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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八章 世事难料

回到过去机械飞升 大狼起来喝药了 14666 Sep 20, 2022 12:18:07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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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时第一次离开这么久,家里一下子清冷寂寥到了让人直欲发狂的地步。苏微尘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起床。没有苏时聒噪的催促声,没有熟悉的钢琴声,她不习惯极了。
    她总感觉自己身上少了某样东西似的,连工作的时候也魂不守舍的。
    别说她了,连对门的方老头方老太,在楼梯上碰到她的时候,都关切地问:“苏小姐,你们家苏时怎么最近都没弹琴啊?”
    要知道这方老头方老太在苏微尘刚搬来的时候,那可是天天敲门抗议苏时弹琴的。说什么他们岁数大,神经比较衰弱,经不起琴声的“连番轰炸”,每日一副“求放过,请他们搬家”的模样。
    苏微尘又是赔礼又是道歉。最后与他们约法三章,白纸黑字地写清楚苏时的弹琴时间。
    后来住久了,两家渐熟。他们也看到苏时的勤奋用功,便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苏微尘和苏时也自觉得很,每天只在上午、傍晚时分和晚上九点之前这三个时间段练习,以免打扰大家。
    这一日傍晚,在楚安城家的苏时练完琴给她打了一个电话。两人煲了半个小时的电话粥,在苏微尘正欲挂电话的时候,苏时忽然说:“苏微尘,我有点想你耶!”
    就这么简简单单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却叫苏微尘一下子红了眼眶:“臭苏时,我也有点想你。”
    苏时说:“臭苏微尘,你才臭呢!”
    “苏时最臭!”
    “苏微尘才最最臭呢!”
    这是两个人素来的斗嘴,斗了这么些年,依旧未分胜负。
    从小在她身边长大的苏时,对苏微尘来说,是弟弟又似自己的半个儿子。
    才搁下手机起身,手机熟悉的铃声又响了起来,苏微尘以为还是苏时,便柔声接起:“又怎么了?”
    那头却是房东太太的声音:“苏小姐,你好。我是李太太。”
    苏微尘惊讶道:“李太太,你好。找我有事吗?”
    房东太太欲言又止了数秒:“唉,苏小姐,不好意思啊……其实我打这个电话呢,是让你找房子搬家的……我因为手头紧,所以把你们住的那套房子卖了。买家那边呢,也急着住。所以他们要求你们这个星期六之前搬家。”
    闻言,苏微尘差点跳起来:“什么,这个星期六之前?今天都星期二了,就三天时间我去哪里找房子啊?”
    房东李太太的态度非常好,在电话那头频频道歉:“苏小姐,真是不好意思。对不住啊,合同我已经签了。要不我少收你半个月房租吧?”
    这不是房租的问题,是她跟苏时要无家可归的问题。苏微尘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地挂了电话。
    怪不得古人说无片瓦遮身最是凄惨。
    第二天是一整天的拍摄工作,苏微尘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点多,却没想到房东太太在家门口等她。
    一个月不见,胖墩墩的李太太消瘦了不少,见了苏微尘,她立刻满脸堆着笑上前,歉声道:“苏小姐,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这里是你的押金,还有,这是我退给你的房租。”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还多退了她半个月房租,她能拿房东太太怎么办?苏微尘又累又乏,无奈地道:“李太太,不是我不肯搬。你能跟买家商量一下吗?多给我们一点时间,哪怕是多给一个星期也行啊。”
    房东太太搓着双手,为难道:“苏小姐,我这房子租给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交租一向准时,屋子打理得比我们自己住的时候还干净舒服,也从不给我们添任何麻烦,若是我能跟人家商量,我肯定是会商量的。我签合同的时候也提了这事,可买家说一定要这个星期腾空房子,不然他们就不买了。
    “唉,苏小姐,都到这份儿上了,我也就实话实说吧。都怪我们家那个死老头上了人家的套子,赌博欠了一屁股的债,那些债主凶神恶煞般地上门来要钱,又是喊打又是喊杀的……我们实在没办法……不止你住的这套房子,连我们自己住的那套房子都给卖了……我……”房东太太说着说着,想起了自己的伤心事,一时便红了眼,直抹眼泪。
    “苏小姐,实在对不住你了,这两天你就帮帮忙搬走吧……我们都收了人家的定金,若是违约,是要赔双倍的……我们实在赔不起……你就当行行好吧。”
    苏微尘素来就是个心软的,见房东太太哭得如此伤心,知道房东家也确实遇到了难处。她摸出了纸巾递给房东太太,柔声道:“你别哭了。我搬就是了。”
    可房东太太才跨出门口,苏微尘就头痛了。才这么短的时间,去哪里找自己满意的房子啊?
    苏微尘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丁子峰,这家伙认识的人多,路子广,可以让他和田野帮忙问一下身边的朋友是否有空余房子要出租。
    丁子峰接到电话先是一愣,继而在那头吊儿郎当地笑:“怕什么,大不了你跟苏时搬到我这里住啊,反正我这里有房间。”
    苏微尘顿时气结:“丁子峰,你到底想不想帮忙?不帮就算了,我跟你友尽。”
    丁子峰还不怕死地道:“苏微尘,我是说真的。你搬来跟我同住吧。我不要你房租,还包你三餐!”
