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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9章,灵火火源

穿越成为魔法师 朝天官 11313 Jul 8, 2023 3:04:15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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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冤家路窄
  我一直在看那个蹲在凌霄花藤下的姑娘。
  灵蛇髻在她头顶,缀着金色的步摇,可除了这一处亮眼的首饰,再无其他。她只穿着月白色的衫子,系一条大红的腰带。凌霄花藤架下是一口古井,古井旁的凤仙花开得正盛。她蹲在井旁,拿凤仙花染着丹寇。
  出于逗乐的心理,我出声:“偷摘御花园的花,你是哪个宫的?”
  她一个踉跄缩到井后,而后见我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又笑嘻嘻地爬出来,摸摸我的头:“半大的人,架子端得与龙座上那位如出一辙,你又是哪位宫妃的皇子?”她掏出糖来:“吃了我的糖,可不要与我为难。”
  我接过糖,示意她凑近。
  她蹲身侧耳过来,我却扶着她的肩,猛地把糖塞进她嘴里:“你见过哪个嫡长子需要一个贵人的施舍?”她一个入宫秀女,数年都未得恩宠,如今平白晋封了贵人,指不定有什么小算盘。我对任何示好都警惕,于是退后一步,居高临下看她:“只怕你见过父皇的面,一只手就能数过来吧。”
  她有些吃惊,似乎才认出我是谁。吞下糖,她擦了擦嘴角,又笑了。耳鬓前有一缕细发绕成小圈贴在脸侧,她的笑比那抹了桂花头油的发丝还要精致三分:“没毒,瞧把我们的小太子给紧张的。”
  我躲开她想揉我头发的手:“未立皇储,你出言不逊。”
  “早晚都是你,你的戒心却比你父皇还重。”她哎呀一声叹着气站起身,“走了,不跟严肃的小孩玩。”
  我乃大楚嫡子楚端,先皇后唯一的骨血,深宫中无人同我玩耍。
  霏秋封贵人这一年,我十岁,她十六。
  在我眼里,她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只是装得比我成熟罢了。她梳着大人的发髻,戴着大人的首饰,藏着那份小气与寒酸,还装出一副对任何人都很热情的样子。她嫌弃我是个古板的小孩,我记住了。
  我是小孩,她又哪里不是?后来见了几次面,她说话始终横冲直撞不过脑子,还有一份“跟谁都很熟”似的热心肠,真是要命——我不去提点提点她,她还真以为小孩好欺负了?
  于是在父皇大寿的时候,筵席下我假意央求她帮我偷拿贺礼中的茯苓霜止痒,说是急性过敏,耽误不得。并且茯苓霜并不珍稀,日后从我宫里补上就是。我们俩身边的宫人恰好都不在,我委屈巴巴的,眼里包着一泡泪,撸起袖子给她看“疑似”过敏的红疹子,霏秋果然中了计。她殷切地安慰我,等她慌慌张张去偷茯苓霜时,巡逻的公公如我所愿前来巡守。霏秋被惊得打翻了景德镇上贡的御瓷,一套温润似玉、薄如蝉翼般的茶盏被我动过手脚故意放偏了,这下全都碎成了渣渣。
  她被中宫皇后罚去浣衣局做半年,迎接她的是数不尽的衣物和起早贪黑的生活。
  我计谋得逞,逍遥快活地去浣衣局看望她。
  “封贵人后本可出人头地,啧啧,可惜你活回去了。疹子是我故意画的,上当了吧?”我幸灾乐祸,脚虚踩着木盆边缘,睥睨她,“再说一遍,谁是小孩?”
