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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2 章 Chapter 104 决战

[死神]不再孤单 菊咲 10820 Jun 9, 2022 8:35:01 AM
  等回过神来,我发现葛力姆乔可靠又温暖的大手紧紧牵着我,而我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妈妈最后的话语是那样温柔、充满了爱意,就像我每次在梦里听到她呼唤我的名字——不是为了别人,只为了唯一的「月宫绯音」。
  「欢迎回来。」
  模糊视线逐渐清晰,比回忆中多了一丝成熟稳重……却是我最熟悉的爸爸坐在眼前。
  「吓我一跳,妳一闭上眼就立刻哭起来了呢。」他露出慈祥的笑容,「总之先深呼吸,放松一下……在眨眼间经历近百年的岁月,又吸收那样庞大的信息量,你们的大脑肯定累坏了。」
  透过妈妈体验完全不一样的人生,仿佛连思考和情绪都快变的不像是自己一般……虽然还不到分不清界线的程度,但确实令人有种头晕目眩的疲倦感。
  深呼吸几口气后,我先看了看葛力姆乔,确认他除了神情严肃之外没什么大碍,才开口向爸爸问:「那之后……怎么样了?」
  「妳是指『赤还』结束之后?」他提着下巴回想,「我记得是先听到从待产室传来猫叫声,进房后却只看到奄奄一息的玖丽……当然也没有时间向院方解释,就请他们赶紧将恢复生命迹象的妳抢救出来。」
  事后则是由浦原先生帮忙善后,修补所有不自然现象,让一切都能顺利矇混过去。
  「他曾对我说过,为了让我能像普通人一样生活,他一直在研究如何封印纵灵者的力量……」
  「没错。和玖丽不同,妳是真正的人类之躯,所以得用完全不一样的方法。」爸爸点头道:「由于短时间内还无法实现,考虑到妳的安全,浦原先生只好先试着让妳的灵魂进入休眠状态。只要不受到太大刺激,或是不要让妳意识到这件事,纵灵者的力量就不会觉醒。」
  所以爸爸才会极端的向我隐瞒一切,只怕任何会引出力量的可能性。
  「但是万助呢?照理说他应该会立刻回来抓我,为何拖到现在才现身?」我继续问。
  「那一晚之后,万助确实一直都没有出现。浦原先生推测他受到了难以恢复的重创,或许需要长时间静养……而且必定会藏在空座町某处,因为那里的高浓度灵子正好是他最好的疗床。」
  于是浦原先生打算顺势利用空座町的灵场,设计专门囚禁纵灵者用的结界,并建议我们父母俩搬离到外县市藏身。这样即便万助哪天恢复了行动力,也无法离开这块地去追寻我们的下落。
  说到这里,爸爸神情一变,「谁知除了万助之外,竟还有一个谁都没想到的威胁……」
  「……炎之。」我给出答案,并推测道:「因为他和我一样只有半个灵魂,又是后天性获得纵灵者之力的人类……所以结界对他才没有效吧。」
  「有关你们分享同一个灵魂的事,浦原先生在不久前向我解释过了。没想到竟会演变成这种局面……」爸爸呼了口气,「那个青年出现时真的吓了我一跳……但他究竟是怎么找到我们的?绯音的灵压应该无法被查觉啊?」
  「他找的是你。」葛力姆乔瞥了爸爸一眼,「当他还是小鬼的时候,曾打算把另一半灵魂的持有者杀掉,大概就是在那时候记住了你的灵压。」
  「当时是葛力姆乔保护了我呢。」
  我对他微笑,却不知为何没得到他的回应,只听爸爸自言自语道:「那该不会……和葛力姆乔遇害是同一天?所以你当时是为了保护绯音才跑进了后院——」
  「诶?」我微微一愣,「所谓的『遇害』是指……」
  「啊、抱歉!在本人面前提起这个有点没神经了吧?」
  「……」
