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第十三章
一连几天都天气晴朗，灵渊一行人披星戴月地赶路。第六日晚上，军队已经离神象国王城很近了，临时行宫设在神象国王城三十里外，象饮河边一片芳草鲜美的平原上，果然，如那位神象国妇人所说，一路上都是战争的遗迹，到处都被摧毁得破败荒凉，却丝毫未见正在发生的战争。
夜里，待宸焱用过晚饭，采薇陪同灵渊宸焱两人到河边散步，月光皎洁，夜色动人。见此美好夜色，灵渊吩咐几位打灯的宫女回去，三人就此在河边悠然地漫步起来，经过草丛的时候，总会惊起许多栖息在草丛里的萤火虫，夜空中飞舞着无数荧绿色的光点，像一群忽闪忽闪的小星星，美丽极了！这夜色中的小精灵，为这寂静的夜增添了几分诗意。
“殿下，您看。”采薇指向远处，远处正隐隐有一片火光向他们的方向移动。
“应该是很多人在举着火把赶路。”灵渊随口答道。
“说不定又是趁着夜晚逃难的百姓。”宸焱附和道。
火光到了他们不远处，却又径直折向毗离耶军队驻扎的方向，然后进了毗离耶的营区。不多一会儿，一位宫女带着一位军官急匆匆地往河边赶来，到了近前，宫女和军官朝灵渊跪下禀报道：“殿下，神象国国王前来拜谒，现正在行宫中，白将军命末将来寻殿下，请您回行宫接见神象国王。”
灵渊扶起两人道：“知道了，我现在就去。”说完五人就往回走，到了行宫，行宫门口站着两排威风凛凛的士兵，见灵渊回来，所有士兵齐刷刷地跪下，声音洪亮地高呼道：“拜见王子殿下。”
灵渊略微一点头，说声“起来吧！”便从中间的通道走进了行宫。
“公子，这种场合我们不适合参与，我带您去寝殿安歇吧！”采薇对宸焱说道。
宸焱点点头，跟着采薇往寝殿方向走去，路上，宸焱对采薇说道：“真是奇怪啊！你们对我哥无比恭敬，像敬畏神灵一样尊敬他，落汐湖的人却把我哥当成普通的男孩子看待，像对待自家孩子那样对他，有时候我都分不清，那个在落汐湖深受众人喜爱的男孩子和你们尊贵的灵渊王子，哪个才是他？”
采薇笑道：“只是身份上的不同，本质上还是一样的，两个都是他啊！我听说我们王子从小就到处扶危济困，救助了无数人，受到落汐湖民众喜爱是正常的，再说殿下他心中没有等级高下之分，把自己当作一个普通人与落汐湖民众交往，这反映了殿下的德行高洁；而对于我们每一个毗离耶人来说，他是我们尊贵的王子，是我们毗离耶未来的王，他代表了我们毗离耶国，虽然殿下把我们放在平等的位置看待，但是在我们心中，他是我们毗离耶的精神象征，我们对待他的态度就代表了对国家的态度，我们必须要尊敬他，因为我们和落汐湖民众立场是不一样的，所以我们永远不可能把殿下当成普通人看待，这么说您能明白吗？”
宸焱挠挠头，道：“虽然有点绕，但是我还是大致听明白了，也就是说，你们尊重我哥，不是因为他王子的身份，而是因为他代表了毗离耶国。”
“公子您说得对，我们毗离耶虽有职位上分工的不同，名义上有官民主仆分别，但是律法规定，在人格人权上，是人人平等的，没有王子和庶民的区别，王子没有比庶民更多的特权，庶民也不会比王子更低一等，国王犯法，与庶民同罪，这是我们开国先王制定的根本律法。”采薇耐心地向宸焱解释毗离耶的国情。
宸焱又被采薇这番话弄懵了：“我听我哥讲过毗离耶开国国王的事迹，不是说王子与庶民平等，王子没有特权吗？那你们怎么还是把我哥放在高高在上的位置，而且，为了迎接我哥一人，就出这么大阵仗，还特意为他沿路建行宫，这算是搞特殊化吧？”
采薇笑道：“公子，这两者是不一样的，这个问题从律法上要分两个层面来解读，第一个层面，殿下作为毗离耶的一员，人格和人权上和其他普通民众无异，并没有高人一等，搞特殊化的权利；第二个层面，殿下代表的是整个毗离耶国，他和国王一样，是我们国家的人格化形象，我们必须要维护毗离耶的权威和形象，也就必须要把他放在最高的高度上，这是对国家尊严的维护与保障，若非要说是这是高人一等的特权，那只有两个人能享有这个特权，那就是国王和灵渊王子，他们代表国家享有并行使这项权利！但是从殿下个人的角度上来说，他与所有毗离耶百姓仍是平等的。”
“那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在对外代表国家层面的场合，无论我哥是否愿意，他都必须享有并行使这项国家赋予的特权，这是他作为国王接班人逃不脱的使命；就比如这次军队千里迢迢来迎接他一人，以及沿途设置行宫，还有刚才去接见神象国王时，军队场面盛大的最高规格礼仪，严格意义上来说，都不仅仅是对我哥个人的尊敬，更是在其他国家面前对毗离耶强盛国力的宣传和体现？”宸焱这次抓住了重点，没有再钻牛角尖。
“就是这样的，公子，当殿下作为国王继承人和毗离耶代表这两重身份重合的时候，其结果就是您看到的这样，虽然，殿下他因为这双重身份带来的荣耀而享受着常人眼里所谓的特权和最高规格的待遇，但我看得出来，殿下比较喜欢自在随性，这个尊贵的身份所赋予的使命给他带来的更多的是身不由己，对他来说，说不清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当然，人生在世，每个人都是肩负自己的使命的。”采薇不禁发出深深的感慨，说这番话的时候，每当她提到灵渊，她的眼里总会充满着姐姐对弟弟的那种爱怜。
“哇，采薇姐，我觉得你好有学问啊！分析事情头头是道，说的话都好有深度，你有如此学识，只是做一名宫娥真的屈才了。”宸焱由衷地夸赞道。
“公子说笑了，我们虽是宫娥，但也是经过层层选□□的，最低标准都是要具备相当程度的学识，才有资格进宫，尤其是伺候国王和王子的宫娥，要求更高，都是从所有宫娥中选拔才学最好的，然后再送到太学继续深造三年，方才有资格接触国王和王子的相关事宜，又在其中挑选品行样貌俱佳者，才有资格在国王和王子身边近身服侍，留用观察，德才兼备，才能出众者，便选为主事女官；因此，学识只是我们作为宫娥最基本的素养，都是我们应该要具备的，这再平常不过了，不敢受公子您如此夸赞。”采薇谦虚地为宸焱解释了自己作为宫娥，却具备如此学识的原因。
宸焱听得一脸愕然，他没想到灵渊身边随便一个普通宫女，都是经过这么严苛的考验选□□的，灵渊身边堪称卧虎藏龙般的所在。
“公子，到了，您早些歇息，我还要回殿下身旁服侍。”采薇把宸焱送到寝殿门口，又吩咐几个宫女伺候好宸焱，这才往行宫大殿赶去。
行宫大殿内，灵渊刚走进正堂，坐在两侧客位上的神象国王及王后、将军白帆等赶紧起身相迎，白帆恭敬地跪下道：“禀告殿下，神象国王前来拜谒，末将陪国王及王后在此恭候您。”
待白帆禀报完毕起身后，神象国王和王后赶忙走到灵渊面前，深深地鞠躬道：“小王听闻殿下途经我国，特携家眷前来拜望。”说罢，又向后招了招手，从他们身后走出一位和灵渊年纪相仿、衣着华丽的少女，向灵渊深深道了个万福，神象国王接着说道，“这是小女，一直仰慕殿下，今日方才得见本尊。”
灵渊扶起神象王一家，请他们到客位落座，方才走到正堂中央的主位上坐下，又命人奉上香茶。
灵渊这才问道：“国王此来，所为何事？”
神象王拱手道：“小王此来，一则为拜望，二则为感谢。”
“噢？我与国王，素昧平生，有何恩德，劳国王亲自登门感谢。”灵渊笑道。
“您有所不知，我神象国与汇元国素来不和，常年交战，前些时日我军劳乏，正待休整补充兵源，不想却被汇元军队趁机长驱直入，一路攻破我国五个城池，直逼王城，我国王城险些失守，若非恰巧您此时驾临我国，汇元国不得不按照约定撤兵停战，我国亡矣！您此行拯救了我整个神象国啊！”神象王面带谄笑地向灵渊说明情由。
“即是如此，那是神象国本不该亡，我一事未做，不必谢我，倒是我一路上有些关于神象国的见闻。”灵渊仍旧面带微笑，可神象王看着心里却一阵阵发虚。
“什么见闻？您请说。”神象王赶紧应和道。
“我初入神象地界时，见许多百姓因饱受战乱之苦，抛家弃田，拖家带口地逃难，又因国王你不愿人口流失，禁止百姓出逃，下令抓到就是死罪，逃难百姓只得昼伏夜出地赶路，还听说国王你因与汇元争夺土地，常年与汇元交战，兵力折损严重，为了补充兵源，凡年满十四岁者，一律抓去充军，搞得百姓苦不堪言，即便未外逃的人家，年满十四岁的男子为避充军，白天躲进深山，晚上才敢下山寻找食物，致使家家户户的主要劳动力无法正常劳作，庄稼颗粒无收，土地全部荒废，即便成熟的庄稼都无人收割，全都烂在地里，可有此事？”灵渊语气冷淡地叙述着自己的见闻，客位上的神象王却紧张得满头大汗。
神象王一边不住地擦拭着额头的汗珠，一边忙不迭地答道：“小王知错，不应该一心只想着和邻国争夺领土，而是应该以百姓生计为重，今后一定改正，只是，一旦殿下您离开我神象国，汇元军队势必会卷土重来，神象危矣，小王愿臣服毗离耶，从今以后，唯毗离耶马首是瞻，每年向毗离耶进贡，还请殿下宽宏大量，原谅小王以前所犯之错，继续庇佑我神象国。”
灵渊语气缓和了些，道：“本来这是神象国内政，我无意干涉，只是见百姓流离失所，特向国王提个建议，如若国王履行承诺，此后真心以百姓生计为重，我愿意调和汇元与神象的关系，使两国百姓不再受战乱之苦，至于臣服毗离耶这件事，我们毗离耶一向不是以霸权立国，我们不需要任何国家臣服于我们，但是我们欢迎任何有诚意的国家与我们交好，至于进贡，更是不需要，如若进贡，每年的贡品无疑是从百姓身上搜刮，这只能把百姓往绝路上逼，与其这样，我更希望您今后做一位一心为民的明君。”
“是是是，小王一定谨记您的教诲！”说着，神象王命人端出一个精致的玉盘，道，“小女仰慕殿下已久，知道今日要前来拜谒殿下，特意亲手绣了我神象国有名的金丝玉线绣绢，特借今日之机呈送给殿下。”
神象公主接过玉盘，走到厅中央，轻轻揭开盖在表面的黄纱，甜甜地对灵渊道：“区区薄礼，不成敬意，望殿下能够喜欢，收下小女子一片心意。”边说还边向灵渊投去暧昧的眼神。
