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第 57 章
宣卿怀看完把文册还给江寻煜，顺手掏出锭银子，大约十两，塞给了百无聊赖的前尘。
前尘看到银子眼睛直冒星光，饿虎扑食般接过后迅速塞进嘴里，边咬边口齿不清道：“还是宣哥哥你大方，这点我哥远不如你，总是克扣我口粮。”
江寻煜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听到前尘的话忍不住瞪他一眼，“臭小子，有奶就是娘。当我面就敢数落我……师兄你也是，小孩子不是你这种养法，就算有金山银山也不够他霍霍。”
对于他的抱怨，宣卿怀不以为然，伸手摸了摸前尘的头顶，柔声叮嘱道：“下回慢些吃。还有记住，食不言、寝不语。”
前尘眼睛亮得比篝火还明三分，嘎嘣嘎嘣嚼着银子，用力点点头。
只要给他吃好东西，别说不说话，干什么都行。
他的体质特殊，不吃不喝对他根本没影响。
而且普通食物并不能满足他的口腹之欲，反倒是白花花的银子是他的心头好。
自从宣卿怀知道他的癖好后，每天晚上都会给他银锭当零食。
江寻煜不怎么给前尘银子，倒不是真舍不得。
毕竟这么多年，从九数阁赚到的银子九成都落进了他的肚子里。
最大的原因是前尘吃完后容易犯困。
两人在外漂泊，江寻煜貌似以哥哥的身份照顾着前尘，事实上前尘才是江寻煜的保镖。
特别是在野外露宿时，有前尘守着，江寻煜才能放松睡一会儿。
从暗桩离开后，他们一直在远离城镇的地方请灵问情，试图寻找奇邈的下落。
守夜的任务一直是宣卿怀在承担。
江寻煜本想今晚让师兄好好睡一觉，可惜计划又落空了。
看着哈欠连天的前尘躺倒在篝火旁，江寻煜无奈叹了口气，“师兄，今晚我守夜吧。”wＷω.㈤八一㈥0.ＣòΜ
果不其然，宣卿怀轻摇了下头，“不用，等你痊愈了再说。把衣服脱了，我给你换药。”
在陵仙阁那晚，江寻煜部分伤口轻微崩裂，离开暗桩的当天就被宣卿怀察觉了。
出来这几日，宣卿怀每天都会盯着他换药，从不马虎。
露出伤痕累累的背脊，江寻煜看不到宣卿怀的表情，却能感受他的指腹很轻柔地在背上滑过。
被小心呵护的感觉过于暖心，他的脸上情不自禁露出了微笑。
就在同一时刻，宣卿怀却不由自主皱起了眉。
虽然已经看过很多次，但每每见到江寻煜的伤痕，他总是会忍不住皱眉。
除了爆炸造成的伤口外，江寻煜身上还有很多陈年旧伤。
记得当初在柳景雪的残灵里见到江寻煜被无忌当胸穿过，落下的伤疤他曾在江寻煜的胸口见过。
对比之下，如此分布均匀又细碎的伤痕和剑伤形成的时间竟是差不多。
师弟，那些年，你究竟经历了什么？
收拾完，江寻煜抖开了那张白净如雪的毛皮，准备早些休息。
突然宣卿怀脸色大变，右手骤然捏紧了原本放在身旁地上的须弥。
江寻煜被他吓得不轻，举着毛皮的手臂僵在了半空中，一动不敢动。
两个呼吸后，宣卿怀眼中闪过一片异色，略显犹豫地开口道：“阿煜，刚才掌门用秘术命我即刻回北埊峰。”
“出什么事了？”江寻煜的心提了起来。
各门各派都有自己的绝密方式与山门中重要人物联系，只不过遇到重大问题时才会使用。
“掌门没有说明。”宣卿怀说着话，视线不觉落到了美梦正酣的前尘身上。
江寻煜立刻明白他在犹豫什么，连忙叫醒了前尘，然后说要陪他一同回去。
宣卿怀正准备抽出须弥，却见江寻煜掏出了短刀对他说：“用它，我保证比你御剑更快。”
没等宣卿怀开口，睡眼惺忪的前尘打了个哈欠，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宣卿怀察觉道一股强大的灵力灌入了短刀刀身。
江寻煜松开手，短刀便横卧在他们眼前。
视线中的短刀明明没有什么变化，但宣卿怀却觉得它猛然膨胀得比自己的身体还宽大。
江寻煜抢先站了上去，宣卿怀看得分明，他的脚没踩到短刀刀身，仿若飘在半空中。
江寻煜微笑着伸出手，“快上来，前尘最讨厌这个形态，早点飞到北埊峰他就能早点变回来。”
在空中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赶路，宣卿怀终于明白，为什么出发前江寻煜要求自己坐下，尽量蜷缩身体。
冷风扑打到身上的时候，仿若被数个彪悍的人齐力往后推。
倘若还是以御剑的方式站立，飞不出多远就会被吹下去。
落到离着北埊峰不远的山坳里，宣卿怀立刻往山上赶。
动用秘法十分耗费灵力，从他入世算起，整整十五年里，师祖只用过两次招他回山。
一次是魔族偷袭，长驱直入到窥天镜附近；另一次就是罗梓莹重伤后命垂一线。
所以，当今晚感应到韩拾敬的秘法后，宣卿怀丝毫没敢耽搁。
眼下已过四更天，整片北埊峰几乎寂静无声，除了巡夜的弟子外，再没有人在山门中走动。
一派宁和的景象令宣卿怀起了疑心。
他径直来到韩拾敬居住的“褚霞堂”外，看到微弱的烛光从窗扉透了出来。
宣卿怀本以为定是出了大事，会在“褚霞堂”的院中遇到师父和其他长老。