  见葛力姆乔没太大的反应,他小心翼翼向我解释:「总之就是……在准备搬家期间,我们依旧在那间独栋生活了一小段时间,而消失已久的葛力姆乔在玖丽走后又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甚至以白猫的姿态滞留在我们家。」
  那就是葛力姆乔与我最初的「连结」,然而那是在妈妈结束旅程后发生的事,我自身也没能留下任何相关的记忆。
  「自那之后,葛力姆乔一直形影不离的待在绯音身边,直到某天下午……牠忽然丢下绯音跑进后院,并迟迟不见踪影;事后浦原先生才来向我告知——」
  「万助杀了『牠』。」
  听到葛力姆乔接话,我们都吃惊的望向他。
  「你还记得?」
  「是记忆擅自留在脑中。」他有些不满的回答我,「简直没有比那更无聊又难看的死……但那也是『牠』一意孤行的结果。若不是『牠』没能确认生死就让万助跑了,事后又自以为是的拒绝与帽子男合作,今天或许还能有点不一样的作为吧?」
  他不屑的哼气耸肩,仿佛在嗤笑一个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人。
  「……痛失葛力姆乔后,迫于万助可能随时会再出现,我们加紧了脚步,没过几天就离开空座町了。」爸爸感慨的补完后续。
  然后将近半年前被炎之找到的我们,为了配合他的仇恨与报复,只好被迫在还未准备好的情况下回到空座町……这之后的事无须再多做描述,因为那就是我至今以来所经历的一切。
  所有的事情,终于都在东拼西凑中连成一条完整的线。
  [嘟嘟噜~嘟噜~]
  就在这时,书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吓得我和爸爸双双一颤。也没多想这是个拟态空间,照理说不可能会有人打电话来,爸爸还是反射性的跑去接听,然后忽然大叫:「浦原先生!?」
  他不停点头应声,随之朝我招招手,将话筒递给我。
  「喂……?」
  「哈啰小绯音!」浦原先生开朗的声音话筒中传来,「很抱歉打扰你们团聚,但这个通讯室也快过时效了,我怕不赶紧提醒你们离开,会害你们被卷入自动销毁的爆炸之中——」
  「爆炸!?」
  「开什么玩笑!」葛力姆乔气愤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哈哈~是玩笑没错!」我大喷冷汗,听着电话那头的笑声忽然转变为严肃口吻,「但你们还是会被强制弹出,而那可能会对灵体造成或多或少的影响……若想用最佳状态迎战,劝你们还是尽快退室比较好。」
  「我们该怎么做……?」
  「很简单,只要开门出去就好了。我已经告诉你父亲让他留在原地,由我负责把他送回原来的地方。」
  我的视线移向房门。
  「放心吧,虽然从你们进来到现在将近一小时,但外面才经过短短一分钟左右,出去后应该还有余裕准备应战。」他顿了顿,「……如何,这一趟有助妳找到前进的方向吗?」
  「……是的。」尽管他看不到,我依旧扬起嘴角,「确实如妈妈所说——能有浦原先生,就是我们月宫家最大的幸运。」
  他似乎微微一愣,而后漏出有些难为情的笑声,轻吐一句;这是我的荣幸。
  刚挂上电话,葛力姆乔还不等我开口就主动起身,擅自往书房的门边走去。爸爸有些不安的声音从旁传来:「你们要走了……对吧?」
  我依依不舍的点头,并靠上去拥抱爸爸。
  他紧紧回拥住我,声音沙哑的说:「如果可以,我真希望自己能为妳……为玖丽和妳做到更多。然而我只是个无能为力的丈夫和父亲,除了陪伴与支持妳们之外一无是处……再也没有比这更令我懊恼难过的事了。」
  「但我和妈妈都不能没有你。就像爸爸是妈妈选择活下去并成为人类的理由,我也是因为有爸爸作为心灵支柱,作为指标……才能在挫折中一路坚持走到这里。」
  「绯音……」
  「谢谢你,爸爸……我已经没事了。」我抬起脸来对他笑道:「多亏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有爸爸陪伴,又能了解到妈妈的人生……我总算在迷失中找到了自己的存在。」
