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第七十四章
慎刑司的人办事利落，第二天就让四喜松了口。审问的记录一五一十摆在了皇上面前，虽然上面四喜说得与她接触，收买她的是皇后身边的剪秋。可背后主使是谁已经昭然若揭了。
皇上疲惫地闭了闭眼睛，开口对陵容道：“蓁蓁，朕不是不知道她伪善的面目，平日里看在皇额娘的份上对她诸多忍让，可是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搅风搅雨，朕实在是疲惫不堪。为何她总是不知足呢？”
“皇上宽心啊，”陵容略带担忧地道：“这些日子这么多事儿，皇上也太累了。”
皇上叹了口气坐直身子，吩咐下面的人：“四喜，杖毙。喜贵人虽有错在先，可是到底替朕生了一个公主，便按嫔位葬了吧。”顿了顿继续道：“去，把剪秋，江福海等皇后身边的奴才，全部押入慎刑司严刑拷打，一个别落下。”
小厦子心中一凛，“嗻。”看来，皇贵妃娘娘上位的时机，已经快到了。
皇上今日劳累，肯定是无心翻牌子，陵容也不想打扰他，没一会儿便告退了。事到如今，火已经烧得很旺了，可是还需添把柴浇点油，才好烧得皇后再无翻身之时啊。陵容看向玉函，玉函朝她点点头，表明事情已经安排下去了。陵容这才安心回了承乾宫。
甄嬛早就知道皇后借浣碧的手，给了她加了麝香的舒痕胶，导致了她小产，再加上纯元旧衣的事儿，以及后来祺贵人告发她与温实初的私情。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皇后的手笔，也都是想置她于死地的，若是有机会扳倒皇后，想必甄嬛会比谁都积极。
如今皇后在皇上和太后心中的形象已经一落千丈，太后更是长久不见皇后了。再加上上次四阿哥之事，皇后丢尽了中宫的脸面，太后知道此事后被气得不轻，当夜就病了。陵容和眉庄悉心照顾了许久，身体才渐渐康复，此后更是对皇后厌恶失望。
可是如今要扳倒皇后，还差最后一点契机。纯元之死的真相便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了。温实初不在了，卫临是甄嬛在太医院新的心腹之人，此人擅钻营，平日里见王回春得陵容的看重，便总会与王回春一处，还经常在不当值的时候，请王回春喝酒吃宴。王回春最是不喜欢这些应酬，可是陵容却命他一定要去，还交给了他一项重任。
陵容在得知慎刑司里头四喜不堪重刑吐出了剪秋的名字后，便安排了王回春今日赴宴时，把纯元之死的真相稍微吐露给卫临一些，只是不要说太多，三分的线头便足以让卫临以及他身后的人自己去探寻到真相了，即使千难万难，甄嬛也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没过两日，慎刑司的人新的回报便送过来了。剪秋是个硬骨头，直接咬舌自尽，一句话也没吐露出来。可是江福海却吐露出了不少皇后的阴私，做得那些缺德事儿。不仅包括她陷害甄嬛，还有包括当日富察贵人小产也是皇后的手笔，再加上秋狝之时想要使计害死陵容，一桩桩一件件，简直罄竹难书。
正当皇上震怒之时，甄嬛又带着卫临前去，禀告了皇上关于她探寻到的纯元之死的真相。不得不说甄嬛的动作的确快，当然其中也少不了陵容的暗中相助，有理有据，让人不得不信服。皇上挥退了众人，命人把皇后带来，他要亲自问话。
皇后盛装前来，跪在了皇上面前。皇上深深地看了眼眼前的人，开口道：“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可认罪吗？”
皇后冷淡道：“皇上既然已经相信，何必再来问臣妾。”
皇上闭上双眼，厌恶道：“若非等你一句亲口认罪，你以为朕还愿意见到你这张脸吗？”
“臣妾年老色衰，自然惹皇上厌弃。臣妾只是想啊，若是姐姐还在，皇上是否依旧真心喜爱她逐渐老去的容颜？我真后悔啊，或许应该让皇上有机会见到姐姐如今与我一样衰败的容貌，或许皇上就不会这样恨臣妾了。”皇后不无嘲讽地道。
