站在我的面前是审讯者，而我是俘虏？你要继续嘲笑我的智商吗？”
“我们都没赢。”韩光面无表情地说。蔡晓春看着他，有点纳闷儿。韩光抱着肩膀说：“我们都中计了——何世荣的计。”他看着蔡晓春，“我们都是棋子。所不同的是，我是一颗不会被抛出去的棋子——而你，则是已经被抛出去的棋子。”蔡晓春盯着他，在思索。
“你被出卖了。”韩光的声音很平淡，蔡晓春的脸上却是平地起风云。韩光还是那么淡淡地说：“你已经被何世荣出卖了。他就没指望你能成功暗杀何世昌，你不过是他拿来搅乱我们视线的棋子。你一出现在棋局上，就是注定要被抛弃的。你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掩护他真实的行动。你的表现越出色，越是个傻瓜。”蔡晓春看着韩光，眼睛在冒火。
韩光笑笑：“现在何世昌已经掉线了，是不是断线还难说。何世荣得手了，他是真正的赢家。而我输了，你——比我输得更彻底！”蔡晓春咬牙。韩光冷笑着说：“因为——你被出卖了！秃鹫，你万万没想到吧？你一向认为自己骁勇善战，多谋善断——但你其实是个傻瓜，是个牺牲品！你什么都没得到，因为你是被出卖了！”
蔡晓春眯起眼睛：“你别想我招供！”韩光厉声说：“你还在坚守什么？！你不再是一个军人，甚至你都不再是一个雇佣兵！你不过是看守所里的一个囚徒，一个失败的国际职业杀手——你连战俘都算不上！你是一个可怜的牺牲品！一个彻底的傻瓜！”
“那是我的事！”
韩光逼视他的眼睛：“对，是你自己的事情，跟我没关系！你做傻瓜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为什么要过问呢？这次你什么都不会得到，错了，有一样东西你可以得到——骨灰盒！”
蔡晓春的脸表情很复杂。韩光蹲下来看着蔡晓春的眼睛冷笑：“而且，是没有名字的骨灰盒！”蔡晓春呼吸急促，眼睛在冒火。
“你被当作傻瓜出卖了。”韩光拍拍蔡晓春的肩膀，“秃鹫，你被出卖了！”蔡晓春的鼻翼翕动着，呼吸越来越急促。韩光站起来：“我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可以报仇，你自己考虑。”他转身去开门。
“山鹰——”蔡晓春嘶哑着喉咙喊。韩光站住，不回头：“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蔡晓春怒吼：“我要报仇——我要亲手报仇——你让我亲手报仇！”
“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你是囚徒，我们任何人都没有权力让你去报仇。”
“你需要我！我知道他带来的人是谁！我猜得出来！我了解他们，我可以找到他们！我要亲手报仇，亲手宰了何世荣！”蔡晓春急促地说。韩光回头冷峻地说：“没有任何人有权力让你去报仇，你清楚自己的身份。我是警察，我不可能违反国家法律。”
蔡晓春冷笑：“那么……就让我们都看着何世荣那个老狐狸得手吧！”
韩光看着他：“你知道威胁对我是没用的。”
蔡晓春高喊：“这不是威胁，是恳求！我要报仇！”
韩光没说话，转身出去。门被关上了，蔡晓春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声：“啊——”
审讯室外的观察室，韩光走进来。方局长跟高局长都在那里，看着他进来。方局长点点头：“我们现在起码有了一个突破口。”韩光却摇头：“蔡晓春招供还需要时间，我们未必有这个时间了。”方局长皱起眉头。高局长苦笑：“你知道我们谁都不可能下这个命令，让蔡晓春去报仇的。”韩光没说话，在思索什么。方局长的目光和韩光相遇，韩光躲开了，还在思索。方局长若有所思。
6
“你让我出去！”钟世佳狂怒地喊。黑豹站在钟世佳的面前，纹丝不动。宽大的房间里，能砸的东西已经被钟世佳砸了一个遍。钟世佳狂暴地怒吼着，踢打着黑豹。而黑豹则毫不躲闪，毫不还手。只有在钟世佳试图越过自己出去的时候，才会闪身站在他的面前。
“你们为什么限制我的自由？！”钟世佳咆哮。嘴角都被打出血的黑豹这时候才说：“为了你的安全，少爷。”钟世佳打断他：“我不是什么少爷！我就要做我自己！”黑豹冷静地说：“我们讨论这个问题已经没有意义。即便我让你出去，外面还有中国警方的人，你还是出不去。”钟世佳大声吼道：“我跟这件事情有什么关系？我妈跟这件事情有什么关系？你让那个老头子来见我，我要当面跟他说清楚——”
“少爷，何先生……失踪了。”黑豹神色黯淡下来。钟世佳讽刺地笑：“哈！现在好了，洛克菲勒都失踪了！现在老大都没了，你们还玩个屁啊？”
“你是新的老大。”黑豹平静地说。钟世佳纳闷儿地问：“什么意思？”黑豹低首道：“如果何世昌先生有任何意外，按照他的遗嘱，你就是新的何先生。假设出现那样的意外，律师会来宣读遗嘱——而你，就是何氏企业的继承人，也就是ZTZ财团的总裁。”
“你在耍我啊？”钟世佳瞪大了眼睛。
“没有，少爷。”黑豹恭敬地说，“你是何先生唯一的儿子，也就是他的第一继承人。”
“操！我不稀罕！”钟世佳骂道。黑豹依旧恭敬地说：“那是你的事情，遗嘱是这样写的。”钟世佳冷笑：“没戏，我跟这老头子压根儿就不认识！我他妈的就是死，也不认他是我爹！这狗屁财团爱给谁给谁，我不稀罕！”黑豹不说话。钟世佳突然说：“我要见纪慧！”
“少爷？”
“我要见她，我不信她要杀我！这肯定是误会。”
“少爷，你不能见她。”
“为什么？”
“她是中国警方在押的疑犯，而且，她对你有威胁！”
“这是我的命令！”钟世佳断然说，“别光口口声声叫我少爷，给我拿出点儿真本事看看！”黑豹看着钟世佳，不说话。钟世佳斩钉截铁地说：“那以后就别做梦再让我跟那老头子和好！”黑豹看着他，半晌，转身出去了。他向滨海公安局提出了申请。
方局长为了能让纪慧开口，也为了能找到更多的关于何世荣的线索，考虑再三，还是答应了钟世佳见纪慧的请求。一个小时后，钟世佳被带到了看守所。门开了。钟世佳看着被押进来的纪慧，一下子站起来。脸色苍白的纪慧穿着囚服，双手戴着手铐，后面押她的女民警把她按在椅子上，手铐打开一只，铐在座位的架子上。纪慧带着仇恨看着他。
“小慧……”钟世佳的声音有些颤抖，“告诉我，你不是要杀我。”纪慧还是那么看着他。钟世佳再次重复：“告诉我，这是误会。”纪慧冷冷一笑：“何家大少爷，这不是误会——我的任务就是杀掉你！可惜的是，我晚了一步！”
“为什么？”
“因为这是我的任务！”纪慧冷冷地说。钟世佳着急地问：“那么你去看我演出？给我写专访？约我呢？”纪慧惨淡地一笑：“都是任务。”
“那你跟我的感情呢……你说你喜欢我……”钟世佳脸上的失望是掩盖不住的。纪慧笑笑：“你傻了吗？是为了接近你，侦察你，控制你。”钟世佳还是不敢相信：“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纪慧哈哈大笑：“为什么？何家大少爷，你在问我为什么？为了钱！为了生存！你以为是为什么？！”钟世佳摇头：“不，不可能的！”
纪慧冷冷看着他：“你出生下来就是何家的少爷！我呢？我出生下来就是孤儿，我连我的爹妈是谁我都不知道！都不知道！我从小到大过的什么样的日子，你知道吗？我12岁就被老师强奸了！12岁——我甚至连例假都还没来，就被强奸了……因为我是孤儿，没有父母会心疼我照顾我保护我……因为我害怕，我害怕被赶出孤儿院，所以我谁都不敢说……”纪慧的脸上满是泪水。钟世佳张大嘴看着她，无言以对。纪慧含着眼泪继续说：“是的，你是在单亲家庭长大。那又怎么样？你好歹还有个爱你的妈妈！我呢？我有什么？除了我的身体，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我只能靠自己的脸蛋儿和身体，一次一次出卖给男人，来交换我微不足道的生存的权利……”钟世佳的眼睛里也在慢慢溢出泪水。