  爸爸顿时热泪盈眶,可见无论过了多久,那个在妈妈面前毫不掩饰的爱哭鬼依旧藏在他之中。不能再拖下去,我让他赶紧把眼泪擦了,并快步走向一直在门边等着我的葛力姆乔。
  「绯音!」才刚转开门,爸爸的喊声又从身后传来,「虽然无法陪妳一起前进,但我希望妳知道——只要妳需要我,我随时都在!」
  我回过头,发现房内竟开始散发如雾气一般的白光,使周围逐渐明亮起来。
  而爸爸就站在书房正中央,继续对我喊道:「爸爸相信妳绝对没问题的!妳可是我和玖丽的女儿……所以尽管照着自己的想法去做吧!而爸爸我会在这里等着妳——在现世真正的书房里——等着你和葛力姆乔一起回来!」
  葛力姆乔哼了一声,随后便掉头走出房门。我赶紧跟上前,并回应爸爸道:「我们会的!这一切结束之后……绝对会回家!」」
  爸爸露出欣慰的笑容,伫立在原地对我们挥手道别,而四周的白色光芒越发强烈,直至完全将他和门框完全吞没,消失在一片白之中——我才发现自己迈出的脚步早已没有踏在地面上,而是像在空中漫步般漂泊。
  但因为有葛力姆乔在身边,就算看不到出口,或是脚下的不踏实感都不令人害怕,反而是他从回忆结束后就没舒展过的眉头让人担心。
  稍微有点头绪,我试探性开口:「没想到『葛力姆乔』这个名字,是妈妈借小说人物命名的呢!」
  「……好像是吧。」
  「我还以为破面的名字都是蓝染或你们自己决定的。所以你虽然没有前世记忆,却记得这个名字……是不是代表它对你来说其实蛮重要的?」
  「谁知道。」
  尽管回答得很随便,但从他还愿意应答我看来,似乎是不排斥讨论这件事。于是我继续问道:「不过有一点我不太明白,为什么『葛力姆乔』到最后都没有向妈妈发起挑战,并从此销声匿迹——直到我出生前夕才又出现?」
  他看了我一眼,像是在质疑我为何会问他这种事。
  但在我好奇且坚持的目光下,葛力姆乔叹了一口气,将视线转回前方答:「那家伙估计是怕了吧。」
  「害怕?」
  「虽然从没赢过,『牠』确实也在不知不觉中安于这种持续不断的关系……被告知下一次就是最后,无论是输是赢,那份关系都会结束——因为不想回归孤独,所以『牠』逃走了。」葛力姆乔稍稍眯细眼,「就像她说的,那之后『牠』肯定没有离开,而是一直以某种形式逗留在靠近她的地方。」
  我偷偷观察着他,「既然不想分开……为何一定要是劲敌关系,而不是干脆去和妈妈当普通朋友呢?」
  「大概『牠』从来不知道还有别种选择吧——谁叫『牠』活在自己狭隘的世界里太久了。」
  说到这里,他眼神中透露出某种惆怅的无奈。
  而我的猜测也转变为肯定,轻声开口道:「你十分了解『牠』的个性及想法,却始终不认为自己就是『牠』呢。」
  葛力姆乔微微一愣,转头看向我。
  「没错。」然后他眉头一皱,「或许我的存在是来自于『牠』……但那不代表『牠』就是我!无论『牠』曾经走过怎样的人生,拥有过怎样的思考、价值观和信念,甚至是『牠』做过的任何事——都和现在的我无关!」
  逐渐提高音量,他按过我后脑勺,固定我的视线并坚定直视着我道:「要待在妳身边是『我』的选择,决定保护妳也是『我』的意识——『我』才是妳唯一需要的葛力姆乔·贾卡杰克!」
  忽然,前方卷来一阵疾风将我们团团包围,就像我刚开启盒子那时一样,或许是出口将近了。
  在模糊光晕中被那双清澈蓝眼注视,听他如此奋力的表达,我会心一笑,反用双手捧住他的脸笑道:「我同意!只有现在在我眼前的你——才是属于我的葛力姆乔!」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似乎在惊讶后露出了十分柔和……却又不失以往霸气的一笑。