  她低头捣衣,要拿木盆装,可拿不动,木盆正被我踩着。她硬掰,我便用劲,她不肯抬头。
  风吹拂着她的鬓发,风撩拨着我的心弦,那一刹那我竟鬼使神差,许是她的倔强令我好奇,我手里正拿着一卷太傅刚教过的《论语》,不假思索地将它卷成筒,伸手挑起了她的下颚。
  黄昏下,残阳里,她的碎发末梢显得嫩黄,一张白嫩的少女的脸,眼眶和两颊一片通红,明显刚哭过。她不满我挑她的下颚,很“凶狠”地瞪回来。
  我又啧啧两声:“哭鼻子啦,还凶巴巴的,逞什么强?服一时之软,享一世之快活。”
  “玩弄人于股掌,很彰显你的智慧吗?”她把衣物摔回盆里,“尊贵地位之于你,取予之间;之于我,天壤之别。你走开!”
  她抢木盆,我踩着盆不放。她使劲,我更使劲。我磨牙,劝诫道:“梁子宜解不宜结,低头服个软,我或许并不真的为难你……”
  “哦。”她冷淡地应一声,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她突然松了手,我脱力向后倒去。
  “哗啦啦!”
  我身后面晾晒的竹竿应声而倒,我回头看了一眼,几乎感到绝望:竹竿上挂着的是皇后要在乞巧节祭月的礼服……偏偏这时还有人尖嗓高声唱喏,我瞧见远处款款而来的金色衣摆。
  被皇后身边的嬷嬷拎着衣领拖出去前,我挣扎着只来得及对霏秋说出仨字:“你故意……”
  图片相见恨晚图片
  我在殿前被罚跪,跪到星星爬上中天。
  霏秋微笑着陪我罚跪,跪在我的斜后方。我听见她很轻的一声哼哼:“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现学的。”
  我回头瞧她——真是滴水不漏,还是装出一副温良贤淑的模样。我恨得牙痒痒:“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你够狠,又舍得……你等着,下回我非得……”
  可惜,真等到下回相见,已是很久以后。这过家家般的“仇怨”太不值一提了,那当然已是后话。但今夜,我起码从她的“小手段”中得知,她与宫里其他意图不轨的女人终究是不同的,她恼了、乏了、恨了、释然了,全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她想给我吃糖讨好我,是最字面上的意思;她气我利用了她的好心,也是明明白白拿我“借力打力”的手段反咬一口,爽利干脆。被她这么一整,我反倒生出些许亲近之意来。
  我挪挪膝盖,把偷垫的软布包抽出来,塞到霏秋手中。她一阵疑惑之后,没有推辞。
  我凑近和霏秋聊天,罚跪还能跪出“跪友”来,我也是没料到。
  “你知道吗?父皇喜欢的不是我,只因为我是先皇后留下的血脉,才有些照看罢了。我虽然拜入当今皇后膝下,皇后无子,悉心待我,但我叫一个陌生女人娘,终究不如亲生的那般亲近。”
  “你好歹还有个爹,而我呢?我家几世才出一位将才,我爹每次领军,敌人都闻风丧胆。他们为此想出下三烂的伎俩,趁着我满门远渡,把我家人给绑了,屠戮殆尽!我因为先被送入宫当了秀女,所以才无虞。父亲他们出事后,皇上送来一堆嘉奖的礼品,宫里人嘴碎说我并没得皇上的宠幸却让我平白捡了个贵人的头衔,可我哪里想要呢?那是我家人的性命所换取的啊!我生了一场大病,皇上便很快又忘了我。我并不贪慕这虚荣,也从来没奢求过帝王恩情,只求亲人能够……”
  “你可拉倒吧,你可虚荣了,把指甲染得那么好看,还说不是为了邀宠?”