    苏微尘大为光火,她恶狠狠地吐出了个“滚”字,挂断电话之前还气呼呼地特地补了“远点”两个字。
    而另一头的丁子峰却幽幽地叹了口气,对着已挂断的手机,轻轻地说:“苏微尘,我说的一字不假。”
    苏微尘这个人迷迷糊糊,大事不精明,小事更糊涂,居然可以带着苏时安安稳稳地过了这些年。丁子峰经常觉得这是人类第九大奇迹。
    丁子峰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喜欢上苏微尘的。起先他是因为工作室的摄影师不够,在田野的软硬兼施下,勉为其难地答应给工作室暂时掌镜一段时间。但时日一久,他便觉得苏微尘这人不错,性格单纯,工作勤恳,态度认真。而且两人的合作,得到了业内外人士的高度肯定,甚至连一些很不错的杂志都开始给他发来邀请。虽然他不差钱,没考虑就拒绝了,但那种被专业人士肯定的满足感还是很让人愉快的。
    不知不觉中,被田野戏称为“吊儿郎当无所事事混吃混喝等死的二世祖”丁子峰居然开始期待每一天的工作了。
    确认自己喜欢苏微尘的那天,丁子峰记得一清二楚的。那日拍摄的时候,道具砸下来,苏微尘被砸中了手臂。丁子峰瞧着她白嫩手肘上头的斑斑血迹,没来由地一阵心疼,大怒之下便把工作室的几个工作人员狠狠骂了一通。
    回到家,他还是辗转难眠,牵挂不已。在那个夜晚,丁子峰第一次惊觉自己的不对劲。
    他发现自己爱上了苏微尘。
    丁子峰被这个后知后觉的发现给惊到了。
    自己身旁什么类型的美女没有,怎么会爱上苏微尘呢?丁子峰百思不得其解。
    但如今的丁子峰则觉得自己是得了现世报。或许是他过往对男女关系太随便的缘故,所以上天派了一个苏微尘来对付他。对苏微尘这个人,他根本无法用一贯追女生的手法,甚至都无法跟她表白说:“苏微尘,我爱你。”因为那绝对会吓到她,然后她就缩进自己的乌龟壳里,甚至可能连他的模特也不肯做了。
    左思右想下,丁子峰觉得只有走“男闺密”这一条路,慢慢地侵入她和苏时的生活。除了温水煮青蛙,水滴石穿外,别无其他选择。
    而另一厢,苏微尘又找了好友白慧出主意。时间这么赶,连素来主意多的白慧一时半会儿也被难倒了,只说:“微尘,要不,你先找个地方搬了再说,先安顿好再慢慢挑?
    “你也别太着急,我明儿也帮你去问问朋友。”
    苏微尘为了搬家一事头疼得几乎一夜未眠。第二天一早起来,就赶着去找房屋中介。然而中介推荐了几套房子,不是租金太高就是太远,她都觉得不合适。
    其中有套小房子在苏时的小学边上,中介巧舌如簧地把优点一一介绍:“苏小姐,这套房子大小合适,离学校近,租金也合理,再合适不过了。你好好考虑一下。”
    位置确实是不错的,接送苏时也方便,只是人群的品流有点过于复杂。但这已经是目前最适合他们的房子了。苏微尘表示考虑一下再给回复。
    与中介人员分别后,苏微尘看了时间,正好可以逛到学校去接苏时。
    洛海已是深秋,风吹枝丫,梧桐叶缓缓坠下,在马路上铺成一地金黄。
    美景当前,苏微尘亦不能好好欣赏。如今的她,心心念念的都是房子房子房子。
    下课铃声响起后,学生们便潮水般地轰然涌出。一式一样的校服,密密麻麻的人头,然而苏微尘一眼便看到了苏时,扬手唤道“:苏时,这里。”
    苏时听到她的声音,一顿之后便四下寻找,见到了她便开心地笑了,背着书包一颠一颠地跑了过来:“苏微尘,苏微尘——”
    不对!有浓浓的鼻音……苏微尘蹙眉捧起他的小脸,心疼地连声发问:“苏时,你感冒了是不是?有没有看医生,吃药没?为什么不告诉我?”
