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第 85 章
纵然屋外早已静谧无声，郁荷还是又等了许久才出屋，到院墙脚处将暗道顶部的木板移开，踏上往下延伸的石阶进暗道快速回到自己屋中。
屋里尤语秋正以手扶额坐在灯下打盹，听见她回来的动静瞬间惊醒，急忙向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然后放轻脚步走到她面前，低声说：“你爹在院子里站着，这会儿正在气头上，你先别出声。”
郁荷声音压得比她更低，“那怎么办？”
尤语秋抬手戳了戳她额头，嗔怪道：“你也太不像话了，都什么时辰了才回来？”
郁荷搀着她到桌前坐下，讨好地给她捶背揉肩，“女儿也想早些回来的，可晚间有些急事耽搁了。”
“您先别急着怪我，先想个法子打发我爹才是要紧。”
尤语秋现在怕她又做出离家出走这样的事，并不舍得真的责怪她。
她抬眸瞥了眼关闭着的房门，轻叹息一声，“有我在，他不敢真的罚你，你好好跟他认错就是，万不可再言语顶撞他，等他消气就好了。”
言罢起身拉着郁荷往外走，想让她去给郁平道歉认错。
然而还没走到门口，门就被郁平从外踢开，手中长矛指向郁荷，怒容满面厉声呵斥道：“逆子，老子今日定要打断你的腿。”
尤语秋急忙将郁荷护到身后，“发这么大火做什么？你忘了自己答应我不会教训她吗？”
郁平将长矛狠狠戳向地面，声音提得更高，“刚才不是说好了吗，亥时前回来我就饶了她，可现在都什么时辰了？”
“你别管，我今日一定要教训她，不然干脆我叫她老子算了。”
说完再次呵斥郁荷，“给老子滚出来。”
郁荷凑近尤语秋耳边小声说：“娘，您现在越劝他火越大，我会好好认错的，等他气消了您再出屋好吗，免得他认为我有靠山认错不诚恳。”
尤语秋觉得她言之有理，便颔首答应，再次嘱咐道：“那你可千万别跟他顶嘴。”
郁荷轻嗯一声，出屋将门上了锁，然后慢悠悠地走到宽敞的庭院中，双手叉腰笑看着郁平，“爹，别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的吓唬人，有本事真打断我的腿，我绝不哼一声。”
郁平被她这话霎时气得火冒三丈，当即挥动长矛就去打她。
快打到她身上时，她却往后退步躲开，又嘲讽道：“我站着给您打，您都能失手，就这样都敢去南疆沙场吗？”
郁平本也只打算吓唬她，见她躲开，心里还觉得高兴，完全没料到她竟说出这种话。
她的话让他猛然想起在朝堂上顾敬说的那句老弱病残。
当时他只觉得恼火，生气怒骂回去也就了账，而今被自己女儿嫌弃不中用，他却觉得自尊受到极大的侮辱。
他的怒气顷刻间就消散，变得心寒失望，冷冷瞥郁荷一眼后提着长矛就往院外走。
郁荷见他突然就没了气焰，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但她还是站在原地不动，目送他离开后才去给尤语秋开门。
门刚打开尤语秋就呵斥道：“你这孩子，不想认错就别认错，说那些火上浇油的话做什么？”
说完怒瞪郁荷一眼后就快步出院子去追郁平，辛苦追上他的脚步后才要劝慰，前来报信的府卫就风风火火地冲到他们面前，急声道：“老爷，门外有公公来传旨，您快去看看吧。”
尤语秋被这话吓得腿软，郁平赶紧安慰道：“夫人莫急，等我先去看看情况再说。”
他示意她身后的丫鬟送她回去，然后大步往府门方向走。
打开大门后却不见什么传旨的太监，只有顾敬跟无影站在门外。
他暗松一口气的同时心里火气又蹭蹭上窜，话都懒得同顾敬说，转身进院就要关门。
无影见状迅速上前伸脚搭在门槛上，笑道：“郁将军别急啊，我们大人是来给你传圣旨的，你也敢关门吗？”
郁平压根不信他的鬼话，往外推搡他一把，骂道：“黄口小儿，老夫是你能吓唬的？”
“若真惹恼了我，管你是谁我都敢打。”
他说第二句话时目光已然看向顾敬，眸中挑衅意味明显。
顾敬只淡淡笑了笑，对无影说道：“既然郁将军火气这么大，那我们还是回去吧。”
无影答应一声，跟着他往外走，俩人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
见他们走得爽快，郁平反而觉得诧异，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确定人真的走了才转身进门。
然而等他吩咐府卫将门锁好，正准备从抄手回廊去后院找尤语秋时竟发现不远处的厅堂内亮起了灯火。
他赶忙上前去查看，却见顾敬散漫地靠坐在高椅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郁将军眼神不行啊。”