灵渊眉头微微皱了皱，恰好此时，采薇送宸焱回来，正从后厅走到灵渊身边。采薇一眼就看出灵渊的心思，赶忙走到厅中央接过神象公主手里的玉盘，端到堂上主位旁呈给灵渊。
灵渊拿起那块用料金贵，绣工精细的绣绢看了看，翻了个面放回玉盘，道：“感谢公主的美意，绣绢我收下了。”说着，转头对采薇说道：“采薇，去寝殿把我昨晚刚写的字取来，回赠给公主。”
“奴婢领命！”采薇向灵渊施了个礼，便退出正堂。
神象公主似是有点受宠若惊，连连拜谢灵渊。本来灵渊对神象公主献礼时抛媚眼的轻薄举止有些不悦，只是不好驳她一个女孩子的面子，不得不收下她献的绣绢，才让采薇去取自己写的字回赠。五⑧16○.com
灵渊回赠墨宝这件事却被神象王误会了，以为有戏，站起来对灵渊拱手说道：“想来殿下您是喜好风雅之人，小女虽然愚钝，却也从小学习琴棋书画，风雅之事，也都略通一二，如若殿下不弃，小王愿把女儿献给您，让小女常伴殿下左右。”
神象王后也附和道：“是呀是呀！还望殿下不弃。”
灵渊哭笑不得，刚取字回来的采薇听到这话，腹诽道：“这神象王终于露出了他此行的最终目的，就说哪有拜访人还带上自己女儿的，原来是看上我们王子了，想攀高枝，还真以为抱着大树好乘凉啊！”
白帆也暗道：“神象王这老狐狸也真是拼了，为了依附毗离耶，保证神象国不被灭，竟然想出了联姻这一招，这如意算盘打得好啊，如果他女儿嫁给殿下，神象和毗离耶成了联姻国，毗离耶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神象国被灭，必然出兵相助，神象就可从此无虞，不把汇元放在眼里了，高，真是高！殿下都已经答应调解神象和汇元两国的争端，这老狐狸还是不相信，非要让自己的女儿来攀关系，这不是明摆着卖女儿嘛！还真以为殿下能看得上他女儿，毗离耶的王子妃岂是随便一个人都有资格当的。”
“多谢神象王美意，公主才貌双全，她的人生应该自己决定，理应由公主自己选择心仪的夫婿，方为美事，况公主是你们的掌上明珠，我怎么好夺人所爱，将公主带到远离家乡的毗离耶生活呢！”灵渊微笑着委婉谢绝，说完给采薇一个眼神暗示。
采薇会意，双手托着刚取来的卷轴，走到堂中，展开卷轴，卷轴上赫然写着十六个遒劲潇洒的大字：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神象王听明白了灵渊的言外之意，也明白灵渊这样说是为了保全自己的颜面，给自己台阶下，便转而说道：“殿下您思虑周到，我替小女谢过殿下。”说完朝灵渊恭敬地一拱手，又向身边的神象公主一招手，道：“清婉，还不赶紧谢过殿下恩赐墨宝，带回去好好珍藏！”
神象公主走到堂中央，采薇仔细地将卷轴卷起来，系好绸带，郑重其事地把卷轴双手递给她，客气地说道：“请您拿好。”
神象公主接过卷轴，向采薇点点头，转身朝灵渊施了个礼道：“多谢殿下垂赠墨宝，小女子一定尽心保藏，时时温习您的十六字箴言，不敢忘怀您的教诲，以彰显您对我神象国的恩德。”神象公主作为堂堂一国公主，原本并不愿以轻佻的行止引诱灵渊，只是迫于国家时刻有被灭的危险，无奈才出此下策，试图引诱灵渊。她以为灵渊也像其他王子一样，是贪图美色之徒，只要稍加暗示，就会沉溺于自己的美貌之中，自己便可顺理成章地以神象国公主的身份进入毗离耶和亲，这样就能实施自己拯救神象国的计划，令她意想不到的是，灵渊居然不为所动，又想到灵渊不计后果地答应帮助神象国，更觉得灵渊人品贵重，心生敬佩，不由得为灵渊的风度人品所倾倒。
“公主言重了，我于神象国，并不敢当有何恩德，我此举只为受苦百姓，不忍见百姓继续饱受战乱流离之苦，与神象国的王权统治并无关系，公主无需挂怀。”灵渊笑着答道，这句话是答复神象公主的，也是说给神象王听的，他从一开始就看出了神象王一行人此行的目的，他不是太喜欢精于心计、圆滑世故的人。
“早就听闻殿下从小在佛门长大，心地慈悲，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您愿意不求回报地救护毫不相干的神象百姓，令小王十分感动，也深感愧疚，小王作为一国之主，却没能让自己的子民安居乐业，惭愧！惭愧！今后一定痛改前非，不负今日对殿下的承诺。”神象王听出了灵渊话中的弦外之音，而眼下神象国的危局只能求助强大的毗离耶帮助解决，他不敢得罪灵渊，便谄笑着使劲儿给灵渊灌**汤，殊不知这招对灵渊根本没用，灵渊仍旧保持着那抹不愠不火的微笑。
待神象王此行的一切事情商议完毕，尘埃落定后，又经过一系列漫长的官方礼仪和客套，神象王一行终于向灵渊告辞，在毗离耶军队庞大队伍的欢送下，带着神象军队离开行宫，往神象国王城方向远去，直至隐没不见。
光阴似离弦的箭，转眼已到了第九日，灵渊一行人进入汇元国境内。这天上午，天空中乌云密布，狂风大作，厚重的云层仿佛随时都要将天压塌下来一般，军队正在半空行进，采薇飞到灵渊身后，恭敬地对灵渊说道：“殿下，这天气眼看就要下暴雨，白将军刚才报告说下一处行宫已经距此不远了，建议加快行进速度，赶在下雨之前到达行宫休息。”
灵渊点头道：“好，转告白将军，一切依他的意见办。”
忽然，灵渊看见脚下的原野上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老人瘦小枯干的身形在狂风的咆哮中显得那么弱不禁风，仿佛是一片枯叶，随时有被吹飞的危险。灵渊见状，便离开队伍最前列，站到一旁，采薇也跟出来问道：“殿下，您有什么事吗？”
灵渊示意采薇看地面的老太太，说道：“采薇姐，请你转告白将军，你们带军队先行一步，我有点事情，随后就来，我们在行宫会合。”
采薇立刻明白灵渊的心思，点点头道：“殿下，奴婢陪您去吧，您先去帮助老人家，奴婢去把您的吩咐转告白将军，随后就来。”
灵渊说了声：“好！”就往老太太的方向飞去，降落到老太太身边。
“奶奶，快下大雨了，您怎么一个人在这？”灵渊大声问道。
“东西，我的东西！这可怎么办呐！”蓬头垢面的老太太正在焦急地追赶着什么东西，声音听起来仿佛快被急哭了。
“奶奶您别急，我来帮您！”灵渊注意到老人在追一些被风吹得满天飞的废品布屑，似乎是极为重要的东西。
灵渊急忙和老人一起到处捡被风吹得乱飞的各种沾满污秽的废品和碎布条，也顾不得手上脸上衣服上都弄得脏兮兮的，一心只想快点帮老人追回吹飞的东西。
半空中的所有人都目睹了这一切，很多年轻战士眼眶都红了，军队停了下来，站在空中看着灵渊和老人。许多战士交头接耳地议论着，有的人看到老人想起了家乡，想起了家中年迈的亲人，他们献身保卫国家，有的人已经好多年没有回过家，见过自己的亲人了，有的人则是赞扬他们这位身份尊贵却十分亲民的王子，认为灵渊以后一定会爱民如子，民心所向，带领毗离耶走向繁荣富强，让人民过上幸福美好的生活。
“我想我奶奶了，我奶奶也这么大年纪了！”一位战士眼睛湿润地对旁边的战友说道。
“那些东西这么脏，我都不一定愿意去碰，殿下怎么下得去手，还到处去帮老人去捡呢！他真是毫无架子啊，要不是他身上散发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只看他平时对待平民的行为，谁能想到他是我们毗离耶未来的王呢，他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家里的弟弟，乖乖的，很有礼貌，心地善良！”另一个战士小声冲旁边人说道。
“嘘！这是我们未来的王，别乱说！不过说真的，我是真心佩服他，小小年纪，身处高位却能平常心视之，对待任何最普通的百姓都像是对待亲人一样，就冲这一点，他一定会是个好君主，我一辈子都拥戴他！”另一位战士接过话茬道，然而所有的议论和感慨都淹没在猛烈的风声中。
白帆见地面上灵渊手忙脚乱的样子，便对采薇说道：“司侍大人，我们派人下去帮助殿下吧！”
采薇说道：“不要，阵势太大肯定会吓到老人，这样就枉费了殿下特意一个人去帮助老人的苦心，殿下肯定不希望看到这种结果，殿下说过，帮助最好是以同理心去感受他人的苦难，是建立在平等的基础上，而不是高高在上的施舍，还是我下去帮他吧！”
宸焱在一旁插嘴道：“采薇姐，我和你一起去帮我哥！”
采薇看着乘坐云辇的宸焱，好一会儿才点点头道：“好，公子，那我带你下去吧！”说完，她走到云辇边上，用手托着宸焱的腰部，站稳后，对白帆道：“将军，殿下有令，你带领军队先行，我们在下一座行宫会合。”
“遵命！”白帆应道，然后带领军队继续前行。
采薇带着宸焱降落到地面，宸焱远远地跑过去，和灵渊一起到处拾起废品来，采薇也赶紧加入了拾废品大军。
“你怎么来了，快下雨了，你应该和他们一起走的，万一淋雨生病了，你又要难受好几天。”灵渊迎着风朝宸焱问道。
“没关系，你都不怕，我也不怕，我陪你一起。”宸焱嬉皮笑脸地答道，看得出来，灵渊并没有怪他，反而满脸欣慰之色。
天空响起了穿云裂石般的闷雷，闪电像蛟龙般在云中翻腾穿梭，不时在天空各处闪现。
终于，在几个人的合力下，终于将老人的一大袋子废品捡了回来。采薇看着灵渊弄成了大花脸，想笑又不敢笑，只得很辛苦地憋着，表面上仍旧装得一本正经，倒是宸焱，一看到灵渊的花脸就捂着肚子笑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的脸上也不干净，他在捡废品过程中不时下意识用手抹脸，早已把自己抹成了大花猫。灵渊本来也想笑，碍于采薇在场，只得忍住笑意，嘴角早已抑制不住地疯狂上扬，显现出两个漂亮的梨涡。有时候，男孩子间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奶奶，东西都收拾好了，我们送您回家。”灵渊拎着一大袋废品走到衣衫褴褛的老人身边，另一只手扶着老人，采薇连忙扶着另一边。
“谢谢你们！谢谢你们了！真是好人啊！”老人不断地念叨着，因为牙齿全部掉光的缘故，老人说话听起来有些口齿不清，听得不十分分明，颤抖干枯的双手在胸前合十，不断地感谢着三人。