    苏时道:“你别担心。楚师兄叫私人医生到家里来给我看了病,配了药,我每天都乖乖的,全部吃光。”
    此时,有车子停在了路边,车里人按下了车窗:“苏时……”
    苏微尘牵着苏时的手徐徐转身:“楚先生,你好。”
    戴了墨镜的楚安城仿佛这时才看到她,他的目光隐在黑色的镜片后面,只淡淡地说了两个字:“上车。”
    一路上,司机静静地开着车子,楚安城与他们坐在一起,侧头凝望窗外,一直静默不语。苏微尘只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幸好苏时依偎着她,跟她说起了一些学校的事情,使得气氛缓和了不少。
    进屋后,楚安城叫住了苏时:“去把点心吃了再弹钢琴。还有,设好闹钟,过半个小时吃药。”
    餐桌上有一个造型好看的白瓷碟,上头搁了一块诱人的提拉米苏和一杯牛奶,还有两个药瓶。
    苏时用小银勺取了一小勺蛋糕喂苏微尘:“苏微尘,是你最喜欢的口味,你尝尝看。”
    大约是两人相依为命的缘故,从很小的时候开始,苏时就懂得与她分享。这本是习惯了的事,但这一次大约是别离了数日的缘故,苏微尘却觉得莫名地感动。
    苏微尘忽然很感谢楚安城,竟然细心地帮苏时准备了这么多。她转头,却见楚安城侧身对着他们,正怔怔地看着相框里的照片。他清冷沉静的侧脸,完美如雕塑。
    苏时离开了苏微尘几天,现在见了面缠她缠得很,连练琴也一定要她陪着。苏微尘什么都应从他,坐在一旁陪他弹琴。突然身后传来了楚安城淡淡的声音:“苏小姐,能出来一下吗?我有点事情想跟你聊一下。”
    苏微尘便跟着他出了琴房,并在他的目光示意下入座。楚安城看了她几眼,才开了口:“苏小姐,我这个人不会拐弯抹角,一般有什么我就说什么。”
    苏微尘讪讪地赔了个笑脸:“艺术家一般都是这样的。楚先生有什么就请直说。”
    楚安城闻言却嘴角一勾,缓缓地笑了,仿佛听了什么极好笑之事。可那个笑容看在苏微尘眼里却仿佛有着一种讥讽的味道。
    楚安城很快地收了笑容,开口道:“苏时说他这几天很想你。他说他从来没有离开你这么久过。”
    苏微尘没想到他说的是这个,一愣之后,露出了一个笑容:“是啊,他从来没有离开我这么长的时间。”
    楚安城不知何故,仓促地侧过脸,移开视线。苏微尘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角几上搁着的照片,主角是一个穿了白上衣、牛仔裤的清雅少年。有侧脸远眺的,有无言背影的,有沉默抬头的。唯有一张背景在海边的,少年脸上挂了一抹淡而温柔的宠溺笑意,探出手想遮住脸,仿佛要躲避镜头,但还是被抓拍下了那个动人瞬间。
    楚安城停顿了良久,方道:“苏时这个孩子确实很棒,我也很想好好教他。不过年前他就要参加比赛了,时间很紧,我想给他加强训练,但是……”
    但是什么?他不会是不想教苏时了吧?苏微尘被他说了一半的话弄得心都悬了起来,忙道:“楚先生,连周老师也说我们苏时是块好料子……”
    楚安城瞥了她一眼,冷冰冰地截断了她的话:“我没有说我不教他。”有话就一次说完,干吗吞吞吐吐地吓人?苏微尘吊到嗓子眼的心虽然是落了下来,但忍不住腹诽。
    楚安城修长的双腿交叉着,两手相扣搁在腿上,两根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互击着:“但是我不想他为了你分心。为了苏时,也为了不白白浪费我的时间……所以我有个条件……”
    苏微尘刚放下的一颗心又被他吊了起来:“楚老师,有什么条件请你尽管说。”
    楚安城黑沉的眸子再度望向了她,将茶几上的一个信封推给了她:“这是我家的钥匙。接下来这段时间,请你搬过来照顾苏时。”
    苏微尘触电一般地看向他。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搬到他家?!
    楚安城不动声色地盯着她,眼底却一片冰凉:“苏小姐,你没听错。为了苏时学琴方便,也为了我自己方便,可以随时随地教导他。至于让你搬到我家暂住,是因为我一个大男人实在不懂得怎么照顾一个孩子。苏时搬过来这几天就已经感冒了,万一接下来的时间,他因为缺人照顾一直生病的话……还不如索性别学了,学了也是白学,也浪费我的时间与精力……”
    楚安城果真有不想教的意思。周老师又去了南方休养,也不知道何时能康复……这……这可如何是好?可要是搬过来的话,在洛海这种排屋的租金均价是多少?她要付多少租金呀?
    苏微尘在脑中搜索了一圈,根本没有答案。她咽了口口水,结结巴巴地说:“但是……我怕我负担不起房租……”
    楚安城开口,依旧是那种冷冷的,满不在乎的语调:“我无所谓的。反正房间多的是,空着也是空着。
    “当然,搬不搬随便你!”楚安城扔下了这句话,起身离开。
    这真是个荒谬绝伦的世界!她正在愁搬家的事情,结果马上就有免费的房子砸下来了。
    苏微尘目瞪口呆地瞧着楚安城远去的身影,她根本来不及消化他所说的。
    苏微尘自然是要跟苏时商量的,她把房东要求他们搬家和楚安城方才说的话都一一告诉了苏时。结果一说出口,苏时立刻就举手赞成了:“苏微尘,反正房东让我们搬家,那你索性就搬到楚师兄这里吧。这样的话,你不用再愁搬家的事情了。我也不用跟你分开,又可以随时跟楚师兄练琴了啊!苏微尘,楚师兄的琴可是施坦威!
    “而且我们也可以慢慢找房子啊。找房子好烦的……”苏时儿时记忆中的那几次搬家,每次都像战争,兵荒马乱,一片狼藉。
    一般家庭都不大会跟小孩子说金钱上的事,但苏时从小在这方面就跟一般孩子不一样,加上两人相依为命的缘故,姐弟俩素来都是有商有量的。于是苏微尘说出了她的犹豫:“可是他说无所谓租金……这不大好吧……咱们跟他非亲非故。”
    苏时圆圆的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嘻嘻一笑:“哦,原来你是担心这个啊。楚师兄说了无所谓就是让我们白住啦。不过苏微尘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的话,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哦。”
    苏微尘问:“什么办法?”
    苏时人小鬼大地说:“苏微尘,你虽然不会做饭,可是打扫打扫卫生,洗洗衣服,整理整理房间还是可以的啊。你如果觉得我们白住不好意思的话,平时没事就帮楚师兄做做这些,就当付他房租了。”
    苏微尘很是怀疑这个提议的可行性:“这个行吗?他不是请家政阿姨了吗?”