“心慈则貌美，纯元再如何老迈，也一定胜过你万千！”
皇后轻轻一笑，她抬起手，转了转手腕，露出了手腕上佩戴的两个如碧水般澄澈通透的玉镯，“这对玉镯，还是臣妾入府的时候，皇上亲自为臣妾戴上的。皇上曾说过，愿如此环，朝夕相见。可如今若非皇上觉得臣妾犯错，大约是不愿意再见臣妾了吧。”她顿了顿，语气愈加低微，“当年，皇上同样执着此镯告诉臣妾，若生下皇子，福晋便是臣妾的。可是臣妾生下皇子时，您却已经娶了我的姐姐为福晋，连我的孩子也要被迫成为庶子，和我一样，永远摆脱不了庶出的身份。”
皇上眉头紧蹙，“你知道朕并不在意嫡庶，皇额娘也不在乎。皇额娘是庶出，朕也是庶出。”
皇后仓皇地抬起头，“皇上，你可明白女子庶出的痛苦？臣妾自幼在家中受尽委屈，阿妈的眼中只有嫡出的姐姐，因为臣妾是庶出，臣妾与臣妾的娘亲很少受到重视，你如何能够明白？”
“朕明白！”皇上霍然睁眼，迫视着她道：“正因为朕明白，朕才会在你入宫后厚待你，即便朕立了纯元为唯一的皇后，你也是仅次于她的娴贵妃，可是你永不知足！”
皇后的声音如同冰一般冷冽，“本该属于臣妾的后位被姐姐一朝夺去，本该属于臣妾儿子的太子之位也要另属他人。臣妾从小就生活在姐姐的光环之下，入宫后也要永远屈居于她之下，连自己的夫君所有的宠爱都要归属于她，臣妾也很想知足，可是臣妾做不到啊。”
皇上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可是纯元，她是你的亲姐姐啊。”他叹了口气，继续道：“当年让你入府，是朕错了。”
皇后闻言轻笑了一声，“皇上错不在迎臣妾入府，而是不该迎姐姐入府，专宠于她。既生瑜，何生亮啊？皇上何等睿智，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却不明白了呢？”
皇上且怒且哀，“你难道不怕报应吗？午夜梦回可曾见过纯元和孩子向你追魂索命啊！”
“她若要索便尽管来取！省得景仁宫长夜漫漫，我总梦见我早夭的孩子向我啼哭不已！”晃动的烛火幽幽暗暗，皇后的脸在烛光下模糊不清，隐约有泪从她干涸而空洞的眼窝里缓缓流出，像滴落的烛泪一般滚烫地连珠落下，烫穿了她早就千疮百孔的身心，“孩子夭亡的时候，姐姐有了身孕，皇上你只顾着姐姐有孕之喜，何曾记得你还有和臣妾的这个儿子啊？皇上，臣妾的弘晖死得好可怜啊！臣妾抱着他在雨中走了一整夜，想走到阎罗殿求满天神佛拿臣妾的命换孩子的命！他还不满三岁啊，就被高烧烧得浑身滚烫，不治而死！而姐姐却有了孩子，不是她的儿子索了我的儿子的命吗？我怎能容她生下皇子坐上臣妾孩子的太子之位啊？臣妾是弘晖的母亲，臣妾怎能忍受！”
“你疯了！”皇上的面孔被深深的哀痛浸透，不可自拔，“是朕执意要娶纯元，是朕执意要她为福晋，是朕与她有了孩子！你为什么不恨朕？”
皇后深深凝望着皇上，眼眸中满是深情，“皇上以为臣妾不想吗？臣妾多想恨你，如果做得到，臣妾怎会不做！”泪水争先恐后落下，“皇上眼中只有姐姐，可曾知道臣妾对您的爱意不比您对姐姐的少啊。”
“皇上，您以为姐姐爱你有多深吗？您以为皇贵妃爱您吗？还是您以为莞嫔爱您？世间的女子，凡是深爱自己丈夫的，有谁愿意看着自己的丈夫，与她人恩爱生子啊？臣妾做不到啊，臣妾做不到啊！皇上以为臣妾悍妒，可臣妾是真真正正深爱着皇上，所以才会如此啊！”皇后说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
皇上厌恶地道：“佛口蛇心，你真让朕觉得恶心。”皇上深吸一口气，“纯元逝世，朕也给了你后位。可是你呢？人前一副慈悲模样，人后戕害朕的皇嗣，陷害宫中嫔妃！皇贵妃何其无辜？你秋狝之时，使下毒计，若非皇贵妃命大，她早已命丧黄泉！”