“你一下子就拥有全世界富可敌国的财富，而我则连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的权利都丧失了。我怎么可能不恨你？！不恨你们所有人？！我的灵魂是扭曲的，是被谁扭曲的？难道在我生下来时就是扭曲的吗？不，是被命运扭曲的！我什么都没有了，而你却什么都有！你怎么可能让我不去恨你？不去想杀了你？！”钟世佳低下头，泪水流出来。纪慧仰起头：“现在，你想可怜我？我告诉你，不可能——我绝不接受你的可怜！因为，即便是垂死的扭曲的灵魂，我也有可怜的自尊！是的，我是在欺骗你！但是那又如何？谁没有欺骗过我？！”
“我没有！我没有欺骗过你，我对你是真诚的！”钟世佳大声地说。纪慧奇怪地笑了：“真诚？你在对一个即将被押赴刑场的间谍、杀人犯说真诚？你不觉得可笑吗？”
“不！”钟世佳打断她，“我不管你怎么说，我是真心爱你的！”
纪慧仰面冷笑：“爱？多么渺小的字眼！什么是爱？”
“我爱你——”
“拉倒吧，”纪慧冷冷地看着他，“别再让我耻笑你了！”钟世佳看着纪慧，一步一步走向她。黑豹大声提醒：“少爷！”钟世佳突然扑到纪慧怀里，抱住了她，他在她的怀里低声说：“挟持我做人质！”纪慧的眼睛一亮。
7
一间阴暗的地下室。被绑在椅子上的何世昌睁开眼睛，面前的人影逐渐清晰。
“世荣，你真的要一条道走到黑吗？”何世昌的声音苍老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尊严。何世荣慢慢地从黑暗中走出来：“走不走到黑，你已经不容我了。”何世昌苦笑：“我给过你多少次机会？”何世荣的表情很奇怪：“够了！你以为现在还是在纽约集团的办公会？我告诉你，现在是我控制局面！现在轮到我发号施令了！何世昌，我忍了你50年了！你也有今天！”何世昌怜悯地看着他。何世荣俯视着何世昌：“50年来，我无数次地渴望可以这样看你！”
何世昌摇摇头：“知道吗？看着你这样俯视我，我不但没有任何敬畏的感觉，相反我觉得你很可怜。”何世荣不解：“可怜？”
“对，可怜！因为你只有这样绑着我，才能俯视我！”
“你现在还想摆你总裁的架子？”何世荣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何世昌咬牙说：“不！不是总裁的架子，而是你亲哥哥的尊严！这段时间以来，我常常扪心自问——到底是什么让我们兄弟阋墙，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世荣，你我一母同胞啊！母亲送我们上船的时候曾经说过什么？你不记得了吗？”
“我没忘，我都记得！”何世荣看着何世昌，“但是你又记得什么？！这么多年来，我兢兢业业在前面拼命！可你是怎么对待我的？你是怎么对待我的？！你什么时候给过我机会？！难道我要得多吗？！我一开始难道就想要整个ZTZ财团吗？！不！我没有！我只是要我可以表现自己才华的舞台，只是要可以证明自己在这个世界我是我自己而不仅仅是你的弟弟！但是你给我了吗？你没有！”
何世昌平静地看着他：“你的性格中有缺陷，你适合做一个具体的战术执行者，而不是独当一面的战略家。这个问题我们很早就沟通过了，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
何世荣冷笑：“那是因为你害怕！”
“我害怕？”——何世荣低下头逼视着何世昌的眼睛：“你害怕我超过你！你知道我的潜力，你害怕我的能力表现出来超过你！你害怕你的王国有了第二个国王，甚至是新的国王！你从内心深处感到恐惧，你害怕！但是你现在担心的害怕的一切都要发生了，你的王国将不复存在！我就算得不到，我也要亲手毁了你的王国！毁了你的女人，你的儿子！还有你的女儿——”何世昌睁大眼睛：“我的女儿？”
“是的，是你的女儿！你的亲生女儿！”何世荣狞笑着，“你从未见过面的亲生女儿！也许你再也见不到她了，但是我告诉你——她已经完了！完了！也是我毁了她！”
何世昌惊讶地看着他，许久摇头：“我现在是真的害怕了！”何世荣自得地仰起下巴。何世昌突然厉声说：“我害怕的不是你的所谓什么能力，而是人性的丑恶！到底因为什么让你变成这样？让你可以不顾兄弟情分对我一再痛下杀手？你还残害我身边的人，我的亲人！难道他们就不是你的亲人吗？难道你的血管里跟他们流淌的不是相同的血液？”
何世荣冷笑：“你现在对我说这些，不觉得已经迟了吗？”何世昌嘶哑着喉咙怒吼：“放过雅琴和世佳，还有我的女儿！我的一切都是你的！我不要了！我全都不要了！”
“晚了，”何世荣狞笑着，“这一切都晚了——都是你造成的，何世昌！他们都是因为你死的！我要看着你痛苦，看着你的灵魂下地狱！”
“你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何世昌的心口绞痛。何世荣笑道：“因为按照法律，我就是你的继承人。不用你给我，法律会全部给我想要的一切！”
“但是你做了这些事情，法律难道没长眼吗？！”
何世荣反问：“证据呢？”
“大陆有关方面会在法庭出示证据！”
何世荣笑着说：“别傻了，你以为我真的会在大陆露面？我会回到国外，静待我的律师跟你的律师来处理这些问题！ZTZ集团还是我的，而你将会死在这个没人知道的肮脏的厂房地下室里！”何世昌看着何世荣憋红了脸。何世荣狞笑着靠近何世昌的脸：“我们可以看看，到底谁是最后的赢家！”
何世昌悲伤地说：“既然你都这样设计好了，我没什么更多要说的了。我仅有一个要求，世荣！虽然你不认我这个兄长，但你还是中华民族的子孙！我正在做的事情，你不要阻拦。”
何世荣笑笑：“油田的事情？我已经答应了威尔逊先生，这批油田不会到大陆手里。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这是他们帮助我的前提条件之一。当然，还有别的更多的条件，我也会照做的。我不会再跟中国大陆打任何交道，因为我知道这辈子我都不会再想来大陆了！”
“你真的很让我失望……”何世昌闭上眼睛。
何世荣笑笑：“你会体验到比失望更可怕的痛楚！”他转身出去了。
8
纪慧左手拿着一把锋利的小刀，扼住了钟世佳的喉咙。她嘶哑着喉咙尖声叫着：“全都退后，不然我杀了他！”钟世佳挡在纪慧的前面挥手：“都闪开！都闪开！”警察们持枪在门口，所长厉声问：“刀从哪里来的？！”民警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把刀哪里来的。
黑豹看着纪慧劫持钟世佳，随时准备从侧面扑上去。纪慧没有看这边，对黑豹来说是个绝佳的时机。钟世佳高声喊：“黑豹！你别过来，她真的会杀我的！”纪慧马上看黑豹，黑豹紧握双拳但是止住了脚步。纪慧厉声高喊：“你们都给我退出去！”所长挥手：“出去！都先出去！”警察们退出屋子，黑豹也被拉出来。
唐晓军看着出来的纪慧，放缓语调：“纪慧，你这样做是罪加一等！放开人质，我争取给你宽大处理。”纪慧冷笑：“少给我来这套！本来我就是死罪，判个无期跟死刑有什么区别？！”
“你还年轻，还有机会。放开人质吧，你知道出不去的。”唐晓军又说。纪慧手下使劲儿：“那我就让他给我陪葬！”“啊——”钟世佳惨叫一声，血流出来——他的脖子被划破了，但没有伤到动脉。唐晓军厉声说：“你不要伤害人质！你有什么条件提出来！”