“应该的，奶奶，您告诉我们您家在哪里，我们送您回去，快下雨了。”灵渊双手握住老人枯瘦蜡黄的手说道。
老人指了一个方向，灵渊把手里一大袋子废品递给宸焱，弯腰凑到老人耳边说道：“奶奶，快下雨了，走回去来不及了，我背您回去好吗？”
老人连连摆手道：“不了不了，哎呀，你看看，把你衣服都弄脏了，可惜衣服了！”老人边说边伸手拍灵渊衣服上的灰。
“不碍事的，奶奶，衣服脏了可以洗的。”说完，灵渊半蹲下身体，背起老人大步流星往前走去，虽然走得快，但是灵渊保持着身体的稳定，以免颠簸让老人不舒服。
宸焱拎着废品袋子紧随其后，采薇在后面捡起老人刚挖的草根野菜，还有根用来挖草根的一头削得尖尖的木棒，大步往前追赶灵渊他们。
采薇看着前面背着老人正疾步狂奔的灵渊，眼里隐隐有泪花打转，这其中有部分原因是替老人心酸，也有部分原因是被灵渊的行为感动。
宸焱无意中回头看到这一幕，便停下来关切地问道：“采薇姐，你怎么了？”
采薇吸了吸鼻子，挤出一个笑容，估计灵渊听不到自己的话了，才说道：“没，只是看到殿下一路以来的行为，十分感动，你知道，女孩子总是比较感性。”
“他一直都这样啊。”宸焱答道。
“你和他相处久了，也许，已经觉得他帮助别人已经变得理所当然，但是从我认识殿下的那天起，他的所作所为我们全都看在眼里，他真的心心念念都在为受苦的人们考虑，我第一次见到心底如此至善的人，他的善心让我觉得很震撼。”采薇发自肺腑地说道。
“震撼？”宸焱不明白善心和震撼两者间有什么联系。
“对，一种令人震撼的感动，仿佛他的思想已经到达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我不理解这是为什么，但是他的行为是对我的一种无声的教导，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希望我也成为像他一样的人，做一个全心帮助别人的人。”采薇感慨道。
宸焱正要回答，前面的灵渊发现后面两人没有跟上来，回头喊道：“哎，宸焱，你们磨蹭什么呢？”
宸焱答道：“来了。”
前方出现了一片丘陵，在老人的指引下，几人在一座较高的山丘的背阴面发现了一个荒草丛生的山洞，这便是老人的栖身之处。
灵渊刚把老人扶进山洞，豆大的雨滴就噼里啪啦地打了下来，灵渊赶紧招呼还在洞外的两人：“宸焱，采薇姐，快进来，别被雨淋湿了。”
宸焱和采薇先后跑进山洞，几人跟着老人走到山洞最深处，山洞里面黑咕隆咚的，只有洞口草缝间透进来一点微弱的光亮。
灵渊目力极强，他看到在这不辨物体的山洞角落，铺着两堆枯茅草，上面各坐着一位老人，一男一女，看起来都比他们送回来这位老人年纪大，草堆边还放着两片破瓦罐的碎片，洞中央有一片乌黑的地面，应该是之前烧野草取暖留下的灰烬。
灵渊走上前，伸手试了试草堆，是湿的，又伸手试了试老人的衣服，也是湿润的，山洞的岩壁上，不知道什么地方在向下浸着水。灵渊眼见两位老人住在这种环境，十分心疼，他脱下外套，轻轻披在坐在草堆上的老太太身上，以便老人身上可以暖和一些。
老人似是感觉到有人，便用一种方言问道：“是谁呀？”
因为是方言，再加上老人年纪大了，牙齿脱落导致口齿不清，所以采薇和宸焱都没听懂老人说了什么，灵渊倒是听懂了，正要回答，他们送回来的老太太颤声说道：“老姐姐，是三位好心的年轻人，我挖草根的时候，我进城里捡的东西被大风吹飞了，是他们帮我捡了回来，又把我送回来。”
草堆上的老太太听完，双手在黑暗中胡乱摸索着，灵渊赶紧上前握住老人的双手：“老奶奶，您在找什么？”
老人摸索着激动地紧紧抓住灵渊的手，老人的手粗糙得像干枯的树皮，双手的老茧皲裂发硬，她一只手握住灵渊的手，另一只手试了试灵渊的衣服，便拉住灵渊的袖口往下扯了扯，仍旧用方言说道：“幺儿，怎么穿这么薄的衣裳，天冷，你把衣裳给我披上了，怕冷到你。”说着就要把灵渊披在她身上的衣服取下来。
灵渊听懂了，轻轻握住老人去取衣服那只手，对老人说道：“老奶奶，没事儿，我不冷，衣服您披着。”
“娃仔，你大点声，老姐姐眼睛看不到，这两年耳朵也背了，声音小了她听不到。”灵渊他们送回来的老太太说道。
灵渊又凑到草堆上的老太太耳边，提高音量把话重复了一遍，老人这才作罢。
“宸焱，你和采薇姐在洞里找点干燥的树枝和枯草来，生火取暖。”灵渊对宸焱和采薇说道。
没等两人作答，草堆上的老者说道：“娃仔，不用忙活，这里还有几段干树桠。”说罢指了指自己旁边。
“来者是客，娃仔，真不好意思，什么都没有，连个落座的地方都没有。”他们送回来的老太太窘迫地说道。
“奶奶，没事，我们坐石头上就行。”采薇模糊地看到地上有几块凸出的光滑石头，她直到这会才适应洞里微弱的光线。
“就是把你们的新衣服都弄脏了。”老太太边说边拿起枯草分别铺在几个石块上。
“不碍事，这衣服可以洗，洗洗就干净了。”灵渊笑着答道，他双手也没闲着，把一个枯树桠折断成一小段一小段的，全部抱到山洞中央。
“我来，我来，娃仔，你歇着，你看看，你们来了这半天，也没有茶水给你们喝，我把火生起给你们烧开水，等雨停了，我把野菜煮了，你们就在这里吃饭。”老太太絮絮叨叨地说着，一边在黑暗中摸索着火引，她颤抖着双手用火引点燃一束枯草，把引燃的枯草放在地上，再小心翼翼地把灵渊折断的树桠一段段轻轻放在草束上，像是怕火熄灭了。
“奶奶，您别忙活了，我们不渴，也不饿。”宸焱在一旁帮着往火里添柴。
“奶奶，您家里还有其他人吗？”灵渊和老人聊起了家常，十分关切地问道。
“有是有，可是有也跟没有一样，这话让我怎么说呢！”闪动的火光映照下，老人的神色变得悲伤，顿了半天才挤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您能和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吗？”灵渊明显感到老人情绪不对，明白这其中必有隐情。
“唉，命苦啊，还不是因为打仗嘛。”老人叹了口气道。
“您的家人被官府抓壮丁了？”采薇问道，她想，汇元和神象交战多年，兵力必然损耗，两国情况应该差不多，老人的子女极有可能是被抓去充军了。
没想到老人摇摇头，道：“不是，前些年打仗的时候，我们的日子就过得很艰难，不光是粮食都被官府征收了，没有吃的，而且也不知道哪天打仗就打到这里来了。那时节，想活命都是件难事，人们被吓得惶惶不可终日，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后来，来了一伙人，他们到处宣扬打仗是神的惩罚，会带来毁灭和末日，只有信奉他们的神，用身体投入圣火中祭祀，才能得到拯救，升到天堂；当时，好多人都信了，许多人受不住这种悬着心等死的日子的折磨，就跳进圣火中**了。我那几个儿子被迷惑得是非不分，不但把家中仅有的财物粮食全都献出去供奉主神，还听信大祭司的蛊惑，说满六十岁以上的老人活着等死没什么用，不能创造财富和价值，还不如早点投身圣火祭祀主神，早点升入天堂享福。”老人说着就开始抹眼泪，继续说道，“我儿子他们都疯了，真的要把我拉去祭祀，就在祭祀的前一天晚上，是我那大儿子不忍心，悄悄把我背出来，放到这座山上，就再没管过我死活，我这才捡了一条命。”
“造孽啊！”草堆上的两位老人也泣不成声。
“这不是□□吗？！很显然，这伙人是有目的有组织的，趁乱世人心不稳大肆宣扬歪理邪说蛊惑民众，以此敛聚民财，祸害百姓，从有组织这个特征来看，他们的目的远不止这样，他们似乎在以□□信仰吸收教徒，发展壮大□□组织规模，更以歪理邪说控制民众思想，花言巧语地蛊惑教徒迫害自己的亲人，断掉教徒的后路，待□□组织发展到一定规模后，极有可能要趁乱举兵造反，真是伤天害理，祸国殃民！”灵渊压制住内心的火气，一如既往地冷静分析事情的本质，只是语气显得异常的冰冷。
“谁说不是呢！可是没人敢说啊！”老人擦着浑浊的眼泪说道。
“这些人为了一己私欲，搞出这种邪恶的组织，祸害得百姓家破人亡，真该天打雷劈，万马分尸！”宸焱愤恨地说道，眼里似乎要喷出火来。
灵渊从未见宸焱如此愤怒过，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宸焱的时候，迦琉国爆发了瘟疫，人们也是似乎被某种□□蛊惑，无知到将活人杀死祭祀邪神，企图这样能赶走瘟疫，结果却是徒劳，不过那时的邪说似乎只是在民间流传，并没有形成相当规模的组织。
等到火堆燃烧得很旺的时候，灵渊担心老人身上穿着湿润的衣服会觉得冷，也担心老人生病，就把草堆上的两位老人扶到火堆旁边坐下，一边取暖一边烘干衣服。外面大雨来得急去得也急，这会儿已经完全停了，趁着宸焱陪老人们聊天的空当，灵渊起身往洞外走去，采薇随即起身跟了出去。
洞外荒草坡上，雨后草丛的叶子上还残留着不少水珠，采薇急忙对正在穿过草丛的灵渊喊道：“殿下，雨后水汽重，您这样会浸湿的衣服的，您已经把外套给了老奶奶，贴身的衣服再打湿了穿在身上很不舒服，您要做什么吩咐奴婢一声就好了。”
“采薇姐，老人们一直住在山洞里也不是办法，生活必需品什么都没有，我终于明白奶奶捡那些碎布条是做什么用的了，她们身上的衣服就是用大块些的布条拼起来的，还有满身的补丁，都是用碎布补上的，这样不行，她们年纪大了，我想接她们去行宫住，我们只是今天中午在行宫里休息一阵，我们走了就空了，这样空着太浪费，不如让它发挥应有的价值，做点有意义的事情。”灵渊回头对采薇说道。
采薇马上就明白灵渊的想法，原来灵渊打算自己去行宫带几个人回来接老人，连忙道：“殿下，您不清楚行宫的位置，这件事交给奴婢去办，奴婢这就回去通知白将军，请他派几个人来接老人，外面还很湿，您先回山洞休息吧。”
灵渊想了想，点点头道：“好，姐姐路上小心！”
“殿下放心，行宫离这里不远。”采薇说完穿过一大片荒草丛，来到平地上，展翼往行宫方向飞去。