  霏秋抬手把十指递到我面前来:“真的好看吗?哎呀不是不是,在宫里她们都这么染。”
  我扭了扭身子:“真羡慕你从前亲人还是对你很好的,不像我的至亲,还不如外人——见你的第一面,我就告诉过你要慎言。”说要慎言的我并不慎言,见到霏秋,我的嘴就像失控了一般停不下来,不吐不快的倾泻感使我畅快淋漓,感觉有生以来从未这么痛快过,“你一句‘小太子’可能会要了我半条命。想我父皇坐拥天下,他……”
  然后我的话便被打断了,黎明时苍白的月光下掠过寒鸦,宫门大开,太监拢着袍袖迈下白玉阶,传来父皇的口谕:“此子顽劣,又养于深宫,多是接触莺莺燕燕,养出了妇道人的短见,罚去军中磨砺男儿血性。”
  一道圣旨,我便被罚去了军中。朝奏九重天,夕则流浪边疆,昨天我还在和霏秋冤冤相报,以牙还牙,今天我们却相见恨晚,感慨造化弄人,知音难觅,此去一别不知何时能再相见。
  图片针锋相对图片
  我去军中报到,先是练兵家的基本功。后来几年跟着南荒将军平南楚叛乱,吃了些苦,十年才归。
  如果不是父皇召见我,我差点以为他已经忘记我了。
  我二十岁,霏秋二十六了。
  二十六的霏秋是个老姑娘,父皇依然喜欢年轻的姑娘,又有新鲜脆嫩的“小白菜”被招进宫来。十六岁的姑娘花枝招展,二十六岁的失宠女人只能等死,更何况是霏秋这种从未被宠过的。
  我倚着汉白玉栏杆,先是沉默,而后拍了拍,试探道:“霏秋,风采依旧啊。”
  “彼此彼此。”她玩弄着秋香色宫绦,上前一步,“呀,你长高了这么多。”她拿手在自己头顶量一下,然后平移靠近我,只挨到我的肩臂。她又戳了戳我的脸颊:“黑了,瘦了!”最后一巴掌拍到我的肩膀上,“可以啊,功勋卓著……我家哥哥若是活着,定也能拿到你如今的功勋。”说着便突然止住话,红了眼眶。
  我把腰上宝剑系的流苏解下来,放在她的手心里:“虽未谋面,但若是你哥还在,定也愿将功勋赠你——今日殿上得的赏赐之一,不是多名贵的玛瑙珠,但你可以天天戴。它颜色暗沉,别人也认不出来源。”
  她嘘道:“这借口找得莫名其妙,跟谁稀罕你的破珠子似的。”说完却口是心非,把流苏当腰佩挂在了腰间。她沉默了一会儿,犹豫着问道,“这次回朝,你会待多久?如果很短暂,也千万挑出个时间来,我准备了一箩筐的话想说,后宫里却无人能说。”
  “这么巧,我也被一肚子话撑得慌。”我啧啧道。
  于是我看见她笑了起来,弯弯的眉眼,像我行军时路过水道,蒹葭苍苍,四野虫鸣,看了千百遍的深蓝夜空里的那一钩霜月。
  “跪下!”
  我跪在皇后的珠帘前。她比十年前老了很多,华发早生,眼角也有了细纹。
  “把老三的婚宴搅得鸡飞狗跳,带着你五妹一个公主去爬墙出宫玩,还把太傅给气得下不来台!才回来两个月,你倒是把郢都的老夫子都得罪了个遍!只怕御史们弹劾你的本子能堆得比人还高吧!”皇后细数着我的罪状,好半天才喘上一口气,“本宫跟你说过多少遍,本宫和你父皇都会老的,他早晚要立嗣。本宫让你纳妃,也是为日后朝堂上有个妻家扶持……”
  “我不娶。”我一副“吃了秤砣”般绝不更改主意的样子,霏秋的笑颜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我心中已有了计较。
  皇后戴着金指甲套的手哆哆嗦嗦地指着我,气都喘不匀了:“冥顽不灵!你倒是睁眼看看你的兄弟,哪个如你这般不成气候!人活一世,就图争一口气,我的儿……”
  我冷笑着站起来告退:“生我者天地,养我者父母,您后来居上,还是先省省心养老的好。”