纪慧高喊：“我要车！要飞机，我要武器！”
唐晓军皱眉：“你看国外电影看多了啊？我有这个权力吗？”
“那你就让有这个权力的人来跟我谈，我不跟你废话！听着，我只给你半小时！不然我就杀了他，然后自杀！不信你们就冲进来试试！”
唐晓军咬着嘴唇，黑豹过来拉住他：“车辆、武器弹药都可以给她，我们出钱。”唐晓军白了黑豹一眼：“你出钱又怎么样？！有钱就了不起啊？！这是我们警方的事情，你出去！”黑豹被抢白了，他不敢再说话。两个警察拉着他出去。唐晓军高喊：“你不要伤害人质！我来向上级汇报！”他转身走了。
看守所上空，警方的直升机悬停着，特警队员滑降在楼顶，随时准备突击。一辆一辆的警车鱼贯而入，警察们下车展开警戒线。囚犯们都凑在窗口看着这难得的大场面，都很兴奋。武警跑步过来，毫不客气地用警棍驱赶他们：“都躲到墙角去！抱头蹲好！谁也不许乱动！”
韩光下车，跟着方局长、高局长走入充当临时指挥部的监控中心，唐晓军已经等在那里了。他看着监视器皱紧眉头：“再放一次！我要看这刀子是从哪里来的！”画面开始慢放，一帧一帧地开始走。唐晓军高喊：“停！”画面停了。唐晓军倒吸一口冷气：“怎么会这样？”
方局长进来：“有什么发现？”唐晓军回头：“方局，高局，你们看一下，刀子是钟世佳塞给纪慧的。”大家都看画面。方局长摇头，叹息了一下。谁也不知道他在叹息什么，他的表情永远都是看不透的。韩光观察着现场传输来的画面，在判断可能突击的方案。
纪慧抬头看见了监视器，抡起椅子就给砸了。监视器里一片雪花，信号中断了。
唐晓军问：“我们现在怎么办？谈判肯定是没用的，要是突击——特警队有没有把握？”
薛刚说：“纪慧不是一般的疑犯，从她前面的表现来看，她肯定接受过相关的训练。如果贸然冲进去，很难保证人质安全。”方局长点头：“纪慧确实受过训练，而且是非常系统和专业的训练。”高局长问：“采取上次幼儿园的方案呢？在她挟持人质去直升机的路上进行狙击？”韩光摇头：“她熟悉我们的手段，不会上当的。而且从我刚才看到的情况，她是反手拿刀。这点很狡猾，如果我击中她的头部，她就算当场毙命，身体的自然反应和倒下去的惯性足够杀害人质了。她的刀就在动脉放着，随时可以取人质的性命。”
高局长着急了：“那怎么办？难道我们要对罪犯屈服吗？”方局长强调说：“钟世佳现在对我们很重要，我们不能冒失去他的危险。要是他再出什么问题，我们这些工作都白做了！”韩光想了想说：“我的建议是先妥协，寻找机会。”
方局长看高局长。高局长苦笑：“你是行动的总指挥，你来决定吧！”方局长想想，说：“我批准韩光的方案，我来签字。出了问题，我承担责任。”
5分钟后，一辆车被特警簇拥着缓缓出门，纪慧怒吼：“你们不许跟着！否则我杀了他！”钟世佳在开车，刀子就放在他脖子上。警察们往后退，车出发了，向着千米外停着的直升机驶去……
9
一架螺旋桨农用飞机在空中飞行。农业局航空站飞行员问：“老板啊，到底要飞去哪里啊？”坐在后面的黑豹又拿出一沓美元塞给他：“按照我给你指示的方位飞就是了，别的别多问了！”飞行员不再多问，按照黑豹的指示飞行。黑豹在后面开始背上伞包，从手提袋里拿出武器装备在身上。他的眼睛没离开PDA，上面接驳的卫星侦察系统在监控着那架直升机。
纪慧在不断调试着无线电波段：“食人鱼呼叫白鲨，收到请回答！食人鱼呼叫白鲨，收到请回答！……”
“你在找谁？”钟世佳用手绢捂着伤口问。“闭嘴！”纪慧继续自己的呼叫，“这里是食人鱼，收到回答……”钟世佳大声说：“你不要再错下去了！我是为了救你！你不能再错下去了！你跑吧！不要再卷入这场无谓的争斗！”纪慧拿起手枪对准钟世佳的鼻子：“我说了，你给我闭嘴！否则我一枪崩了你！”钟世佳的脸一下子白了：“你？！”
“闭嘴，别逼我现在杀你！”
“现在杀我？”钟世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还是要杀了我？为什么？”
纪慧一枪柄抽在钟世佳下巴上：“给我闭嘴！”钟世佳眼前一黑，他捂着下巴看着变得陌生的纪慧，纪慧冷笑：“下辈子投胎到老百姓家吧，距离我这样的毒蛇远一点儿！”
钟世佳睁大眼睛：“我救了你，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纪慧冷冷一笑：“毒蛇咬死你，需要理由吗？”电台里传出回答：“白鲨收到，食人鱼现在在什么位置？”纪慧咬牙切齿地说：“告诉我你的位置，白鲨！我要去找你！”
“食人鱼，你觉得有这种可能性吗？你会把警察引来的，通话完毕。”
“等等！”纪慧嘶声怒吼，“我带来了钟世佳，你要不要！”
对面一阵沉默，片刻回复：“你再重复一遍，食人鱼。”
“我带来了钟世佳！”
“我要确定一下，食人鱼。”——纪慧把耳机塞给钟世佳：“说话！”钟世佳看着她：“小慧，你……”纪慧怒吼：“说话！”钟世佳推开耳机：“我不——”纪慧拿起耳机戴上：“白鲨，你现在听到了？！”
“听到了，是钟世佳。你做得很好，食人鱼，你不愧是我手下最得力的人！”
“少给我来这套！现在知道跟我说好话了？告诉你，你别想那么容易得到钟世佳！”纪慧冷笑。那边的何世荣变得和蔼：“你有什么条件都可以说，尽管说。”纪慧咬牙：“听着，我要你现在就把欠我的一半尾款打到我的瑞士银行账户上！另外，再多打800万美元！”
“为什么？”
“这是你该付的违约金！通话结束，白鲨！打了钱再来和我说话！”纪慧放下耳机。
公路上，警车队伍在疾驰。指挥车内，唐晓军目不转睛地看着监视器，雷达把直升机的信号传递过来，但是附近还有一个信号。唐晓军拿起对讲机：“后面跟踪的是什么飞机？监视哨报告过来，想办法阻止他！”
“是一架农用飞机。”
“农用飞机？通过通联频道让他降落，否则就强行迫降！”
“明白。”
农用飞机还在嗡嗡飞翔，电台里传来呼叫声：“农18号注意，这里是滨海警方空中管制中心，你已经误入禁区，请你立即降落在公路上，接受警方检查……”飞行员急忙答话：“农18号收到，立即降落。”手枪的枪口顶在了他的太阳穴。飞行员一个激灵：“老板？！”黑豹冷酷地说：“我要你继续飞行。降低高度，到雷达盲区。”
“食人鱼，款已经打到你的指定账户。请你查收。”电台又响了起来。“收到。”纪慧打开PDA，接驳自己的账号查对，“白鲨，款已经收到。”何世荣说：“现在可以把人给我了吧？”纪慧说：“可以。”何世荣又说：“好，你到下面的坐标：东经……”直升机突然侧向压低高度，掉转机头穿越山谷。
指挥车内，监控的警员高喊：“雷达失去两个目标了！”
唐晓军命令：“立即接通空中管制中心，我要卫星图像！”
监视器显示在接驳中，唐晓军瞪大眼睛，嘴里念叨着：“快点快点快点……”
10
方局长面对大屏幕传输来的图像聚精会神。他的手机响了，拿起来：“喂？”黑色越野车在疾驰，韩光一边驾驶着警用吉普车，一边打着电话：“我是山鹰。”方局长不动声色：“嗯。”韩光严肃地说：“现在情况十分紧急，何世昌掉线，钟世佳被劫持。我们判断没错的话，他们都在或者即将都在何世荣的手上。”方局长应了一声。韩光快速地说：“如果何世荣得手，我们前面所有的工作都会失去意义……我们现在唯一可以找到何世荣的线索就是蔡晓春。这一点您和我有共识，而且我坚定相信蔡晓春有找到何世荣的办法。”
“是的。”方局长说。韩光又说：“何世荣的身边还有一组国际职业杀手，我相信肯定也是不次于秃鹫的高手，也就是说还会有一场恶战。”方局长点头：“对。”韩光说：“萧副大他们走了，现在只有我和蔡晓春是合适的战斗人选。我不希望特警队再有无谓的牺牲，因为执行城市特殊警务和特种作战还是两回事。”方局长说：“继续。”韩光认真地说：“我下面做出的决定仅仅代表我个人，但是在事先我必须和您沟通。我不希望因为我的个人行为导致整个警务系统的混乱，您现在就应该掌握我的行动。但是我的行动和您没任何关系，所以发生任何情况，我都自己承担。”方局长表情严肃：“说。”