灵渊见采薇飞远了，转身回到山洞，几位老人正和宸焱讲过去的事情。
“这个洞啊，它不是天然生成的，过去，这是个烧瓷的土窑，是人工挖出来的，好多年了，我年轻的时候还在这里帮过工呢。”老爷爷沟壑纵横的脸上，神色似乎舒展了些许。
“您还会烧制瓷器啊，真厉害！”宸焱见老人说得高兴，也是特别捧场地说道。
“会，年轻那会儿，我们这一带的制瓷工艺水平很高，烧制的瓷器以工艺精美远近闻名，所以啊，我们这里的瓷器产业特别发达，像这种土窑还有很多。”说到这里，老爷爷仿佛是想起了刚才的事情，声音突然哽咽了，“年轻时就以在土窑工作为荣，哪知道老了老了，家没了，又住回了土窑里……”
“其他土窑里也都有人住吗？”灵渊问道。
“大部分有的，有的是和我们一样，因年老被家里人丢到山上自生自灭的，有的是不愿被抓去祭祀逃出来的，有些是逃难过来的外乡人，这世道艰难，走到哪里想要活着都不容易。”老爷爷边说边感慨道。
“是啊，君王好大喜功，急于建立功业，发动战争，无论是侵略还是被侵略的一方，受苦的都是百姓啊，君王一分一毫的功业，都是踏在成千上万百姓的骸骨上建立起来的，可是昏聩的君王却不明白这个道理，反而将这所谓的‘功业’作为鼓吹标榜自己‘雄才大略’的资本，殊不知，当世人慑于君威，不敢说什么，但是一切终将会载入史册，是非曲直，后人自有评断。”灵渊脸上尽是悲悯之色。
“哎哟哟，娃仔，可不敢乱说，随便议论国王，这要是被人听去了，举报到官府，可是要杀头的罪啊！”老爷爷连忙制止灵渊道。
灵渊笑了笑，点点头。
趁灵渊他们说话的当口，奶奶走到老奶奶先前坐的草堆旁，费力地弯腰捡起稍微完整一些的那片瓦罐，去洞外接一些叶片上残留的雨水，把破瓦罐洗干净，又慢慢接了些雨水，步履蹒跚地摸回洞里。灵渊连忙站起来帮忙，他捡了三个稍大些的石头呈三角状放置在火边，把盛有水的破瓦罐放上去，洞里基本没有一件像样的生活用具，难以想象老人们是怎么生活过来的。
洞外传来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听声音似乎有很多人，然后响起了采薇的声音：“你们在外面等候。”
“是。”战士们齐声答道。
采薇带着两个士兵举着火把走进洞里，两个士兵把火把分别插在两侧的洞壁上。采薇双手托着一个紫檀木托盘，托盘里整齐地摆放着一件精致的外套，两个士兵手里拎着食盒和带给老人们的衣服。
“你们先出去等候。”采薇轻声吩咐道。
“遵命。”两位士兵向灵渊行了个礼就退出去了。
采薇走到灵渊身旁，仔细地将托盘里的外套展开，双手提着衣服双肩的位置，低声对灵渊说道：“殿下，奴婢给您带了衣服，您穿上，雨后天寒，别冻着了。”说着就帮灵渊轻轻披上衣服，将衣服整理好，又掏出自己带着香味的手绢，踮起脚仔细地帮灵渊擦拭脸上的灰，直到把灵渊大花猫似的脸清理干净，露出那张英俊迷人的脸，这才笑着说道，“还是擦拭干净了好，不然灰头土脸的样子让士兵见了，有失威仪，您不喜欢华丽的衣服，奴婢记着您的教诲，特意选了这件素净的衣服带来，不会吓到老人的，奴婢还带了午膳和水，知道您过午不食，所以命令士兵赶在午时前到，您换完衣服，就可以用膳了，老人们一定也饿了。”
灵渊笑着说道：“还是姐姐想得周到，谢谢姐姐。”然后就去打开士兵带来的包袱，取出帮老人带的三套衣服，抬头对老人们说道，“爷爷奶奶，这里有干燥的衣服，您们年纪大了，湿衣服穿着容易生病，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吧。”
奶奶看着三人，疑惑地问道：“娃仔，姑娘，谢谢你们的好心，我老婆子再眼拙也看得出来，你们不是平凡人家的孩子，你们实话告诉我，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啊？”
宸焱正要如实回答，灵渊看了宸焱一眼，轻轻摇了摇头，他看出了老人的担忧，笑着说道：“奶奶您放心，我们是好人，我们是回毗离耶国探亲的，途经此地，正巧遇到您们。”
采薇趁灵渊说话的间隙，顺手递了一条新手绢给宸焱：“公子，您也擦擦吧！”
宸焱接过手绢擦起自己的脸，灵渊拿起衣服，扶着老爷爷到角落帮他换衣服，采薇则负责帮两位奶奶换衣服，老人感动地抚摸着衣服，十分过意不去地说道：“真是谢谢你们，我一辈子也没穿过这么好的衣服，我们也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你们，怎么好白要你们的衣服呢！”
“应该的，您们不用客气。”采薇连连安抚老人道。
一切妥当后，将老人扶到火堆旁边坐下，采薇打开食盒，先把一盒花瓣沙拉递给灵渊，又把一个水果拼盘摆在灵渊面前，然后陆续摆出饭菜，准备用午饭。灵渊放下手中的花瓣沙拉，亲自盛好饭，把碗筷递到老人们手中，等老人们开始吃饭了，他又端起一份饭菜开始一口一口地喂老奶奶吃着。
“殿下，奴婢来吧！”采薇用口型示意灵渊道。
“我来就好，你先吃饭，你飞来飞去忙了半天，一定饿了。”灵渊笑笑。
采薇也不再勉强，只得点点头，她飞快地吃完了饭，接替灵渊喂双目失明的老奶奶吃饭，灵渊这才端起花瓣沙拉就着水果吃了起来。
“幺儿，这吃的是啥东西，真好吃，这天底下还有滋味这么好的东西呢！”老奶奶用牙床慢慢磨着食物，嘴里还含混不清地不断说着话，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一双没有焦点的眼睛笑得弯弯的，高兴得像个小孩子似的。
“老奶奶，这些饭菜都是特地为您们做的，特别软，您喜欢的话就多吃点，还有很多呢，您尽管吃饱。”看着老人枯瘦的面庞，凹陷的眼睛，因牙齿脱落而瘪下去的双颊，灵渊觉得十分心疼，老人不知道多久没吃饱过了，也不知道多久没吃过米饭了，野菜加草根的生活，也常常难以果腹，以至于一份普通的饭菜，老人却吃出了珍馐佳肴般的美味。
吃完饭后，灵渊思索再三，笑着对三位老人说道：“老奶奶，爷爷，奶奶，土窑里的环境这么潮湿，您们年纪大了，长期住在这里很容易生病，也不是长久之计，我家里有位长辈平时乐善好施，他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建了一座救助中心，老人，病人，穷人，无家可归的人都可以在那里获得帮助，所以我想请您们到那里去住，您们愿意吗？”
“娃仔，不是我们不愿去，这是这不沾亲不带故的，这怎么好厚着脸皮去给你家老善人添麻烦呢，今天你已经帮助我们三个不中用的老头老太太很多了，都不晓得怎么感激你们，只能祈求老天爷保佑你们，好人终有好报！”奶奶紧紧握住灵渊的双手，感激地说道。
“奶奶，不是添麻烦，设立这个机构的初心本来就是为了帮助需要帮助的人，这也是我们所有人的心愿，您看，您如果不去，就算我离开了，也还是放心不下您们三位老人，您们去那边住，至少环境会好一些，生活用具也齐全一点，我也会放心些。”灵渊继续劝说道，他明白突然让老人过去住，老人们的自尊心上难免有些接受不了，而且老一辈人普遍不太愿意麻烦打搅别人。
老奶奶听到灵渊这番话，感动地伸手想要拉灵渊，灵渊见状，连忙蹲下身子，双手握住老人的手，老人撇着嘴笑了笑，轻轻把手抽出来，双手捧着灵渊的脸庞，慈爱地抚摸着，颤声道：“幺儿，我们去，我们去，我老婆子活了九十多岁，本来以为最后要熬死在这阴冷潮湿的土窑里，也不知道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分，能够遇到你，给我们吃的，给我们穿的，还要给我们找住的地方，为了我们这么操心，我老婆子感激不尽，你真的是菩萨心！”
“老奶奶您言重了，我很难过没能早一点来帮助您们，我一定尽我所能，想办法改变大环境的现状，尽可能让人们不再受战乱和□□的迫害。”灵渊语气沉重地说道。
“幺，我理解你的善心，老话儿说，各人因果各人背，我们日子再苦也都这样了，你要帮助我们，只能说尽量，能帮的帮，帮不了的啊，也别太为难自己。”老奶奶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一直挂着慈爱的笑容。
“好，您的教诲，灵渊记下了。”灵渊轻轻点头，老奶奶的手还捧着灵渊的脸庞，灵渊知道，老奶奶能感受得到。
灵渊背着老奶奶走到洞外，宸焱和采薇一人搀着一位老人紧随其后，两位老人看到洞外的士兵，神色显得有些震惊，在士兵的帮助下，将三位老人扶上了云辇。
灵渊向身旁的一位士兵问道：“这次来了多少人？
士兵答道：“回殿下，一共来了二十人，四台云辇。”
“每部云辇需要四个人，这样，留下十五人抬云辇，请其余五人搜寻该地区所有无人照管的老人、贫病者、无家可归的人、丧失劳动力的人、生活无法自理的人，在他们自愿的前提下，将他们全部请到行宫居住照管，注意，像这样有人居住的窑洞还有很多，大多都很隐蔽，须得仔细寻找，切不可遗漏。”灵渊事无巨细地吩咐着。
“是，末将这就去办，但是……”士兵欲言又止。
“有话请说。”灵渊笑着拍拍士兵的肩膀。
“只留下十五个人的话，要抬四部云辇还差一个人。”士兵小心翼翼地说道，眼神偷偷地瞄向灵渊，见灵渊的神情没有丝毫不悦，这才放下心来。
“算上我，刚好十六个人抬云辇，找人的事情就交给你负责，态度一定要和善。”灵渊笑着交代道。
“这怎么可以？怎么能让您亲自抬云辇呢！”士兵惶恐地说道。
“我也不比你们高贵，你们能抬，我也可以，就按我说的办吧！”灵渊安抚道。
士兵只得遵照灵渊的指示执行，采薇走过来对灵渊说道：“殿下，奴婢也留下寻找难民吧。”
“不要，找人势必要分开单独行动，你是女孩子，他们五个人顾不了你，你一个人行动不安全。”灵渊向采薇解释道。
