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第三章
夜很静，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灵渊洁白的羽翼在月光映照下散发着荧荧的光辉。
“还好，还有你作伴。”灵渊轻声对着北极星说道，脸上绽放出一个暖暖的笑容。
月上中天，子夜时分，灵渊才远远看到百合岭村星星点点的灯光。灵渊直奔祠堂前的广场，广场上搭满了一个个白色帐篷，以供临时居住和安置病人使用，大部分人都安歇了，只有小部分比丘尼还在忙碌着照顾病人。wＷω.㈤八一㈥0.ＣòΜ
善现比丘尼看到灵渊，招呼他过去，说：“小渊回来啦，大和尚在等你。”说着把灵渊带到广场中央的一个灯火通明的帐篷前，灵渊谢过善现比丘尼，目送她走远后，才轻轻叩了叩帐篷的门，里面传来明律比丘尼的声音：“是小渊吗？请进来吧。”灵渊推门进去，明律比丘尼还在灯下研读佛经。
“拜见大和尚。”灵渊合掌问讯。
“不必多礼，来，坐吧。小渊，你今天出去探查结果如何？”明律比丘尼和蔼的问道。
“启禀大和尚，弟子一路沿河到灵芝峰山脉，发现群山之间有一条江，乃为百合岭河之主流，受地动影响，山体塌方，以致河道被堵，形成了堰塞湖，水位持续上升，目前已出现多处缺口。弟子以为，现在当务之急应该先清理河道，疏导洪水，及时泄洪，否则堰塞湖溃堤，整个灵芝峰一带的村落和城邦都将会被洪水淹没，后果不堪设想。”灵渊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看到的情形告诉明律比丘尼。
“小渊，你分析得很有道理，确实要先解决水患。”明律比丘尼略微思索了一下，继续说道：“就目前的情形来看，疫情紧急，患者需要救治，疏导洪水也是首要急务，前来参与救治的僧众分身乏术，不能前往堰塞湖泄洪；这样吧，灵芝峰属迦琉国地界，你明日去迦琉国王城内找你师父慧心法师，请她进宫面见国王，说明河道堵塞的情况，请国王派遣军队前来清理河道，你觉得如何？”
灵渊站起来合掌恭敬道：“大和尚思虑周详，弟子愿往王城传信。”
明律比丘尼慈祥地说：“你愿去很好，出去一整天，还没吃东西吧？”说着笑咪咪地从百衲衣的袖筒里拿出两个苹果，“来，师叔公给你留了两个苹果，拿去吃吧，记得给和你一起的那个孩子一个。”
灵渊没有去接，而是说：“谢谢师叔公，我都不是小孩子了，您别操心我了，苹果我拿一个给宸焱，另一个您留着吃好不好，您可别把自己给饿着了。”灵渊知道僧众都是过午不食的，这两个苹果肯定是大和尚自己的午餐，大和尚还像灵渊小时候那样，寺院斋堂每日放斋是有固定时间的，灵渊有时贪玩没赶上午饭，大和尚就会留出自己的食物给灵渊，大和尚祖母般的慈爱呵护了灵渊的整个童年。
明律比丘尼笑着说：“好，好，你拿一个，这段时间要做好吃苦的准备，你要照顾好自己。”
灵渊从桌上拿了一个苹果，说：“弟子明白，人活着就是为了服务众生，我不怕吃苦；夜深了，我去看下宸焱，您早点休息。”
明律比丘尼和蔼地笑着点头示意，灵渊向明律比丘尼合掌拜了一拜，退出帐篷外。
月亮不知何时已经躲到云层后面了，万籁俱寂。宸焱独自一个人抱着双腿坐在庭院门前的台阶上，下颏放在膝盖上，默默地看着街道的方向。
阵阵夜风卷起落叶，发出‘沙沙’的响声。空气中弥漫着丝丝凉意，宸焱打了个寒战，他低头摸摸自己的手臂，好让自己感觉不那么冷，头顶上方传来了一个充满磁性的嗓音：“晚上很凉，怎么一个人坐在门口。”语气里带着一丝责备，又带着一丝心疼。
“哥，你回来了！”宸焱惊喜地抬起头。
“嗯，回来了。”灵渊揉揉宸焱的头发，软软的，像只小猫，“这是大和尚给你的苹果，地上凉，别坐着了。”灵渊把手里的苹果递给宸焱，顺势抓住宸焱的胳膊扶他起来。
宸焱心里瞬间暖暖的，宸焱忽然觉得，任何事情，只要和一个人发生联系，所有的事情都变得有意义起来，鲜活而美好，连独自在家静静地等待他回来也是一种幸福。
“明天我过去谢谢大和尚，她老人家事情这么忙还记着我！”宸焱一脸兴奋地说着，一边拉着灵渊往庭院里走，“哥，我们进去吧。”
灵渊转身轻轻关上大门，走到葡萄架下的石桌旁坐下，问道：“婆婆睡了吧？”
宸焱伏在石桌上双手托着下巴点点头，答道：“早就睡了，老人家年纪大了，精神不比从前，一入夜就休息了。”
“嗯，以后你也早点睡，不要再像今晚这样傻傻的在门口坐着了，小心着凉。大和尚那边我会帮你转达谢意，明天你就待在家里，不要出去，虽说现在疫情已经控制住了，但还是要尽量避免和外面的人接触，以免被传染。还有不要直接饮用井水，饮用水一定要先煮开再喝，这次的瘟疫和地下水不洁有很大关系。”灵渊轻声叮嘱宸焱。
宸焱一脸委屈地说：“我明天不出去了，可是，我要等你。”语气很坚决。
灵渊无奈地笑笑，伸手摸摸宸焱的头道：“真是拿你没办法，但是不能像今晚这样坐在门口吹冷风了，就在屋里等好不好？”
宸焱很不情愿的点点头，闷闷地应了一声：“嗯——，我只是想早点见到你。”
过了一会儿，宸焱像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看着灵渊，问道：“哥，你还没吃饭吧，我去做份夜宵给你吃，你出去一整天了。”
“乖，我不饿，这么晚了，不要去忙了，早点休息，睡得太晚对身体不好。”夜色里，灵渊笔直地坐着，看宸焱的眼神很柔和。
宸焱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沉默了，他起身进厅里端了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果盘出来，果盘里放着一把小小的剪刀，快步走到葡萄架下。宸焱仔细地挑选熟透的葡萄，将一串串玲珑剔透的葡萄剪下来放到果盘里，端着葡萄又返身折到厨房，把葡萄一颗颗摘下来，仔细清洗干净，端回庭院里，放到灵渊面前的石桌上，轻声说：“正好葡萄成熟了，那就吃点葡萄吧，白天我和婆婆尝过了，很甜的。”
灵渊闻了闻，葡萄沁人心脾的果香扑鼻而来，他拿起一颗放到嘴里，很甜，看着坐在对面啃苹果的宸焱，灵渊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浮现出两个漂亮的梨涡。宸焱抱着苹果啃的样子真的很可爱，很萌，像极了一只正在吃东西的小仓鼠，灵渊一边忍着笑意一边想着。
宸焱发现灵渊在看着自己笑，脸慢慢红了，双颊挂着一抹樱桃色的绯红，但他还是强作镇定，假装没看到，内心早已经翻江倒海了，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不止，仿佛就快要蹦出胸膛一样，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黎明前夕，一声惊雷伴随着闪电划破长空，唤醒了熟睡中的灵渊，突如其来的炸雷也惊醒了睡梦中的宸焱。灵渊睡眠比较浅，瞬间清醒过来，于是快速起床穿好衣服，走到窗边看外面的情况，外面正狂风大作，雷电交加，伴随着瓢泼大雨，闪电把夜空照亮，又迅速暗下去。灵渊暗想：“糟了，这么猛烈的暴风雨，灵芝峰山脉的堰塞湖短时间内水位必然急剧上升，怕是会有溃堤的危险，必须及时泄洪，只有先疏导这次的洪峰，而后再清理淤积的河道。”
宸焱住在灵渊隔壁房间，他被雷声惊醒后就一直坐在床上，抱着被子看着窗外发呆，看到灵渊进来，宸焱赶紧躺在床上装睡，他不想让灵渊看到自己这副害怕的样子。
灵渊来到床边，看着熟睡的宸焱，轻轻帮他盖上被子，掖了掖被子的四角，确认被子盖严实了，才转身出去，把门轻掩上，撑了把伞就往广场赶去。到达广场的时候，明律比丘尼已经召集好僧众准备冒雨泄洪。众比丘尼身着白色避雨斗篷，带着泄洪所需的工具在雨中严阵以待，准备出发，留下照顾病患的一半比丘尼开始诊治煎药，一些病情较轻的病患也在帐篷内看着雨中待命的比丘尼们，白发苍苍的老人们不住的念叨着：“真是好人呐！真是好人，不但不远千里来救了我们，为了我们的安危，还要冒着暴雨替我们治理洪水，可怜我们年轻力壮的人都逃出去了，只留下一堆逃不出去的老弱病残也帮不上师父们什么忙，唉……”