“我打算劫狱，劫蔡晓春出来。”——方局长坐在那里，脸上没有任何震惊。他停顿片刻，缓缓地问：“你有把握会按照计划进行吗？”韩光自信地说：“有。我了解蔡晓春，他会和我并肩作战一直到抓住何世荣。”
“下面呢？”方局长问。韩光回答：“蔡晓春会试图脱逃，我会尽力制止他。”
“你有把握吗？”——韩光长出一口气：“我会尽力……您知道我多久没合眼了？我的体力已经严重透支，从行动开始到现在我没有一秒钟是消停的……我会尽力救出何世昌和钟世佳，但是我没有绝对把握制止一直以逸待劳的蔡晓春。”他的眼睛布满血丝，声音也一直是嘶哑的。方局长的喉结嗫嚅着：“你知道出现万一情况的后果吗？”
“知道。我会是真正的罪人，不再是受您派遣的特情。如果行动失败，没人可以为我平反昭雪，我会走上刑场，或者流亡海外。”
“你为什么坚持要这么做？”——韩光深呼吸：“为了国家的最高利益！”
“……这是我一生中最艰难的选择。”
“白头雕，我理解。但是我没别的办法了，如果您有更好的方案可以提出来，我去执行。如果没有更好的方案，就请您做好应变的准备，尽力减少警方对我的行动造成的障碍。”韩光说。方局长沉默了。韩光着急地说：“白头雕！我们没有时间了！现在我们在被动局面，被他们牵着鼻子走！我必须把这个主动权抢回来，必须尽快找到何世荣！我们唯一的一张牌就是蔡晓春就是秃鹫！希望您能明白我的话！我挂断电话，就是我个人行动的开始！”
“山鹰，你……”——韩光坚定地说：“我什么都不在乎了！我曾经是一名军人，一名中国陆军特种部队的军官，国家主权的保卫者；我现在又是警察，国家利益的捍卫者！效忠祖国是我唯一的信仰！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我还是不是个警察，无论我的身后有多少骂名，我都不在乎！因为——祖国知道我！”“啪！”韩光挂了电话，目光坚毅地驾驶车。他的前方，已经出现滨海市公安局专门关押极度危险疑犯的黑山看守所。
方局长拿着手机闭上眼睛。眼泪，慢慢滑落。大家都诧异地看着他，方局长睁开眼睛，看着他们诧异的眼神。他的喉结嗫嚅着，想说什么。大家静静等待着。许久，他挥挥手：“继续工作。”大家又都去忙了。方局长的目光落在会议室墙壁上的五星红旗上。
中国国际航空公司的国际航班在太平洋上空翱翔。公务舱里，何世荣在闭目养神。空姐来送咖啡。何世荣睁开眼睛端起咖啡，笑笑：“为什么不加糖？”坐在他后面的一个看报纸的中年男人听见这句话一愣。空姐也有点意外：“何先生，您不是一向要求黑咖啡不加糖吗？”
何世荣愣了一下，尴尬地笑笑：“是啊，最近我想尝试不同的口味。”
坐在他后面的中年男人匆匆在纸条上写字，然后伸手示意空中警卫过来。空中警卫走过来，中年男人打开自己的衣服，里面是国际刑警的徽章，然后递给他纸条。空警会意，走到何世荣身边：“先生，请您出示您的护照。”
“不是检查过了吗？”何世荣说着，递过护照。空警接过护照：“我想再核对一遍。请您跟我来一下。”何世荣跟空警走到公务舱和驾驶舱之间的空当儿，那个中年人跟着进来。何世荣很纳闷儿地问：“到底怎么了？我是国外公民，你们这样做，我要控告你们的！”中年人敏锐的眼睛盯着何世荣的脸。片刻，他伸手一把撕开了何世荣的假发。接着脸皮也被他撕下来——是假的何世荣。
消息很快传递到滨海。王涛冲入会议室，对方局长说：“掉线了！”方局长抬头：“确定了吗？”王涛肯定地说：“确定。上飞机的何世荣是替身，真的何世荣掉线了！”一向沉着冷静的方局长站起来，一脸严肃。高局长也站了起来。方局长紧锁眉头说：“我小看这个老狐狸了！”王涛说：“他留着后手，绑架钟雅琴就是他的后手！绑架钟雅琴的行动，我们没有监控到，这就说明不是蔡晓春的人！”高局长明白过来：“他在滨海另外有一组人！”
方局长叹了口气：“他用钟雅琴做筹码，要跟何世昌讨价还价了。这是我们工作的失误——如果他打算做这交易，他本人现在应该就在滨海了。他早就到了，他在看着我们给蔡晓春设计圈套。”
王涛看着方局长说：“他给我们设了一个更大的圈套。”方局长断然命令：“立即控制起来何世昌，不能让他外出！何世荣肯定要用钟雅琴威胁他，何世昌很可能擅自行动！”
“明白了，我立即去办。”王涛转身出去。
2
报纸上登着寻人启事——“寻找失散的哥哥”，落款是“荣生”。何世昌放下报纸，苦笑一下，起身。在看杂志的干警起身：“何老？”
“我去超市逛逛。”何世昌说。他转身出去，干警跟在他的身后。两人来到超市，何世昌对跟随的年轻干警说：“我去一下洗手间。”他向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年轻干警跟着。超市里人来人往。年轻干警笑笑：“何老，您说您怎么想到超市来遛弯儿的？这里哪里是遛弯儿的地方？”
何世昌笑着：“爱好不同，人喜欢公园，我就喜欢超市；人爱静，我爱动。在这里等我。”年轻干警就站在洗手间门口。何世昌进去了。年轻干警的手机响，他拿起来接：“喂？……何老出来遛弯儿，在超市啊……”说着说着他的脸色变了，“好，我知道了！他现在在洗手间，我马上进去找！”年轻干警挂了电话，冲过去一把推开洗手间的门。他一个隔板一个隔板打开，但都没有人。他转眼看见洗手间的另外一个门，冲了过去，打开，这个门直接通往货运电梯。他倒吸一口冷气，拿起手机：“我掉线了……”
3
一辆警车在等待。萧剑林、赵小海和葛桐已经换了笔挺的陆军07常服，站在一边。天宇站在他们身旁。穿着警官常服的韩光趋前一步，举手敬礼。萧剑林举起右手：“敬礼！”赵小海和葛桐在后面举手敬礼。萧剑林放下右手：“‘刺客’韩光！”韩光立正：“到！”萧剑林看着韩光的脸，语气缓和下来：“我们要走了。”韩光点头：“我明白。”
“我们曾经并肩作战。你是我最出色的狙击手，是当之无愧的刺客。我们为你骄傲。”萧剑林说，“希望你在地方上继续保持我们狼牙特种兵的本色，再接再厉，铸造新的辉煌。”
韩光立正：“忠于祖国！忠于人民！”
萧剑林突然怒吼：“你们是什么？！”
韩光、赵小海和葛桐齐声怒吼：“狼牙！”
“你们的名字谁给的？！”
“敌人！”
“敌人为什么叫你们狼牙？！”
“因为我们准！因为我们狠！因为我们不怕死！因为我们敢去死！”韩光、赵小海和葛桐齐声怒吼。所有在场的特警队员们都是一震。萧剑林举起右手敬礼。薛刚高喊：“敬礼——”特警队员们举手敬礼。萧剑林放下手，笑笑，带着赵小海、葛桐和天宇转身登车。韩光还在敬礼，警车逐渐消失在他的视野。
王涛快步跑来：“他们走了？”薛刚回头：“对啊！你来晚了，没赶上告别。”王涛着急地说：“哎呀！他们怎么走了呢？”韩光也回过头。王涛挥挥手：“薛队，韩光，你们跟我来一下。”他转身走了。薛刚和韩光大步跟在他后面，脚步都是匆匆的。
“我们中计了！”王涛看着两人说。薛刚和韩光都是一愣。王涛压低声音：“上飞机的是假的何世荣，而何世昌现在又失踪了！”薛刚明白过来：“何世荣一直在看着这个陷阱，他压根儿就没有进来！”王涛点点头。韩光的眼睛却突然一亮。
4
会议室。所有有关的警官们都正襟危坐。唐晓军在做分析：“何世荣一定掌握一个跟何世昌直接联系的紧急方式，他控制了钟雅琴，然后在合适的时机，通过这个紧急联系方式秘密地跟何世昌取得了联系。何世昌为了钟雅琴的安全，所以甩开保护，只身去见何世荣。”