皇后平息了一下情绪，幽幽道：“安陵容，她才入宫多久，皇上就接连晋封她，这才几年就坐到了皇贵妃的位置？她膝下子息环绕，享尽荣华。皇上您宠着她，宠着她的孩子们，就连臣妾的亲姑姑太后，都对她另眼相看。她生出的孩子，凭什么就能得殊荣？各个连起名都从弘从王，皇上是早就心里属意她的孩子为储君了吧？凭什么，凭什么啊皇上？凭什么臣妾殚精竭虑，还抵不过她的命好？她如今就位同副后，且等着臣妾给她让位了吧！”
皇上厉声道：“皇贵妃心慈稳重，处事妥善。对上，她精心伺候朕，服侍母后，对下，她对宫中妃嫔从来都是一视同仁，对别人的孩子也是真心得好！而你呢？你安能同皇贵妃相提并论？你在乎的只是自己的荣华富贵，你用计害得齐妃自戕，收养了三阿哥，你看看三阿哥被你养成了什么模样？他成了一个不忠不孝的逆子。此计不成你又要朕把四阿哥记在你名下，朕满足你。呵，你倒是自食其果，作为中宫之主，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自己的养子剥去衣衫，骑在身下，这就是你要的，你可满意了？朕都为你不齿！朕以为这两次能让你警醒些，可你还不肯收手？还派人去给喜贵人下药，想要去母留子，再抱养一个皇子？你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可惜老天都不帮你，不仅喜贵人生下的是个公主，行事之人还露出了马脚被抓住。皇后，这是天都要亡你。”
皇上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起身至书桌前起草废后的圣旨，“皇后乌拉那拉氏，天命不佑，华而不实。残害皇嗣，朋扇朝堂……”
一气呵成，只差一个朱印，皇上命小厦子取来，却见竹息漏夜赶来了。
“太后听闻宫中有大事，特命奴婢来传一个口谕。”竹息恭敬道。
皇上深吸一口气，“姑姑请说。”
“太后口谕，皇后不慈，德行不配中宫之位，可是还请皇上顾忌皇家颜面，妥善处置此事。”
竹息的话说完，让本还怀有一丝希望以为太后是替她求情的心彻底冷了下去，呵，太后是完全放弃了皇后。这番话的意思是，知道皇上想废后，可是废后毕竟名声不好听，不仅是顾忌皇家颜面还要顾忌乌拉那拉家的颜面，若是乌拉那拉家出了废后，家族中的女子还如何立足啊？
皇上闻言点了点头，既如此，也不是没有办法的，将皇后幽居景仁宫，让她病逝就是了。毕竟皇后本身也身体不好，这样也不会引人怀疑。
“朕知道了，请姑姑回去禀告太后吧，请太后放心。”
“是，奴婢告退。”竹息看都没看皇后一眼，便退出去了。
皇后被强行喂了毒药，此毒药不会要了她的命，可是却会令她深思倦怠，身体越来越弱，死不过是时间问题。景仁宫便成了皇后的囚牢。
皇后一倒，皇上便下旨命皇贵妃摄六宫事，敬妃和惠妃协力。又在皇贵妃的进言下，把喜贵人留下的公主记到了欣嫔的名下，赐名萱妍，妍为开心愉悦，只希望这孩子能快乐成长，同时赐封号长乐，为长乐公主。
欣嫔得了女儿，喜得不行，还特意求了陵容请了流朱进宫，并在诸位的姐妹见证下，向流朱保证，必将好好对待公主，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对待。流朱自然知道欣嫔的心性，当下也替萱妍高兴，能有这样好的额娘，想来浣碧泉下有知，也会欣慰的。
皇上吩咐人收回皇后的金册金印，皇后抵死不交。陵容无法，亲自走了一趟景仁宫。入了秋，景仁宫早就草木凋零，无人清理了。陵容没让人跟随，自己缓步走了进去。皇后的身子愈发差了，躺在塌上无法起身。