    苏时只差没打包票了:“放心吧!我看楚师兄不是个计较的人。”
    苏时拉着她的袖子来回晃动:“苏微尘,搬来吧,搬来吧。我喜欢楚师兄,想跟楚师兄一起学琴,也想跟你一起住。你搬来的话,我就可以天天看到你,不用再每天想你了。”
    苏时这番撒娇的话说得苏微尘心都酥软了。她就苏时这么一个亲人,叫她粉身碎骨都愿意,何况是搬过来为了他更好地学琴这种小事?
    但她还是小小地挣扎了一下:“可是……他是男的,我是女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好像不太好吧?!”
    苏时说:“苏微尘,你当我不存在是不是?我也是个男人。m—a—n,man,男人,知道不?”说话的同时还不忘做出手臂有“鸡肉”的动作。
    苏微尘被他逗笑了,沉吟了数秒,方道:“好吧。那我们就搬来这里吧。”
    当苏微尘把决定告知楚安城的时候,楚安城只是简简单单地说了四个字:“我知道了。”仿佛在他意料之中,又仿佛她搬不搬过来,他根本无所谓。
    帮忙搬家的丁子峰只知道苏微尘找到房子了,并不知她具体会搬到哪里。等他的车子行驶进小区的时候,不由得一惊:“苏微尘,这可是洛海最好的地段,闹中取静,真正的寸土寸金!苏微尘,莫非你彩票中奖了?居然搬到这么好的房子里。这房租可是相当高啊!”
    苏微尘“嘿嘿”直笑:“是啊,是啊。中了五百万,交了一百万的税,还剩四百万,买了房子。”
    丁子峰“切”了一声:“四百万怎么够买这里的房子,你当我傻啊。苏微尘,你吹,你继续吹吧。”
    苏微尘哈哈大笑:“还贷了不少款,所以目前还欠了一屁股的债!”下一秒,她双手合十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老板,求加拍摄工资。”
    这样百变的古灵精怪表情,说苏时不是她亲弟,还真冤枉她了。丁子峰又好气又好笑:“滚!”
    苏微尘撇了撇嘴说:“好啦好啦。我坦白,我承认,这是我租的。买不起,租一间住住还是可以的吧。”边说边推他下车:“去,快搬纸箱去。今天没搬运师傅,就指望你这个劳动力了!”
    丁子峰“哀怨”道:“苏微尘,你对我还真是不客气。”
    苏微尘“嘿嘿”一笑:“你不是一直号称我的男闺密吗,跟闺密还有什么好客气的。别多话了,快搬吧你。”
    “苏微尘,看在我平日被你呼来喝去的分儿上,咱们打个商量,让我也在这屋子住几天呗!”
    苏微尘歪头认真考虑了半天,对他说:“丁子峰,你想得倒挺美的。可是……不行!”
    丁子峰做无赖状,索性一屁股坐在了门口台阶上:“那我不搬了!”
    苏微尘卷起了袖子,双手叉腰做威胁状:“丁子峰,你敢!”
    丁子峰斜眼瞧着她,乐了:“你不让我同住,我就不搬。”
    苏微尘笑:“丁子峰,就算我有这个贼心也没这个贼胆啊!你那么多的女朋友,到时候一个个提刀杀来,我可如何是好啊!”
    丁子峰邪邪一笑:“苏微尘,要是你同意我搬来同住,那些女朋友我都不要了。”
    苏微尘摇头摆手,讨饶道:“丁大人在上,求你饶了小人一条贱命吧。你那些个女朋友,我可是招惹不起的。”
    丁子峰忽然严肃了起来,望着她的眼,认真地道:“苏微尘,我真没有女朋友。那些人真的都只是女性朋友而已。”
    苏微尘根本不信,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用脚踢了踢面前的纸箱:“喂,丁子峰,这几个箱子,你到底是搬还是不搬?”
    丁子峰拍着裤子起身:“我这个人向来说话算话,说了不搬,就是……不敢不搬……”说完抱着箱子上了台阶,楚安城已经拉开了门。丁子峰顿时愣住了。
    楚安城侧过脸对苏微尘道:“你的卧室在苏时隔壁,二楼西面。”而后他又说了一句:“你们慢慢搬,我先失陪了。”
    丁子峰目送着楚安城颀长挺拔的身影消失在琴房。他浓眉紧皱,语气不善:“苏微尘,你疯了,你怎么搬到他的房子?”
    苏微尘这才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丁子峰仿佛心情仍旧不大好,目光牢牢地盯着她:“那等比赛结束后就搬出来?”
    苏微尘没好气地道:“当然啊。不然呢?这又不是我的屋子!”