“他是一个国际财团的总裁，他的弟弟是执行董事，他们之间有常人不知道的秘密联系方式，并不奇怪。”方局长说，“从何世昌的心理分析，他一直认为自己欠着钟雅琴和钟世佳母子无法偿还的债，他这样做虽然超越常规，但是作为行将就木的老者并不稀奇。”
高局长说：“问题就是何世荣跟何世昌现在在哪儿，我们怎么找到他？”
方局长思索着：“何世荣既然对我们的陷阱了如指掌，他就一定有自己的方式隐蔽起来，不被我们关注。根据我的判断，他现在很清楚自己要做掉的人不仅仅是何世昌，还有钟世佳。”大家看他，方局长接着说，“何世昌的遗嘱已经经过律师签字，也就是说钟世佳现在是唯一的合法继承人。只要钟世佳还活着，何世荣就不可能继承ZTZ财团。他只有再做掉钟世佳，才能理所当然成为ZTZ财团的合法继承人。”
“钟世佳现在在我们手里。”王涛说。方局长点点头：“所以他下一步的关键，就是搞到钟世佳。”高局长长出一口气：“我们总算可以提前一步扼住他的软肋了。”他看着大家，“下面我来说说何世昌和何世荣兄弟关系的问题。无论是在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还是现在的恶俗电视剧，类似这样的情节屡见不鲜。何世昌跟何世荣两兄弟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何世荣确实也是个很有能力的商人，但是他一直生活在何世昌的阴影下。这种阴影，足够让他这一生都郁郁寡欢。何世昌很清楚弟弟的心理，但是他一直出于家族亲情观念，没有处理此事。但是何世荣确实心狠手辣啊！别的事情不说，就拿雇用这批枪手搞暗杀来说，你们就明白他跟何世昌之间已经是你死我活。”
方局长补充说：“何世荣能计划这样周密，他的背后有某些国家的利益集团在支撑。所以这已经不是一场豪门恩怨，而是国与国之间的秘密战斗。何世昌的安危以及ZTZ财团的继承人问题，已经直接关系到我们国家的安全利益。所以，我才会采取这样的行动。现在大家都清楚了吗？”他环顾四周，警官们都点点头。方局长接着说：“我们现在的要点是如何找到何世荣，你们都有什么想法？我们现在就开个神仙会。”大家在思索。
韩光抬起眼睛：“蔡晓春。”方局长问：“什么意思？”
韩光说：“蔡晓春或许是我们找到何世荣的机会。”方局长看着他：“谈谈你的看法。”
韩光阐述自己的想法：“在滨海布置潜伏点，开展行动，包括走私武器弹药，都需要地下财政网络的支撑，而蔡晓春在滨海活动也是需要财力支撑的。何世荣肯定在滨海事先设置了影子公司，这样可以把国际账户的资金调集到滨海，并且可以不受财政网络监控提现使用。蔡晓春在滨海肯定和这个影子公司接触以获得财力支援。”
“你的意思是，通过蔡晓春找到这个影子公司？”
韩光点头：“对。何世荣布置这样一个影子公司，并且可以不被怀疑地进行现金流动，需要大量的时间和心血。按照常理推断，他不会再尝试布置第二个影子公司，支撑他现在的行动。因为，他压根儿就没想到蔡晓春会招供。第一，蔡晓春被我们活捉纯属偶然，按常理推断，他这样的人宁愿自杀也不会被俘；第二，蔡晓春即便被我们活捉，按照他的个性他也不会招供，所以何世荣坚信他的影子公司是安全的。”
唐晓军纳闷儿地问：“但是你都说了，按照蔡晓春的个性，他不会招供。那么他又能给我们提供什么呢？”韩光苦涩地一笑：“那是何世荣的逻辑——因为他不了解蔡晓春。”方局长问：“你的看法呢？”韩光自信地说：“蔡晓春的身上还保留着军人的个性。军人生来就是为了战斗，可以为了一句誓言、一句承诺可以不惜牺牲一切。但是军人也有最受不了的一点。”
“什么？”
“被出卖！你可以让军人去死，他不会眨眼；但是你假若出卖了他，他就是死也要拉你一起垫背。”韩光说。大家都看着韩光，韩光接着说：“现在蔡晓春知道自己死定了，但是他还不知道自己是被何世荣出卖的。如果他知道这个真相，他会拉何世荣垫背的。”
“你这么肯定？”方局长问。韩光的声音变得低沉：“我跟他，毕竟曾经一起生死过。”
5
坐在拘留所囚室里的蔡晓春听着渐近的脚步声，木然的脸上浮出一丝冷笑。门开了，四个特警走进来。蔡晓春戴着手铐脚镣被拉起来，眼神还是桀骜不驯。一个特警给他戴上眼罩，蔡晓春被带走。他们将蔡晓春带到审讯室。两个特警直接将他按到椅子上，他的眼罩随即也被撕开。穿着警服的韩光推开门。蔡晓春眨巴着眼睛适应光亮，他看着站在面前的韩光，血红的眼睛露出冷笑：“你赢了！山鹰，你还是赢了！”韩光看着特警队员：“你们出去吧。”
门关上了，屋里只有韩光和蔡晓春两个人。蔡晓春讥讽地说：“你要在我面前展现胜利者的风采吗？这好像不是你内敛的个性，山鹰。”韩光静静看着他。
“你要奚落我？奚落我怎么混到这步田地？”蔡晓春还是那种讥讽的表情，“事实已经摆在这里，我斗不过你。我认了，但是我告诉你——我就是不服你！如果还有下辈子，我还要和你斗！”
“秃鹫，我们都没赢。”韩光缓缓地说。蔡晓春一愣，笑了：“是吗？那怎么你站在我的面前是审讯者，而我是俘虏？你要继续嘲笑我的智商吗？”
“我们都没赢。”韩光面无表情地说。蔡晓春看着他，有点纳闷儿。韩光抱着肩膀说：“我们都中计了——何世荣的计。”他看着蔡晓春，“我们都是棋子。所不同的是，我是一颗不会被抛出去的棋子——而你，则是已经被抛出去的棋子。”蔡晓春盯着他，在思索。
“你被出卖了。”韩光的声音很平淡，蔡晓春的脸上却是平地起风云。韩光还是那么淡淡地说：“你已经被何世荣出卖了。他就没指望你能成功暗杀何世昌，你不过是他拿来搅乱我们视线的棋子。你一出现在棋局上，就是注定要被抛弃的。你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掩护他真实的行动。你的表现越出色，越是个傻瓜。”蔡晓春看着韩光，眼睛在冒火。
韩光笑笑：“现在何世昌已经掉线了，是不是断线还难说。何世荣得手了，他是真正的赢家。而我输了，你——比我输得更彻底！”蔡晓春咬牙。韩光冷笑着说：“因为——你被出卖了！秃鹫，你万万没想到吧？你一向认为自己骁勇善战，多谋善断——但你其实是个傻瓜，是个牺牲品！你什么都没得到，因为你是被出卖了！”
蔡晓春眯起眼睛：“你别想我招供！”韩光厉声说：“你还在坚守什么？！你不再是一个军人，甚至你都不再是一个雇佣兵！你不过是看守所里的一个囚徒，一个失败的国际职业杀手——你连战俘都算不上！你是一个可怜的牺牲品！一个彻底的傻瓜！”
“那是我的事！”
韩光逼视他的眼睛：“对，是你自己的事情，跟我没关系！你做傻瓜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为什么要过问呢？这次你什么都不会得到，错了，有一样东西你可以得到——骨灰盒！”
蔡晓春的脸表情很复杂。韩光蹲下来看着蔡晓春的眼睛冷笑：“而且，是没有名字的骨灰盒！”蔡晓春呼吸急促，眼睛在冒火。
“你被当作傻瓜出卖了。”韩光拍拍蔡晓春的肩膀，“秃鹫，你被出卖了！”蔡晓春的鼻翼翕动着，呼吸越来越急促。韩光站起来：“我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可以报仇，你自己考虑。”他转身去开门。
“山鹰——”蔡晓春嘶哑着喉咙喊。韩光站住，不回头：“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蔡晓春怒吼：“我要报仇——我要亲手报仇——你让我亲手报仇！”
“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你是囚徒，我们任何人都没有权力让你去报仇。”