在宫里就是如此，哪怕昨日贵为中宫，可是一朝失了势，便成了无人问津的废人。陵容深深吸了口殿内的气味，这腐朽的气味她十分熟悉，当年她被废弃，延禧宫宫殿里也是这样的味道。无关其他，可能将死之人身上就会弥漫出这样毫无生机的气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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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疲惫地闭了闭眼睛，开口对陵容道：“蓁蓁，朕不是不知道她伪善的面目，平日里看在皇额娘的份上对她诸多忍让，可是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搅风搅雨，朕实在是疲惫不堪。为何她总是不知足呢？”
“皇上宽心啊，”陵容略带担忧地道：“这些日子这么多事儿，皇上也太累了。”
皇上叹了口气坐直身子，吩咐下面的人：“四喜，杖毙。喜贵人虽有错在先，可是到底替朕生了一个公主，便按嫔位葬了吧。”顿了顿继续道：“去，把剪秋，江福海等皇后身边的奴才，全部押入慎刑司严刑拷打，一个别落下。”
小厦子心中一凛，“嗻。”看来，皇贵妃娘娘上位的时机，已经快到了。
皇上今日劳累，肯定是无心翻牌子，陵容也不想打扰他，没一会儿便告退了。事到如今，火已经烧得很旺了，可是还需添把柴浇点油，才好烧得皇后再无翻身之时啊。陵容看向玉函，玉函朝她点点头，表明事情已经安排下去了。陵容这才安心回了承乾宫。
甄嬛早就知道皇后借浣碧的手，给了她加了麝香的舒痕胶，导致了她小产，再加上纯元旧衣的事儿，以及后来祺贵人告发她与温实初的私情。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皇后的手笔，也都是想置她于死地的，若是有机会扳倒皇后，想必甄嬛会比谁都积极。
如今皇后在皇上和太后心中的形象已经一落千丈，太后更是长久不见皇后了。再加上上次四阿哥之事，皇后丢尽了中宫的脸面，太后知道此事后被气得不轻，当夜就病了。陵容和眉庄悉心照顾了许久，身体才渐渐康复，此后更是对皇后厌恶失望。
可是如今要扳倒皇后，还差最后一点契机。纯元之死的真相便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了。温实初不在了，卫临是甄嬛在太医院新的心腹之人，此人擅钻营，平日里见王回春得陵容的看重，便总会与王回春一处，还经常在不当值的时候，请王回春喝酒吃宴。王回春最是不喜欢这些应酬，可是陵容却命他一定要去，还交给了他一项重任。
陵容在得知慎刑司里头四喜不堪重刑吐出了剪秋的名字后，便安排了王回春今日赴宴时，把纯元之死的真相稍微吐露给卫临一些，只是不要说太多，三分的线头便足以让卫临以及他身后的人自己去探寻到真相了，即使千难万难，甄嬛也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没过两日，慎刑司的人新的回报便送过来了。剪秋是个硬骨头，直接咬舌自尽，一句话也没吐露出来。可是江福海却吐露出了不少皇后的阴私，做得那些缺德事儿。不仅包括她陷害甄嬛，还有包括当日富察贵人小产也是皇后的手笔，再加上秋狝之时想要使计害死陵容，一桩桩一件件，简直罄竹难书。
正当皇上震怒之时，甄嬛又带着卫临前去，禀告了皇上关于她探寻到的纯元之死的真相。不得不说甄嬛的动作的确快，当然其中也少不了陵容的暗中相助，有理有据，让人不得不信服。皇上挥退了众人，命人把皇后带来，他要亲自问话。
皇后盛装前来，跪在了皇上面前。皇上深深地看了眼眼前的人，开口道：“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可认罪吗？”
皇后冷淡道：“皇上既然已经相信，何必再来问臣妾。”
皇上闭上双眼，厌恶道：“若非等你一句亲口认罪，你以为朕还愿意见到你这张脸吗？”
“臣妾年老色衰，自然惹皇上厌弃。臣妾只是想啊，若是姐姐还在，皇上是否依旧真心喜爱她逐渐老去的容颜？我真后悔啊，或许应该让皇上有机会见到姐姐如今与我一样衰败的容貌，或许皇上就不会这样恨臣妾了。”皇后不无嘲讽地道。