    丁子峰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笑了:“这倒也是。”
    苏微尘瞧着蜿蜒而上的楼梯,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男闺密。佛曰: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丁子峰:“……”
    最后,丁子峰深吸了口气,弯腰抱起了纸箱:“走一个先。”
    二楼的中央有一个起居室,透明的落地玻璃墙,素色沙发,靠墙的白色木几上,有悠然盛放在花瓶里的花朵和数个银质的相框。
    另有门直通阳台。一踏入,苏微尘就愣住了。起居室的阳台极大,是每个女孩梦想中的那种阳台。被主人设计成一个小型花房,错落有致地搁了一些盆栽,地上则铺上了彩条的地毯,四把椅子,各配着色彩艳丽的抱枕。
    冷冬暖春的午后,初夏深秋的清晨,窝在这里捧一杯热气腾腾的清茶,或者喝一杯浓郁醇香的咖啡,简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奢侈。
    二楼有四间卧室。其中有两间卧室的门大开着,显然就是苏微尘与苏时的房间。
    苏微尘的房间是白色与深绿的完美搭配,每个设计都恰到好处,连家具摆设都是价格不菲的牌子。丁子峰顿时黑脸:这也布置得太好了吧,哪里像是住几个月的样子?不过转念又想,这肯定是整体设计装修的时候一并弄的,可能是他太多心了吧!
    但下一秒,丁子峰脑中闪过楚安城那张英俊高傲的脸,心中大觉不爽。
    而苏时的房间则是深蓝与浅蓝的搭配,一看就是早就设计好的儿童房。丁子峰的心情这才略略好转:看来真的是他想太多了。这种房子肯定是一次性装修的,楚安城也没那个时间专门为他们两个装修吧。
    免费搬运工丁子峰在搬完大包小包后,便一屁股瘫坐在起居室柔软的沙发上休息:“本人已死,有事烧纸!”
    这句话是丁子峰的口头禅,可苏微尘每次听都会觉得不舒服。此时的她,还是忍不住抬腿踹了他一下:“喂喂喂,怎么说话呢!童言无忌,大吉大利。”
    丁子峰“嘿嘿”一笑,也不驳她,舒服地将双手枕在头下,从敞开的卧室门,看着她忙碌着收拾衣物的身影。
    除了二楼偶尔传来的几声话语,楼下空荡荡的客厅里只有琴声盘旋。楚安城站在一大片落地窗前,瞧着太阳一寸寸地西移。
    他一直默不作声,如一地默不作声的斑驳光影。
    苏时的钢琴课一结束,便撒开腿,“咚咚咚”地跑上楼:“丁兄,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丁子峰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才到不久。”他又问:“饿了没有?晚上你想吃什么?今天丁兄我请你们大吃一顿,庆祝你们乔迁之喜。”
    苏时吐了吐舌头,露出垂涎三尺的可爱表情:“苏微尘,今天可以敲诈丁兄吗?我要吃文火小牛排。”
    苏微尘但笑不语。
    丁子峰自然是一口答应:“好好好。丁兄心甘情愿被我们的小时敲诈。最好我们小时天天都来敲诈我。”
    苏时这个小吃货,从小也不知怎么的,特别喜欢牛排。环湖路一号那家的文火小牛排,据说是进口去骨红标牛小排,用了洛海的做法,加了红酒和本地大坛酱油,文火慢炖而出,肉质酥烂,细腻清甜。
    苏时笑得见牙不见眼:“我就说还是丁兄靠得住。”他顿了顿,道:“对了,丁兄,我能带个人吗?”
    丁子峰逗他:“带谁?小女朋友?不错嘛!我们苏时都交女朋友了!”
    苏时最近对女朋友这个话题极度敏感,他涨红了脸,大声反驳:“人家才没女朋友呢!我是想请楚师兄跟我们一起去。”
    丁子峰这才恍然:“当然OK啊。不过楚先生可是大名人,我们请得动吗?”
    “当然请得动啊!”苏时的屁股已经离开沙发,乐颠颠地下楼去找楚安城了,“我去找楚师兄。”
    不过片刻,苏时就垂头丧气地回来了:“楚师兄说他晚上有事,不能跟我们一起吃饭。”
    丁子峰说:“楚先生贵人事忙。走吧,我们去吃饭。”
    离开时,苏微尘听见琴房里传来的琴声呜咽低缓,那是楚安城在弹奏。
    苏时轻轻道:“楚师兄在弹柴可夫斯基的《悲怆》。”
    丁子峰不由得赞了一句:“今天真是赚大发了,听了楚大神的免费弹奏,大饱耳福啊。”
    用过晚餐,苏微尘和苏时在小区门口与丁子峰挥手告别。姐弟两人手牵着手,慢慢地走进小区,在楚家门口,听到了一阵清新的音乐声。
    苏时闭上眼,凝神静听了片刻,赞叹不已:“苏微尘,你听,这首《月光》楚师兄弹得可真好啊!什么时候我能像他一样呢?”