  被狂风吞没的我们相拥在一起,随后感受到强力的拉扯将我们带出这片白光;等再次张开眼,我们已经回到了那一尘不变的灰白沙漠中,巨大斜石依旧在头顶上充当屋檐,而我手中的白色盒子就如浦原先生所说,已经变成一团黑色的尘屑了。
  忽然,从远方的虚夜宫传来一阵轰响,我吓一跳望去,正好瞧见一道奇异绿光自宫顶冲上天际,那气势仿佛连夜空都要被劈开。
  「是□□奇奥拉。」葛力姆乔哼了一声,「虽然不知道他在和哪个不要命的家伙战斗,但我们可没有闲工夫去管。」
  他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确认身体都没什么大碍后问我:「怎样,要直接去找他们吗?」
  我拍掉那些黑屑,同样爬起来伸了个懒腰,再拍拍脸颊。
  「——或者我们可以用更简单的方法。」
  笑着对他眨个眼,我深呼吸一口气,并在下一秒呼出大量的赤色灵子,顿时灵压升腾,使周围的粒粒细沙随之颤栗。
  我相信不用我们特地去找,对方也已经做好随即感知我们的准备了。
  果不其然,维持灵压才一眨眼的工夫,黑夜中立刻就出现了一道艳红闪光,如殒落的流星般朝我们直坠而来。我切换手势,让散布在身边的赤色灵子形成防护罩;激光冲突而反弹,瞬间就将我们身后的巨石炸个粉碎。
  待一阵天摇地动,所有的碎石和沙尘都散去——炎之出现在眼前。
  「故意放出那种挑衅一般的灵压,莫非baby酱终于做好觉悟……和我一决生死了?」他飘在半空,上扬的嘴角没有笑意,只是用无神的双眼直勾勾盯着我。
  紧接着,万助也出现了。他从炎之身后几步的位置跨出灵海,视线依旧冰冷锐利。
  我没有回应炎之,而是看向万助——妈妈的父亲,实质上也就是我的外祖父。如果今天不是这种情况,天知道我会有多么欣喜的去接纳这件事实……但对方早已不把妈妈当作女儿,也就更不可能将我视作血亲了。
  微微捏紧拳,我对他开口道:「……停手吧。」
  「什么?」
  「思念已故之人没有错……我也曾经失去过重要的人,每次失去都像心被掏空了一样……所以我能理解那种不计一切代价也想再见一面的感觉。但仇恨和报复不能解决任何事,除了徒增悲伤与不幸,成为掠夺者……最后遍体鳞伤的也只会是自己而已。」
  「妳想说什么……」他看来十分不愉快的眯细眼挑眉。
  深吸口气,我正面回应他的视线道:「若你对圣生大人、纵灵者一族,以及过往美好时光的思念,依旧必须建立在其他人的牺牲之上——那我说什么也不会交出灵魂的。」
  「啊哈!」炎之笑了出来,「妳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baby酱?」
  「是的,我很清楚。」
  「那就更好笑了!因为那灵魂根本就不属于妳,妳哪有权利决定它的去留?还是妳根本还没搞清楚自己的立场?」他愉快的指向我身旁,「喂,葛力姆乔!你没有把我说过的那些话转告给她吗?要不要我再提醒你一次——」
  「没用的,炎之。」葛力姆乔打断他,「你的话已经影响不到我,也伤害不到她了。」
  他走到我面前,抽出腰间的刀并将五指立在刀面上用力一刮,艳蓝的五道光芒撕裂沙地;紧接着,从沙尘中浮现出他象征自由不羁的天蓝色长发,以及那正气淩然的白豹战铠。
  「我说过吧?她和你不一样,不会被现实击垮而自甘堕落,也不会放弃活下去的希望。」以豹姿站直身子,他向炎之张开漆黑的利爪道:「——而且她身边还有我,光是这点你就已经输透了。」
  炎之的笑容再度消失。
  「说什么『活下去』……区区容器还敢做大梦。」万助也向前一步,「吾辈说过『月宫绯音』这个人根本就不曾存在,因为真正活在妳体内的是圣生大人——」
  「我就是我!无论灵魂从何而来,它在我体内就是我的形状!」我大声反驳,「现在我终于理解自己无须烦恼……因为『月宫绯音』是被她爱及爱她的人赋予了生命,是有他们的认同才得以存在——而那份奇迹一般的意义,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随意践踏!」