“你需要我！我知道他带来的人是谁！我猜得出来！我了解他们，我可以找到他们！我要亲手报仇，亲手宰了何世荣！”蔡晓春急促地说。韩光回头冷峻地说：“没有任何人有权力让你去报仇，你清楚自己的身份。我是警察，我不可能违反国家法律。”
蔡晓春冷笑：“那么……就让我们都看着何世荣那个老狐狸得手吧！”
韩光看着他：“你知道威胁对我是没用的。”
蔡晓春高喊：“这不是威胁，是恳求！我要报仇！”
韩光没说话，转身出去。门被关上了，蔡晓春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声：“啊——”
审讯室外的观察室，韩光走进来。方局长跟高局长都在那里，看着他进来。方局长点点头：“我们现在起码有了一个突破口。”韩光却摇头：“蔡晓春招供还需要时间，我们未必有这个时间了。”方局长皱起眉头。高局长苦笑：“你知道我们谁都不可能下这个命令，让蔡晓春去报仇的。”韩光没说话，在思索什么。方局长的目光和韩光相遇，韩光躲开了，还在思索。方局长若有所思。
6
“你让我出去！”钟世佳狂怒地喊。黑豹站在钟世佳的面前，纹丝不动。宽大的房间里，能砸的东西已经被钟世佳砸了一个遍。钟世佳狂暴地怒吼着，踢打着黑豹。而黑豹则毫不躲闪，毫不还手。只有在钟世佳试图越过自己出去的时候，才会闪身站在他的面前。
“你们为什么限制我的自由？！”钟世佳咆哮。嘴角都被打出血的黑豹这时候才说：“为了你的安全，少爷。”钟世佳打断他：“我不是什么少爷！我就要做我自己！”黑豹冷静地说：“我们讨论这个问题已经没有意义。即便我让你出去，外面还有中国警方的人，你还是出不去。”钟世佳大声吼道：“我跟这件事情有什么关系？我妈跟这件事情有什么关系？你让那个老头子来见我，我要当面跟他说清楚——”
“少爷，何先生……失踪了。”黑豹神色黯淡下来。钟世佳讽刺地笑：“哈！现在好了，洛克菲勒都失踪了！现在老大都没了，你们还玩个屁啊？”
“你是新的老大。”黑豹平静地说。钟世佳纳闷儿地问：“什么意思？”黑豹低首道：“如果何世昌先生有任何意外，按照他的遗嘱，你就是新的何先生。假设出现那样的意外，律师会来宣读遗嘱——而你，就是何氏企业的继承人，也就是ZTZ财团的总裁。”
“你在耍我啊？”钟世佳瞪大了眼睛。
“没有，少爷。”黑豹恭敬地说，“你是何先生唯一的儿子，也就是他的第一继承人。”
“操！我不稀罕！”钟世佳骂道。黑豹依旧恭敬地说：“那是你的事情，遗嘱是这样写的。”钟世佳冷笑：“没戏，我跟这老头子压根儿就不认识！我他妈的就是死，也不认他是我爹！这狗屁财团爱给谁给谁，我不稀罕！”黑豹不说话。钟世佳突然说：“我要见纪慧！”
“少爷？”
“我要见她，我不信她要杀我！这肯定是误会。”
“少爷，你不能见她。”
“为什么？”
“她是中国警方在押的疑犯，而且，她对你有威胁！”
“这是我的命令！”钟世佳断然说，“别光口口声声叫我少爷，给我拿出点儿真本事看看！”黑豹看着钟世佳，不说话。钟世佳斩钉截铁地说：“那以后就别做梦再让我跟那老头子和好！”黑豹看着他，半晌，转身出去了。他向滨海公安局提出了申请。
方局长为了能让纪慧开口，也为了能找到更多的关于何世荣的线索，考虑再三，还是答应了钟世佳见纪慧的请求。一个小时后，钟世佳被带到了看守所。门开了。钟世佳看着被押进来的纪慧，一下子站起来。脸色苍白的纪慧穿着囚服，双手戴着手铐，后面押她的女民警把她按在椅子上，手铐打开一只，铐在座位的架子上。纪慧带着仇恨看着他。
“小慧……”钟世佳的声音有些颤抖，“告诉我，你不是要杀我。”纪慧还是那么看着他。钟世佳再次重复：“告诉我，这是误会。”纪慧冷冷一笑：“何家大少爷，这不是误会——我的任务就是杀掉你！可惜的是，我晚了一步！”
“为什么？”
“因为这是我的任务！”纪慧冷冷地说。钟世佳着急地问：“那么你去看我演出？给我写专访？约我呢？”纪慧惨淡地一笑：“都是任务。”
“那你跟我的感情呢……你说你喜欢我……”钟世佳脸上的失望是掩盖不住的。纪慧笑笑：“你傻了吗？是为了接近你，侦察你，控制你。”钟世佳还是不敢相信：“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纪慧哈哈大笑：“为什么？何家大少爷，你在问我为什么？为了钱！为了生存！你以为是为什么？！”钟世佳摇头：“不，不可能的！”
纪慧冷冷看着他：“你出生下来就是何家的少爷！我呢？我出生下来就是孤儿，我连我的爹妈是谁我都不知道！都不知道！我从小到大过的什么样的日子，你知道吗？我12岁就被老师强奸了！12岁——我甚至连例假都还没来，就被强奸了……因为我是孤儿，没有父母会心疼我照顾我保护我……因为我害怕，我害怕被赶出孤儿院，所以我谁都不敢说……”纪慧的脸上满是泪水。钟世佳张大嘴看着她，无言以对。纪慧含着眼泪继续说：“是的，你是在单亲家庭长大。那又怎么样？你好歹还有个爱你的妈妈！我呢？我有什么？除了我的身体，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我只能靠自己的脸蛋儿和身体，一次一次出卖给男人，来交换我微不足道的生存的权利……”钟世佳的眼睛里也在慢慢溢出泪水。
“你一下子就拥有全世界富可敌国的财富，而我则连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的权利都丧失了。我怎么可能不恨你？！不恨你们所有人？！我的灵魂是扭曲的，是被谁扭曲的？难道在我生下来时就是扭曲的吗？不，是被命运扭曲的！我什么都没有了，而你却什么都有！你怎么可能让我不去恨你？不去想杀了你？！”钟世佳低下头，泪水流出来。纪慧仰起头：“现在，你想可怜我？我告诉你，不可能——我绝不接受你的可怜！因为，即便是垂死的扭曲的灵魂，我也有可怜的自尊！是的，我是在欺骗你！但是那又如何？谁没有欺骗过我？！”
“我没有！我没有欺骗过你，我对你是真诚的！”钟世佳大声地说。纪慧奇怪地笑了：“真诚？你在对一个即将被押赴刑场的间谍、杀人犯说真诚？你不觉得可笑吗？”
“不！”钟世佳打断她，“我不管你怎么说，我是真心爱你的！”
纪慧仰面冷笑：“爱？多么渺小的字眼！什么是爱？”
“我爱你——”
“拉倒吧，”纪慧冷冷地看着他，“别再让我耻笑你了！”钟世佳看着纪慧，一步一步走向她。黑豹大声提醒：“少爷！”钟世佳突然扑到纪慧怀里，抱住了她，他在她的怀里低声说：“挟持我做人质！”纪慧的眼睛一亮。
7
一间阴暗的地下室。被绑在椅子上的何世昌睁开眼睛，面前的人影逐渐清晰。
“世荣，你真的要一条道走到黑吗？”何世昌的声音苍老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尊严。何世荣慢慢地从黑暗中走出来：“走不走到黑，你已经不容我了。”何世昌苦笑：“我给过你多少次机会？”何世荣的表情很奇怪：“够了！你以为现在还是在纽约集团的办公会？我告诉你，现在是我控制局面！现在轮到我发号施令了！何世昌，我忍了你50年了！你也有今天！”何世昌怜悯地看着他。何世荣俯视着何世昌：“50年来，我无数次地渴望可以这样看你！”
何世昌摇摇头：“知道吗？看着你这样俯视我，我不但没有任何敬畏的感觉，相反我觉得你很可怜。”何世荣不解：“可怜？”
“对，可怜！因为你只有这样绑着我，才能俯视我！”