一切事宜交代完毕，寻人的五个人动身后，灵渊走到云辇前，很自然的和士兵一起抬起云辇，升上天空，沐浴着阳光，飞往行宫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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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待宸焱用过晚饭，采薇陪同灵渊宸焱两人到河边散步，月光皎洁，夜色动人。见此美好夜色，灵渊吩咐几位打灯的宫女回去，三人就此在河边悠然地漫步起来，经过草丛的时候，总会惊起许多栖息在草丛里的萤火虫，夜空中飞舞着无数荧绿色的光点，像一群忽闪忽闪的小星星，美丽极了！这夜色中的小精灵，为这寂静的夜增添了几分诗意。
“殿下，您看。”采薇指向远处，远处正隐隐有一片火光向他们的方向移动。
“应该是很多人在举着火把赶路。”灵渊随口答道。
“说不定又是趁着夜晚逃难的百姓。”宸焱附和道。
火光到了他们不远处，却又径直折向毗离耶军队驻扎的方向，然后进了毗离耶的营区。不多一会儿，一位宫女带着一位军官急匆匆地往河边赶来，到了近前，宫女和军官朝灵渊跪下禀报道：“殿下，神象国国王前来拜谒，现正在行宫中，白将军命末将来寻殿下，请您回行宫接见神象国王。”
灵渊扶起两人道：“知道了，我现在就去。”说完五人就往回走，到了行宫，行宫门口站着两排威风凛凛的士兵，见灵渊回来，所有士兵齐刷刷地跪下，声音洪亮地高呼道：“拜见王子殿下。”
灵渊略微一点头，说声“起来吧！”便从中间的通道走进了行宫。
“公子，这种场合我们不适合参与，我带您去寝殿安歇吧！”采薇对宸焱说道。
宸焱点点头，跟着采薇往寝殿方向走去，路上，宸焱对采薇说道：“真是奇怪啊！你们对我哥无比恭敬，像敬畏神灵一样尊敬他，落汐湖的人却把我哥当成普通的男孩子看待，像对待自家孩子那样对他，有时候我都分不清，那个在落汐湖深受众人喜爱的男孩子和你们尊贵的灵渊王子，哪个才是他？”
采薇笑道：“只是身份上的不同，本质上还是一样的，两个都是他啊！我听说我们王子从小就到处扶危济困，救助了无数人，受到落汐湖民众喜爱是正常的，再说殿下他心中没有等级高下之分，把自己当作一个普通人与落汐湖民众交往，这反映了殿下的德行高洁；而对于我们每一个毗离耶人来说，他是我们尊贵的王子，是我们毗离耶未来的王，他代表了我们毗离耶国，虽然殿下把我们放在平等的位置看待，但是在我们心中，他是我们毗离耶的精神象征，我们对待他的态度就代表了对国家的态度，我们必须要尊敬他，因为我们和落汐湖民众立场是不一样的，所以我们永远不可能把殿下当成普通人看待，这么说您能明白吗？”
宸焱挠挠头，道：“虽然有点绕，但是我还是大致听明白了，也就是说，你们尊重我哥，不是因为他王子的身份，而是因为他代表了毗离耶国。”
“公子您说得对，我们毗离耶虽有职位上分工的不同，名义上有官民主仆分别，但是律法规定，在人格人权上，是人人平等的，没有王子和庶民的区别，王子没有比庶民更多的特权，庶民也不会比王子更低一等，国王犯法，与庶民同罪，这是我们开国先王制定的根本律法。”采薇耐心地向宸焱解释毗离耶的国情。
宸焱又被采薇这番话弄懵了：“我听我哥讲过毗离耶开国国王的事迹，不是说王子与庶民平等，王子没有特权吗？那你们怎么还是把我哥放在高高在上的位置，而且，为了迎接我哥一人，就出这么大阵仗，还特意为他沿路建行宫，这算是搞特殊化吧？”
采薇笑道：“公子，这两者是不一样的，这个问题从律法上要分两个层面来解读，第一个层面，殿下作为毗离耶的一员，人格和人权上和其他普通民众无异，并没有高人一等，搞特殊化的权利；第二个层面，殿下代表的是整个毗离耶国，他和国王一样，是我们国家的人格化形象，我们必须要维护毗离耶的权威和形象，也就必须要把他放在最高的高度上，这是对国家尊严的维护与保障，若非要说是这是高人一等的特权，那只有两个人能享有这个特权，那就是国王和灵渊王子，他们代表国家享有并行使这项权利！但是从殿下个人的角度上来说，他与所有毗离耶百姓仍是平等的。”
“那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在对外代表国家层面的场合，无论我哥是否愿意，他都必须享有并行使这项国家赋予的特权，这是他作为国王接班人逃不脱的使命；就比如这次军队千里迢迢来迎接他一人，以及沿途设置行宫，还有刚才去接见神象国王时，军队场面盛大的最高规格礼仪，严格意义上来说，都不仅仅是对我哥个人的尊敬，更是在其他国家面前对毗离耶强盛国力的宣传和体现？”宸焱这次抓住了重点，没有再钻牛角尖。
“就是这样的，公子，当殿下作为国王继承人和毗离耶代表这两重身份重合的时候，其结果就是您看到的这样，虽然，殿下他因为这双重身份带来的荣耀而享受着常人眼里所谓的特权和最高规格的待遇，但我看得出来，殿下比较喜欢自在随性，这个尊贵的身份所赋予的使命给他带来的更多的是身不由己，对他来说，说不清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当然，人生在世，每个人都是肩负自己的使命的。”采薇不禁发出深深的感慨，说这番话的时候，每当她提到灵渊，她的眼里总会充满着姐姐对弟弟的那种爱怜。
“哇，采薇姐，我觉得你好有学问啊！分析事情头头是道，说的话都好有深度，你有如此学识，只是做一名宫娥真的屈才了。”宸焱由衷地夸赞道。
“公子说笑了，我们虽是宫娥，但也是经过层层选□□的，最低标准都是要具备相当程度的学识，才有资格进宫，尤其是伺候国王和王子的宫娥，要求更高，都是从所有宫娥中选拔才学最好的，然后再送到太学继续深造三年，方才有资格接触国王和王子的相关事宜，又在其中挑选品行样貌俱佳者，才有资格在国王和王子身边近身服侍，留用观察，德才兼备，才能出众者，便选为主事女官；因此，学识只是我们作为宫娥最基本的素养，都是我们应该要具备的，这再平常不过了，不敢受公子您如此夸赞。”采薇谦虚地为宸焱解释了自己作为宫娥，却具备如此学识的原因。
宸焱听得一脸愕然，他没想到灵渊身边随便一个普通宫女，都是经过这么严苛的考验选□□的，灵渊身边堪称卧虎藏龙般的所在。
“公子，到了，您早些歇息，我还要回殿下身旁服侍。”采薇把宸焱送到寝殿门口，又吩咐几个宫女伺候好宸焱，这才往行宫大殿赶去。
行宫大殿内，灵渊刚走进正堂，坐在两侧客位上的神象国王及王后、将军白帆等赶紧起身相迎，白帆恭敬地跪下道：“禀告殿下，神象国王前来拜谒，末将陪国王及王后在此恭候您。”
待白帆禀报完毕起身后，神象国王和王后赶忙走到灵渊面前，深深地鞠躬道：“小王听闻殿下途经我国，特携家眷前来拜望。”说罢，又向后招了招手，从他们身后走出一位和灵渊年纪相仿、衣着华丽的少女，向灵渊深深道了个万福，神象国王接着说道，“这是小女，一直仰慕殿下，今日方才得见本尊。”
灵渊扶起神象王一家，请他们到客位落座，方才走到正堂中央的主位上坐下，又命人奉上香茶。
灵渊这才问道：“国王此来，所为何事？”
神象王拱手道：“小王此来，一则为拜望，二则为感谢。”
“噢？我与国王，素昧平生，有何恩德，劳国王亲自登门感谢。”灵渊笑道。
“您有所不知，我神象国与汇元国素来不和，常年交战，前些时日我军劳乏，正待休整补充兵源，不想却被汇元军队趁机长驱直入，一路攻破我国五个城池，直逼王城，我国王城险些失守，若非恰巧您此时驾临我国，汇元国不得不按照约定撤兵停战，我国亡矣！您此行拯救了我整个神象国啊！”神象王面带谄笑地向灵渊说明情由。
“即是如此，那是神象国本不该亡，我一事未做，不必谢我，倒是我一路上有些关于神象国的见闻。”灵渊仍旧面带微笑，可神象王看着心里却一阵阵发虚。
“什么见闻？您请说。”神象王赶紧应和道。
“我初入神象地界时，见许多百姓因饱受战乱之苦，抛家弃田，拖家带口地逃难，又因国王你不愿人口流失，禁止百姓出逃，下令抓到就是死罪，逃难百姓只得昼伏夜出地赶路，还听说国王你因与汇元争夺土地，常年与汇元交战，兵力折损严重，为了补充兵源，凡年满十四岁者，一律抓去充军，搞得百姓苦不堪言，即便未外逃的人家，年满十四岁的男子为避充军，白天躲进深山，晚上才敢下山寻找食物，致使家家户户的主要劳动力无法正常劳作，庄稼颗粒无收，土地全部荒废，即便成熟的庄稼都无人收割，全都烂在地里，可有此事？”灵渊语气冷淡地叙述着自己的见闻，客位上的神象王却紧张得满头大汗。
神象王一边不住地擦拭着额头的汗珠，一边忙不迭地答道：“小王知错，不应该一心只想着和邻国争夺领土，而是应该以百姓生计为重，今后一定改正，只是，一旦殿下您离开我神象国，汇元军队势必会卷土重来，神象危矣，小王愿臣服毗离耶，从今以后，唯毗离耶马首是瞻，每年向毗离耶进贡，还请殿下宽宏大量，原谅小王以前所犯之错，继续庇佑我神象国。”
灵渊语气缓和了些，道：“本来这是神象国内政，我无意干涉，只是见百姓流离失所，特向国王提个建议，如若国王履行承诺，此后真心以百姓生计为重，我愿意调和汇元与神象的关系，使两国百姓不再受战乱之苦，至于臣服毗离耶这件事，我们毗离耶一向不是以霸权立国，我们不需要任何国家臣服于我们，但是我们欢迎任何有诚意的国家与我们交好，至于进贡，更是不需要，如若进贡，每年的贡品无疑是从百姓身上搜刮，这只能把百姓往绝路上逼，与其这样，我更希望您今后做一位一心为民的明君。”
“是是是，小王一定谨记您的教诲！”说着，神象王命人端出一个精致的玉盘，道，“小女仰慕殿下已久，知道今日要前来拜谒殿下，特意亲手绣了我神象国有名的金丝玉线绣绢，特借今日之机呈送给殿下。”
神象公主接过玉盘，走到厅中央，轻轻揭开盖在表面的黄纱，甜甜地对灵渊道：“区区薄礼，不成敬意，望殿下能够喜欢，收下小女子一片心意。”边说还边向灵渊投去暧昧的眼神。
灵渊眉头微微皱了皱，恰好此时，采薇送宸焱回来，正从后厅走到灵渊身边。采薇一眼就看出灵渊的心思，赶忙走到厅中央接过神象公主手里的玉盘，端到堂上主位旁呈给灵渊。