郁平被他气到翻白眼，当即也顾不得什么礼节，咒骂道：“堂堂锦衣卫指挥使，竟做出爬.墙入室这种龌龊事，你当真不知脸为何物是吗？”
他见顾敬不为所动，仿佛没听见般眉头都不曾皱一下，正欲再骂几句，一旁站着的无影就接过话头骂道：“老匹夫，你别蹬鼻子上脸，我家大人对你尊重，一来是因为郁姑娘，二来是我家大人心胸宽广，不与你计较。”
“你反而得寸进尺，屡屡冒犯，你再敢骂一句，信不信我把你舌头割下来喂狗。”
郁平哪里受得了被一个侍卫这般辱骂，当即火气暴涨，反骂回去，“黄毛狗儿，你吃百家饭长大的，这么多嘴？”
“可否要点脸别总犯贱来干涉多管我郁府的闲事，京城这么多贪官污吏不去抓，总挑两袖清风的软柿子捏算什么本事？”
“我看你们干脆改名叫废物帮得了，叫什么锦衣卫，不嫌害臊。”
“两袖清风？你可真好意思说。”无影嗤笑道：“不说别的，单说你郁府这座在京城都数一数二的景观宅院，你指不定昧了多少黑心钱，我镇抚司不查你查谁？”
“老东西，我再从你嘴里听见一句对大人不好的话，我定把你牙齿撬光，舌头割碎。”
“把你浑如死鱼目的眼珠子扣下来喂鹰，厚如城墙的脸皮剥下来做面具，老而无用的四肢砍下来熏腊肉喂狗。”
“再把你肚里的黑心烂肺翻出来洗涤干净，挂城墙上辟邪驱魔。”
“......”
他喋喋不休地数落，足足骂了一盏茶时间，骂到口干舌燥还没词穷。
倒碗茶水喝下后又继续骂，直等到顾敬眼神示意他闭嘴后才停下。wＷω.㈤八一㈥0.ＣòΜ
这期间郁平几次想插话都插不上，从开始的面色铁青，气促手抖，到最后已被骂到没脾气，无力瘫坐到椅子上，目光呆滞地盯向前方，看起来十分怀疑人生。
等无影终于停止辱骂后他如获大赦，赶紧看向顾敬说道：“有话快说。”
顾敬见他认输，便也不打算再跟他计较，直奔主题，“我是绝对不会同意，也不会让你去南疆的，你趁早取消这个念头，免得自找不痛快。”
若是之前，郁平听见这话必定盛怒而起，可刚才的骂战让他着实上头，还未完全缓过神来，倒也能做到心平气和地说：“如果我同意不去南疆，你是否也能做到信守承诺不跟圣上提赐婚？劝阻圣上想赐婚的念头？”
他此次这么快就改变主意，倒是有些出乎顾敬的意料。
毕竟前夜谈话时他用这个条件威胁他，他还反列出一堆条件来反威胁，大有不去南疆不死心之意。
但即使他转变态度，顾敬还是没打算改变主意，之前跟他周旋谈条件，不过是担心他说服了郁荷，郁荷同意让他去罢了。
而如今在郁荷也不同意的情况下，无论他提出多少条件，做出多少退步，顾敬也不会同意他去南疆。
顾敬并没作什么犹豫，很快就摇头拒绝，“郁将军莫非气昏了头，忘记之前谈话的内容了，以免日后你又赖账，顾某不妨再提醒提醒你。”
“当时说的是我一定会跟皇帝提赐婚，如果你同意不去南疆，我可以把这件事推后，挑一个你觉得合适的时机再提。”
“而不是只要你同意不去，我就会跟皇帝拒绝这件事。”
他不等郁平反驳，又迅速接着说：“我很清楚你想去南疆的目的，过些时日朝廷会给你指派一桩美差，也可以实现你的目的，犯不着去南疆添乱、受罪。”
“如果你还是要肆意妄为，为了去南疆不择手段，做出诸如上谏，逼迫为难小荷一类的事，休要怪我不再讲情面。”
郁平被他这番话惊得目瞪口呆，完全没料到他竟真能如无赖般面不改色、理直气壮地颠倒是非。
他甚至被这番言辞搞得自我怀疑，暗自思量莫非真是自己当时只顾着生气，没留意到顾敬说了这些话。
但无论事实如何，他现在对顾敬已经是十分讨厌，听他说知道自己要去南疆的目的，他想去南疆的念头忽然就没那么强烈了。
他竭力将心里的怒气压下去，出屋亲自去找来纸笔，将顾敬说可以挑一个他觉得合适的时机再提赐婚这句话写到纸上。
然后将纸扔给顾敬，冷声道：“我与你没什么好说的了，签字画押吧，以后用证据说话。”
顾敬却不打算签字画押，他将纸张折好收进袖中，说道：“等我回去盖个印再还你。”
他站起来准备离开，见郁平仍旧满脸愠怒，又说：“我知道我此番行为会让你记恨在心，日后时机成熟我会与你解释清楚。”
“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顾某都并不希望与郁将军交恶。”
郁平露出不屑神色，冷笑道：“指挥使言重了，下官如何敢心生记恨。”
“下官只是很好奇，指挥使总喜欢摆弄局势，好像事事都能称心如意，是否真的从未尝过挫败的滋味。”
这话让顾敬莫名认为他想通过郁荷给自己使绊子，心想明日抽空跟郁荷解释清楚就是，也就没把此话当回事。
他倒是觉得郁平生气时的语气简直跟郁荷如出一辙，不愧是父女。
也许正因为如此，他甚至感觉郁平叫指挥使时的口吻跟郁荷也完全一模一样，顿时心里很不爽快，觉得指挥使这三个字实在难听。
