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6 跑了大乌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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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浸泡在黑暗中的房子，瞬间被昏黄的灯光点亮。
    洛建国夫妇站在门口翘首以盼，没等来女儿，反而等来一辆皇冠车，多少有点失望。
    “请问你是？”洛建国披上衬衫，走出院门。
    小刘目光锐利地上下打量着洛建国，这位就是少爷未来的老丈人？
    老丈人长得清瘦白净，眉羽之间流露出淡淡的书卷气，在这座简陋老旧的房子面前，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个词汇：耕读之家！
    “你好，我们是从省城回来的，找一户姓洛的人家。”小刘本想把“洛小玉”三个字脱口而出，还是留了一条退路。
    “我们是。”洛建国不卑不亢地说。
    这时，冷云深也注意到了站在灯火阑珊处的年轻女人洛小兰。
    她身穿一条蓝底白花的吊带睡裙，脚踩卡通拖鞋，一副城里女人打扮。
    难道她就是年幼时的玩伴？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已经忘记了洛小玉的五官长相，只觉得灯光下的女人和想象中的玩伴相去甚远。
    “洛叔叔，是我啊。我冷云深。”冷云深阔步走向洛建国，向他伸出手。
    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洛建国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用手背揉揉眼睛，视线将冷云深锁定。
    这位高大英挺、西装革履的男青年，真的是他同学冷畏霖的儿子？
    “云深？真的是你吗？”
    洛建国走上前来，直到看清他的脸，的确和冷畏霖有几分相似，不由露出了欣慰而惊喜的笑容。
    “云深，真的是你！”洛建国上前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冷畏霖是个很有文化的农学家，早年被打成了反洞派，抑郁死在狱中，他妻子生下冷云深不久，悲伤过度离开了人世。
    幼年的冷云深，由爷爷奶奶抚育到六岁，六岁那年，奶奶过世，外祖家把他和爷爷接到省城。
    那些年，冷家人丁单薄、缺乏劳动力，一直是洛建国夫妇帮衬。
    洛小玉是个独生女，从小被当成假小子养育，每日每夜地和冷云深厮混在一起，每当冷云深因成分问题，被别的孩子骂脏话、扔石头的时候，洛小玉就像个护崽的母鸡，抡着比身体还要长的竹棍，把他们一个一个打跑。
    往事一幕幕犹如夏天的雨水，从淅淅沥沥到大开大合，冲击着冷云深的心脏。
    他握住洛建国粗糙的手，眼圈泛红，抿着唇瓣，久久说不出话来。
    “洛叔叔，是我。我来看您了。”
    熟悉的气场和轮廓，让洛建国想起了可怜又可敬的洛畏霖，饶是有泪不轻弹的男子汉，也悲从中来，泪水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这么多年不见，长这么大了。长大了就好！长大了就好！畏霖和昔珍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从口中念出那两个名字，兰招娣也不由红了眼眶。
    “快，进屋里来，我们建国这些年一直心心念念，不知你过得怎么样。经常上邮政局卖报纸，看到你外祖家得到拨乱反正，他比谁都高兴。”
    兰招娣把大门打开，让小刘和冷云深进来，又拉开客厅的灯，报出开水瓶和碗。
    洛小兰心里正纳闷，听了他们的对话，一下子就想起冷云深来了。
    他就是那个父母双亡、成分不好的蹭饭穷小子？
    当年，她和她的小伙伴可没少欺负冷云深，每次都和洛小玉闹得不欢而散。
    冷云深离开白云乡后，洛小兰还觉得没欺负够呢，指不定冷云深就会死在外面，再也回不到白云乡了。
    没想到时隔十多年，冷云深开着有钱人的标配皇冠车、穿西装打领带地回来了，算是衣锦还乡吧。
    洛小兰有点后悔，当年为什么没给冷云深留下好印象。
    洛建国拉着冷云深进屋，刚好从洛小兰身边走过。洛小兰目光灼灼地和冷云深对视了一眼，身体猛地一震，仿佛被电流击中了一般。
    冷云深长得好帅！
    路湘在他面前，简直能只能用土匪来形容。
    可让洛小兰生气的是，这么帅这么有钱的男人，竟是为了找洛小玉而来！
    真是晦气！
    为什么不是来找她呢？
    她哪里比洛小玉差了？
    当冷云深看向她时，洛小兰装作十分害羞地扭身进屋，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步，回眸看向冷云深，见他还在看着自己，便报之羞涩一笑，逃也似地跑了！
    这叫回眸一笑百媚生，能让男人勾魂摄魄、见之不忘，这是她从电影里学到的。
    不出意外，她能在冷云深脑海中盘桓一整晚而挥之不去的吧。
    “哎哟，死女子，你跑什么！”不巧的是，她顾后不顾前，一头撞在了刚起床的邱金秀身上，还踩了邱金秀一脚。
    邱金秀就骂了她一句。
    洛小兰嫌弃地瞪了她一眼，很看不上亲妈的粗鄙不堪，万一给冷云深留下不好的印象怎么办。
    “妈，你小声点！家里来客人了！”洛小兰压低声音警告她。
    “什么客人？这么晚了，谁的亲戚还窜门？准是你大嫂又跟娘家嚼舌根了，或是她娘家来讨米了吧！”邱金秀语气里满是不屑，骂得格外难听。
    洛小兰紧张地瞥了眼客厅的冷云深，他表情和悦地坐在饭桌上，喝着兰招娣倒的茶。
    “妈，你小声点！是冷云深回来了。”洛小兰真想把邱金秀的嘴给缝上，“你最好给我闭上嘴，否则，我就把那些裙子全剪掉！”
    邱金秀一听这还得了，那些裙子花了不少钱买的。
    剪掉多可惜。
    “行了行了，我看一眼。”
    当看到兰招娣走进库房，听到翻开米盖的声音，邱金秀气急败坏地冲进去。
    “哎呀，你家到底来什么大人物了？非要现在翻东找西？”米缸里盛放着招待客人用的果品。
    平时舍不得吃的东西，被邱金秀东躲西藏，藏到米缸里，被兰招娣精准地找到了。
    邱金秀怎么不气？
    兰招娣吓得手脚一软，忙讪笑着支起身子，“妈，家里来客人了，咱们不能丢自家人的脸。”
    “什么客人？这么重要？我警告你，上个月你哥来，给家里造成的亏空，现在还没补上呢！”
    邱金秀用力地拽开她，就发现兰招娣身后的米缸上，放着一个托盘。
    托盘上放着果品，米炮糖、炒花生、瓜子和地瓜干。
    “你丫的有病吧！什么祖宗来了，你要这么款待他？”邱金秀粗鄙尖锐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好巧不巧就落在了冷云深的耳中。
    洛建国笑得十分勉强，安慰道：“你奶奶她年纪大了，嘴比较碎，你不要听她的。喝茶，喝茶。”
    听到这个尖锐的声音，冷云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个声音贯穿了他在乡下的岁月，几乎成了他的童年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