灵渊拿起那块用料金贵，绣工精细的绣绢看了看，翻了个面放回玉盘，道：“感谢公主的美意，绣绢我收下了。”说着，转头对采薇说道：“采薇，去寝殿把我昨晚刚写的字取来，回赠给公主。”
“奴婢领命！”采薇向灵渊施了个礼，便退出正堂。
神象公主似是有点受宠若惊，连连拜谢灵渊。本来灵渊对神象公主献礼时抛媚眼的轻薄举止有些不悦，只是不好驳她一个女孩子的面子，不得不收下她献的绣绢，才让采薇去取自己写的字回赠。五⑧16○.com
灵渊回赠墨宝这件事却被神象王误会了，以为有戏，站起来对灵渊拱手说道：“想来殿下您是喜好风雅之人，小女虽然愚钝，却也从小学习琴棋书画，风雅之事，也都略通一二，如若殿下不弃，小王愿把女儿献给您，让小女常伴殿下左右。”
神象王后也附和道：“是呀是呀！还望殿下不弃。”
灵渊哭笑不得，刚取字回来的采薇听到这话，腹诽道：“这神象王终于露出了他此行的最终目的，就说哪有拜访人还带上自己女儿的，原来是看上我们王子了，想攀高枝，还真以为抱着大树好乘凉啊！”
白帆也暗道：“神象王这老狐狸也真是拼了，为了依附毗离耶，保证神象国不被灭，竟然想出了联姻这一招，这如意算盘打得好啊，如果他女儿嫁给殿下，神象和毗离耶成了联姻国，毗离耶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神象国被灭，必然出兵相助，神象就可从此无虞，不把汇元放在眼里了，高，真是高！殿下都已经答应调解神象和汇元两国的争端，这老狐狸还是不相信，非要让自己的女儿来攀关系，这不是明摆着卖女儿嘛！还真以为殿下能看得上他女儿，毗离耶的王子妃岂是随便一个人都有资格当的。”
“多谢神象王美意，公主才貌双全，她的人生应该自己决定，理应由公主自己选择心仪的夫婿，方为美事，况公主是你们的掌上明珠，我怎么好夺人所爱，将公主带到远离家乡的毗离耶生活呢！”灵渊微笑着委婉谢绝，说完给采薇一个眼神暗示。
采薇会意，双手托着刚取来的卷轴，走到堂中，展开卷轴，卷轴上赫然写着十六个遒劲潇洒的大字：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神象王听明白了灵渊的言外之意，也明白灵渊这样说是为了保全自己的颜面，给自己台阶下，便转而说道：“殿下您思虑周到，我替小女谢过殿下。”说完朝灵渊恭敬地一拱手，又向身边的神象公主一招手，道：“清婉，还不赶紧谢过殿下恩赐墨宝，带回去好好珍藏！”
神象公主走到堂中央，采薇仔细地将卷轴卷起来，系好绸带，郑重其事地把卷轴双手递给她，客气地说道：“请您拿好。”
神象公主接过卷轴，向采薇点点头，转身朝灵渊施了个礼道：“多谢殿下垂赠墨宝，小女子一定尽心保藏，时时温习您的十六字箴言，不敢忘怀您的教诲，以彰显您对我神象国的恩德。”神象公主作为堂堂一国公主，原本并不愿以轻佻的行止引诱灵渊，只是迫于国家时刻有被灭的危险，无奈才出此下策，试图引诱灵渊。她以为灵渊也像其他王子一样，是贪图美色之徒，只要稍加暗示，就会沉溺于自己的美貌之中，自己便可顺理成章地以神象国公主的身份进入毗离耶和亲，这样就能实施自己拯救神象国的计划，令她意想不到的是，灵渊居然不为所动，又想到灵渊不计后果地答应帮助神象国，更觉得灵渊人品贵重，心生敬佩，不由得为灵渊的风度人品所倾倒。
“公主言重了，我于神象国，并不敢当有何恩德，我此举只为受苦百姓，不忍见百姓继续饱受战乱流离之苦，与神象国的王权统治并无关系，公主无需挂怀。”灵渊笑着答道，这句话是答复神象公主的，也是说给神象王听的，他从一开始就看出了神象王一行人此行的目的，他不是太喜欢精于心计、圆滑世故的人。
“早就听闻殿下从小在佛门长大，心地慈悲，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您愿意不求回报地救护毫不相干的神象百姓，令小王十分感动，也深感愧疚，小王作为一国之主，却没能让自己的子民安居乐业，惭愧！惭愧！今后一定痛改前非，不负今日对殿下的承诺。”神象王听出了灵渊话中的弦外之音，而眼下神象国的危局只能求助强大的毗离耶帮助解决，他不敢得罪灵渊，便谄笑着使劲儿给灵渊灌**汤，殊不知这招对灵渊根本没用，灵渊仍旧保持着那抹不愠不火的微笑。
待神象王此行的一切事情商议完毕，尘埃落定后，又经过一系列漫长的官方礼仪和客套，神象王一行终于向灵渊告辞，在毗离耶军队庞大队伍的欢送下，带着神象军队离开行宫，往神象国王城方向远去，直至隐没不见。
光阴似离弦的箭，转眼已到了第九日，灵渊一行人进入汇元国境内。这天上午，天空中乌云密布，狂风大作，厚重的云层仿佛随时都要将天压塌下来一般，军队正在半空行进，采薇飞到灵渊身后，恭敬地对灵渊说道：“殿下，这天气眼看就要下暴雨，白将军刚才报告说下一处行宫已经距此不远了，建议加快行进速度，赶在下雨之前到达行宫休息。”
灵渊点头道：“好，转告白将军，一切依他的意见办。”
忽然，灵渊看见脚下的原野上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老人瘦小枯干的身形在狂风的咆哮中显得那么弱不禁风，仿佛是一片枯叶，随时有被吹飞的危险。灵渊见状，便离开队伍最前列，站到一旁，采薇也跟出来问道：“殿下，您有什么事吗？”
灵渊示意采薇看地面的老太太，说道：“采薇姐，请你转告白将军，你们带军队先行一步，我有点事情，随后就来，我们在行宫会合。”
采薇立刻明白灵渊的心思，点点头道：“殿下，奴婢陪您去吧，您先去帮助老人家，奴婢去把您的吩咐转告白将军，随后就来。”
灵渊说了声：“好！”就往老太太的方向飞去，降落到老太太身边。
“奶奶，快下大雨了，您怎么一个人在这？”灵渊大声问道。
“东西，我的东西！这可怎么办呐！”蓬头垢面的老太太正在焦急地追赶着什么东西，声音听起来仿佛快被急哭了。
“奶奶您别急，我来帮您！”灵渊注意到老人在追一些被风吹得满天飞的废品布屑，似乎是极为重要的东西。
灵渊急忙和老人一起到处捡被风吹得乱飞的各种沾满污秽的废品和碎布条，也顾不得手上脸上衣服上都弄得脏兮兮的，一心只想快点帮老人追回吹飞的东西。
半空中的所有人都目睹了这一切，很多年轻战士眼眶都红了，军队停了下来，站在空中看着灵渊和老人。许多战士交头接耳地议论着，有的人看到老人想起了家乡，想起了家中年迈的亲人，他们献身保卫国家，有的人已经好多年没有回过家，见过自己的亲人了，有的人则是赞扬他们这位身份尊贵却十分亲民的王子，认为灵渊以后一定会爱民如子，民心所向，带领毗离耶走向繁荣富强，让人民过上幸福美好的生活。
“我想我奶奶了，我奶奶也这么大年纪了！”一位战士眼睛湿润地对旁边的战友说道。
“那些东西这么脏，我都不一定愿意去碰，殿下怎么下得去手，还到处去帮老人去捡呢！他真是毫无架子啊，要不是他身上散发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只看他平时对待平民的行为，谁能想到他是我们毗离耶未来的王呢，他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家里的弟弟，乖乖的，很有礼貌，心地善良！”另一个战士小声冲旁边人说道。
“嘘！这是我们未来的王，别乱说！不过说真的，我是真心佩服他，小小年纪，身处高位却能平常心视之，对待任何最普通的百姓都像是对待亲人一样，就冲这一点，他一定会是个好君主，我一辈子都拥戴他！”另一位战士接过话茬道，然而所有的议论和感慨都淹没在猛烈的风声中。
白帆见地面上灵渊手忙脚乱的样子，便对采薇说道：“司侍大人，我们派人下去帮助殿下吧！”
采薇说道：“不要，阵势太大肯定会吓到老人，这样就枉费了殿下特意一个人去帮助老人的苦心，殿下肯定不希望看到这种结果，殿下说过，帮助最好是以同理心去感受他人的苦难，是建立在平等的基础上，而不是高高在上的施舍，还是我下去帮他吧！”
宸焱在一旁插嘴道：“采薇姐，我和你一起去帮我哥！”
采薇看着乘坐云辇的宸焱，好一会儿才点点头道：“好，公子，那我带你下去吧！”说完，她走到云辇边上，用手托着宸焱的腰部，站稳后，对白帆道：“将军，殿下有令，你带领军队先行，我们在下一座行宫会合。”
“遵命！”白帆应道，然后带领军队继续前行。
采薇带着宸焱降落到地面，宸焱远远地跑过去，和灵渊一起到处拾起废品来，采薇也赶紧加入了拾废品大军。
“你怎么来了，快下雨了，你应该和他们一起走的，万一淋雨生病了，你又要难受好几天。”灵渊迎着风朝宸焱问道。
“没关系，你都不怕，我也不怕，我陪你一起。”宸焱嬉皮笑脸地答道，看得出来，灵渊并没有怪他，反而满脸欣慰之色。
天空响起了穿云裂石般的闷雷，闪电像蛟龙般在云中翻腾穿梭，不时在天空各处闪现。
终于，在几个人的合力下，终于将老人的一大袋子废品捡了回来。采薇看着灵渊弄成了大花脸，想笑又不敢笑，只得很辛苦地憋着，表面上仍旧装得一本正经，倒是宸焱，一看到灵渊的花脸就捂着肚子笑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的脸上也不干净，他在捡废品过程中不时下意识用手抹脸，早已把自己抹成了大花猫。灵渊本来也想笑，碍于采薇在场，只得忍住笑意，嘴角早已抑制不住地疯狂上扬，显现出两个漂亮的梨涡。有时候，男孩子间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奶奶，东西都收拾好了，我们送您回家。”灵渊拎着一大袋废品走到衣衫褴褛的老人身边，另一只手扶着老人，采薇连忙扶着另一边。
“谢谢你们！谢谢你们了！真是好人啊！”老人不断地念叨着，因为牙齿全部掉光的缘故，老人说话听起来有些口齿不清，听得不十分分明，颤抖干枯的双手在胸前合十，不断地感谢着三人。
“应该的，奶奶，您告诉我们您家在哪里，我们送您回去，快下雨了。”灵渊双手握住老人枯瘦蜡黄的手说道。