  或许是我前后态度相差甚大,也有可能是被我的吼声震摄,万助顿时语塞,才又用低沉的声音讲:「……妳可知现在蓝染人在哪里?」
  「……什么?」
  「他已经将魔爪伸向现世了。就像他曾经毫不犹豫的毁灭纵灵者一样,这次他又将为了他的野心残害另一个世界,而只有圣生大人有能力阻止他。」万助向我摊开一只手,「若妳坚决霸占灵魂,就等于对千千万万的人类见死不救……那就是妳口中的『意义』吗?」
  「怎么会……」我瞄向葛力姆乔,他的眼神十分严肃,或许他也不认为万助有在说谎,但那绝对不代表他就认同了万助的说词。
  『爸爸——』
  不行,我不能在这里动摇。
  这是舞台的终幕,也是最关键的一刻,我一定要坚持自己并贯彻到最后。现在的我只能相信浦原先生会替我保护好爸爸……并祈愿在世界的另一头会有其他人伸出援手。
  安定好内心,我明确表达:「……我的想法依旧不变。」
  「吼?也就是说妳终究也在自己和他人之间,自私的选择了保住自己——」
  「不,是我判断这样才真正能拯救纵灵者脱离这场诅咒。」
  坚定回应他,我打散灵护的灵子排列,并重新让它们分布在我周围,保持随时能应对任何状况的敏锐状态。
  「老实说……我真的不想伤害你。」身为亲缘之人,这样的争斗着实令人悲伤,「但如果你执意摧毁这一切,伤害我重要的人,甚至利用我去伤害更多的人——那我会与你拼搏到底。」
  「一模一样……妳和玖丽那丫头简直……所以吾辈才不想见到妳……」
  那一瞬间,我发现万助的表情逐渐扭曲,露出看似厌恶、害怕和悲伤的神情……某种混沌又难以解读的情绪。
  「不用再废话了,老头。」炎之挥手唤出一片赤色灵子,「无论她怎么说,我要做的事都不会变……那就是杀了月宫绯音,再将另一半灵魂夺过来——成为纵灵者当家唯一的继承者!」
  而后,那些灵子随着他的手势分裂、再分裂,数量之多几乎都要遮盖整片夜空。
  「灵炮三式——枪林弹雨!」
  成千上万的弹炮在他落音后朝我们俯冲而落,我立刻张开赤色巨伞阻挡,「灵护五式……弹簧床!」
  在四周不断掀起的砂瀑中,我让软质防护罩尽可能接下了更多的弹炮,然后一次反弹回去。大概是为了闪躲,炎之的赤色暴雨停息了,下一秒却听到风切声从耳边传来;万助何时在沙雾中绕到了我背后,眼看我就要被他用蓝色灵子包覆的掌击接触到——
  「想得美!!」
  葛力姆乔回旋转身,利爪直接挥开了万助的手,强而有力的长腿再将他直接从我身后踢飞出去,和我背对背站着。
  「谢谢你!」重整姿态,我开启灵寻发现炎之又要使用纵灵术,赶紧对身后人说:「赤色灵子只有我能应付……能把万助交给你吗,葛力姆乔?」
  「哼,刚好我有很多债要找他讨!」他折响指关节,「倒是妳可别输给那个胆小鬼了!」
  「嗯……我不会的。」
  最后几秒,我们沉默着感受双方背后的温度,然后同时朝着各自的目标飞出沙尘。
  后方很快就传来他们激烈的打击声,但决定相信葛力姆乔,并为了不辜负他的信任,我专心上升至高空,直至与炎之面对面。
  他手持刚成形的赤色长矛,语气淡薄道:「哼,失去葛力姆乔保护的妳又能做到什么?还是妳以为至今以来都无忧无虑的妳……真能靠己力打赢我?」
  「很可惜,我不是来打败你的,当然也不会夺取你的灵魂。」
  「……什么?」他眉毛微微跳动。
  没错,虽然刚才像那样回答葛力姆乔,但我和炎之之间其实从来都没有所谓的输赢之分。我们只不过都被「纵灵者」这个身分耍得团团转,不可抗力而身不由己,被迫背负不属于我们的责任,也被迫承受不属于我们的痛苦。
  要真正让这一切结束的方法绝对不是要将炎之打败;迷失方向的他肯定和我一样——只是需要一个拯救而已。
  「啊哈哈!」他先是仰天大笑,而后愤恨的瞪着我,「是吗……妳就这么中意伪善者的角色?那妳就尽管继续扮演下去,直到付出惨痛的代价为止吧——!」