  我跨出中宫的门槛,白玉阶上清风徐来,我听见身后稀里哗啦一片瓷盏落地的声音。宫女们慌乱地喊:“娘娘,娘娘……”
  皇后哽咽的声音传来:“气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可怜那日凯旋,郢都的贵眷们都在议论,殿上龙章凤姿之人是我大楚嫡长子楚端,将士爱戴,诸臣恭贺,母后十几年来的老脸总算得了一回光。你回来两个月,却就是这般气母后的……”
  我折回头,抽走宫中案几上的美人秀女图:“母后若愿放任我,自然母慈子孝。”皇后的脸色似乎好了些。
  我大步离去,既不愿让我这位后母多管闲事碍着我,也不好把局面闹得太僵。
  我脚步轻快地去找霏秋。
  霏秋在小院里等我,冷冷清清,风露中庭,人迹罕至,我求之不得。她端出糕点给我吃,然后笑嘻嘻地坐在我身旁,铺开树下青石案上的宣纸:“你可得好好教我画,要是早些教会我,这十年来我也不会在宫中寂寞得编草蛐蛐玩。”
  我捧着美人图露出愁容:“这却没时间教你了,我在军中立了功,各家都想嫁女儿给我。那些世家出来的子女要么刁蛮,要么木讷,要么丑,可怜我这……”
  我想听霏秋噘嘴嫌弃地说“你谁都别娶,仔细珍重眼前人不好吗”,或者泪汪汪直白地说“娶我”。可我回头一看,呵!霏秋趴在美人图上琢磨了起来,还左右评价:“这位妹妹挺好看的,这位也画得好看,我也想学画。”
  见她不入套,我放弃了,垂眼卷起美人图:“画你的吧。我这画卷里是我未来的妻,与你有何干系。”
  我忽然丧失了聊下去的兴致,或许只是我自讨无趣,枉自多情了。
  霏秋坐在树下练画,她画得这样丑,也亏她有信心。她凝神盯着笔尖,我凝神盯着她。她的小嘴真好看,笑时齿如含贝,能接我的话茬,知晓我的全盘算计,这份默契源于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认知,并不因十年之差而生龃龉,并不因身份之差而生嫌隙;她提笔思考时,无意识地舔着嘴唇,那两瓣唇红嘟嘟的,比染了蜜油还要透亮,如果能轻轻咬上一口……
  晃神间,我已吃完了糕点,看着她画画的姿态入了迷,不知何时靠着树干睡着了。再睁眼,身上盖着一件薄衣,树荫下光斑推移,霏秋仍旧在兴致勃勃地作画。她见我醒了,招手喊我,拿画好的给我看,我皱眉勉强分辨,那坨红的可能是鱼。
  “这什么树?”
  “松树。”
  “松树上会开牡丹花?”
  “精诚所至。”
  “松树上会挂着鲤鱼?”
  “因为黄鹂在教它学飞……”
  我无奈地笑笑:“重画吧,我来教你。”
  她的手抓着狼毫,有些无措想要拿起来改。我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她的手也好看,皓腕,雪白,有点小肉,拿着漆黑的笔……
  我从身后环绕住她,一只手撑着青石案,一只手抓住她握笔的手:“画源于生活也高于生活,但鱼离开水这常理……”
  忽然,我感受到怀中人的颤抖。她说:“是啊。常理谁人不知?鱼不能离开水,你也明白……”
  一介深宫贵人,与我这大楚皇族嫡子,隔开的不只是身份、地位,还有难以逾越的道德。
  我不是第一次握着她的手教画,但从未如此刻这般胸口燎着烈焰。
  她嗓音沙哑地说:“你何必用美人图激我。我已经想清楚了,你终有一日会成为太子,我这条笨鱼,飞不上太子的枝头。”
  轰隆——脑中有千万座铜钟撞响。吧嗒,蘸了浓墨的笔落在纸上,晕开大团的花。
  我不管不顾,掰过她的双肩,抚上她的脸颊。她懵懂地望着我,那两瓣唇是红润的,透亮的光泽感如同阳光下的蜜糖,如果能轻轻咬上一口……这个念头重复很多遍了。