    柠檬黄的路灯下,苏微尘看见了苏时小小的脸上满满的崇拜之色。
    苏微尘轻轻道:“只要有这份心,好好努力,总有一天你也可以的。”
    那天晚上,楚安城的琴声似乎一直不断,反反复复地弹奏《月光》与《悲怆》。欢乐喜悦有之,温柔动人有之,苦闷压抑有之,惆怅叹息有之,心痛心碎有之。
    他弹得可真好啊!苏微尘在软软的被子里翻了个身,在琴声中沉沉地坠入了梦乡。
    苏微尘搬家的第二天,就主动提出帮楚安城搞卫生整理家务作为未付房租的补偿,楚安城只是眉目不动地听了半晌,转身离开前丢下一句话:“随便你。”
    说实话,楚安城这个人有点高冷。他对所有的人都冷冷淡淡的,仿佛同任何人都隔了一个透明的玻璃罩子。因已相处了一段日子,苏微尘也有些习惯了。听说艺术家都有些怪癖,楚安城这应该还压根算不上怪癖呢!因为毕竟他跟她一点也不熟,自然也没啥可聊的。
    楚安城对苏时却是很不错的,谆谆教诲,耐心有加。他甚至给苏时制订了每天的时间表,规定了每天的跑步时间,亲自在健身室陪苏时运动。他对苏时说:“没有健康的身体,就没有未来。无论你的琴弹得有多棒,身体不好,一样成不了钢琴家。”
    偶尔苏微尘早回来,通过微开的琴房门,听见楚安城教苏时弹琴,嗓音一点也不冷,甚至很温柔。甚至有一次她还看到楚安城摸了摸苏时的头,舒舒朗朗地微笑。她甚至记得那天黄昏的光线,带了秋天独有的淡淡的金色流光。
    由于苏微尘回家的时间不定,虽然是同居一套房子,但与楚安城打照面的机会并不是特别多。
    这日是星期六下午,苏微尘回家很早,洗澡卸妆后,将长鬈发扎成个丸子头,换了一身宽松的家居休闲服下楼。
    她买了几个当季的石榴。安静舒适的午后,苏微尘系上了格子围裙,在餐桌旁坐了下来,取了刀和白瓷碗,剖开石榴。
    晶莹剔透的石榴籽仿佛粉色水晶,头碰头地靠在一起。苏微尘尝了一颗,酸甜可口,鲜美清爽。苏时肯定会喜欢的!
    她戴了透明的一次性手套,专心致志地把剥好的石榴籽一颗颗地搁进白色的瓷碗。
    琴声时断时续地传来,楚安城在教学:“弹贝多芬跳音的时候,不能那样蹦蹦跳跳……”他随即弹奏了片刻,再详细解释:“我弹这种,你听听……自己感觉一下。”
    作为门外汉的苏微尘侧耳倾听了半晌,一脸茫然,什么也听不出来。可琴房里头的苏时试了一遍后,却“呀”一声,惊喜万分:“楚师兄,我觉得这样非连跳地弹更接近贝多芬的风格。”
    楚安城没有说话,眼底却是一片赞许:“那今天你的任务就是好好练习,学会怎么把这个非连跳弹好。我明天要验收成果。”
    苏时向他行了个军礼:“遵命,师兄!”
    楚安城转身出了琴房。拉开门,他一眼看到了餐厅里正温柔地低着头,专注剥石榴的苏微尘。他整个人顿时便怔住了。
    叫人欢喜的温暖阳光透过干净透明的落地玻璃,清清静静地洒进来。在婉转动听的钢琴声里,客厅里越发显得安静。
    他一动不动地凝望着苏微尘,素来冷漠的目光不知不觉地柔和了下来。
    苏微尘剥了两个石榴,揉着又僵又酸的脖子抬起头。她的视线就这样毫无预料地跌进了楚安城幽深如海的眸光中。
    苏微尘客气地微笑:“楚先生,要吃石榴吗?”
    楚安城的眼神在一瞬间冷了下来,他倏然收回视线,上楼而去。
    自打接触以来,楚安城就一直是这副不冷不热的模样,苏微尘也已经习惯了,她不以为意,收拾好了垃圾便去给花草浇水。
    她把原来出租屋的所有花草都搬来了这里,让大阳台以及屋子的各个角落都充满了绿色。无论多忙碌,苏微尘也总会抽出时间照料这些花花草草。
    楼下的花草浇好后,照例是去楼上。经过起居室的时候,她看到了楚安城,他正静静地靠在起居室的沙发上闭目养神。
    他眼帘轻合,仿佛极为倦怠。苏微尘怕影响他休息,便轻手轻脚地下楼了。
    家政罗姐提了菜开门进来,看见苏微尘下来,客气地打招呼:“苏小姐,你下班了啊?”
    苏微尘微笑:“是啊。”
    罗姐说:“你忙,我进去做饭了。”
    苏微尘说:“我来帮你吧。”
    罗姐赶忙摇头摆手:“不用,不用。我一个人就行。再说了,这可是我的工作。”
    苏微尘不顾她的拒绝,不声不响地在厨房帮她打下手,做些择菜叶、洗菜的杂活。
    罗姐每天过来煮两顿饭,每星期负责搞一次大扫除。所以苏微尘只要有空,就尽量每天抽时间出来打扫整理一下。再说了,为了苏时的健康,她也必须把这里弄得干干净净的,让苏时可以在舒适的环境里学习。
    罗姐十分客气:“苏小姐,你有什么忌口没有?有的话,可一定要告诉我。”
    苏微尘说:“没有,我什么都喜欢吃。”
    罗姐笑道:“现在这年头啊,像你这样好养活的女孩子实在太少了。我啊,可是遇到过很多人,葱不吃,香菜不吃,芹菜不吃,胡萝卜不吃,洋葱不吃,猪肉不吃,海鲜河鲜都不吃,我每次去菜场就是转圈,完全不知道可以买什么。”
    苏微尘但笑不语。
    罗姐说:“今天我煮猪蹄汤。小苏时他天天练琴,手的工作量太大,要给他以形补形,好好补补。”
    人与人之间是可以交心的,苏微尘一下子便感动了:“谢谢你,罗姐。我真是糊涂,从来没想到过这些。”