广场中央，明律比丘尼正在给雨中众比丘尼交代泄洪时候人员的任务分工，配合及注意事项，安全问题，嘱咐大家泄洪过程中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明律比丘尼一切安排停当后，灵渊上前对大众合掌道：“大和尚，我来为您们引路，师父们请跟我来。”
众比丘尼齐声称诵：“阿弥陀佛！”随后在明律比丘尼的带领下，跟随灵渊出了村庄，来到百合岭河边。灵渊与众比丘尼舒展双翼朝上游飞去，舞动的双翼在压抑的暗夜中散发着明亮的光辉。幻明世界众生，德行具足者身有光明，身放光明者，目力极强，能于黑暗中洞悉一切无碍，犹如天眼，明察秋毫。
飞行过程中，灵渊让众比丘尼飞在前面，自己始终一边指路一边跟在大众后面飞行。灵渊飞行姿势比较轻盈，自由，像一只热爱蓝天却又独栖梧桐的凤凰，两种矛盾的气质在他身上完美的融合在一起。众比丘尼飞行时亦是威仪具足，身姿笔直，目不斜视，右手置于胸前结无畏印，左手微垂结与愿印，形象庄严，舞动双翼飞行。
雨下得越发的大了，黎明的曙光迟迟不肯从地平线升起，雷鸣电闪的夜空里，只有一群冒雨前行的出家人。百合岭河水暴涨，水流已经漫出河岸，开始往低处倾泄。随着河道的一个急转弯，百合岭河进入灵芝峰山脉，延伸到群峰之间，有的山峰出现了新的塌方，有的山体出现滑坡现象。
明律比丘尼见此情景，说道：“不好，照此发展下去，极有可能会演变成一场严重的泥石流灾害，百合岭村，以及附近的迦琉国王城，危矣！”于是吩咐大众加快速度飞行。
飞行不多一会儿，‘轰隆隆’的雷声中，百合岭河上游隐约传来水流从高处跌落的声音，随着水声越来越清晰，众人眼前出现了一条因堰塞湖水面漫溢翻过山脉形成的横断瀑布。
“大和尚，就是这里了。”灵渊恭敬合掌道。
众比丘尼纷纷在云端驻足观看，明律比丘尼大致观察了河流的走向以及堵塞的位置，然后问灵渊：“小渊，依你之见，应该从什么位置疏导洪水呢？”
灵渊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这个问题我来的时候已经想过了，弟子认为，堰塞湖水漫溢，加之天降暴雨，堰塞湖薄弱之处极易被冲塌，不论是何处被冲塌出现缺口，一湖之水必定会尽数泻出，庞大的水量对于灵芝峰一带而言都是一场不可挽回的灾难。因此，若想湖水有规划的按照预定路线流出，最好从原有河道的位置逐步打开缺口，让洪水有规律有计划地从原河道疏导出去。而且，不能一次性打开缺口，否则河道无法承受如此巨大的水量，还是避免不了水淹灵芝峰的灾难，必须从原河道位置逐步增大缺口，控制出水量。现前我们主要任务是确保堰塞湖薄弱之处不会溃堤，开一个缺口泻掉降雨增加的水量，其余的暂时无虞，可以等到迦琉国的军队来进行疏导，清理河道。”
明律比丘尼听后十分赞许地点点头：“小渊分析得有理，善现，请告知大家，从堰塞湖原有河道处开挖出水口，位置在原河道堵塞处，靠近两侧山峰的地方分别开两个缺口，靠山的位置较为坚固，不易因通过的水流量太大而决堤。”明律比丘尼又再次嘱咐道：“还有，请大家泄洪过程中，千万要注意安全，切记！”
善现比丘尼合掌答道：“弟子明白。”
雷雨声太大，善现比丘尼只能一个个的给众比丘尼传达明律比丘尼的嘱咐，安排一部分比丘尼分成两组，负责开挖缺口，一部分比丘尼把挖出来的土石运送到附近空旷的山凹里填埋，填埋过程中需仔细谨慎，不允许伤到原来居住在山凹里和土里的小动物，万不得已时需把蛇虫鼠蚁转移后再进行填埋，亦不能破坏损害山凹里的一草一木。众比丘尼清楚任务之后，在暴雨中快速有序地到达自己的岗位上，冒雨一丝不苟地完成着自己的任务。
明律比丘尼虽为九十多岁的老人，仍然步履矫健，疾步如飞，气力犹胜青年人。她也和众比丘尼一起在雨中挖排水口，运土沙，搬石头，填埋土石，不时在各处指导不熟练的年轻比丘尼，亲自上阵示范给年轻比丘尼们看，还得时时密切注意堰塞湖的状况，以防发生意外。
众僧都担心明律比丘尼年纪大了，累着加上淋雨会生病，纷纷劝她去避雨的地方休息。明律比丘尼坚决不肯，说道：“大家都在辛苦的劳动，我怎么能够独自去躲懒呢！僧众中没有特权，年纪大了也要参加劳动，我年纪虽大，却也手脚灵便，应该一视同仁，用不着休息。”说完哈哈一笑，又继续搬石头去了。
善现比丘尼见劝不动明律比丘尼，只得对大众说道：“大家加快速度劳动，早点完成泄洪，大和尚也可以早点休息。”
众比丘尼齐心协力，干劲十足，不一会就开出一个缺口，堰塞湖水开始通过小小的缺口流出去。
灵渊怕明律比丘尼体力不支，便一直跟在明律比丘尼的后面帮忙，毕竟是九十多岁的老人，又是冒着大暴雨，灵渊不敢大意。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时间一点一滴流逝，随着两个缺口的不断拓宽加深，越来越大的水量从堰塞湖中涌出来，看着水位缓缓下降，也不从其他地方漫溢出去了，大众终于松了口气。此时，天已大亮，雨也渐渐小了，雷声依然在滚滚咆哮。
经历一夜暴风雨的洗礼之后，万物都被摧残得有点凋零破败，给原本就沧桑的平凡村落增添了些许新伤口。雨水细碎的从每座房屋屋檐的瓦上滴滴答答地流下来，构成了一幕幕水滴做成的珠帘，道旁的老柳树垂头丧气地低着头，柳条无力的向下垂着，树桠上原来有个喜鹊窝，如今也不知到哪去了。街道尽头的独门宅院前，一个清秀纤瘦的男孩子孤单地坐在门口，不时地伸着脖子向广场方向张望，宸焱从起床开始就傻傻的坐在庭院门口等灵渊回来。
“小夜，进来吃饭了。”餐厅里传来婆婆的声音。
“来了。”宸焱无精打采地答应着，推门往里走。
刚走进餐厅，饭菜的香味就飘进鼻子里，婆婆正笑眯眯地看着宸焱，圆木桌上摆满了一桌菜。婆婆拉开一张椅子，说道：“来，坐下吃饭吧，等会儿还要做午饭给师父们送去。”
“我把饭菜给哥留一些，等会儿他回来吃。”宸焱正准备去取干净的盘子盛饭菜。
婆婆招了招手，“不用了，灵渊的饭菜我留过了，等他回来我再给热热。”
一桌丰盛的饭菜并没有勾起宸焱的食欲，他埋着头闷闷地吃完了一顿饭，就到厨房帮着婆婆做一些方便携带的素包素饼，准备赶在中午前给僧众们送去，因为僧众过了午时就不再进食了。宸焱忽然想起灵渊不吃熟食，特意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悄悄跑到山上收集了很多露水和清晨初开的花瓣。回到家里，宸焱用水把花瓣淘洗干净，再将金钱桔，葡萄，青苹果，猕猴桃，香蕉，草莓等一系列水果切片和花瓣混合在一起，拌上蜂蜜腌制。宸焱第一次见到灵渊那晚，灵渊做给他吃过，也就有样学样的做起来。
灵芝峰山脉，堰塞湖边，冒雨泄洪的僧众在一块宽阔平整的大石板上依序就坐休息。尽管暴雨导致的各处山洪都滚滚汇入堰塞湖，奋战大半夜的僧众们还是将湖水水位疏导到了一个安全高度。灵渊和几位比丘尼在给大家分发干粮和水，众比丘尼诵毕《供养偈》，顾不上满身的泥水，就着水把又干又硬的烙饼吃下去，为了防止出水缺口被冲开，众比丘尼吃完饭还要把缺口加固才算完工。灵渊毕竟年轻，精力充沛，和大众一起劳动了大半夜丝毫没觉得累，还在各山峰之间飞来飞去的找野果，众比丘尼都是看着灵渊长大的，知道他从小就不吃熟食，也就随他去了。不一会儿，灵渊用一块很大的淡紫色方布包着一大包野果回来了，各种野果都有，这是他从小采药练出来的本事，在山里总能找到各种果实。灵渊回到草地上，恭敬地把野果分给每一位比丘尼，供养众僧，然后自己才坐下来吃早餐。
百合岭村落家家户户升起了袅袅炊烟，宸焱和婆婆忙着把一屉又一屉蒸好的素包素饼出笼。自从瘟疫爆发后，染上瘟疫的人都被僧众集中到广场治疗，没染病的人家都闭门不出或者举家逃往其他地方躲避瘟疫，宸焱根本不担心会被人看到自己还活着。整条街空荡荡的，宸焱满心欢喜地带着自己花了一上午做的蜂蜜花瓣蜜饯往广场走。