“心慈则貌美，纯元再如何老迈，也一定胜过你万千！”
皇后轻轻一笑，她抬起手，转了转手腕，露出了手腕上佩戴的两个如碧水般澄澈通透的玉镯，“这对玉镯，还是臣妾入府的时候，皇上亲自为臣妾戴上的。皇上曾说过，愿如此环，朝夕相见。可如今若非皇上觉得臣妾犯错，大约是不愿意再见臣妾了吧。”她顿了顿，语气愈加低微，“当年，皇上同样执着此镯告诉臣妾，若生下皇子，福晋便是臣妾的。可是臣妾生下皇子时，您却已经娶了我的姐姐为福晋，连我的孩子也要被迫成为庶子，和我一样，永远摆脱不了庶出的身份。”
皇上眉头紧蹙，“你知道朕并不在意嫡庶，皇额娘也不在乎。皇额娘是庶出，朕也是庶出。”
皇后仓皇地抬起头，“皇上，你可明白女子庶出的痛苦？臣妾自幼在家中受尽委屈，阿妈的眼中只有嫡出的姐姐，因为臣妾是庶出，臣妾与臣妾的娘亲很少受到重视，你如何能够明白？”
“朕明白！”皇上霍然睁眼，迫视着她道：“正因为朕明白，朕才会在你入宫后厚待你，即便朕立了纯元为唯一的皇后，你也是仅次于她的娴贵妃，可是你永不知足！”
皇后的声音如同冰一般冷冽，“本该属于臣妾的后位被姐姐一朝夺去，本该属于臣妾儿子的太子之位也要另属他人。臣妾从小就生活在姐姐的光环之下，入宫后也要永远屈居于她之下，连自己的夫君所有的宠爱都要归属于她，臣妾也很想知足，可是臣妾做不到啊。”
皇上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可是纯元，她是你的亲姐姐啊。”他叹了口气，继续道：“当年让你入府，是朕错了。”
皇后闻言轻笑了一声，“皇上错不在迎臣妾入府，而是不该迎姐姐入府，专宠于她。既生瑜，何生亮啊？皇上何等睿智，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却不明白了呢？”
皇上且怒且哀，“你难道不怕报应吗？午夜梦回可曾见过纯元和孩子向你追魂索命啊！”
“她若要索便尽管来取！省得景仁宫长夜漫漫，我总梦见我早夭的孩子向我啼哭不已！”晃动的烛火幽幽暗暗，皇后的脸在烛光下模糊不清，隐约有泪从她干涸而空洞的眼窝里缓缓流出，像滴落的烛泪一般滚烫地连珠落下，烫穿了她早就千疮百孔的身心，“孩子夭亡的时候，姐姐有了身孕，皇上你只顾着姐姐有孕之喜，何曾记得你还有和臣妾的这个儿子啊？皇上，臣妾的弘晖死得好可怜啊！臣妾抱着他在雨中走了一整夜，想走到阎罗殿求满天神佛拿臣妾的命换孩子的命！他还不满三岁啊，就被高烧烧得浑身滚烫，不治而死！而姐姐却有了孩子，不是她的儿子索了我的儿子的命吗？我怎能容她生下皇子坐上臣妾孩子的太子之位啊？臣妾是弘晖的母亲，臣妾怎能忍受！”
“你疯了！”皇上的面孔被深深的哀痛浸透，不可自拔，“是朕执意要娶纯元，是朕执意要她为福晋，是朕与她有了孩子！你为什么不恨朕？”
皇后深深凝望着皇上，眼眸中满是深情，“皇上以为臣妾不想吗？臣妾多想恨你，如果做得到，臣妾怎会不做！”泪水争先恐后落下，“皇上眼中只有姐姐，可曾知道臣妾对您的爱意不比您对姐姐的少啊。”
“皇上，您以为姐姐爱你有多深吗？您以为皇贵妃爱您吗？还是您以为莞嫔爱您？世间的女子，凡是深爱自己丈夫的，有谁愿意看着自己的丈夫，与她人恩爱生子啊？臣妾做不到啊，臣妾做不到啊！皇上以为臣妾悍妒，可臣妾是真真正正深爱着皇上，所以才会如此啊！”皇后说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
皇上厌恶地道：“佛口蛇心，你真让朕觉得恶心。”皇上深吸一口气，“纯元逝世，朕也给了你后位。可是你呢？人前一副慈悲模样，人后戕害朕的皇嗣，陷害宫中嫔妃！皇贵妃何其无辜？你秋狝之时，使下毒计，若非皇贵妃命大，她早已命丧黄泉！”