老人指了一个方向，灵渊把手里一大袋子废品递给宸焱，弯腰凑到老人耳边说道：“奶奶，快下雨了，走回去来不及了，我背您回去好吗？”
老人连连摆手道：“不了不了，哎呀，你看看，把你衣服都弄脏了，可惜衣服了！”老人边说边伸手拍灵渊衣服上的灰。
“不碍事的，奶奶，衣服脏了可以洗的。”说完，灵渊半蹲下身体，背起老人大步流星往前走去，虽然走得快，但是灵渊保持着身体的稳定，以免颠簸让老人不舒服。
宸焱拎着废品袋子紧随其后，采薇在后面捡起老人刚挖的草根野菜，还有根用来挖草根的一头削得尖尖的木棒，大步往前追赶灵渊他们。
采薇看着前面背着老人正疾步狂奔的灵渊，眼里隐隐有泪花打转，这其中有部分原因是替老人心酸，也有部分原因是被灵渊的行为感动。
宸焱无意中回头看到这一幕，便停下来关切地问道：“采薇姐，你怎么了？”
采薇吸了吸鼻子，挤出一个笑容，估计灵渊听不到自己的话了，才说道：“没，只是看到殿下一路以来的行为，十分感动，你知道，女孩子总是比较感性。”
“他一直都这样啊。”宸焱答道。
“你和他相处久了，也许，已经觉得他帮助别人已经变得理所当然，但是从我认识殿下的那天起，他的所作所为我们全都看在眼里，他真的心心念念都在为受苦的人们考虑，我第一次见到心底如此至善的人，他的善心让我觉得很震撼。”采薇发自肺腑地说道。
“震撼？”宸焱不明白善心和震撼两者间有什么联系。
“对，一种令人震撼的感动，仿佛他的思想已经到达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我不理解这是为什么，但是他的行为是对我的一种无声的教导，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希望我也成为像他一样的人，做一个全心帮助别人的人。”采薇感慨道。
宸焱正要回答，前面的灵渊发现后面两人没有跟上来，回头喊道：“哎，宸焱，你们磨蹭什么呢？”
宸焱答道：“来了。”
前方出现了一片丘陵，在老人的指引下，几人在一座较高的山丘的背阴面发现了一个荒草丛生的山洞，这便是老人的栖身之处。
灵渊刚把老人扶进山洞，豆大的雨滴就噼里啪啦地打了下来，灵渊赶紧招呼还在洞外的两人：“宸焱，采薇姐，快进来，别被雨淋湿了。”
宸焱和采薇先后跑进山洞，几人跟着老人走到山洞最深处，山洞里面黑咕隆咚的，只有洞口草缝间透进来一点微弱的光亮。
灵渊目力极强，他看到在这不辨物体的山洞角落，铺着两堆枯茅草，上面各坐着一位老人，一男一女，看起来都比他们送回来这位老人年纪大，草堆边还放着两片破瓦罐的碎片，洞中央有一片乌黑的地面，应该是之前烧野草取暖留下的灰烬。
灵渊走上前，伸手试了试草堆，是湿的，又伸手试了试老人的衣服，也是湿润的，山洞的岩壁上，不知道什么地方在向下浸着水。灵渊眼见两位老人住在这种环境，十分心疼，他脱下外套，轻轻披在坐在草堆上的老太太身上，以便老人身上可以暖和一些。
老人似是感觉到有人，便用一种方言问道：“是谁呀？”
因为是方言，再加上老人年纪大了，牙齿脱落导致口齿不清，所以采薇和宸焱都没听懂老人说了什么，灵渊倒是听懂了，正要回答，他们送回来的老太太颤声说道：“老姐姐，是三位好心的年轻人，我挖草根的时候，我进城里捡的东西被大风吹飞了，是他们帮我捡了回来，又把我送回来。”
草堆上的老太太听完，双手在黑暗中胡乱摸索着，灵渊赶紧上前握住老人的双手：“老奶奶，您在找什么？”
老人摸索着激动地紧紧抓住灵渊的手，老人的手粗糙得像干枯的树皮，双手的老茧皲裂发硬，她一只手握住灵渊的手，另一只手试了试灵渊的衣服，便拉住灵渊的袖口往下扯了扯，仍旧用方言说道：“幺儿，怎么穿这么薄的衣裳，天冷，你把衣裳给我披上了，怕冷到你。”说着就要把灵渊披在她身上的衣服取下来。
灵渊听懂了，轻轻握住老人去取衣服那只手，对老人说道：“老奶奶，没事儿，我不冷，衣服您披着。”
“娃仔，你大点声，老姐姐眼睛看不到，这两年耳朵也背了，声音小了她听不到。”灵渊他们送回来的老太太说道。
灵渊又凑到草堆上的老太太耳边，提高音量把话重复了一遍，老人这才作罢。
“宸焱，你和采薇姐在洞里找点干燥的树枝和枯草来，生火取暖。”灵渊对宸焱和采薇说道。
没等两人作答，草堆上的老者说道：“娃仔，不用忙活，这里还有几段干树桠。”说罢指了指自己旁边。
“来者是客，娃仔，真不好意思，什么都没有，连个落座的地方都没有。”他们送回来的老太太窘迫地说道。
“奶奶，没事，我们坐石头上就行。”采薇模糊地看到地上有几块凸出的光滑石头，她直到这会才适应洞里微弱的光线。
“就是把你们的新衣服都弄脏了。”老太太边说边拿起枯草分别铺在几个石块上。
“不碍事，这衣服可以洗，洗洗就干净了。”灵渊笑着答道，他双手也没闲着，把一个枯树桠折断成一小段一小段的，全部抱到山洞中央。
“我来，我来，娃仔，你歇着，你看看，你们来了这半天，也没有茶水给你们喝，我把火生起给你们烧开水，等雨停了，我把野菜煮了，你们就在这里吃饭。”老太太絮絮叨叨地说着，一边在黑暗中摸索着火引，她颤抖着双手用火引点燃一束枯草，把引燃的枯草放在地上，再小心翼翼地把灵渊折断的树桠一段段轻轻放在草束上，像是怕火熄灭了。
“奶奶，您别忙活了，我们不渴，也不饿。”宸焱在一旁帮着往火里添柴。
“奶奶，您家里还有其他人吗？”灵渊和老人聊起了家常，十分关切地问道。
“有是有，可是有也跟没有一样，这话让我怎么说呢！”闪动的火光映照下，老人的神色变得悲伤，顿了半天才挤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您能和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吗？”灵渊明显感到老人情绪不对，明白这其中必有隐情。
“唉，命苦啊，还不是因为打仗嘛。”老人叹了口气道。
“您的家人被官府抓壮丁了？”采薇问道，她想，汇元和神象交战多年，兵力必然损耗，两国情况应该差不多，老人的子女极有可能是被抓去充军了。
没想到老人摇摇头，道：“不是，前些年打仗的时候，我们的日子就过得很艰难，不光是粮食都被官府征收了，没有吃的，而且也不知道哪天打仗就打到这里来了。那时节，想活命都是件难事，人们被吓得惶惶不可终日，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后来，来了一伙人，他们到处宣扬打仗是神的惩罚，会带来毁灭和末日，只有信奉他们的神，用身体投入圣火中祭祀，才能得到拯救，升到天堂；当时，好多人都信了，许多人受不住这种悬着心等死的日子的折磨，就跳进圣火中**了。我那几个儿子被迷惑得是非不分，不但把家中仅有的财物粮食全都献出去供奉主神，还听信大祭司的蛊惑，说满六十岁以上的老人活着等死没什么用，不能创造财富和价值，还不如早点投身圣火祭祀主神，早点升入天堂享福。”老人说着就开始抹眼泪，继续说道，“我儿子他们都疯了，真的要把我拉去祭祀，就在祭祀的前一天晚上，是我那大儿子不忍心，悄悄把我背出来，放到这座山上，就再没管过我死活，我这才捡了一条命。”
“造孽啊！”草堆上的两位老人也泣不成声。
“这不是□□吗？！很显然，这伙人是有目的有组织的，趁乱世人心不稳大肆宣扬歪理邪说蛊惑民众，以此敛聚民财，祸害百姓，从有组织这个特征来看，他们的目的远不止这样，他们似乎在以□□信仰吸收教徒，发展壮大□□组织规模，更以歪理邪说控制民众思想，花言巧语地蛊惑教徒迫害自己的亲人，断掉教徒的后路，待□□组织发展到一定规模后，极有可能要趁乱举兵造反，真是伤天害理，祸国殃民！”灵渊压制住内心的火气，一如既往地冷静分析事情的本质，只是语气显得异常的冰冷。
“谁说不是呢！可是没人敢说啊！”老人擦着浑浊的眼泪说道。
“这些人为了一己私欲，搞出这种邪恶的组织，祸害得百姓家破人亡，真该天打雷劈，万马分尸！”宸焱愤恨地说道，眼里似乎要喷出火来。
灵渊从未见宸焱如此愤怒过，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宸焱的时候，迦琉国爆发了瘟疫，人们也是似乎被某种□□蛊惑，无知到将活人杀死祭祀邪神，企图这样能赶走瘟疫，结果却是徒劳，不过那时的邪说似乎只是在民间流传，并没有形成相当规模的组织。
等到火堆燃烧得很旺的时候，灵渊担心老人身上穿着湿润的衣服会觉得冷，也担心老人生病，就把草堆上的两位老人扶到火堆旁边坐下，一边取暖一边烘干衣服。外面大雨来得急去得也急，这会儿已经完全停了，趁着宸焱陪老人们聊天的空当，灵渊起身往洞外走去，采薇随即起身跟了出去。
洞外荒草坡上，雨后草丛的叶子上还残留着不少水珠，采薇急忙对正在穿过草丛的灵渊喊道：“殿下，雨后水汽重，您这样会浸湿的衣服的，您已经把外套给了老奶奶，贴身的衣服再打湿了穿在身上很不舒服，您要做什么吩咐奴婢一声就好了。”
“采薇姐，老人们一直住在山洞里也不是办法，生活必需品什么都没有，我终于明白奶奶捡那些碎布条是做什么用的了，她们身上的衣服就是用大块些的布条拼起来的，还有满身的补丁，都是用碎布补上的，这样不行，她们年纪大了，我想接她们去行宫住，我们只是今天中午在行宫里休息一阵，我们走了就空了，这样空着太浪费，不如让它发挥应有的价值，做点有意义的事情。”灵渊回头对采薇说道。
采薇马上就明白灵渊的想法，原来灵渊打算自己去行宫带几个人回来接老人，连忙道：“殿下，您不清楚行宫的位置，这件事交给奴婢去办，奴婢这就回去通知白将军，请他派几个人来接老人，外面还很湿，您先回山洞休息吧。”
灵渊想了想，点点头道：“好，姐姐路上小心！”
“殿下放心，行宫离这里不远。”采薇说完穿过一大片荒草丛，来到平地上，展翼往行宫方向飞去。
灵渊见采薇飞远了，转身回到山洞，几位老人正和宸焱讲过去的事情。