到了广场上，宸焱找遍了所有帐篷都没看见灵渊，他走到祠堂前，问一位正在捣药的比丘尼：“师父，请问灵渊在什么地方？”
比丘尼站起身来，答道：“小渊啊，他和明律大和尚一行去堰塞湖泄洪去了，还没有回来，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宸焱失望地点点头：“这样啊，那我等他回来好了。”回去的路上，宸焱懊恼地想，要是自己也和平常人一样，也有双翼就好了，为什么偏偏是自己没有双翼，为什么过去的事情自己也想不起来，如果自己有双翼的话，就可以飞去找灵渊了，而不是在这里等着干着急，知道灵渊去泄洪之后，他就开始担心灵渊，而这种担心是没来由的。到家之后，宸焱帮着婆婆一起把一笼笼素包素饼送到广场供养僧众，又熬了粥送给病人们喝，当然，宸焱始终没有在病人面前露面。
午后，一缕阳光穿破厚厚的云层照耀大地，广场上，祠堂前，宸焱百无聊赖地坐在台阶上，一只手撑着下巴，歪着脑袋，另一只手里拿把大蒲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帮着给病人们看火煎药。
“弟子见过师父。”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膜，宸焱欣喜地抬起头，灵渊正在向前边捣药的比丘尼合掌问讯。
“小渊回来了，泄洪顺利吗？”慧音比丘尼起身回礼，微笑着问道。
“一切都很顺利，水位已经降到安全高度下了，我们先回来，还有两位师父留在堰塞湖时刻观测水位的动向。”灵渊恭敬地答道。
“很好，你们辛苦了，”慧音比丘尼看向右后方的宸焱，和蔼地笑道：“那边和你一起来的那位小朋友一直在找你呢，快过去吧。”
灵渊点点头：“师父您忙，弟子先过去了。”然后向慧音比丘尼合掌作礼而退。
灵渊看着从听到自己声音起就一直伸着脖子向这边张望的宸焱，笑着走过去，在宸焱旁边的台阶上坐下，接过他手中的蒲扇，眉眼弯弯的笑着说：“长颈鹿先生，您脖子这么长原来是这样练出来的呀！”
宸焱佯装生气的把头一偏：“哼！长颈鹿先生拒绝回答你的问题，这是独家秘密，概不外传。”
阳光照射在灵渊的脸上，一缕刘海斜斜的在前额垂下，遮住了笑得弯弯的眼睛，干净澄澈的眼神饱含着暖暖的温度，嘴角漂亮的梨涡盛满了笑意，果然是个温柔的人呢！难怪对每个人都那么暖心。看着灵渊精致的侧颜，宸焱陷入了无限的遐想。
“哈哈哈……好了好了，不闹了啊，哎，你脸色怎么这么不好？不舒服吗？”灵渊伸手试了一下宸焱的额头，“你发烧了！”
“哥，你不用担心，我没事。”
“还说没事，脸色这么苍白，头上还在冒虚汗，舌头伸出来我看看。”灵渊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味道。
宸焱只得乖乖伸出舌头，眼巴巴的望着灵渊，像一个做错事被责备的孩子。
灵渊看了看宸焱的舌苔，拉过他的手，指腹轻轻按压在手腕内侧，给他号了号脉。灵渊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仿佛在自言自语的呢喃道：“舌苔发白，脉象急促无力，受寒热之气侵体。你体质较弱，担心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这是时疫的症状。”灵渊又仔细地检查了所有症状之后，脸色稍微舒缓了一点：“还好尚在初始阶段，不过要吃一点苦头了，让你不要出来乱跑的。”
宸焱乖乖的听着灵渊“数落”自己，心里其实不害怕，因为灵渊在，他觉得很安心。要是换作以前，宸焱知道自己感染会面临死亡的时疫，一定会害怕，但是现在，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身边有了一个让他觉得安全和可以依靠的人，他相信灵渊，这种信任的力量能让他超越死亡的恐惧，不再像是以前四处流浪的日子了。在宸焱对过去残存不多的记忆中，他好像一直就这么漂泊，四处流浪，何处为家？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家。
灵渊站起身来，走到祠堂门口，在平台上一堆药材中取出一颗白色的蜜蜡解毒丸，又从煎好的药罐中倒了一碗汤药，端到宸焱面前，温柔的说道：来，先喝了它，再把这个药丸吃下去，有点苦。”
宸焱接过药，皱着眉一小口一小口的喝下去，灵渊看他这样，笑着安慰道：“良药苦口，这样才能好得快嘛。”说着，灵渊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块糖，等宸焱喝完，把糖轻轻放到他嘴里，笑眯眯地看着他。
一丝丝甜度从舌尖散发，蔓延至全身，传到心间，化成了甜蜜的记忆。
“一会儿我还要去王城传信，我先送你回家休息。”灵渊的语调保持着一贯的温柔。
“我知道这样不对，你去是有重要的事情，带上我速度会慢许多，可是——我还是想和你一起去。”宸焱弱弱的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犹豫，他何尝不知道自己跟去无疑会给灵渊增加麻烦，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如果是在平常，带你去也没问题，但是现在你生病了，必须在家里休息，哪儿也不许去；你想去的话，等你身体好了，我再陪你去。”灵渊仍旧温柔地安慰道。
宸焱只得顺从地点点头。
回到家里，宸焱第一时间端出自己花了一上午做的蜂蜜花瓣蜜饯和清晨采集的露水，兴奋地向灵渊炫耀自己的成果，像个等待夸奖的孩子。
灵渊满脸笑意地接过蜂蜜花瓣蜜饯，鼻子凑到花瓣蜜饯前面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沁人心脾的花香混合着果香扑鼻而来，不由得赞叹道：“你做的啊，真的好香，馋得我都快垂涎三尺了！”阳光下，灵渊灿烂的笑容像极了冰雪消融之际，初春的阳光，温暖而又明媚，梨涡里盛满了甜蜜的味道。那一刻，宸焱仿佛看到灵渊浑身都在散发着阳光。
听到自己做的食物受到灵渊的称赞，宸焱就已经心满意足了，最重要的是灵渊喜欢。“我第一次做，不知道味道怎么样，你尝尝。”
灵渊夹起一块水果放到嘴里尝了尝，鼻子里哼出一个长音，连连点头称赞：“嗯——，真好吃，第一次做就有这水平，很有厨艺方面的天分，将这个天赋发挥一下，以后一个人也饿不着了。”
灵渊本是调侃，没想到宸焱却当真了，他认真地看着灵渊说道：“你要是喜欢，我以后经常做给你吃。”话一出口，宸焱就后悔了，空气仿佛凝固了，气氛瞬间变得暧昧起来。灵渊本能的感觉到了些什么微妙的东西。
宸焱想要说些什么来打破这种尴尬的气氛，内心挣扎了半天，仍旧是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脸上像烧了一团火，烫得要命，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不一会儿额头就爬满了细密的汗珠。灵渊看宸焱害臊成这样，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接他的话，便赶紧转移话题：“你做的蜜饯挺香的，我带一些未沾蜂蜜的过去请大和尚尝尝。”说完灵渊马上就后悔了，因为他发现自己的话自相矛盾，蜜饯都是用蜂蜜腌制的，根本不存在“未沾蜂蜜”的蜜饯。因出家人慈愍众生之故，僧众禁止食用蜂蜜，因此灵渊才说带没有蜂蜜的蜜饯供养明律比丘尼。
宸焱并未觉察到灵渊话中的异样，听到灵渊给自己解围，宸焱赶紧接过话茬：“厨房里还有，那我去拿个食盒给大和尚装一份吧，一会儿我给大和尚送去，昨晚大和尚给的苹果很香甜，正好我想亲自去谢谢大和尚。”说完就转身溜到了厨房里。