“你现在还想摆你总裁的架子？”何世荣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何世昌咬牙说：“不！不是总裁的架子，而是你亲哥哥的尊严！这段时间以来，我常常扪心自问——到底是什么让我们兄弟阋墙，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世荣，你我一母同胞啊！母亲送我们上船的时候曾经说过什么？你不记得了吗？”
“我没忘，我都记得！”何世荣看着何世昌，“但是你又记得什么？！这么多年来，我兢兢业业在前面拼命！可你是怎么对待我的？你是怎么对待我的？！你什么时候给过我机会？！难道我要得多吗？！我一开始难道就想要整个ZTZ财团吗？！不！我没有！我只是要我可以表现自己才华的舞台，只是要可以证明自己在这个世界我是我自己而不仅仅是你的弟弟！但是你给我了吗？你没有！”
何世昌平静地看着他：“你的性格中有缺陷，你适合做一个具体的战术执行者，而不是独当一面的战略家。这个问题我们很早就沟通过了，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
何世荣冷笑：“那是因为你害怕！”
“我害怕？”——何世荣低下头逼视着何世昌的眼睛：“你害怕我超过你！你知道我的潜力，你害怕我的能力表现出来超过你！你害怕你的王国有了第二个国王，甚至是新的国王！你从内心深处感到恐惧，你害怕！但是你现在担心的害怕的一切都要发生了，你的王国将不复存在！我就算得不到，我也要亲手毁了你的王国！毁了你的女人，你的儿子！还有你的女儿——”何世昌睁大眼睛：“我的女儿？”
“是的，是你的女儿！你的亲生女儿！”何世荣狞笑着，“你从未见过面的亲生女儿！也许你再也见不到她了，但是我告诉你——她已经完了！完了！也是我毁了她！”
何世昌惊讶地看着他，许久摇头：“我现在是真的害怕了！”何世荣自得地仰起下巴。何世昌突然厉声说：“我害怕的不是你的所谓什么能力，而是人性的丑恶！到底因为什么让你变成这样？让你可以不顾兄弟情分对我一再痛下杀手？你还残害我身边的人，我的亲人！难道他们就不是你的亲人吗？难道你的血管里跟他们流淌的不是相同的血液？”
何世荣冷笑：“你现在对我说这些，不觉得已经迟了吗？”何世昌嘶哑着喉咙怒吼：“放过雅琴和世佳，还有我的女儿！我的一切都是你的！我不要了！我全都不要了！”
“晚了，”何世荣狞笑着，“这一切都晚了——都是你造成的，何世昌！他们都是因为你死的！我要看着你痛苦，看着你的灵魂下地狱！”
“你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何世昌的心口绞痛。何世荣笑道：“因为按照法律，我就是你的继承人。不用你给我，法律会全部给我想要的一切！”
“但是你做了这些事情，法律难道没长眼吗？！”
何世荣反问：“证据呢？”
“大陆有关方面会在法庭出示证据！”
何世荣笑着说：“别傻了，你以为我真的会在大陆露面？我会回到国外，静待我的律师跟你的律师来处理这些问题！ZTZ集团还是我的，而你将会死在这个没人知道的肮脏的厂房地下室里！”何世昌看着何世荣憋红了脸。何世荣狞笑着靠近何世昌的脸：“我们可以看看，到底谁是最后的赢家！”
何世昌悲伤地说：“既然你都这样设计好了，我没什么更多要说的了。我仅有一个要求，世荣！虽然你不认我这个兄长，但你还是中华民族的子孙！我正在做的事情，你不要阻拦。”
何世荣笑笑：“油田的事情？我已经答应了威尔逊先生，这批油田不会到大陆手里。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这是他们帮助我的前提条件之一。当然，还有别的更多的条件，我也会照做的。我不会再跟中国大陆打任何交道，因为我知道这辈子我都不会再想来大陆了！”
“你真的很让我失望……”何世昌闭上眼睛。
何世荣笑笑：“你会体验到比失望更可怕的痛楚！”他转身出去了。
8
纪慧左手拿着一把锋利的小刀，扼住了钟世佳的喉咙。她嘶哑着喉咙尖声叫着：“全都退后，不然我杀了他！”钟世佳挡在纪慧的前面挥手：“都闪开！都闪开！”警察们持枪在门口，所长厉声问：“刀从哪里来的？！”民警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把刀哪里来的。
黑豹看着纪慧劫持钟世佳，随时准备从侧面扑上去。纪慧没有看这边，对黑豹来说是个绝佳的时机。钟世佳高声喊：“黑豹！你别过来，她真的会杀我的！”纪慧马上看黑豹，黑豹紧握双拳但是止住了脚步。纪慧厉声高喊：“你们都给我退出去！”所长挥手：“出去！都先出去！”警察们退出屋子，黑豹也被拉出来。
唐晓军看着出来的纪慧，放缓语调：“纪慧，你这样做是罪加一等！放开人质，我争取给你宽大处理。”纪慧冷笑：“少给我来这套！本来我就是死罪，判个无期跟死刑有什么区别？！”
“你还年轻，还有机会。放开人质吧，你知道出不去的。”唐晓军又说。纪慧手下使劲儿：“那我就让他给我陪葬！”“啊——”钟世佳惨叫一声，血流出来——他的脖子被划破了，但没有伤到动脉。唐晓军厉声说：“你不要伤害人质！你有什么条件提出来！”
纪慧高喊：“我要车！要飞机，我要武器！”
唐晓军皱眉：“你看国外电影看多了啊？我有这个权力吗？”
“那你就让有这个权力的人来跟我谈，我不跟你废话！听着，我只给你半小时！不然我就杀了他，然后自杀！不信你们就冲进来试试！”
唐晓军咬着嘴唇，黑豹过来拉住他：“车辆、武器弹药都可以给她，我们出钱。”唐晓军白了黑豹一眼：“你出钱又怎么样？！有钱就了不起啊？！这是我们警方的事情，你出去！”黑豹被抢白了，他不敢再说话。两个警察拉着他出去。唐晓军高喊：“你不要伤害人质！我来向上级汇报！”他转身走了。
看守所上空，警方的直升机悬停着，特警队员滑降在楼顶，随时准备突击。一辆一辆的警车鱼贯而入，警察们下车展开警戒线。囚犯们都凑在窗口看着这难得的大场面，都很兴奋。武警跑步过来，毫不客气地用警棍驱赶他们：“都躲到墙角去！抱头蹲好！谁也不许乱动！”
韩光下车，跟着方局长、高局长走入充当临时指挥部的监控中心，唐晓军已经等在那里了。他看着监视器皱紧眉头：“再放一次！我要看这刀子是从哪里来的！”画面开始慢放，一帧一帧地开始走。唐晓军高喊：“停！”画面停了。唐晓军倒吸一口冷气：“怎么会这样？”
方局长进来：“有什么发现？”唐晓军回头：“方局，高局，你们看一下，刀子是钟世佳塞给纪慧的。”大家都看画面。方局长摇头，叹息了一下。谁也不知道他在叹息什么，他的表情永远都是看不透的。韩光观察着现场传输来的画面，在判断可能突击的方案。
纪慧抬头看见了监视器，抡起椅子就给砸了。监视器里一片雪花，信号中断了。
唐晓军问：“我们现在怎么办？谈判肯定是没用的，要是突击——特警队有没有把握？”
薛刚说：“纪慧不是一般的疑犯，从她前面的表现来看，她肯定接受过相关的训练。如果贸然冲进去，很难保证人质安全。”方局长点头：“纪慧确实受过训练，而且是非常系统和专业的训练。”高局长问：“采取上次幼儿园的方案呢？在她挟持人质去直升机的路上进行狙击？”韩光摇头：“她熟悉我们的手段，不会上当的。而且从我刚才看到的情况，她是反手拿刀。这点很狡猾，如果我击中她的头部，她就算当场毙命，身体的自然反应和倒下去的惯性足够杀害人质了。她的刀就在动脉放着，随时可以取人质的性命。”
高局长着急了：“那怎么办？难道我们要对罪犯屈服吗？”方局长强调说：“钟世佳现在对我们很重要，我们不能冒失去他的危险。要是他再出什么问题，我们这些工作都白做了！”韩光想了想说：“我的建议是先妥协，寻找机会。”
方局长看高局长。高局长苦笑：“你是行动的总指挥，你来决定吧！”方局长想想，说：“我批准韩光的方案，我来签字。出了问题，我承担责任。”
