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青春校园 CIPA·痛觉障碍

Chapter 89 鸿沟

CIPA·痛觉障碍 许念念 3841 Apr 20, 2022 5:35:24 PM
    2017年3月1日
    法庭。
    于氏所有曾经参与了这场冤案的人都被一一翻出,除了两位已经逝世的始作俑者。
    任氏成功翻案,近五年前的冤案,终将得以洗雪,真相大白于天下。
    任望珊坐在亲友席上,眼眸低垂着。
    于岿河就坐在对面的席位上,神色冷淡。
    她想起他曾在车上说过一句话。
    “我会一直站在你身边。”
    可是现在,他却没有站在她身边。而是在对面,连看都没有再看她一眼。
    审判长的声音机械一般地依旧在耳边宣读判决书,归还任氏所有没收的财产,几乎吞没于氏集团半壁江山的巨额赔偿金……读到林深高额罚款加上有期徒刑的判决时,任望珊指尖颤了一下。
    “判决书宣读完毕,还有无异议?”审判长的声音没有温度。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我有。”从始至终没有说话的任幸川此时声音响起,在空荡荡的法庭显得很突兀。
    “原告请讲。”审判长依旧是面无表情。
    “作为受害方,是可以申请被告从轻处罚的吧?”任幸川淡淡道。
    于穆和林深抬起眼皮。
    在得到律师的肯定后,任幸川淡淡道:“那么我申请所有嫌疑人免除有期徒刑。”
    任望珊错愕。
    于穆不可思议地看向任幸川,这个腰杆子经过四年多痛苦的牢狱之灾,依旧没有弯下来过的男人。
    审判长脸上有了些不自然的表情:“这个可能需要休庭再次评议。”
    任幸川微微鞠躬:“麻烦了。”
    于是审判长宣布休庭,再度评议。
    任幸川偏头看向于穆和刚刚抬眼的林深。
    当年判罪的时候,于老先生作为“受害方”,的确也申请了被告人从轻处罚。但那时的行为,只是打着善意的名号掩盖一些罪恶的行径,好让整个于氏得到一份虚假的安心。
    那现在又是什么意思?于穆有些不明白,林深却是错开目光低下了头。他明白了,任幸川的眼神在告诉他,2012年若是他能再信任一些自己和望溪,事情也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任幸川最后给予他的这份法庭上的申请,是对于他这些年对任望珊关照的谢礼,也是从此两不相欠,再也不见的宣告。
    但林深有一点没有读出来的是:任幸川深知牢狱之中的痛苦与绝望,他骨子里的善良从未磨灭。
    他也不想再次看到身边的人再被送到那种地方,无论是曾经的朋友,还是现在的仇人,他都不想。
    任幸川深深地看着于穆的眼睛。
    于穆顿了顿,他瞬间明白了任幸川的意思。
    那已经不是一个看仇家的眼神,而是一位父亲的眼神。
    我既然愿意留给于氏一条后路,两家从此桥归桥,路归路,这是我能做到的,最大限度。
    所以也请求你们的儿子,不要再纠缠我的女儿。
    不要再给她带来伤害,不要再有藕断丝连。
    就这么一个请求,能够做到吧?
    于穆朝他轻轻点了点头。即便是在被告的位置,他也依旧保持着商业精英的风范,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是这样的人。
    任望珊坐在亲友席上无声地闭上眼睛。
    她的精神状态每况愈下。
    于岿河看向她悲凉的眉眼,低头心里第一万次叹息。
    从此以后,你是我众所周知却藏在深处的私心,再也无法明目张胆地宠爱和偏袒。满目山河,别再见了。
    半小时后,审判长拿着判决书走出来,依旧是机械一般冰冷地宣读:
    “申请通过。”
    “砰——”
    判决一锤定音。
    ——————————————
    次日。
    于岿河回到长安道,进屋扫视了一圈一个多月没回来过的家。
    公寓里的家具有些落了灰,他没有叫搬家公司,只是一个人带了几个箱子过来。
    他把自己所有的私人物品都规整好,看着那些成对的毛巾,马克杯,电动牙刷,浴袍……
    他把自己的那一份都拿走,把另一半留在这里。
    一个多月前他和任望珊还那么好,现在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了呢。这个问题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发现恍惚间,两双拖鞋都被已经被放在了自己的箱子里。
    又好像说服自己了什么,还是没有伸手。
    他坐在白色的床单上,拿出一个小盒子,把手上一直套着的黑色发绳,刻着字母的CASIO黑金色手表,还有……那枚钻石戒指,全都放了进去,小心翼翼地悄悄封藏起来。
    他出门的时候没忘记把指纹密码锁的芯片又插了回去。
    然后他给黎阳发了个消息:
    “麻烦跟黎向晚说一声,让她转告任望珊,可以随时来长安道搬东西。”
    没过几秒他又加了一句:
    “我的已经都搬走了,以后不会再回来了。”
    黎阳只是回了个“好”。
    黎向晚收到黎阳的消息,也回了个“好”。
    黎向晚陪着任望珊隔天就回去拿了东西,望珊没把于岿河留下的那些成套的另一半拿走。
    “望珊……这些不要了吗。”黎向晚小心翼翼地问道。
    望珊轻轻地扫了一眼那些东西。
    “恩,都不要了。”