“这个洞啊，它不是天然生成的，过去，这是个烧瓷的土窑，是人工挖出来的，好多年了，我年轻的时候还在这里帮过工呢。”老爷爷沟壑纵横的脸上，神色似乎舒展了些许。
“您还会烧制瓷器啊，真厉害！”宸焱见老人说得高兴，也是特别捧场地说道。
“会，年轻那会儿，我们这一带的制瓷工艺水平很高，烧制的瓷器以工艺精美远近闻名，所以啊，我们这里的瓷器产业特别发达，像这种土窑还有很多。”说到这里，老爷爷仿佛是想起了刚才的事情，声音突然哽咽了，“年轻时就以在土窑工作为荣，哪知道老了老了，家没了，又住回了土窑里……”
“其他土窑里也都有人住吗？”灵渊问道。
“大部分有的，有的是和我们一样，因年老被家里人丢到山上自生自灭的，有的是不愿被抓去祭祀逃出来的，有些是逃难过来的外乡人，这世道艰难，走到哪里想要活着都不容易。”老爷爷边说边感慨道。
“是啊，君王好大喜功，急于建立功业，发动战争，无论是侵略还是被侵略的一方，受苦的都是百姓啊，君王一分一毫的功业，都是踏在成千上万百姓的骸骨上建立起来的，可是昏聩的君王却不明白这个道理，反而将这所谓的‘功业’作为鼓吹标榜自己‘雄才大略’的资本，殊不知，当世人慑于君威，不敢说什么，但是一切终将会载入史册，是非曲直，后人自有评断。”灵渊脸上尽是悲悯之色。
“哎哟哟，娃仔，可不敢乱说，随便议论国王，这要是被人听去了，举报到官府，可是要杀头的罪啊！”老爷爷连忙制止灵渊道。
灵渊笑了笑，点点头。
趁灵渊他们说话的当口，奶奶走到老奶奶先前坐的草堆旁，费力地弯腰捡起稍微完整一些的那片瓦罐，去洞外接一些叶片上残留的雨水，把破瓦罐洗干净，又慢慢接了些雨水，步履蹒跚地摸回洞里。灵渊连忙站起来帮忙，他捡了三个稍大些的石头呈三角状放置在火边，把盛有水的破瓦罐放上去，洞里基本没有一件像样的生活用具，难以想象老人们是怎么生活过来的。
洞外传来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听声音似乎有很多人，然后响起了采薇的声音：“你们在外面等候。”
“是。”战士们齐声答道。
采薇带着两个士兵举着火把走进洞里，两个士兵把火把分别插在两侧的洞壁上。采薇双手托着一个紫檀木托盘，托盘里整齐地摆放着一件精致的外套，两个士兵手里拎着食盒和带给老人们的衣服。
“你们先出去等候。”采薇轻声吩咐道。
“遵命。”两位士兵向灵渊行了个礼就退出去了。
采薇走到灵渊身旁，仔细地将托盘里的外套展开，双手提着衣服双肩的位置，低声对灵渊说道：“殿下，奴婢给您带了衣服，您穿上，雨后天寒，别冻着了。”说着就帮灵渊轻轻披上衣服，将衣服整理好，又掏出自己带着香味的手绢，踮起脚仔细地帮灵渊擦拭脸上的灰，直到把灵渊大花猫似的脸清理干净，露出那张英俊迷人的脸，这才笑着说道，“还是擦拭干净了好，不然灰头土脸的样子让士兵见了，有失威仪，您不喜欢华丽的衣服，奴婢记着您的教诲，特意选了这件素净的衣服带来，不会吓到老人的，奴婢还带了午膳和水，知道您过午不食，所以命令士兵赶在午时前到，您换完衣服，就可以用膳了，老人们一定也饿了。”
灵渊笑着说道：“还是姐姐想得周到，谢谢姐姐。”然后就去打开士兵带来的包袱，取出帮老人带的三套衣服，抬头对老人们说道，“爷爷奶奶，这里有干燥的衣服，您们年纪大了，湿衣服穿着容易生病，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吧。”
奶奶看着三人，疑惑地问道：“娃仔，姑娘，谢谢你们的好心，我老婆子再眼拙也看得出来，你们不是平凡人家的孩子，你们实话告诉我，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啊？”
宸焱正要如实回答，灵渊看了宸焱一眼，轻轻摇了摇头，他看出了老人的担忧，笑着说道：“奶奶您放心，我们是好人，我们是回毗离耶国探亲的，途经此地，正巧遇到您们。”
采薇趁灵渊说话的间隙，顺手递了一条新手绢给宸焱：“公子，您也擦擦吧！”
宸焱接过手绢擦起自己的脸，灵渊拿起衣服，扶着老爷爷到角落帮他换衣服，采薇则负责帮两位奶奶换衣服，老人感动地抚摸着衣服，十分过意不去地说道：“真是谢谢你们，我一辈子也没穿过这么好的衣服，我们也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你们，怎么好白要你们的衣服呢！”
“应该的，您们不用客气。”采薇连连安抚老人道。
一切妥当后，将老人扶到火堆旁边坐下，采薇打开食盒，先把一盒花瓣沙拉递给灵渊，又把一个水果拼盘摆在灵渊面前，然后陆续摆出饭菜，准备用午饭。灵渊放下手中的花瓣沙拉，亲自盛好饭，把碗筷递到老人们手中，等老人们开始吃饭了，他又端起一份饭菜开始一口一口地喂老奶奶吃着。
“殿下，奴婢来吧！”采薇用口型示意灵渊道。
“我来就好，你先吃饭，你飞来飞去忙了半天，一定饿了。”灵渊笑笑。
采薇也不再勉强，只得点点头，她飞快地吃完了饭，接替灵渊喂双目失明的老奶奶吃饭，灵渊这才端起花瓣沙拉就着水果吃了起来。
“幺儿，这吃的是啥东西，真好吃，这天底下还有滋味这么好的东西呢！”老奶奶用牙床慢慢磨着食物，嘴里还含混不清地不断说着话，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一双没有焦点的眼睛笑得弯弯的，高兴得像个小孩子似的。
“老奶奶，这些饭菜都是特地为您们做的，特别软，您喜欢的话就多吃点，还有很多呢，您尽管吃饱。”看着老人枯瘦的面庞，凹陷的眼睛，因牙齿脱落而瘪下去的双颊，灵渊觉得十分心疼，老人不知道多久没吃饱过了，也不知道多久没吃过米饭了，野菜加草根的生活，也常常难以果腹，以至于一份普通的饭菜，老人却吃出了珍馐佳肴般的美味。
吃完饭后，灵渊思索再三，笑着对三位老人说道：“老奶奶，爷爷，奶奶，土窑里的环境这么潮湿，您们年纪大了，长期住在这里很容易生病，也不是长久之计，我家里有位长辈平时乐善好施，他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建了一座救助中心，老人，病人，穷人，无家可归的人都可以在那里获得帮助，所以我想请您们到那里去住，您们愿意吗？”
“娃仔，不是我们不愿去，这是这不沾亲不带故的，这怎么好厚着脸皮去给你家老善人添麻烦呢，今天你已经帮助我们三个不中用的老头老太太很多了，都不晓得怎么感激你们，只能祈求老天爷保佑你们，好人终有好报！”奶奶紧紧握住灵渊的双手，感激地说道。
“奶奶，不是添麻烦，设立这个机构的初心本来就是为了帮助需要帮助的人，这也是我们所有人的心愿，您看，您如果不去，就算我离开了，也还是放心不下您们三位老人，您们去那边住，至少环境会好一些，生活用具也齐全一点，我也会放心些。”灵渊继续劝说道，他明白突然让老人过去住，老人们的自尊心上难免有些接受不了，而且老一辈人普遍不太愿意麻烦打搅别人。
老奶奶听到灵渊这番话，感动地伸手想要拉灵渊，灵渊见状，连忙蹲下身子，双手握住老人的手，老人撇着嘴笑了笑，轻轻把手抽出来，双手捧着灵渊的脸庞，慈爱地抚摸着，颤声道：“幺儿，我们去，我们去，我老婆子活了九十多岁，本来以为最后要熬死在这阴冷潮湿的土窑里，也不知道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分，能够遇到你，给我们吃的，给我们穿的，还要给我们找住的地方，为了我们这么操心，我老婆子感激不尽，你真的是菩萨心！”
“老奶奶您言重了，我很难过没能早一点来帮助您们，我一定尽我所能，想办法改变大环境的现状，尽可能让人们不再受战乱和□□的迫害。”灵渊语气沉重地说道。
“幺，我理解你的善心，老话儿说，各人因果各人背，我们日子再苦也都这样了，你要帮助我们，只能说尽量，能帮的帮，帮不了的啊，也别太为难自己。”老奶奶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一直挂着慈爱的笑容。
“好，您的教诲，灵渊记下了。”灵渊轻轻点头，老奶奶的手还捧着灵渊的脸庞，灵渊知道，老奶奶能感受得到。
灵渊背着老奶奶走到洞外，宸焱和采薇一人搀着一位老人紧随其后，两位老人看到洞外的士兵，神色显得有些震惊，在士兵的帮助下，将三位老人扶上了云辇。
灵渊向身旁的一位士兵问道：“这次来了多少人？
士兵答道：“回殿下，一共来了二十人，四台云辇。”
“每部云辇需要四个人，这样，留下十五人抬云辇，请其余五人搜寻该地区所有无人照管的老人、贫病者、无家可归的人、丧失劳动力的人、生活无法自理的人，在他们自愿的前提下，将他们全部请到行宫居住照管，注意，像这样有人居住的窑洞还有很多，大多都很隐蔽，须得仔细寻找，切不可遗漏。”灵渊事无巨细地吩咐着。
“是，末将这就去办，但是……”士兵欲言又止。
“有话请说。”灵渊笑着拍拍士兵的肩膀。
“只留下十五个人的话，要抬四部云辇还差一个人。”士兵小心翼翼地说道，眼神偷偷地瞄向灵渊，见灵渊的神情没有丝毫不悦，这才放下心来。
“算上我，刚好十六个人抬云辇，找人的事情就交给你负责，态度一定要和善。”灵渊笑着交代道。
“这怎么可以？怎么能让您亲自抬云辇呢！”士兵惶恐地说道。
“我也不比你们高贵，你们能抬，我也可以，就按我说的办吧！”灵渊安抚道。
士兵只得遵照灵渊的指示执行，采薇走过来对灵渊说道：“殿下，奴婢也留下寻找难民吧。”
“不要，找人势必要分开单独行动，你是女孩子，他们五个人顾不了你，你一个人行动不安全。”灵渊向采薇解释道。
一切事宜交代完毕，寻人的五个人动身后，灵渊走到云辇前，很自然的和士兵一起抬起云辇，升上天空，沐浴着阳光，飞往行宫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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