看着宸焱如遇大赦般溜走的背影，灵渊嘴角微微勾起，目光如水，柔和而沉静，还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这傻孩子……”潮音寺收养了很多孩子，灵渊闲暇时经常会陪孩子们玩耍，小孩子们都非常喜欢灵渊，在和孩子们的相处过程中，他早已把小孩子的心思揣摩得差不多了，宸焱虽和自己年纪相仿，平时也表现得乖巧懂事，实际上却也是小孩子心性，他又怎么会不明白宸焱的那点小心思。
等宸焱装好一份花瓣蜜饯从厨房出来，灵渊已经到迦琉国王城传信去了。宸焱提着花瓣蜜饯到广场上供养明律比丘尼，明律比丘尼说病人身体虚弱，需要补充营养，征得宸焱同意后，把蜜饯都分给病人吃了。一个人的时光总是枯燥而又漫长，宸焱思绪开始神游。宸焱想起灵渊书房里的书架上总是摆得满满当当的书，宸焱突然很想知道灵渊一个人住在芬陀利谷时的生活，灵渊平时都喜欢做些什么呢？他应该是很喜欢看书的吧，还有—打扫卫生？！宸焱被自己的这个奇怪的想法逗乐了，因为他在芬陀利谷时看到灵渊早课前都会仔细而隆重地把内外的卫生彻底打扫干净，物品归置整齐，然后再沐浴更衣，净手焚香，最后才开始早课。
傍晚，太阳的余晖从地平线消失的时候，宸焱开始感觉身体变得虚弱起来，浑身无力，伴随着上吐下泻，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嘴唇乌紫，说话都变得有气无力。宸焱怕婆婆担心自己，便一个人躲到房间里，尽管肚子疼得要命，他还是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眼泪痛得控制不住地流下来。慢慢地，宸焱的意识开始模糊起来。
恍惚中，宸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灵渊回来了。宸焱一下扑到灵渊的身上抱着他痛哭起来，仿佛在暗夜中看到了光。
灵渊轻拍着宸焱的后背，关切地柔声责备道：“让你不要出去乱跑，就是不听话，现在知道难受了吧，我就知道你这个时候会开始难受，算着时间赶回来，还好赶上了。”
宸焱虚弱地叫了一声“哥—”就陷入昏迷状态，灵渊赶紧打开从明律比丘尼那里带回来的药，研磨成粉末调在温开水中小心地喂宸焱服下。“幸好来时向大和尚讨了配制好的药，要是自己现配解毒镇痛的药这家伙还不知道得痛到什么时候呢。”灵渊一边用手帕轻轻擦拭宸焱嘴角残留的药，一边自言自语道。
灵渊打开房间里的壁柜，抱出两床厚厚的棉被放到宸焱的床侧，又去井里打了一盆凉水端到宸焱的房间，放到梳洗台上，然后出门直奔广场。
灵渊径直走向祠堂前，灯火前，慧音比丘尼还在忙着抓药煎药。慧音比丘尼见灵渊来了，便问道：“小渊，此行去王城结果如何？”
灵渊朝着慧音比丘尼合掌恭敬道：“师父慧心法师听闻水患的消息，亲自带弟子入王宫向国王说明堰塞湖险情，国王已下令派遣军队赶往灵芝峰疏通河道，解决堰塞湖之患；弟子已将结果向大和尚做了汇报，大和尚很是欣慰。”
“那就好，解决了水患，大众便可全力治疗瘟疫，无后顾之忧了。”
灵渊配好宸焱的药后，便装在药罐里熬了起来。
慧音比丘尼见灵渊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心想：“这孩子平日里稳重有加，怎的今日心急火燎的做什么。”于是便问道：“小渊，你这么着急忙慌的熬药，是那位小朋友病了？”
灵渊点头：“是，师父，宸焱染上了时疫，已进入了急性发热期，又不敢让收养他的那位老居士知道，怕老人家担心，现在他一个人在家里无人照顾。”灵渊说话的时候一直快速摇动着手上的蒲扇，药炉里的火苗被扇得老高，药罐里的药沸腾得咕嘟咕嘟直往外冒，在火里激起一阵阵的水汽。
慧音比丘尼笑着摇摇头，说：“你这样不顾火候熬出来的药是没有太多药效的，你先回去照顾那位小朋友吧，我帮你看着药，过两个时辰后你过来取。”
灵渊像是遇到救星一般，向慧音比丘尼拜了一拜，说道：“师父慈悲为怀，弟子先替宸焱谢过师父。”
慧音比丘尼正在抓药，便挥了挥衣袖：“不必客气，去吧。”灵渊匆匆离去。
灵渊刚跨进宸焱房间，就听见昏迷中的宸焱在说胡话：“哥，我好冷，哥，好冷，冷……”
灵渊赶紧把先前放到床侧的两床棉被给宸焱盖上，试了试提前打好放在梳洗台上的凉水：“还好，水还很凉。”
灵渊走出房间，来到客厅里，看到婆婆在做第二天要供养僧众的素饼，便去洗了手，坐下来帮着婆婆一起做素饼，脸上做出一个轻松的表情说：“婆婆，宸焱今天有点累，早早就睡了，我过来跟您说一声。”
“好啊，白天小夜去找你了，怪不得我晚上也没看见他。”
灵渊连忙接话：“婆婆，您晚上需要吃点东西吗？我去给您做点夜宵吧。”
“不用了，人老了，就没那么容易饿了，你白天忙了一天，也该累了，也早点去歇息吧，不用管我了，虽然年纪大了，生活起居我还能料理。”老太太冲灵渊慈祥的笑了笑。
“那您先忙，我去厨房给宸焱熬点粥，我怕他一会儿半夜醒来会饿。”
“好，好，你去吧。”
灵渊到厨房熬了粥，盛好端到宸焱房间，宸焱的被子已经踢开了，嘴里含混不清的说着：“好热，好热，哥，快救我，燃起了好大的火，火，好热，啊——”
灵渊风一般走到床前，伸手试了试宸焱的额头，温度很高，宸焱额头及眼角处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水珠，分不清是眼泪还是汗水。灵渊起身到梳洗台前把毛巾放到盆里的凉水里浸透，把水拧干，给宸焱敷在额头上，每隔一会儿就给宸焱换块凉的毛巾，他明知道宸焱听不到自己说话，仍旧坐在床沿自言自语：“爱哭鬼，坚持住啊，天亮就不难受了，还好及时发现，不然就不只是受一夜罪这么简单了，正好让你长长记性，总是不听话……”
一整夜宸焱一会儿喊热一会儿又说冷，灵渊一直守着他，热的时候给他敷凉毛巾，冷的时候盖被子，未曾合眼，其间还去广场取了慧音比丘尼帮忙煎的药。半夜，宸焱清醒了一会儿，灵渊喂他喝了一小碗粥，就这样折腾直到天亮。
清晨，宸焱醒来看到坐在床边满眼通红的灵渊，叫了声“哥—”，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出来。
灵渊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看见宸焱这副表情，声音沙哑地说：“哎！你不许哭啊，这刚受了一夜的罪，居然还能哭得出来，你还有力气啊！你再睡会儿，我去给你熬点粥垫补垫补你那空空的肚子。”
宸焱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他从没见过灵渊这个样子。宸焱仰头看着天花板，这个角度眼泪正好在眼眶里打转不会流出来。宸焱想哭不为别的，只是心疼灵渊，他照顾了自己一晚上，连一个精力这么旺盛的人都被折腾成这副模样，自己昨晚肯定没让灵渊省心。
厨房里，灵渊熬好宸焱的粥，又给婆婆做了份早餐送去，才回来喂宸焱喝粥。宸焱仍然很虚弱，吃完早餐，灵渊又喂宸焱喝药，宸焱一脸呆萌的问：“经过了昨晚的一夜，我的病不是好了吗？”
灵渊用手指轻轻刮了一下宸焱的鼻子：“你呀，不想喝药直说，你以为不难受了就是病好了是吧，要想彻底根治至少还得喝两天的药呢。”
宸焱只得乖乖把药喝了，灵渊让他在家里休养，自己要去广场帮助僧众治疗瘟疫。
宸焱很心疼灵渊，担心他能不能撑得住，又不能让他休息一下再去，病人确实需要他的救治，于是默默地想：“在他的心里，每一个生命都是最重要的吧，也许这就是对生命的敬畏！”宸焱想起以前婆婆给自己解释慈悲的含义时说过的一句让自己印象深刻的话：“慈悲就像是阳光，阳光平等普照万物，既照耀好人，也照耀坏人，温暖苦难的人，也温暖幸福的人。”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app阅读最新章节。