皇后平息了一下情绪，幽幽道：“安陵容，她才入宫多久，皇上就接连晋封她，这才几年就坐到了皇贵妃的位置？她膝下子息环绕，享尽荣华。皇上您宠着她，宠着她的孩子们，就连臣妾的亲姑姑太后，都对她另眼相看。她生出的孩子，凭什么就能得殊荣？各个连起名都从弘从王，皇上是早就心里属意她的孩子为储君了吧？凭什么，凭什么啊皇上？凭什么臣妾殚精竭虑，还抵不过她的命好？她如今就位同副后，且等着臣妾给她让位了吧！”
皇上厉声道：“皇贵妃心慈稳重，处事妥善。对上，她精心伺候朕，服侍母后，对下，她对宫中妃嫔从来都是一视同仁，对别人的孩子也是真心得好！而你呢？你安能同皇贵妃相提并论？你在乎的只是自己的荣华富贵，你用计害得齐妃自戕，收养了三阿哥，你看看三阿哥被你养成了什么模样？他成了一个不忠不孝的逆子。此计不成你又要朕把四阿哥记在你名下，朕满足你。呵，你倒是自食其果，作为中宫之主，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自己的养子剥去衣衫，骑在身下，这就是你要的，你可满意了？朕都为你不齿！朕以为这两次能让你警醒些，可你还不肯收手？还派人去给喜贵人下药，想要去母留子，再抱养一个皇子？你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可惜老天都不帮你，不仅喜贵人生下的是个公主，行事之人还露出了马脚被抓住。皇后，这是天都要亡你。”
皇上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起身至书桌前起草废后的圣旨，“皇后乌拉那拉氏，天命不佑，华而不实。残害皇嗣，朋扇朝堂……”
一气呵成，只差一个朱印，皇上命小厦子取来，却见竹息漏夜赶来了。
“太后听闻宫中有大事，特命奴婢来传一个口谕。”竹息恭敬道。
皇上深吸一口气，“姑姑请说。”
“太后口谕，皇后不慈，德行不配中宫之位，可是还请皇上顾忌皇家颜面，妥善处置此事。”
竹息的话说完，让本还怀有一丝希望以为太后是替她求情的心彻底冷了下去，呵，太后是完全放弃了皇后。这番话的意思是，知道皇上想废后，可是废后毕竟名声不好听，不仅是顾忌皇家颜面还要顾忌乌拉那拉家的颜面，若是乌拉那拉家出了废后，家族中的女子还如何立足啊？
皇上闻言点了点头，既如此，也不是没有办法的，将皇后幽居景仁宫，让她病逝就是了。毕竟皇后本身也身体不好，这样也不会引人怀疑。
“朕知道了，请姑姑回去禀告太后吧，请太后放心。”
“是，奴婢告退。”竹息看都没看皇后一眼，便退出去了。
皇后被强行喂了毒药，此毒药不会要了她的命，可是却会令她深思倦怠，身体越来越弱，死不过是时间问题。景仁宫便成了皇后的囚牢。
皇后一倒，皇上便下旨命皇贵妃摄六宫事，敬妃和惠妃协力。又在皇贵妃的进言下，把喜贵人留下的公主记到了欣嫔的名下，赐名萱妍，妍为开心愉悦，只希望这孩子能快乐成长，同时赐封号长乐，为长乐公主。
欣嫔得了女儿，喜得不行，还特意求了陵容请了流朱进宫，并在诸位的姐妹见证下，向流朱保证，必将好好对待公主，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对待。流朱自然知道欣嫔的心性，当下也替萱妍高兴，能有这样好的额娘，想来浣碧泉下有知，也会欣慰的。
皇上吩咐人收回皇后的金册金印，皇后抵死不交。陵容无法，亲自走了一趟景仁宫。入了秋，景仁宫早就草木凋零，无人清理了。陵容没让人跟随，自己缓步走了进去。皇后的身子愈发差了，躺在塌上无法起身。
在宫里就是如此，哪怕昨日贵为中宫，可是一朝失了势，便成了无人问津的废人。陵容深深吸了口殿内的气味，这腐朽的气味她十分熟悉，当年她被废弃，延禧宫宫殿里也是这样的味道。无关其他，可能将死之人身上就会弥漫出这样毫无生机的气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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