5分钟后，一辆车被特警簇拥着缓缓出门，纪慧怒吼：“你们不许跟着！否则我杀了他！”钟世佳在开车，刀子就放在他脖子上。警察们往后退，车出发了，向着千米外停着的直升机驶去……
9
一架螺旋桨农用飞机在空中飞行。农业局航空站飞行员问：“老板啊，到底要飞去哪里啊？”坐在后面的黑豹又拿出一沓美元塞给他：“按照我给你指示的方位飞就是了，别的别多问了！”飞行员不再多问，按照黑豹的指示飞行。黑豹在后面开始背上伞包，从手提袋里拿出武器装备在身上。他的眼睛没离开PDA，上面接驳的卫星侦察系统在监控着那架直升机。
纪慧在不断调试着无线电波段：“食人鱼呼叫白鲨，收到请回答！食人鱼呼叫白鲨，收到请回答！……”
“你在找谁？”钟世佳用手绢捂着伤口问。“闭嘴！”纪慧继续自己的呼叫，“这里是食人鱼，收到回答……”钟世佳大声说：“你不要再错下去了！我是为了救你！你不能再错下去了！你跑吧！不要再卷入这场无谓的争斗！”纪慧拿起手枪对准钟世佳的鼻子：“我说了，你给我闭嘴！否则我一枪崩了你！”钟世佳的脸一下子白了：“你？！”
“闭嘴，别逼我现在杀你！”
“现在杀我？”钟世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还是要杀了我？为什么？”
纪慧一枪柄抽在钟世佳下巴上：“给我闭嘴！”钟世佳眼前一黑，他捂着下巴看着变得陌生的纪慧，纪慧冷笑：“下辈子投胎到老百姓家吧，距离我这样的毒蛇远一点儿！”
钟世佳睁大眼睛：“我救了你，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纪慧冷冷一笑：“毒蛇咬死你，需要理由吗？”电台里传出回答：“白鲨收到，食人鱼现在在什么位置？”纪慧咬牙切齿地说：“告诉我你的位置，白鲨！我要去找你！”
“食人鱼，你觉得有这种可能性吗？你会把警察引来的，通话完毕。”
“等等！”纪慧嘶声怒吼，“我带来了钟世佳，你要不要！”
对面一阵沉默，片刻回复：“你再重复一遍，食人鱼。”
“我带来了钟世佳！”
“我要确定一下，食人鱼。”——纪慧把耳机塞给钟世佳：“说话！”钟世佳看着她：“小慧，你……”纪慧怒吼：“说话！”钟世佳推开耳机：“我不——”纪慧拿起耳机戴上：“白鲨，你现在听到了？！”
“听到了，是钟世佳。你做得很好，食人鱼，你不愧是我手下最得力的人！”
“少给我来这套！现在知道跟我说好话了？告诉你，你别想那么容易得到钟世佳！”纪慧冷笑。那边的何世荣变得和蔼：“你有什么条件都可以说，尽管说。”纪慧咬牙：“听着，我要你现在就把欠我的一半尾款打到我的瑞士银行账户上！另外，再多打800万美元！”
“为什么？”
“这是你该付的违约金！通话结束，白鲨！打了钱再来和我说话！”纪慧放下耳机。
公路上，警车队伍在疾驰。指挥车内，唐晓军目不转睛地看着监视器，雷达把直升机的信号传递过来，但是附近还有一个信号。唐晓军拿起对讲机：“后面跟踪的是什么飞机？监视哨报告过来，想办法阻止他！”
“是一架农用飞机。”
“农用飞机？通过通联频道让他降落，否则就强行迫降！”
“明白。”
农用飞机还在嗡嗡飞翔，电台里传来呼叫声：“农18号注意，这里是滨海警方空中管制中心，你已经误入禁区，请你立即降落在公路上，接受警方检查……”飞行员急忙答话：“农18号收到，立即降落。”手枪的枪口顶在了他的太阳穴。飞行员一个激灵：“老板？！”黑豹冷酷地说：“我要你继续飞行。降低高度，到雷达盲区。”
“食人鱼，款已经打到你的指定账户。请你查收。”电台又响了起来。“收到。”纪慧打开PDA，接驳自己的账号查对，“白鲨，款已经收到。”何世荣说：“现在可以把人给我了吧？”纪慧说：“可以。”何世荣又说：“好，你到下面的坐标：东经……”直升机突然侧向压低高度，掉转机头穿越山谷。
指挥车内，监控的警员高喊：“雷达失去两个目标了！”
唐晓军命令：“立即接通空中管制中心，我要卫星图像！”
监视器显示在接驳中，唐晓军瞪大眼睛，嘴里念叨着：“快点快点快点……”
10
方局长面对大屏幕传输来的图像聚精会神。他的手机响了，拿起来：“喂？”黑色越野车在疾驰，韩光一边驾驶着警用吉普车，一边打着电话：“我是山鹰。”方局长不动声色：“嗯。”韩光严肃地说：“现在情况十分紧急，何世昌掉线，钟世佳被劫持。我们判断没错的话，他们都在或者即将都在何世荣的手上。”方局长应了一声。韩光快速地说：“如果何世荣得手，我们前面所有的工作都会失去意义……我们现在唯一可以找到何世荣的线索就是蔡晓春。这一点您和我有共识，而且我坚定相信蔡晓春有找到何世荣的办法。”
“是的。”方局长说。韩光又说：“何世荣的身边还有一组国际职业杀手，我相信肯定也是不次于秃鹫的高手，也就是说还会有一场恶战。”方局长点头：“对。”韩光说：“萧副大他们走了，现在只有我和蔡晓春是合适的战斗人选。我不希望特警队再有无谓的牺牲，因为执行城市特殊警务和特种作战还是两回事。”方局长说：“继续。”韩光认真地说：“我下面做出的决定仅仅代表我个人，但是在事先我必须和您沟通。我不希望因为我的个人行为导致整个警务系统的混乱，您现在就应该掌握我的行动。但是我的行动和您没任何关系，所以发生任何情况，我都自己承担。”方局长表情严肃：“说。”
“我打算劫狱，劫蔡晓春出来。”——方局长坐在那里，脸上没有任何震惊。他停顿片刻，缓缓地问：“你有把握会按照计划进行吗？”韩光自信地说：“有。我了解蔡晓春，他会和我并肩作战一直到抓住何世荣。”
“下面呢？”方局长问。韩光回答：“蔡晓春会试图脱逃，我会尽力制止他。”
“你有把握吗？”——韩光长出一口气：“我会尽力……您知道我多久没合眼了？我的体力已经严重透支，从行动开始到现在我没有一秒钟是消停的……我会尽力救出何世昌和钟世佳，但是我没有绝对把握制止一直以逸待劳的蔡晓春。”他的眼睛布满血丝，声音也一直是嘶哑的。方局长的喉结嗫嚅着：“你知道出现万一情况的后果吗？”
“知道。我会是真正的罪人，不再是受您派遣的特情。如果行动失败，没人可以为我平反昭雪，我会走上刑场，或者流亡海外。”
“你为什么坚持要这么做？”——韩光深呼吸：“为了国家的最高利益！”
“……这是我一生中最艰难的选择。”
“白头雕，我理解。但是我没别的办法了，如果您有更好的方案可以提出来，我去执行。如果没有更好的方案，就请您做好应变的准备，尽力减少警方对我的行动造成的障碍。”韩光说。方局长沉默了。韩光着急地说：“白头雕！我们没有时间了！现在我们在被动局面，被他们牵着鼻子走！我必须把这个主动权抢回来，必须尽快找到何世荣！我们唯一的一张牌就是蔡晓春就是秃鹫！希望您能明白我的话！我挂断电话，就是我个人行动的开始！”
“山鹰，你……”——韩光坚定地说：“我什么都不在乎了！我曾经是一名军人，一名中国陆军特种部队的军官，国家主权的保卫者；我现在又是警察，国家利益的捍卫者！效忠祖国是我唯一的信仰！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我还是不是个警察，无论我的身后有多少骂名，我都不在乎！因为——祖国知道我！”“啪！”韩光挂了电话，目光坚毅地驾驶车。他的前方，已经出现滨海市公安局专门关押极度危险疑犯的黑山看守所。
方局长拿着手机闭上眼睛。眼泪，慢慢滑落。大家都诧异地看着他，方局长睁开眼睛，看着他们诧异的眼神。他的喉结嗫嚅着，想说什么。大家静静等待着。许久，他挥挥手：“继续工作。”大家又都去忙了。方局长的目光落在会议室墙壁上的五星红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