欧巴小说网为你提供最快的愿我来世得菩提时更新，第4章第三章免费阅读。https://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
“还好，还有你作伴。”灵渊轻声对着北极星说道，脸上绽放出一个暖暖的笑容。
月上中天，子夜时分，灵渊才远远看到百合岭村星星点点的灯光。灵渊直奔祠堂前的广场，广场上搭满了一个个白色帐篷，以供临时居住和安置病人使用，大部分人都安歇了，只有小部分比丘尼还在忙碌着照顾病人。wＷω.㈤八一㈥0.ＣòΜ
善现比丘尼看到灵渊，招呼他过去，说：“小渊回来啦，大和尚在等你。”说着把灵渊带到广场中央的一个灯火通明的帐篷前，灵渊谢过善现比丘尼，目送她走远后，才轻轻叩了叩帐篷的门，里面传来明律比丘尼的声音：“是小渊吗？请进来吧。”灵渊推门进去，明律比丘尼还在灯下研读佛经。
“拜见大和尚。”灵渊合掌问讯。
“不必多礼，来，坐吧。小渊，你今天出去探查结果如何？”明律比丘尼和蔼的问道。
“启禀大和尚，弟子一路沿河到灵芝峰山脉，发现群山之间有一条江，乃为百合岭河之主流，受地动影响，山体塌方，以致河道被堵，形成了堰塞湖，水位持续上升，目前已出现多处缺口。弟子以为，现在当务之急应该先清理河道，疏导洪水，及时泄洪，否则堰塞湖溃堤，整个灵芝峰一带的村落和城邦都将会被洪水淹没，后果不堪设想。”灵渊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看到的情形告诉明律比丘尼。
“小渊，你分析得很有道理，确实要先解决水患。”明律比丘尼略微思索了一下，继续说道：“就目前的情形来看，疫情紧急，患者需要救治，疏导洪水也是首要急务，前来参与救治的僧众分身乏术，不能前往堰塞湖泄洪；这样吧，灵芝峰属迦琉国地界，你明日去迦琉国王城内找你师父慧心法师，请她进宫面见国王，说明河道堵塞的情况，请国王派遣军队前来清理河道，你觉得如何？”
灵渊站起来合掌恭敬道：“大和尚思虑周详，弟子愿往王城传信。”
明律比丘尼慈祥地说：“你愿去很好，出去一整天，还没吃东西吧？”说着笑咪咪地从百衲衣的袖筒里拿出两个苹果，“来，师叔公给你留了两个苹果，拿去吃吧，记得给和你一起的那个孩子一个。”
灵渊没有去接，而是说：“谢谢师叔公，我都不是小孩子了，您别操心我了，苹果我拿一个给宸焱，另一个您留着吃好不好，您可别把自己给饿着了。”灵渊知道僧众都是过午不食的，这两个苹果肯定是大和尚自己的午餐，大和尚还像灵渊小时候那样，寺院斋堂每日放斋是有固定时间的，灵渊有时贪玩没赶上午饭，大和尚就会留出自己的食物给灵渊，大和尚祖母般的慈爱呵护了灵渊的整个童年。
明律比丘尼笑着说：“好，好，你拿一个，这段时间要做好吃苦的准备，你要照顾好自己。”
灵渊从桌上拿了一个苹果，说：“弟子明白，人活着就是为了服务众生，我不怕吃苦；夜深了，我去看下宸焱，您早点休息。”
明律比丘尼和蔼地笑着点头示意，灵渊向明律比丘尼合掌拜了一拜，退出帐篷外。
月亮不知何时已经躲到云层后面了，万籁俱寂。宸焱独自一个人抱着双腿坐在庭院门前的台阶上，下颏放在膝盖上，默默地看着街道的方向。
阵阵夜风卷起落叶，发出‘沙沙’的响声。空气中弥漫着丝丝凉意，宸焱打了个寒战，他低头摸摸自己的手臂，好让自己感觉不那么冷，头顶上方传来了一个充满磁性的嗓音：“晚上很凉，怎么一个人坐在门口。”语气里带着一丝责备，又带着一丝心疼。
“哥，你回来了！”宸焱惊喜地抬起头。
“嗯，回来了。”灵渊揉揉宸焱的头发，软软的，像只小猫，“这是大和尚给你的苹果，地上凉，别坐着了。”灵渊把手里的苹果递给宸焱，顺势抓住宸焱的胳膊扶他起来。
宸焱心里瞬间暖暖的，宸焱忽然觉得，任何事情，只要和一个人发生联系，所有的事情都变得有意义起来，鲜活而美好，连独自在家静静地等待他回来也是一种幸福。
“明天我过去谢谢大和尚，她老人家事情这么忙还记着我！”宸焱一脸兴奋地说着，一边拉着灵渊往庭院里走，“哥，我们进去吧。”
灵渊转身轻轻关上大门，走到葡萄架下的石桌旁坐下，问道：“婆婆睡了吧？”
宸焱伏在石桌上双手托着下巴点点头，答道：“早就睡了，老人家年纪大了，精神不比从前，一入夜就休息了。”
“嗯，以后你也早点睡，不要再像今晚这样傻傻的在门口坐着了，小心着凉。大和尚那边我会帮你转达谢意，明天你就待在家里，不要出去，虽说现在疫情已经控制住了，但还是要尽量避免和外面的人接触，以免被传染。还有不要直接饮用井水，饮用水一定要先煮开再喝，这次的瘟疫和地下水不洁有很大关系。”灵渊轻声叮嘱宸焱。
宸焱一脸委屈地说：“我明天不出去了，可是，我要等你。”语气很坚决。
灵渊无奈地笑笑，伸手摸摸宸焱的头道：“真是拿你没办法，但是不能像今晚这样坐在门口吹冷风了，就在屋里等好不好？”
宸焱很不情愿的点点头，闷闷地应了一声：“嗯——，我只是想早点见到你。”
过了一会儿，宸焱像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看着灵渊，问道：“哥，你还没吃饭吧，我去做份夜宵给你吃，你出去一整天了。”
“乖，我不饿，这么晚了，不要去忙了，早点休息，睡得太晚对身体不好。”夜色里，灵渊笔直地坐着，看宸焱的眼神很柔和。
宸焱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沉默了，他起身进厅里端了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果盘出来，果盘里放着一把小小的剪刀，快步走到葡萄架下。宸焱仔细地挑选熟透的葡萄，将一串串玲珑剔透的葡萄剪下来放到果盘里，端着葡萄又返身折到厨房，把葡萄一颗颗摘下来，仔细清洗干净，端回庭院里，放到灵渊面前的石桌上，轻声说：“正好葡萄成熟了，那就吃点葡萄吧，白天我和婆婆尝过了，很甜的。”
灵渊闻了闻，葡萄沁人心脾的果香扑鼻而来，他拿起一颗放到嘴里，很甜，看着坐在对面啃苹果的宸焱，灵渊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浮现出两个漂亮的梨涡。宸焱抱着苹果啃的样子真的很可爱，很萌，像极了一只正在吃东西的小仓鼠，灵渊一边忍着笑意一边想着。
宸焱发现灵渊在看着自己笑，脸慢慢红了，双颊挂着一抹樱桃色的绯红，但他还是强作镇定，假装没看到，内心早已经翻江倒海了，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不止，仿佛就快要蹦出胸膛一样，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黎明前夕，一声惊雷伴随着闪电划破长空，唤醒了熟睡中的灵渊，突如其来的炸雷也惊醒了睡梦中的宸焱。灵渊睡眠比较浅，瞬间清醒过来，于是快速起床穿好衣服，走到窗边看外面的情况，外面正狂风大作，雷电交加，伴随着瓢泼大雨，闪电把夜空照亮，又迅速暗下去。灵渊暗想：“糟了，这么猛烈的暴风雨，灵芝峰山脉的堰塞湖短时间内水位必然急剧上升，怕是会有溃堤的危险，必须及时泄洪，只有先疏导这次的洪峰，而后再清理淤积的河道。”
宸焱住在灵渊隔壁房间，他被雷声惊醒后就一直坐在床上，抱着被子看着窗外发呆，看到灵渊进来，宸焱赶紧躺在床上装睡，他不想让灵渊看到自己这副害怕的样子。
灵渊来到床边，看着熟睡的宸焱，轻轻帮他盖上被子，掖了掖被子的四角，确认被子盖严实了，才转身出去，把门轻掩上，撑了把伞就往广场赶去。到达广场的时候，明律比丘尼已经召集好僧众准备冒雨泄洪。众比丘尼身着白色避雨斗篷，带着泄洪所需的工具在雨中严阵以待，准备出发，留下照顾病患的一半比丘尼开始诊治煎药，一些病情较轻的病患也在帐篷内看着雨中待命的比丘尼们，白发苍苍的老人们不住的念叨着：“真是好人呐！真是好人，不但不远千里来救了我们，为了我们的安危，还要冒着暴雨替我们治理洪水，可怜我们年轻力壮的人都逃出去了，只留下一堆逃不出去的老弱病残也帮不上师父们什么忙，唉……”