  我决定不忍了。
  我吻上了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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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母后又借中秋节的由头要我出席“相亲宴”时,我不再推辞。我对霏秋说我要带她去宴上,想法子让母后成全我们。霏秋很是担忧。我拉住她的手:“信我。”
  佳节那日,皓月高悬,花影娉婷。多少女眷巧笑倩兮,妆容清丽,不过是逢迎罢了。
  母后差人找我,我却并不急着出席。我故意拖延,等到母后看尽佳丽们不耐的各种小毛病之后,再找了旁边一间合适的偏房,请她见见霏秋。
  “太子之位迟迟不定,我坐得住,朝臣坐不住。党羽势力需要站队,重臣贵女需要佳婿,父皇只往湖里投入一颗石子,便搅乱了这一池春水。”
  冷月凉亭晚,点一盏昏黄的烛火,燃一盒犀角暗香,铺一卷画纸。我在石桌上铺了纸笔,抓着霏秋的手作画,以此消耗等待的时间。
  “你倒不如不回郢都。”她有些害怕地被我环抱着,摇头叹道,“在军中多好,起码黑是黑,白是白,令行禁止,条理分明。如今你回来,倒成了一颗破局的棋子。”
  “可我若不回来,又如何能见你?”我搁笔,吹干画,画中重峦叠嶂,老树昏鸦,无限萧索凄凉,“你看,这是我去南蛮那边时所见之景,画中不及眼见的万分之一,奇险、壮丽。军中确实很有趣,但我更想把这些画给你看,让你知晓。”
  “是我的荣幸。”她替我收画,而后款款起身,郑重地站在我对面,欲言又止,半晌才道,“你去纳妃吧,听你母后的,不要树敌。你以后的路还很远,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我只会成为你的束缚……。”
  烛火一跳,光影里,我吻住她的唇。
  “你再提,我便再吻,直到你同意不分开为止。”
  凉风忽然刮大了,她陷在我怀里,鸳鸯交颈,影子在假山上映得忽明忽暗,风声模糊了视听。
  “哎呀!”一声娇呼,道路尽头,树影幢幢,一盏琉璃灯打碎在地。
  灯的主人是个闺秀,一张脸羞红。我隐约好像见过她,她是陈家的女儿,母后的远亲。她捂着眼睛仓皇后退:“我什么都没看见。”
  意外被人撞破,这却是我没料到的——我更没料到,她身后站着的是我母后。
  母后本与她聊得正欢,抬头才看见这一幕,一句“逆子”卡在喉咙里,当即就岔了气,向后晕过去。
  这条小道向来无人,我万万想不到,母后为了我的姻缘操碎了心,偏挑小路来走,和女孩家假意拉扯家常,实则稳固利益。
  我去拉霏秋,霏秋从我怀中挣脱,退后一步:“阿端,我们最好不要再见了。”她整理了衣袖,对着那个陈家女儿露出勉强的微笑,随后帮她扶起晕过去的皇后。
  临走时,她强颜欢笑:“我不值得。”
  黑云压城图片
  我在皇后宫里跪了好多天。
  母后本就有旧疾,那晚被我气得旧病发作更狠。我看着太医来来去去,一个比一个须发更白,一个接一个摇头叹息。
  一个月后,寒秋渐凉,母后躺在榻上,全凭参须吊着一口气。她虚弱地拉住我的手:“楚端,答应母后,不要……糟践自己的前程……你若与她继续来往,她便随时会成为你的灾难。更何况,她没有父兄倚仗,又没有家族背景,你娶她不会得利的。”母后越说越急,脸色涨红,“此事我已压下,你与她速速了断,林间撞破的事不允许发生第二次!”