    罗姐笑着摆手:“你可千万别谢我,是楚先生特别交代的。要谢啊,你谢他去。我可不敢领功。”
    苏微尘轻轻地“哦”了一声,不再言语。
    罗姐道:“看得出来,楚先生跟苏时很投缘,很喜欢苏时。”
    也不知道是不是罗姐有些地方误会了,苏微尘一时也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好低头择菜,当作没听到,打着马虎眼过去了。
    罗姐利落地做了三菜一汤,临走时叮嘱苏微尘:“苏小姐,汤用小火煨着,等吃的时候关掉就可以了。”
    苏时练好琴,在苏微尘的许可下,看了一会儿电视。苏微尘则用热毛巾给他敷了手,舒缓手部神经。这样来来回回地敷了几回,苏微尘瞧了瞧时间,见楚安城还不下来,便搁下毛巾,对苏时道:“菜都要凉了,你上去喊你楚师兄吃饭。”
    罗姐做了凉拌木耳、辣子鱼块、清炒蔬菜,外加煲了一锅热气腾腾鲜香味美的火腿笋干猪蹄汤。每个菜都很对苏家姐弟的胃口,苏时喝了两大碗汤,还吃了满满一大碗的饭。
    楚安城吃饭总是细嚼慢咽,十分斯文优雅,这回也是,只吃了一碗饭便搁了筷子。苏微尘不着痕迹地暗中观察他,发觉真如罗姐所说,楚安城看样子是真心喜欢苏时,他看着苏时大口喝汤的时候,嘴角竟不由自主地露出一抹温柔笑意。
    可她的注视最后还是被楚安城发觉了,两人四目相对,她眼睁睁地看着楚安城嘴角的那一抹微笑一点点地消失。身为女性的直觉,让苏微尘一直感觉这位楚先生似乎不大喜欢自己,甚至有点讨厌自己。
    住进来后,丁子峰经常旁敲侧击地问苏微尘她跟苏时住得怎么样。于是,苏微尘便把这个困惑讲给丁子峰听。
    丁子峰听后反而大笑:“苏微尘,你想太多了吧!你又不是人民币,怎么能奢望每个人都喜欢你呢。”
    苏微尘当然明白丁子峰所说的道理,她却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她总不能傻兮兮地跑到楚安城面前问他:“楚先生,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还是我哪里做得不对?”于是就只好一直这样下去。
    吃过饭,整理好厨房的苏微尘穿了围裙戴好了手套,取了小喷壶和小剪刀,给盆栽修剪枝叶,培土浇水。最近又长了好多小多肉,她便在餐桌上铺上大报纸,用了小瓷盆移栽。
    这时苏时拿了几张票跑了过来:“苏微尘,楚师兄有好多音乐会的赠票,说要带我去欣赏,说这也是一种学习。苏微尘,你要不要陪我们一起去?明天晚上就有一场。”
    苏微尘拿下手套,探手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故意把他的头发揉成了一团马蜂窝:“好吧,我就勉为其难地陪我们家苏时一起去吧。”
    苏时躲避着她的“魔爪”:“臭苏微尘,再弄乱我的头发,我就不喜欢你了。”
    苏微尘跟他对着干:“苏微尘就是喜欢弄乱苏时的头发。”
    苏时抱头躲避:“苏微尘,大坏蛋。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苏微尘乐得哈哈直笑。
    “厨房里有剥好的石榴,快去吃吧。”
    “好的。”苏时转身折进了厨房,端出了白瓷碗,“咚咚咚”跑上了楼,“楚师兄,吃石榴啦!”
    楚安城正在起居室翻阅一本关于音乐方面的理论书。他从书本中抬头,目光定定地落在颗粒饱满的石榴籽上,如凝固了一般,许久未动。
    “楚师兄,可好吃了。”苏时把碗递到他面前。
    楚安城这才回过神,淡淡地道:“你吃吧,师兄我不吃石榴已经好多年了。”
    苏时颇为好奇:“为什么?苏微尘说石榴很有营养。”
    良久,楚安城的声音才淡淡地响起:“以后有机会,师兄再告诉你。”
    吃过晚饭,苏时穿了苏微尘给他准备好的格子小西装和黑色小大衣,拍着苏微尘的门:“苏微尘,快点哦,就等你了。”
    “好了好了。”苏微尘补了点唇色,拉开了房门。
    看着眼前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她不禁一愣。同样穿了黑色大衣的楚安城与苏时站在一起,似兄弟装又似父子装,给人好有爱的感觉。
    苏微尘默默地低头瞧了一眼自己手上拿着的黑色呢子外套,内心纠结不已:自己是不是应该去换一件其他颜色的外套?不然三人活脱似穿了亲子装!
    楚安城抬腕看了看手表:“走吧。快开场了。”
    大神发话了,苏微尘咽了口口水,默默地打消了回房间换衣服的念头。
    路上,楚安城对苏时细心叮嘱:“等会儿你在欣赏音乐的时候,留意一下钢琴手怎么处理跟乐队的关系。”
    苏时听话地应了一个“好”字。
    苏微尘有时候不免会有些吃醋。苏时这家伙平时对她这个亲姐姐可没什么尊敬可言,可是对他的楚师兄,则乖巧得像只小白兔,楚安城指东,他绝对不会往西。
    音乐厅里暖意融融,苏微尘第一时间帮苏时脱了外套,又细心地帮他整理了小西服。苏时做了一个耍帅的动作:“苏微尘,我帅不帅?”
    苏微尘随口答他:“摔!摔得碎掉了!”
    苏时问:“苏微尘,那楚师兄帅还是我帅?”