广场中央，明律比丘尼正在给雨中众比丘尼交代泄洪时候人员的任务分工，配合及注意事项，安全问题，嘱咐大家泄洪过程中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明律比丘尼一切安排停当后，灵渊上前对大众合掌道：“大和尚，我来为您们引路，师父们请跟我来。”
众比丘尼齐声称诵：“阿弥陀佛！”随后在明律比丘尼的带领下，跟随灵渊出了村庄，来到百合岭河边。灵渊与众比丘尼舒展双翼朝上游飞去，舞动的双翼在压抑的暗夜中散发着明亮的光辉。幻明世界众生，德行具足者身有光明，身放光明者，目力极强，能于黑暗中洞悉一切无碍，犹如天眼，明察秋毫。
飞行过程中，灵渊让众比丘尼飞在前面，自己始终一边指路一边跟在大众后面飞行。灵渊飞行姿势比较轻盈，自由，像一只热爱蓝天却又独栖梧桐的凤凰，两种矛盾的气质在他身上完美的融合在一起。众比丘尼飞行时亦是威仪具足，身姿笔直，目不斜视，右手置于胸前结无畏印，左手微垂结与愿印，形象庄严，舞动双翼飞行。
雨下得越发的大了，黎明的曙光迟迟不肯从地平线升起，雷鸣电闪的夜空里，只有一群冒雨前行的出家人。百合岭河水暴涨，水流已经漫出河岸，开始往低处倾泄。随着河道的一个急转弯，百合岭河进入灵芝峰山脉，延伸到群峰之间，有的山峰出现了新的塌方，有的山体出现滑坡现象。
明律比丘尼见此情景，说道：“不好，照此发展下去，极有可能会演变成一场严重的泥石流灾害，百合岭村，以及附近的迦琉国王城，危矣！”于是吩咐大众加快速度飞行。
飞行不多一会儿，‘轰隆隆’的雷声中，百合岭河上游隐约传来水流从高处跌落的声音，随着水声越来越清晰，众人眼前出现了一条因堰塞湖水面漫溢翻过山脉形成的横断瀑布。
“大和尚，就是这里了。”灵渊恭敬合掌道。
众比丘尼纷纷在云端驻足观看，明律比丘尼大致观察了河流的走向以及堵塞的位置，然后问灵渊：“小渊，依你之见，应该从什么位置疏导洪水呢？”
灵渊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这个问题我来的时候已经想过了，弟子认为，堰塞湖水漫溢，加之天降暴雨，堰塞湖薄弱之处极易被冲塌，不论是何处被冲塌出现缺口，一湖之水必定会尽数泻出，庞大的水量对于灵芝峰一带而言都是一场不可挽回的灾难。因此，若想湖水有规划的按照预定路线流出，最好从原有河道的位置逐步打开缺口，让洪水有规律有计划地从原河道疏导出去。而且，不能一次性打开缺口，否则河道无法承受如此巨大的水量，还是避免不了水淹灵芝峰的灾难，必须从原河道位置逐步增大缺口，控制出水量。现前我们主要任务是确保堰塞湖薄弱之处不会溃堤，开一个缺口泻掉降雨增加的水量，其余的暂时无虞，可以等到迦琉国的军队来进行疏导，清理河道。”
明律比丘尼听后十分赞许地点点头：“小渊分析得有理，善现，请告知大家，从堰塞湖原有河道处开挖出水口，位置在原河道堵塞处，靠近两侧山峰的地方分别开两个缺口，靠山的位置较为坚固，不易因通过的水流量太大而决堤。”明律比丘尼又再次嘱咐道：“还有，请大家泄洪过程中，千万要注意安全，切记！”
善现比丘尼合掌答道：“弟子明白。”
雷雨声太大，善现比丘尼只能一个个的给众比丘尼传达明律比丘尼的嘱咐，安排一部分比丘尼分成两组，负责开挖缺口，一部分比丘尼把挖出来的土石运送到附近空旷的山凹里填埋，填埋过程中需仔细谨慎，不允许伤到原来居住在山凹里和土里的小动物，万不得已时需把蛇虫鼠蚁转移后再进行填埋，亦不能破坏损害山凹里的一草一木。众比丘尼清楚任务之后，在暴雨中快速有序地到达自己的岗位上，冒雨一丝不苟地完成着自己的任务。
明律比丘尼虽为九十多岁的老人，仍然步履矫健，疾步如飞，气力犹胜青年人。她也和众比丘尼一起在雨中挖排水口，运土沙，搬石头，填埋土石，不时在各处指导不熟练的年轻比丘尼，亲自上阵示范给年轻比丘尼们看，还得时时密切注意堰塞湖的状况，以防发生意外。
众僧都担心明律比丘尼年纪大了，累着加上淋雨会生病，纷纷劝她去避雨的地方休息。明律比丘尼坚决不肯，说道：“大家都在辛苦的劳动，我怎么能够独自去躲懒呢！僧众中没有特权，年纪大了也要参加劳动，我年纪虽大，却也手脚灵便，应该一视同仁，用不着休息。”说完哈哈一笑，又继续搬石头去了。
善现比丘尼见劝不动明律比丘尼，只得对大众说道：“大家加快速度劳动，早点完成泄洪，大和尚也可以早点休息。”
众比丘尼齐心协力，干劲十足，不一会就开出一个缺口，堰塞湖水开始通过小小的缺口流出去。
灵渊怕明律比丘尼体力不支，便一直跟在明律比丘尼的后面帮忙，毕竟是九十多岁的老人，又是冒着大暴雨，灵渊不敢大意。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时间一点一滴流逝，随着两个缺口的不断拓宽加深，越来越大的水量从堰塞湖中涌出来，看着水位缓缓下降，也不从其他地方漫溢出去了，大众终于松了口气。此时，天已大亮，雨也渐渐小了，雷声依然在滚滚咆哮。
经历一夜暴风雨的洗礼之后，万物都被摧残得有点凋零破败，给原本就沧桑的平凡村落增添了些许新伤口。雨水细碎的从每座房屋屋檐的瓦上滴滴答答地流下来，构成了一幕幕水滴做成的珠帘，道旁的老柳树垂头丧气地低着头，柳条无力的向下垂着，树桠上原来有个喜鹊窝，如今也不知到哪去了。街道尽头的独门宅院前，一个清秀纤瘦的男孩子孤单地坐在门口，不时地伸着脖子向广场方向张望，宸焱从起床开始就傻傻的坐在庭院门口等灵渊回来。
“小夜，进来吃饭了。”餐厅里传来婆婆的声音。
“来了。”宸焱无精打采地答应着，推门往里走。
刚走进餐厅，饭菜的香味就飘进鼻子里，婆婆正笑眯眯地看着宸焱，圆木桌上摆满了一桌菜。婆婆拉开一张椅子，说道：“来，坐下吃饭吧，等会儿还要做午饭给师父们送去。”
“我把饭菜给哥留一些，等会儿他回来吃。”宸焱正准备去取干净的盘子盛饭菜。
婆婆招了招手，“不用了，灵渊的饭菜我留过了，等他回来我再给热热。”
一桌丰盛的饭菜并没有勾起宸焱的食欲，他埋着头闷闷地吃完了一顿饭，就到厨房帮着婆婆做一些方便携带的素包素饼，准备赶在中午前给僧众们送去，因为僧众过了午时就不再进食了。宸焱忽然想起灵渊不吃熟食，特意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悄悄跑到山上收集了很多露水和清晨初开的花瓣。回到家里，宸焱用水把花瓣淘洗干净，再将金钱桔，葡萄，青苹果，猕猴桃，香蕉，草莓等一系列水果切片和花瓣混合在一起，拌上蜂蜜腌制。宸焱第一次见到灵渊那晚，灵渊做给他吃过，也就有样学样的做起来。
灵芝峰山脉，堰塞湖边，冒雨泄洪的僧众在一块宽阔平整的大石板上依序就坐休息。尽管暴雨导致的各处山洪都滚滚汇入堰塞湖，奋战大半夜的僧众们还是将湖水水位疏导到了一个安全高度。灵渊和几位比丘尼在给大家分发干粮和水，众比丘尼诵毕《供养偈》，顾不上满身的泥水，就着水把又干又硬的烙饼吃下去，为了防止出水缺口被冲开，众比丘尼吃完饭还要把缺口加固才算完工。灵渊毕竟年轻，精力充沛，和大众一起劳动了大半夜丝毫没觉得累，还在各山峰之间飞来飞去的找野果，众比丘尼都是看着灵渊长大的，知道他从小就不吃熟食，也就随他去了。不一会儿，灵渊用一块很大的淡紫色方布包着一大包野果回来了，各种野果都有，这是他从小采药练出来的本事，在山里总能找到各种果实。灵渊回到草地上，恭敬地把野果分给每一位比丘尼，供养众僧，然后自己才坐下来吃早餐。
百合岭村落家家户户升起了袅袅炊烟，宸焱和婆婆忙着把一屉又一屉蒸好的素包素饼出笼。自从瘟疫爆发后，染上瘟疫的人都被僧众集中到广场治疗，没染病的人家都闭门不出或者举家逃往其他地方躲避瘟疫，宸焱根本不担心会被人看到自己还活着。整条街空荡荡的，宸焱满心欢喜地带着自己花了一上午做的蜂蜜花瓣蜜饯往广场走。
到了广场上，宸焱找遍了所有帐篷都没看见灵渊，他走到祠堂前，问一位正在捣药的比丘尼：“师父，请问灵渊在什么地方？”