  他用力挥舞长矛,使之弹射出四、五团灵子,并在下一秒化身为猛兽的模样。
  「灵炮二式·猎狼!」
  赤红色的猛兽在咆哮后朝我扑来,我向后退一步,踩上预先铺好的灵子轨道回避。但很快的,我发现那些飞弹像是有意识般追着我来,怎么甩都甩不掉。
  「逃也没用!」炎之也用灵滑追来,「猎狼是追踪式炮弹,所以无论妳怎么躲、怎么闪……它们都会死咬着妳的灵压不放!」
  而他自己也加入了狩猎,和野兽型炮弹一起不断的对我进行猛攻;我在空中飞越、翻身,和他们展开拉锯战,一边召唤护盾挡下炎之的刺击,一边试图破坏那些追踪弹,但它们经由炎之的意识操控,频频避开了我的攻击,导致战局一直没有机会逆转。
  我们在明亮的三日月下过招,落至沙地掀起阵阵沙浪,途中不知击碎了多少巨石和白色树枝,滚得全身细沙后又飞回至高空。
  或许是迟迟拿不下我使炎之开始感到厌烦,他用挑衅一般的口吻道: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重复的地方东窜西逃……妳有发现自己铺的灵子轨道杂乱无章,几乎全打结在一起了吗?显然妳的游刃有余也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说什么不是来打败我……也只是妳根本无还手之力,甚至连逃跑都那样狼狈不堪!」
  喘着粗气的我没有回话,继续专注在闪躲上。
  「别忘了妳和我的灵子量可不一样,再继续像这样打消耗战,妳终究会不战而败——我劝妳还是早点束手就擒,也不至于输得太难看!」
  「……你说的没错,要不了多久我就会因为无法负荷而不支倒地吧。」
  经过像这样长时间的大量挥霍赤色灵子,我的身体已经明显感到疲惫,手指前端也开始微微发麻而颤抖,在耳鸣之中头晕目眩。
  再度飞越过其中一只赤色猛兽,我落脚在追逐战的起跑点,并终于让所有的轨道相连。
  「所以我将一切……托付在接下来这一击。」双手合十,我一边回想记忆中那绚丽夺目的画面,一边徐徐开口:「灵滑三式——天罗地网!」
  顿时,曾被我踏过的灵子轨道全部变成可目视的红光丝线,如迷宫般繁琐复杂,形成从天空到地面的巨大织网;对,就像妈妈那天在病房里为了保护爸爸和我所使用的招式,强大而美丽,坚不可破。
  虽然我没有她那般才能,只能实际靠自己的双脚铺路。
  「什……!?」或许是被眼前壮观的光景吓到,炎之和追踪弹的动作猛然停下。
  抓准那个瞬间,我将双手各搭在两条轨道上,蓄力释放数颗赤色弹炮,「——灵炮四式·无限弹道!」
  立场对调,这次换炎之在赤色罗网中被不断弹射的炮弹紧追不放,只要我稍微动一动手指就能改变轨道的路线和形状,导致他破坏不了也无处可逃,直到他所有的追踪弹都被我销毁,我收紧丝线,使他因被轨道缠身而炸伤。
  确认他拖着一条烟尾坠落到沙地上,我解除纵灵术,并缓慢飘落下去。
  失去力气的我在他身边跪下,全身因剧痛而狠狠抽搐,紧接着从口中传来淡淡的铁腥味;任由血丝挂在嘴边,我努力维持呼吸,盯着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炎之。
  浏海遮住了他的眼睛,沙哑声音传来:「看吧,妳个伪善者……这不是狠狠打败我了吗。」
  「……你明明也很清楚,无论这场争斗的结果如何,我们之间都不会有优胜者……」
  「就算清楚又如何?除此之外……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这次他的声音听来十分无力且悲伤,对此我坚定不移道:「——当然有,因为决定你是谁的从来不是灵魂,而是你的心。」
  他似乎屏住了呼吸。