他没心情再理会郁平，淡淡瞥他一眼后就大步出屋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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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放轻脚步走到她面前，低声说：“你爹在院子里站着，这会儿正在气头上，你先别出声。”
郁荷声音压得比她更低，“那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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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敬见他认输，便也不打算再跟他计较，直奔主题，“我是绝对不会同意，也不会让你去南疆的，你趁早取消这个念头，免得自找不痛快。”
若是之前，郁平听见这话必定盛怒而起，可刚才的骂战让他着实上头，还未完全缓过神来，倒也能做到心平气和地说：“如果我同意不去南疆，你是否也能做到信守承诺不跟圣上提赐婚？劝阻圣上想赐婚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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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前夜谈话时他用这个条件威胁他，他还反列出一堆条件来反威胁，大有不去南疆不死心之意。
但即使他转变态度，顾敬还是没打算改变主意，之前跟他周旋谈条件，不过是担心他说服了郁荷，郁荷同意让他去罢了。
而如今在郁荷也不同意的情况下，无论他提出多少条件，做出多少退步，顾敬也不会同意他去南疆。
顾敬并没作什么犹豫，很快就摇头拒绝，“郁将军莫非气昏了头，忘记之前谈话的内容了，以免日后你又赖账，顾某不妨再提醒提醒你。”
“当时说的是我一定会跟皇帝提赐婚，如果你同意不去南疆，我可以把这件事推后，挑一个你觉得合适的时机再提。”
“而不是只要你同意不去，我就会跟皇帝拒绝这件事。”
他不等郁平反驳，又迅速接着说：“我很清楚你想去南疆的目的，过些时日朝廷会给你指派一桩美差，也可以实现你的目的，犯不着去南疆添乱、受罪。”
“如果你还是要肆意妄为，为了去南疆不择手段，做出诸如上谏，逼迫为难小荷一类的事，休要怪我不再讲情面。”
郁平被他这番话惊得目瞪口呆，完全没料到他竟真能如无赖般面不改色、理直气壮地颠倒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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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无论事实如何，他现在对顾敬已经是十分讨厌，听他说知道自己要去南疆的目的，他想去南疆的念头忽然就没那么强烈了。
他竭力将心里的怒气压下去，出屋亲自去找来纸笔，将顾敬说可以挑一个他觉得合适的时机再提赐婚这句话写到纸上。
然后将纸扔给顾敬，冷声道：“我与你没什么好说的了，签字画押吧，以后用证据说话。”
顾敬却不打算签字画押，他将纸张折好收进袖中，说道：“等我回去盖个印再还你。”
他站起来准备离开，见郁平仍旧满脸愠怒，又说：“我知道我此番行为会让你记恨在心，日后时机成熟我会与你解释清楚。”
“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顾某都并不希望与郁将军交恶。”
郁平露出不屑神色，冷笑道：“指挥使言重了，下官如何敢心生记恨。”
“下官只是很好奇，指挥使总喜欢摆弄局势，好像事事都能称心如意，是否真的从未尝过挫败的滋味。”
这话让顾敬莫名认为他想通过郁荷给自己使绊子，心想明日抽空跟郁荷解释清楚就是，也就没把此话当回事。
他倒是觉得郁平生气时的语气简直跟郁荷如出一辙，不愧是父女。
也许正因为如此，他甚至感觉郁平叫指挥使时的口吻跟郁荷也完全一模一样，顿时心里很不爽快，觉得指挥使这三个字实在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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