可整个院子空无一人，就连往日里一直照顾韩拾敬起居的弟子们也不见踪影。
宣卿怀走到房门口，不及出声问候，韩拾敬的声音便飘了出来，“自己进来吧！”
“遵命。”宣卿怀恭敬应了声，推开了虚掩的房门。
房内只有韩拾敬一人，神色平常地坐在屋子中间的位置上。
宣卿怀心头的疑窦更重。
等他行完弟子礼，韩拾敬立刻说了两个字。
宣卿怀以为自己听错，忍不住抬头茫然看向韩拾敬。
“怎么，还要我说第二次？”
韩拾敬的语气听似很平静，但宣卿怀却感受到了一股难以抗拒的威压。
按照韩拾敬的要求，他笔直跪到了地上。
房间里再无人说话。
随着时间推移，宣卿怀心中愈发忐忑。
易清派的弟子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才会跪在师尊们的面前。
他自问平日行事绝无行差踏错，而今却被师祖要求跪在面前……原因肯定只有一个。
从韩拾敬身上散出的威压感逐渐强烈，让他觉得呼吸逐渐困难起来。
他渐渐想明白，师祖这是在等着自己开口认错。
但他不会开口，他根本没做错什么。
阿煜更没错。
当年山门上下谁也没能救阿煜，如今谁也没有资格去指摘阿煜。
如果山门值得阿煜全心全意信任，他就不必选择艰难的道路，落得满身伤痕……
和妖族牵扯不清又如何？
阿煜定不会做违背本心、背叛玄门的事。
两人沉默僵持了约莫半炷香，竟是韩拾敬悠悠叹了口气，打破了异常安静的场面。
“你初来北埊峰的那天，我给你算过命数，是百年难遇的仙贵命格。我和几位长老便认定了，你是易清派将来的希望。我们悉心教导你，在各方面给予你最大的助力和爱护。唯一的期盼，就是你能达到他人望尘莫及的境界，成为易清派的擎天砥柱……然而，我完全没想到，坚持了这么多年，你的道心竟会乱了。早知如此，当年你领着那孩子进北埊峰大殿的时候，我就不该心慈手软，应该当场杀了他。”
宣卿怀原本低着头，默默抵抗着韩拾敬故意释放出来的压力。
听到最后一句话时，他先一呆，旋即惊悚抬起头，不敢置信地望着韩拾敬。
韩拾敬神情冷淡回望他，“看来，那孩子什么也没跟你说过。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发现他的命数似乎有问题。前尘不清，孽缘叠缠，不但自身命运多舛，更会连累身边人。本想将他神魂俱灭，却因为景雪对他感情深厚，一时间心软了。这一错失，已经赔上了景雪的命，我决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再陷进去。他在哪儿？交出来，我可以从轻发落你。”
宣卿怀觉得自己快跪不住了。
韩拾敬说得越多，他的身体就抖得越厉害，胸口熟悉的绞痛一点又一点侵蚀掉他的神志。
原本脑海里，和江寻煜在山门共同修炼的日子是最珍贵的回忆。
在得知江寻煜的死讯后，两人间的点点滴滴成为了唯一的精神支柱。
破镜最凶险的时候、除魔最艰辛的时候、独居最寂寞的时候，眼前总能浮现出江寻煜的笑容，让他可以有继续前行的勇气。
可原来早在三十多年前，阿煜就差点被自己害死！
自己弥足珍贵的记忆竟都是他冒着生命危险换来的！
自己都干了些什么？
一次又一次，亲手将阿煜推入险境。
阿煜的命数……
“还在执迷不悟吗？”
韩拾敬的责问声将宣卿怀从浓烈的自责中惊醒。
他知道一旦师祖找到江寻煜，师弟定逃脱不了，即便自己不顾一切阻止也不能改变什么。
五重境，是能主宰一切生命的力量。
想要救阿煜，眼下是唯一的机会。
宣卿怀死命捏住拳头，逼自己冷静分析刚才韩拾敬的话。
是了，柳师叔亡故已久，师祖想杀阿煜必定只是因为自己……
“师祖，我不知道江师弟的命数究竟如何。但有件事我可以肯定，您说得没错，我的道心的确变了。不是变乱，而是变得更坚定。从小您和师父就告诉我，修道是变强的过程。我曾想过，要比师兄弟们强，要比师父和各位长老强，甚至要比您强。可是，那又有什么意义？打败你们对我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听到这里，韩拾敬冷哼一声，似乎并不赞同他的说法，却也没有斥责。
宣卿怀咬咬牙，小心翼翼斟酌好言辞继续道：“我和江师弟关系亲厚，得知他死讯，我悲痛不已。那次只为看他最后一眼，修道破境的**比之前十三年里都要强烈，所以才能连破三境。入世后，虽然经常斩杀魔族，但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心是死的，灵力精进的速度还不如四代弟子。现在江师弟活着出现在我面前，我想尽到做师兄的本分，想在这乱世中护他安稳。可是发生了很多事，让我知道自己有多无能。所以师祖，您完全不用担心我的道心，此时此刻想要变强的心，比当年闭死关时更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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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尘看到银子眼睛直冒星光，饿虎扑食般接过后迅速塞进嘴里，边咬边口齿不清道：“还是宣哥哥你大方，这点我哥远不如你，总是克扣我口粮。”