  「不久前,我看到了纵灵者一族在百年前的悲剧……万助因为忠诚而犯下的错误,以及上一位继承了当家灵魂的人——我母亲的过去。」我又喘了两口气,「对不起……母亲是为了我才将半个灵魂排出体外,因此害你被牵连进纵灵者的纠纷之中。然而我们从来都不是什么容器……也不是为了实现谁的愿望而任人摆布的傀儡。」
  「……」
  见他沉默不语,我真诚道:「我不知道你至今以来经历过什么,又抱着怎么样的伤痛……但请不要放弃作为自己活下去。总有一天你也能听到心中的声音,找到真正的自己身在何处——」
  「……太迟了。」
  「什么?」
  「我说一切都太迟了,月宫绯音。因为能原谅我罪行的人……能将我从痛苦中解救出来的人全都不存在了。」他忽然撑起身,「妳的心或许能给妳答案,但我的心早就彻底死透了——所以我永远无法成为任何人。」
  当我注意到他手里握着由赤色灵子形成的匕首,早已来不及阻挡它朝我正面挥来——而就在那时,一道炙热的白色火焰从天而降。
  「住手!!」
  随着谁尖锐的呐喊声传来,白火之矛在弹飞炎之手中的利器后瞬间扩张,形成巨大的火圈将他完全吞没;我还没反应过来,另一个敏捷的白影来到我身旁,双手环住我的腰,并将我迅速带离那团烈火。
  「妳没事吧,绯音小姐!」
  「阿……阿得密!?」刹那间怀疑自己的耳朵,我回眸一看,在身后扶住我双肩的确实就是归刃后的阿德密。
  「多亏绯音小姐和炎之先生毫不吝啬的释放灵压,我们才能顺利找到你们——」
  「谢天谢地你没事!那时候把你们俩丢下真的很对不起……!」我激动得转身抱住他。
  「请、请别这么说!那不是绯音小姐的错!」他也回抱住我,松口气道:「幸好我们赶上了……绯音小姐也没事真是太好了。」
  「但是……你为什么能在归刃中保有自我?」
  他开心笑道:「嘿嘿,那是因为姐姐大人找回了从前的记忆,所以从在下身上拿回了力量,而在下也在恢复记忆后变回原本的模样了!」
  「菲丽丝她……?」听了他的话,我惊讶地将视线转回不远处的那团白色火焰。
  此刻我才发现能从中能感觉到菲丽丝的灵压,而原本以为那是一簇夺命烈火,却突见火焰在沙尘中摇曳、变形,最后收缩成人的轮廓——归刃型态的菲丽丝自火中现身,并直接跪在毫发无伤的炎之面前。
  「……不是……的错。」她颤抖着肩,低头向炎之喊道:「紫藤家会受害并不是炎之先生的错!」
  炎之猛然愣住,声音干涩地问:「哈……?为什么妳、会知道——」
  「因为我就是紫藤奈绪。」
  珍珠大的眼泪不断从菲丽丝眼中滚落,她深吸一口气,终于抬起头来,用紫水晶般透亮的双眸直视着炎之道:「那一晚的悲剧——是我引起的。」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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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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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

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

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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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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