比丘尼站起身来，答道：“小渊啊，他和明律大和尚一行去堰塞湖泄洪去了，还没有回来，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宸焱失望地点点头：“这样啊，那我等他回来好了。”回去的路上，宸焱懊恼地想，要是自己也和平常人一样，也有双翼就好了，为什么偏偏是自己没有双翼，为什么过去的事情自己也想不起来，如果自己有双翼的话，就可以飞去找灵渊了，而不是在这里等着干着急，知道灵渊去泄洪之后，他就开始担心灵渊，而这种担心是没来由的。到家之后，宸焱帮着婆婆一起把一笼笼素包素饼送到广场供养僧众，又熬了粥送给病人们喝，当然，宸焱始终没有在病人面前露面。
午后，一缕阳光穿破厚厚的云层照耀大地，广场上，祠堂前，宸焱百无聊赖地坐在台阶上，一只手撑着下巴，歪着脑袋，另一只手里拿把大蒲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帮着给病人们看火煎药。
“弟子见过师父。”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膜，宸焱欣喜地抬起头，灵渊正在向前边捣药的比丘尼合掌问讯。
“小渊回来了，泄洪顺利吗？”慧音比丘尼起身回礼，微笑着问道。
“一切都很顺利，水位已经降到安全高度下了，我们先回来，还有两位师父留在堰塞湖时刻观测水位的动向。”灵渊恭敬地答道。
“很好，你们辛苦了，”慧音比丘尼看向右后方的宸焱，和蔼地笑道：“那边和你一起来的那位小朋友一直在找你呢，快过去吧。”
灵渊点点头：“师父您忙，弟子先过去了。”然后向慧音比丘尼合掌作礼而退。
灵渊看着从听到自己声音起就一直伸着脖子向这边张望的宸焱，笑着走过去，在宸焱旁边的台阶上坐下，接过他手中的蒲扇，眉眼弯弯的笑着说：“长颈鹿先生，您脖子这么长原来是这样练出来的呀！”
宸焱佯装生气的把头一偏：“哼！长颈鹿先生拒绝回答你的问题，这是独家秘密，概不外传。”
阳光照射在灵渊的脸上，一缕刘海斜斜的在前额垂下，遮住了笑得弯弯的眼睛，干净澄澈的眼神饱含着暖暖的温度，嘴角漂亮的梨涡盛满了笑意，果然是个温柔的人呢！难怪对每个人都那么暖心。看着灵渊精致的侧颜，宸焱陷入了无限的遐想。
“哈哈哈……好了好了，不闹了啊，哎，你脸色怎么这么不好？不舒服吗？”灵渊伸手试了一下宸焱的额头，“你发烧了！”
“哥，你不用担心，我没事。”
“还说没事，脸色这么苍白，头上还在冒虚汗，舌头伸出来我看看。”灵渊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味道。
宸焱只得乖乖伸出舌头，眼巴巴的望着灵渊，像一个做错事被责备的孩子。
灵渊看了看宸焱的舌苔，拉过他的手，指腹轻轻按压在手腕内侧，给他号了号脉。灵渊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仿佛在自言自语的呢喃道：“舌苔发白，脉象急促无力，受寒热之气侵体。你体质较弱，担心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这是时疫的症状。”灵渊又仔细地检查了所有症状之后，脸色稍微舒缓了一点：“还好尚在初始阶段，不过要吃一点苦头了，让你不要出来乱跑的。”
宸焱乖乖的听着灵渊“数落”自己，心里其实不害怕，因为灵渊在，他觉得很安心。要是换作以前，宸焱知道自己感染会面临死亡的时疫，一定会害怕，但是现在，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身边有了一个让他觉得安全和可以依靠的人，他相信灵渊，这种信任的力量能让他超越死亡的恐惧，不再像是以前四处流浪的日子了。在宸焱对过去残存不多的记忆中，他好像一直就这么漂泊，四处流浪，何处为家？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家。
灵渊站起身来，走到祠堂门口，在平台上一堆药材中取出一颗白色的蜜蜡解毒丸，又从煎好的药罐中倒了一碗汤药，端到宸焱面前，温柔的说道：来，先喝了它，再把这个药丸吃下去，有点苦。”
宸焱接过药，皱着眉一小口一小口的喝下去，灵渊看他这样，笑着安慰道：“良药苦口，这样才能好得快嘛。”说着，灵渊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块糖，等宸焱喝完，把糖轻轻放到他嘴里，笑眯眯地看着他。
一丝丝甜度从舌尖散发，蔓延至全身，传到心间，化成了甜蜜的记忆。
“一会儿我还要去王城传信，我先送你回家休息。”灵渊的语调保持着一贯的温柔。
“我知道这样不对，你去是有重要的事情，带上我速度会慢许多，可是——我还是想和你一起去。”宸焱弱弱的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犹豫，他何尝不知道自己跟去无疑会给灵渊增加麻烦，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如果是在平常，带你去也没问题，但是现在你生病了，必须在家里休息，哪儿也不许去；你想去的话，等你身体好了，我再陪你去。”灵渊仍旧温柔地安慰道。
宸焱只得顺从地点点头。
回到家里，宸焱第一时间端出自己花了一上午做的蜂蜜花瓣蜜饯和清晨采集的露水，兴奋地向灵渊炫耀自己的成果，像个等待夸奖的孩子。
灵渊满脸笑意地接过蜂蜜花瓣蜜饯，鼻子凑到花瓣蜜饯前面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沁人心脾的花香混合着果香扑鼻而来，不由得赞叹道：“你做的啊，真的好香，馋得我都快垂涎三尺了！”阳光下，灵渊灿烂的笑容像极了冰雪消融之际，初春的阳光，温暖而又明媚，梨涡里盛满了甜蜜的味道。那一刻，宸焱仿佛看到灵渊浑身都在散发着阳光。
听到自己做的食物受到灵渊的称赞，宸焱就已经心满意足了，最重要的是灵渊喜欢。“我第一次做，不知道味道怎么样，你尝尝。”
灵渊夹起一块水果放到嘴里尝了尝，鼻子里哼出一个长音，连连点头称赞：“嗯——，真好吃，第一次做就有这水平，很有厨艺方面的天分，将这个天赋发挥一下，以后一个人也饿不着了。”
灵渊本是调侃，没想到宸焱却当真了，他认真地看着灵渊说道：“你要是喜欢，我以后经常做给你吃。”话一出口，宸焱就后悔了，空气仿佛凝固了，气氛瞬间变得暧昧起来。灵渊本能的感觉到了些什么微妙的东西。
宸焱想要说些什么来打破这种尴尬的气氛，内心挣扎了半天，仍旧是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脸上像烧了一团火，烫得要命，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不一会儿额头就爬满了细密的汗珠。灵渊看宸焱害臊成这样，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接他的话，便赶紧转移话题：“你做的蜜饯挺香的，我带一些未沾蜂蜜的过去请大和尚尝尝。”说完灵渊马上就后悔了，因为他发现自己的话自相矛盾，蜜饯都是用蜂蜜腌制的，根本不存在“未沾蜂蜜”的蜜饯。因出家人慈愍众生之故，僧众禁止食用蜂蜜，因此灵渊才说带没有蜂蜜的蜜饯供养明律比丘尼。
宸焱并未觉察到灵渊话中的异样，听到灵渊给自己解围，宸焱赶紧接过话茬：“厨房里还有，那我去拿个食盒给大和尚装一份吧，一会儿我给大和尚送去，昨晚大和尚给的苹果很香甜，正好我想亲自去谢谢大和尚。”说完就转身溜到了厨房里。