江寻煜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听到前尘的话忍不住瞪他一眼，“臭小子，有奶就是娘。当我面就敢数落我……师兄你也是，小孩子不是你这种养法，就算有金山银山也不够他霍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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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宣卿怀知道他的癖好后，每天晚上都会给他银锭当零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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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完，江寻煜抖开了那张白净如雪的毛皮，准备早些休息。
突然宣卿怀脸色大变，右手骤然捏紧了原本放在身旁地上的须弥。
江寻煜被他吓得不轻，举着毛皮的手臂僵在了半空中，一动不敢动。
两个呼吸后，宣卿怀眼中闪过一片异色，略显犹豫地开口道：“阿煜，刚才掌门用秘术命我即刻回北埊峰。”
“出什么事了？”江寻煜的心提了起来。
各门各派都有自己的绝密方式与山门中重要人物联系，只不过遇到重大问题时才会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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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寻煜微笑着伸出手，“快上来，前尘最讨厌这个形态，早点飞到北埊峰他就能早点变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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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当今晚感应到韩拾敬的秘法后，宣卿怀丝毫没敢耽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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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卿怀走到房门口，不及出声问候，韩拾敬的声音便飘了出来，“自己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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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卿怀以为自己听错，忍不住抬头茫然看向韩拾敬。
“怎么，还要我说第二次？”
韩拾敬的语气听似很平静，但宣卿怀却感受到了一股难以抗拒的威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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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再无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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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清派的弟子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才会跪在师尊们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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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渐渐想明白，师祖这是在等着自己开口认错。