  我跪着不吭声。
  母后语重心长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最顺理成章得到太子之位的人是你,其他人但凡有野心,必会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你还小,想不到多长远,没关系,母后都给你安排好了……”
  侍女呈着一卷文书上来。
  “襄阳陈家那姑娘与母后有些远亲,最是信得过的家族,你进可在朝中立身,退可居襄阳自保。陈氏的画像和庚帖都在此,母后已替你决定了。”
  我颤抖着手打开书卷,恰此时凉风乍起,轩窗被吹开,黑沉的天际划过一道闪电,响起一声惊雷。仓皇间我拿不稳,卷轴掉落在地,骨碌碌地滚开,铺开一卷美人图。
  那眉眼很稳重,又端庄,是那日见到的陈家女儿。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皇帝也老啦,立储迫在眉睫,他多少会看重母后给你安排的妻家的势力,保全你未来储君的位置——你跪下,告诉母后,今日定了这门亲事,绝不反悔!你若答应,母后才敢瞑目!”母后对她的家族存有私心,但对我是从不辜负的。
  我犹犹豫豫,伏跪在地。
  “你发誓啊!”母后额头上的青筋暴起,神色痛苦,只剩出的气,没进的气了,“母后耗尽心血为你铺路,你若敢辜负母后……”
  我低头长揖:“楚端不敢,楚端以此生性命与前程发誓,必迎娶陈氏为妻。”
  我行走在深宫中,仿佛踩在宽阔巨大的薄冰上。我心存叛逆,却从未敢在明面上僭越。我害怕冰面下未知的深海,我害怕一步错则满盘输,我迎合权力,只为生存。我不羡慕它的荣耀,我只怕拂逆大势的恶果。
  她气息渐缓,平静地阖上眼。
  “皇后薨——”太监的尖嗓子穿过九重宫阙。
  黑云压城,寒鸦振翅,一场雷雨浇灭了我的希望。
  今秋,发生了两件大事——皇后下葬;帝立太子,入主东宫。
  “臣等恭贺太子殿下。”幕僚尽俯首。
  我站在东宫的台阶前,身着朝服,百感交集。
  人人争抢的太子之位,如今轻易被送到我面前;人人都忘却的一位冷宫女子,如今我却求而不得。
  母后死了,为我换来尊崇的地位;我为她守孝三年,三年后将不得不迎娶我的太子妃陈氏。
  我去见霏秋,她紧闭院门,拒不见客。
  深秋落了一场夜雨,淅淅沥沥。我抛掉雨伞走进雨里,对着空寂的夜色哀求:“你不见我,想要我死心,没关系。我可以在雨中等,等你回心转意——我这个做什么都挺失败的皇子,如今也能成为太子,可见世事难料。我去找个法子娶你,比去当这个太子要有信心很多。”
  我淋了一宿的雨。黎明时我昏昏沉沉地靠在门槛边,浑身湿透,身后的院门忽然拉开了。
  我迷迷糊糊对着光亮照来的地方喃喃:“宫里什么都不真实,唯有你是我最真实的信仰。霏秋,不要放弃我……”
  她搀扶着我,嗓音喑哑低沉:“你赌上的,只是在万千女人中挑选的一段姻缘,而我赌上的,是我余生所有,生死一念。”
  我忽然苦笑:“但你还是开了门,这表明你对我心软。”
  “是啊,我等着你有朝一日娶我。”她擦干眼角,忽然也笑起来,“是老死于宫墙内,还是拼一个鱼跃枝头,我选后者。不是为一朝太子的深恩厚爱、盛权高位,而是为我过这一生,在临死之时回首往昔,好歹为一个我爱的人轰轰烈烈地活过。”
  诺言太轻,却或许要用一生的重量去描摹。