看着宸焱如遇大赦般溜走的背影，灵渊嘴角微微勾起，目光如水，柔和而沉静，还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这傻孩子……”潮音寺收养了很多孩子，灵渊闲暇时经常会陪孩子们玩耍，小孩子们都非常喜欢灵渊，在和孩子们的相处过程中，他早已把小孩子的心思揣摩得差不多了，宸焱虽和自己年纪相仿，平时也表现得乖巧懂事，实际上却也是小孩子心性，他又怎么会不明白宸焱的那点小心思。
等宸焱装好一份花瓣蜜饯从厨房出来，灵渊已经到迦琉国王城传信去了。宸焱提着花瓣蜜饯到广场上供养明律比丘尼，明律比丘尼说病人身体虚弱，需要补充营养，征得宸焱同意后，把蜜饯都分给病人吃了。一个人的时光总是枯燥而又漫长，宸焱思绪开始神游。宸焱想起灵渊书房里的书架上总是摆得满满当当的书，宸焱突然很想知道灵渊一个人住在芬陀利谷时的生活，灵渊平时都喜欢做些什么呢？他应该是很喜欢看书的吧，还有—打扫卫生？！宸焱被自己的这个奇怪的想法逗乐了，因为他在芬陀利谷时看到灵渊早课前都会仔细而隆重地把内外的卫生彻底打扫干净，物品归置整齐，然后再沐浴更衣，净手焚香，最后才开始早课。
傍晚，太阳的余晖从地平线消失的时候，宸焱开始感觉身体变得虚弱起来，浑身无力，伴随着上吐下泻，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嘴唇乌紫，说话都变得有气无力。宸焱怕婆婆担心自己，便一个人躲到房间里，尽管肚子疼得要命，他还是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眼泪痛得控制不住地流下来。慢慢地，宸焱的意识开始模糊起来。
恍惚中，宸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灵渊回来了。宸焱一下扑到灵渊的身上抱着他痛哭起来，仿佛在暗夜中看到了光。
灵渊轻拍着宸焱的后背，关切地柔声责备道：“让你不要出去乱跑，就是不听话，现在知道难受了吧，我就知道你这个时候会开始难受，算着时间赶回来，还好赶上了。”
宸焱虚弱地叫了一声“哥—”就陷入昏迷状态，灵渊赶紧打开从明律比丘尼那里带回来的药，研磨成粉末调在温开水中小心地喂宸焱服下。“幸好来时向大和尚讨了配制好的药，要是自己现配解毒镇痛的药这家伙还不知道得痛到什么时候呢。”灵渊一边用手帕轻轻擦拭宸焱嘴角残留的药，一边自言自语道。
灵渊打开房间里的壁柜，抱出两床厚厚的棉被放到宸焱的床侧，又去井里打了一盆凉水端到宸焱的房间，放到梳洗台上，然后出门直奔广场。
灵渊径直走向祠堂前，灯火前，慧音比丘尼还在忙着抓药煎药。慧音比丘尼见灵渊来了，便问道：“小渊，此行去王城结果如何？”
灵渊朝着慧音比丘尼合掌恭敬道：“师父慧心法师听闻水患的消息，亲自带弟子入王宫向国王说明堰塞湖险情，国王已下令派遣军队赶往灵芝峰疏通河道，解决堰塞湖之患；弟子已将结果向大和尚做了汇报，大和尚很是欣慰。”
“那就好，解决了水患，大众便可全力治疗瘟疫，无后顾之忧了。”
灵渊配好宸焱的药后，便装在药罐里熬了起来。
慧音比丘尼见灵渊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心想：“这孩子平日里稳重有加，怎的今日心急火燎的做什么。”于是便问道：“小渊，你这么着急忙慌的熬药，是那位小朋友病了？”
灵渊点头：“是，师父，宸焱染上了时疫，已进入了急性发热期，又不敢让收养他的那位老居士知道，怕老人家担心，现在他一个人在家里无人照顾。”灵渊说话的时候一直快速摇动着手上的蒲扇，药炉里的火苗被扇得老高，药罐里的药沸腾得咕嘟咕嘟直往外冒，在火里激起一阵阵的水汽。
慧音比丘尼笑着摇摇头，说：“你这样不顾火候熬出来的药是没有太多药效的，你先回去照顾那位小朋友吧，我帮你看着药，过两个时辰后你过来取。”
灵渊像是遇到救星一般，向慧音比丘尼拜了一拜，说道：“师父慈悲为怀，弟子先替宸焱谢过师父。”
慧音比丘尼正在抓药，便挥了挥衣袖：“不必客气，去吧。”灵渊匆匆离去。
灵渊刚跨进宸焱房间，就听见昏迷中的宸焱在说胡话：“哥，我好冷，哥，好冷，冷……”
灵渊赶紧把先前放到床侧的两床棉被给宸焱盖上，试了试提前打好放在梳洗台上的凉水：“还好，水还很凉。”
灵渊走出房间，来到客厅里，看到婆婆在做第二天要供养僧众的素饼，便去洗了手，坐下来帮着婆婆一起做素饼，脸上做出一个轻松的表情说：“婆婆，宸焱今天有点累，早早就睡了，我过来跟您说一声。”
“好啊，白天小夜去找你了，怪不得我晚上也没看见他。”
灵渊连忙接话：“婆婆，您晚上需要吃点东西吗？我去给您做点夜宵吧。”
“不用了，人老了，就没那么容易饿了，你白天忙了一天，也该累了，也早点去歇息吧，不用管我了，虽然年纪大了，生活起居我还能料理。”老太太冲灵渊慈祥的笑了笑。
“那您先忙，我去厨房给宸焱熬点粥，我怕他一会儿半夜醒来会饿。”
“好，好，你去吧。”
灵渊到厨房熬了粥，盛好端到宸焱房间，宸焱的被子已经踢开了，嘴里含混不清的说着：“好热，好热，哥，快救我，燃起了好大的火，火，好热，啊——”
灵渊风一般走到床前，伸手试了试宸焱的额头，温度很高，宸焱额头及眼角处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水珠，分不清是眼泪还是汗水。灵渊起身到梳洗台前把毛巾放到盆里的凉水里浸透，把水拧干，给宸焱敷在额头上，每隔一会儿就给宸焱换块凉的毛巾，他明知道宸焱听不到自己说话，仍旧坐在床沿自言自语：“爱哭鬼，坚持住啊，天亮就不难受了，还好及时发现，不然就不只是受一夜罪这么简单了，正好让你长长记性，总是不听话……”
一整夜宸焱一会儿喊热一会儿又说冷，灵渊一直守着他，热的时候给他敷凉毛巾，冷的时候盖被子，未曾合眼，其间还去广场取了慧音比丘尼帮忙煎的药。半夜，宸焱清醒了一会儿，灵渊喂他喝了一小碗粥，就这样折腾直到天亮。
清晨，宸焱醒来看到坐在床边满眼通红的灵渊，叫了声“哥—”，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出来。
灵渊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看见宸焱这副表情，声音沙哑地说：“哎！你不许哭啊，这刚受了一夜的罪，居然还能哭得出来，你还有力气啊！你再睡会儿，我去给你熬点粥垫补垫补你那空空的肚子。”
宸焱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他从没见过灵渊这个样子。宸焱仰头看着天花板，这个角度眼泪正好在眼眶里打转不会流出来。宸焱想哭不为别的，只是心疼灵渊，他照顾了自己一晚上，连一个精力这么旺盛的人都被折腾成这副模样，自己昨晚肯定没让灵渊省心。
厨房里，灵渊熬好宸焱的粥，又给婆婆做了份早餐送去，才回来喂宸焱喝粥。宸焱仍然很虚弱，吃完早餐，灵渊又喂宸焱喝药，宸焱一脸呆萌的问：“经过了昨晚的一夜，我的病不是好了吗？”
灵渊用手指轻轻刮了一下宸焱的鼻子：“你呀，不想喝药直说，你以为不难受了就是病好了是吧，要想彻底根治至少还得喝两天的药呢。”
宸焱只得乖乖把药喝了，灵渊让他在家里休养，自己要去广场帮助僧众治疗瘟疫。
宸焱很心疼灵渊，担心他能不能撑得住，又不能让他休息一下再去，病人确实需要他的救治，于是默默地想：“在他的心里，每一个生命都是最重要的吧，也许这就是对生命的敬畏！”宸焱想起以前婆婆给自己解释慈悲的含义时说过的一句让自己印象深刻的话：“慈悲就像是阳光，阳光平等普照万物，既照耀好人，也照耀坏人，温暖苦难的人，也温暖幸福的人。”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app阅读最新章节。
欧巴小说网为你提供最快的愿我来世得菩提时更新，第4章第三章免费阅读。http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