但他不会开口，他根本没做错什么。
阿煜更没错。
当年山门上下谁也没能救阿煜，如今谁也没有资格去指摘阿煜。
如果山门值得阿煜全心全意信任，他就不必选择艰难的道路，落得满身伤痕……
和妖族牵扯不清又如何？
阿煜定不会做违背本心、背叛玄门的事。
两人沉默僵持了约莫半炷香，竟是韩拾敬悠悠叹了口气，打破了异常安静的场面。
“你初来北埊峰的那天，我给你算过命数，是百年难遇的仙贵命格。我和几位长老便认定了，你是易清派将来的希望。我们悉心教导你，在各方面给予你最大的助力和爱护。唯一的期盼，就是你能达到他人望尘莫及的境界，成为易清派的擎天砥柱……然而，我完全没想到，坚持了这么多年，你的道心竟会乱了。早知如此，当年你领着那孩子进北埊峰大殿的时候，我就不该心慈手软，应该当场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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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最后一句话时，他先一呆，旋即惊悚抬起头，不敢置信地望着韩拾敬。
韩拾敬神情冷淡回望他，“看来，那孩子什么也没跟你说过。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发现他的命数似乎有问题。前尘不清，孽缘叠缠，不但自身命运多舛，更会连累身边人。本想将他神魂俱灭，却因为景雪对他感情深厚，一时间心软了。这一错失，已经赔上了景雪的命，我决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再陷进去。他在哪儿？交出来，我可以从轻发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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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原来早在三十多年前，阿煜就差点被自己害死！
自己弥足珍贵的记忆竟都是他冒着生命危险换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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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煜的命数……
“还在执迷不悟吗？”
韩拾敬的责问声将宣卿怀从浓烈的自责中惊醒。
他知道一旦师祖找到江寻煜，师弟定逃脱不了，即便自己不顾一切阻止也不能改变什么。
五重境，是能主宰一切生命的力量。
想要救阿煜，眼下是唯一的机会。
宣卿怀死命捏住拳头，逼自己冷静分析刚才韩拾敬的话。
是了，柳师叔亡故已久，师祖想杀阿煜必定只是因为自己……
“师祖，我不知道江师弟的命数究竟如何。但有件事我可以肯定，您说得没错，我的道心的确变了。不是变乱，而是变得更坚定。从小您和师父就告诉我，修道是变强的过程。我曾想过，要比师兄弟们强，要比师父和各位长老强，甚至要比您强。可是，那又有什么意义？打败你们对我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听到这里，韩拾敬冷哼一声，似乎并不赞同他的说法，却也没有斥责。
宣卿怀咬咬牙，小心翼翼斟酌好言辞继续道：“我和江师弟关系亲厚，得知他死讯，我悲痛不已。那次只为看他最后一眼，修道破境的**比之前十三年里都要强烈，所以才能连破三境。入世后，虽然经常斩杀魔族，但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心是死的，灵力精进的速度还不如四代弟子。现在江师弟活着出现在我面前，我想尽到做师兄的本分，想在这乱世中护他安稳。可是发生了很多事，让我知道自己有多无能。所以师祖，您完全不用担心我的道心，此时此刻想要变强的心，比当年闭死关时更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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