  霏秋是个被嫔妃们遗忘的贵人,她自十年前从浣衣局回来,住的偏院冷冷清清,唯有我常来。若要抹去她在后宫的身份,再变换成宫外的一个新人,其实可以试试。
  我后来才知道,那个雨夜,她同样在院内淋了一宿。一墙之隔,院里院外,泪水混着雨水,浇透了湿漉漉的心房。
  图片父子博弈图片
  入冬,天空中飘洒着鹅毛大雪,层层叠叠的红色宫墙上屋檐低垂,尽皆白首。
  成为太子之后我很忙,我回朝才半年,接手的事务繁多,再加之人处高位,更须谨言慎行。我白天假装云淡风轻地与同僚往来,晚上整理策论,至夜深才吹灯。我若要偷偷见霏秋一次,须酝酿很久,小心翼翼,还不一定成行。
  她喜欢吃梨,我专门从东宫带了一篮梨去,又亲手削皮喂她吃梨,她便歪倒在我怀里,咯咯地笑。她喜欢笑,但我听冷宫的下人说,十年来也未曾见霏秋笑过几回,我便暗暗心疼她的柔韧与坚强。
  朝中说,太子软弱,倚老卖老的老臣当众撒泼到太子身上,太子不知反驳;春秋围猎,太子能有围猎野鹿之勇,却无杀鹿之心;朝中陈家因女儿是未来的太子妃,专横跋扈,欺民霸女之事数不胜数,把罪名帽子扣到太子的头上,太子竟也默默承受……朝中俨然分成两派,拥戴我的文人高颂我为“仁人君子”,挤对我的人冷眼称我为“懦弱庸才”。
  父皇把我叫到御书房,把成山的奏折推倒在我面前,喊侍人拿荆棘来,要用带刺的荆棘鞭打我。父皇质问我:“大楚皇族的血性呢?”
  我跪在成堆的奏折前,脱去上衣,袒露脊背,抿着唇不说话。
  父皇鞭打我,我的背后先是痛,后来是痒,再后来我麻木地仰头望着雕梁:偌大的皇宫啊,精致至斯,残酷至斯,竟如囚笼。
  父皇见我一声不吭,最后提着往下滴血的荆棘站在我的面前,摇头长叹一声:“你宁愿被刺扎伤,也不愿提前铲除威胁……”他在我震惊的目光中,用宽厚的手掌攥着刺和枝丫,逆着将它捋平,“好,朕老了,趁朕还活着,朕替你除!”
  他把捋平后的光秃秃的荆棘杆放入我的掌心:“朕交给你一个清清白白的江山,不用你流血。”
  第二日在朝堂上,陈将军举家被找借口贬谪,而我手里又被父皇塞了一支精兵需要训练。
  我再去霏秋小院里时,她笑我:“好深的心机,竟将你父皇都利用了。故意惯着陈家,而后让父皇发力处置陈家,你正好能推了这门姻亲;在外处处谨小慎微、谦卑忍让,还博得个‘仁德’的好名声;如今又捡了个大便宜,掌握军权,这大楚天下,还有哪个皇子能敌过你?”
  我枕在霏秋的膝上,眼皮跳了好几下。我抓着她的手,闭上眼:“太累了。”她微凉的手指揉着我的太阳穴,我昏昏沉沉地睡去,多日紧绷的心弦终于放松。
  我要快些把霏秋安置到民间去。我托信得过的人买了郢都的一处宅子,打算让霏秋以用“贵人”的身份在宫中假死,而后以民间女子的身份存活。
  这一天很快就到来了。
  图片金蝉脱壳图片
  我照例被叫到御书房,陪父皇理政,只是今日格外漫不经心。
  博山炉升起的青烟,一缕、两缕……我算着时间,在金殿中沉默,窗外忽然跑过侍人大喊:“走水了!冷宫那边走水了!”
  我舒了一口气。
  忽然,一张地契放在我面前:天珞路青荷巷。这是我为霏秋寻的民间住地……我抬头,父皇袖手背身立在前方:“楚端,—国储君,可以年轻,但不可以有软肋,更不可以脆弱。”
  我慌了,这些日子眼皮跳动对应的劫难终于落到了实处。父皇除陈家,扶兵权,众口铄金的“刺儿”都一一拔除,他怎么可能单漏下霏秋?
  想到父皇的铁血手段,我迅速跪下,稽首:“父皇,儿臣有一事瞒父皇多时,儿臣……求父皇恩典!”