    黎向晚叫了自己家的司机来帮忙,出门的时候跟黎阳发了个消息。任望珊把东西都搬回20栋宿舍楼的时候,突然感觉自己有点可怜。
    “我以后也不回家住了。”黎向晚在宿舍窗户上哈了一口气,仔细地用纸巾擦着玻璃上的水垢,“以后咱一直住一起。”
    望珊挤出一个笑容:“恩。”
    黎阳收到消息,按照于岿河之前的委托,请了人去把公寓整个打扫了一遍,随后长久地锁门封存。公寓是于岿河名下的,他想了很久,还是没有把这栋房子卖掉。
    也不知道他还在偷偷地期待些什么。
    于氏的半壁江山一倒,投资方纷纷撤了资,留下的屈指可数,于穆一夜间白了头发。
    何静姝在屋里默不作声地整理东西,时装周迫近,她要抓紧时间,准备再去米兰出差。
    她整理化妆包的时候,没忍住在于穆面前捂着脸哭了。
    “岿河大学都没毕业呢……就出了这种事……那么多公司的投资方没了……我们该怎么办……”
    于穆拍着她的肩:“没事儿,咱没事儿啊,别怕。”
    于岿河从楼上下来:“爸,妈,没事的。”他拿着山河的所有财务运转资料和各大投资方的协议与合同。
    “还有我呢,我的公司。”
    “我把两辆车都卖了。”于岿河说得很轻松,“再加上山河本来在北京的一些大股东,运转资金绰绰有余。”
    “我创立山河的时候没人知道我是您的儿子,于氏的事影响不到山河。爸,妈,放心吧。一切还有我呢。”
    在集团危机面前,于岿河深深地认识到了姓氏压在自己身上的,与他此时年龄并不相匹配的重担。但他并没有畏缩不前,因为他不是这样的人。
    于穆是何其高傲顽强的人,他于岿河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于穆错愕地看向自己的儿子。
    他突然发觉,眼前的这个人,已经不再是个高中生了。
    也不再是那个,愿意在早恋的时候赌父亲能不能帮自己忙的少年了。
    他现在已经不再需要于穆的帮助,甚至已经有了成为于穆靠山的潜能。他没想到有一天,这偌大的于氏集团,居然要靠他儿子的山河来东山再起。
    十九岁的于岿河,和十八岁的阳光少年,自此划开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夏天很快就要来到,长安道门前小院里的向日葵会开得很灿烂,但再也没有打理花儿的少年和微笑着看花的女孩。
    自此——
    于岿河和任望珊,心爱之人,也是仇人。
    于岿河在大三时修完了全部的课程,谢绝了元明清学长想与他交接学生会主席职位的邀请,申请了国外的金融硕士学位。又花了一年时间在百忙之中抽空考了FRM,之后就没怎么再回过Q大。他扛下了一切压力,一刻都没有停下来过,不断地学习,扩充公司资源,积攒圈内更多的人脉,在和黎阳一起管理山河的同时,把于氏集团再扶起来……像是不会累一样,把自己能闲下来的时间尽数填满。任望珊和黎向晚一起,在研究生导师的推荐下答辩保研,去夏成蹊所在的F大读研究生。她在第二次溺水之后便有了严重的PTSD和恐水症,她不再能触碰或是见到大面积的水域,也再不想听到任何跟过去相关的字眼,否则便会眩晕和颤抖,无法控制情绪。大四快要结束的时候,机缘巧合下,她的医师给她推荐了一位叫夏成蹊的年轻专家。任望珊本想拒绝,但夏成蹊已先一步给她打了电话。再后来,黎向晚便一直陪着任望珊定期去找夏成蹊。
    夏成蹊和文漾笙,一方死去,一方独活。
    夏成蹊后来按着计划提前毕业又直接申了博,忙着接手各类项目,也在上海心理学业内崭露头角,渐渐名声大噪。他从原来的不爱说话变得更加沉默寡言,朋友也只仅限于原来的那么几个。只是偶尔会搁下手里的一切,买一张高铁票匆匆地回一趟苏州,又匆匆地赶回来,谁都不知道他这段时间到底去干了些什么。他和于岿河在闲聊间,发现对方都在努力忘记过去的事情,但却仍旧无济于事。
    萧宸和程鼎颀,曾经并肩,最后对立。
    萧宸在那次之后不声不响自觉搬出了二人间,换到了隔壁宿舍楼的单人间。程鼎颀身边的人问起萧宸,他也没再回答过他们的事情。毕业之后,萧宸和程鼎颀各自有了自己的团队和工作室,程鼎颀先一步发展成公司,偶尔会和于岿河家里合作。萧宸目前的工作室于岿河也常去,但二人都默契地没有再交谈中提过程鼎颀的名字。于岿河注意到,萧宸的办公室柜子上,总是放着几桶红烧牛肉面,但他从来没有吃过。
    林深和鹿娴,双方活着,再也不见。
    鹿娴带着离婚后的财产和一只小鹿斑比玩偶走得干干净净,在昆城一中的后街开了鹿烧这家烧烤店,后来又扩大了店面增加了火锅桌,每天听着高中生的故事,沉迷在后街上的市井生活气息中。她第一次遇见任望珊的时候,就隐隐约约地感觉她总有一天会知道真相,她也早做好了准备。望珊知道真相后和娴姐也一直保持着联系,每次回家时也常去鹿烧,只是再没回过昆城一中。林深则此后一直在于氏,拿着最好的福利住着最好的公寓,生活却像行尸走肉。每每见到任望珊,都会撕心裂肺地痛,并且在痛苦之中对她加倍地好。
    2019年春天,山河在澳洲的股东出现了问题,有恶意收购子公司的嫌疑,于岿河孤身一人来到澳洲,花了大半年时间把所有手脚不干净的人清了个干净。树老板成功把壶碟开到了上海浦东,生意也越做越火。一切都好像在变好,但于岿河这两年多来再也没有爱过人。
    同年十月,于岿河回国,在黎阳和黎向晚的生日当天,任望珊与他再次重逢。
    于是,又是新的故事,新的起点。
目录
设置
手机
收藏
书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