  父皇只摇摇头,一纸地契悠悠地飘入火盆里,烧黑了,成了灰。我颤抖着嗓音问:“敢问父皇……会如何处置她?”
  父皇翻看奏折,云淡风轻地道:“什么也不用做,随朕去看一场热闹吧。”
  热闹之地确实热闹。我随着引路的宫人来到霏秋的院落前,突然跌倒在地,明白了父皇“什么也不做”的意思。
  假死成了真死,聪明反被聪明误。这是一场失败的“金蝉脱壳”,我的人本该把霏秋偷运出宫,找身形相似的女尸放在屋内,一场大火把院落全烧掉,便能死无对证。可如今……霏秋困于屋内,大火燃起,在父皇的安排下,大火熏燎宫墙,禁卫守在外围拒不救火……
  大火终于熄灭了。
  曾熟悉的院落已然被熏黑,废墟里有轻烟与灰末浮沉在风里。宫人从屋里抬出一具焦黑的女尸,萎缩枯干,她的手似乎还死死攥着腰间的一颗玛瑙珠,很快便从我的眼前抬走了。
  父子博弈,他要狠狠地摧毁我的软肋,锤炼这万里河山的下一任主人。我的小心机他都看在眼里,他只静默地包容却不说破,用行动告诫我对错。他欣赏我纵容陈家的手段,也无奈我的软硬不吃。他把江山抚平了送到我跟前,可他亦是铁血的君王,不会容忍任何一个人亵渎他的皇权。
  我从此夜夜噩梦。
  我反复看见那日抬尸体的场景。女尸腰上缠的绳子早焦了,但她似乎在努力护着那颗玛瑙珠,我依稀能看见火场里的挣扎……场景倒回春夏,那日阳光晴好,柳荫如烟,她在宫墙玉阶前站定,笑嘻嘻地说:“跟谁稀罕你的破珠子似的……”画面又一转,在霏秋的小院里,我教她作画,我们握笔的手相互交缠,她在我的怀中颤抖:是啊,鱼不能离开水。我这条笨鱼,飞不上太子的枝头。Μ.5八160.net
  一语成谶。
  我是个多么虚伪的人啊,骨子里叛逆,偏面子上还要装孝子。我曾经把性命看得无比重要,胜过天、地、君、亲。我顺应权力,谄媚权力,攥握权力,只为在深宫里谋生存。我乘着青云直上,羡慕权力,仰望权力,惧怕权力……到头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活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
  蓦然回首,她是那么重要,胜过我此生经历的所有,亦胜过我此生。
  尾声
  宫人说,东宫那位疯了。
  那个疯太子不梳头也不修须,日日铺开笔墨,点染画卷,只为描摹一位女子的轮廓。他把所有有关她的画卷挂满了东宫,风一吹拂,每一卷画都被吹动,每一张美人图上,那女子都眼波流转,笑意盈盈地望向来人,仿佛要活过来。
  大殿凉风过,四面珠帘叩响,他眼中含泪,总是拉着过往的嬷嬷问:“她为什么总是对着我哭?”
  “殿下,画中的美人在笑啊。”
  他摇头:“她真的在哭,画了一千卷一万卷她都停不住眼泪。”
  他对着风起的方向哽咽:“我错了,我错在生于帝王家,错在以为人定胜天,错在去爱。我若无爱,便不会辜负。”
  夜风乍起,东宫花树零落花瓣。年轻的太子伸手,泼了酒樽,当夜烧尽画万卷。
  窈窕女子从画中走来,轻纱衣裙,燃满火焰。
  他擦干眼角说:“等我。”
  《六州本纪·楚史》载:“皇长子楚端,先皇后钟氏之遗子,贤良怯弱,恭谨守矩……入东宫,逾半年,深居简出,性情大变,后葬于暮春野火,东宫付之一炬。”
  春风画卷,尽付残垣。
  他一生守矩,只僭越过两次。一次是选择爱谁,一次是选择离开。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星星阅读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为您提供大神倾城雪的你似星辰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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