    苏微尘没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一时被问住了,呆了两秒。楚安城像座塔一样矗立在旁,再丑她也得说有气质吧!更何况,他本身就是个自带光芒的个体。于是,苏微尘掩饰般地微微一笑:“呃……都帅。”
    苏微尘说完抬头,没料到楚安城正怔怔地瞧着自己,便直直地撞进了楚安城深沉的目光里头。不知为何,他的目光怪异得紧。苏微尘觉得有些莫名的脸燥耳热,便闪躲着收回了目光,掩饰一般地挨着苏时坐了下来。
    苏微尘穿了一件基础款的黑色小礼服裙,围了一条驼色的羊绒围巾。不知是楚安城的目光太灼人还是室内温度过高的缘故,平素柔软服帖犹如第二层肌肤的围巾,此时却仿佛裹了沙砾,粗粗地扎人。苏微尘强忍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把围巾摘了下来。
    她的V领其实并不低,只裸露了一截白瓷般细腻的脖子,但领子仿佛向下无限延伸,让人心荡神驰。楚安城坐在苏时身畔,搁在一旁的手掌捏握成拳,面上一点表情也无。
    方才,苏时问了那个帅不帅的问题后,他便屏住呼吸在等待。最后,终于等来了她那漫不经心的敷衍答案。
    平日里的音乐会,台上的演奏者弹错一个音符,楚安城通常都会蹙眉。但那一晚,他整个人仿佛中了邪般,完完全全在音乐之外徘徊。别说听错漏了,偶尔连弹奏的是什么曲目,他都要缓缓凝神细听几个节拍方能想起。
    听完音乐会,楚安城道:“苏时,说说你的体会。”
    苏时说:“今天的指挥对音乐速度、色调、节奏都把握得特别好。”
    楚安城点了点头:“对。每个细节都处理得细致分明,布局严谨,层次分明。弹奏每一部作品都要心怀虔诚,要有敬畏之心。”苏时认真受教。
    车子停在了一个红绿灯路口,楚安城忽地问:“苏时,你饿不饿?”
    苏时摸摸瘪瘪的肚子,诚实地点头:“有点饿了。”
    楚安城淡淡地微笑:“师兄带你去吃夜宵。有一家火锅店,他们家的汤头和自制调料天下无敌。”
    苏时这个小吃货顿时眼睛发亮:“天下无敌的调料,我和苏微尘必须去尝尝。”
    不过苏微尘怎么也没有料到,楚安城这样身份的人会带他们七拐八绕地进了一家弄堂小店。
    店里的装潢极简陋,好在是白墙木椅,环境十分洁净。此时虽然已经是深夜了,但这家店依旧人声鼎沸。
    楚安城熟门熟路地来到店里唯一的一张空桌旁坐下,然后利落地点菜:“牛骨清汤锅,加份生牛肉,然后蔬菜随便来四份。另外再来一份这里的特色牛杂。”
    瘦瘦的老板响亮地吆喝了一声:“好,这就上锅。”
    是最老式的小炭炉,砂锅往上头一搁,不过片刻,便听见用牛骨头熬制的汤头在砂锅里头“噗噗”地冒着热泡。
    只是看着就很有冬天的感觉,更别提诱人的香味了。香味调动了苏时的全部感官,他小狗似的嗅着,皱着鼻子微笑:“苏微尘,看着就好好吃的样子。”
    苏微尘替苏时盛了一碗,吹凉了才递给他:“慢点喝,当心烫着。”
    苏时尝了一口后,发出了一声惊叹:“苏微尘,这汤真的好鲜好好喝啊。你尝一口。”他舀了一勺浓汤递到她嘴边。苏微尘张口喝下,果然极其醇厚鲜美。
    这就是他们家的苏时。每次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总是会第一时间想到她,想与她分享。
    苏微尘凝望着苏时垂下的乌黑长睫毛,温柔地微笑。
    这世上,抬头而见的日月星光,低头而见的细草繁花,忽然相见的雨水彩虹,随风偶遇的树木芬芳,匆匆而过的相视一笑,还有这有缘品尝的美食,都是生活中潜藏的微小幸福。只要用心,就能感受到!
    对面坐着的楚安城因她嘴角绽开的那一抹微笑而骤然捏紧了勺子的瓷柄。
    店里当日新鲜的牛肉,肥瘦相间,切成薄片,搁在沸腾的汤锅里轻轻一涮,吃起来肉味浓郁,鲜美无比。
    苏时大快朵颐,心满意足地再三夸赞。
    “那下次师兄再带你去别的地方吃好吃的,去不去?”煦暖灯光下,楚安城眉目间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苏时笑眯眯地说:“必须去。跟着师兄有美食。”
    回程的路上,吃饱喝足的苏时打着哈欠很快便靠着苏微尘的肩膀睡着了。车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在静寂无声的半明半暗中,后座的苏微尘抬头便会瞧见楚安城的侧脸轮廓。
    她总是不明白,为什么他看她的眼神里总是隐隐带着厌恶。
    车子到家停下后,苏微尘本想摇醒苏时的,但楚安城拉开了车门,弯腰探了进来,默不作声地一把抱起苏时,便往大门走去。
    苏微尘负责开门。进门的时候,楚安城停下了脚步。苏微尘这才发现,他今日穿了系带休闲鞋,现在这情况他自己根本无法脱鞋。苏微尘便蹲下身,替他解鞋带。
    很快,苏微尘便解开了鞋带,她取过了搁在一旁的拖鞋放置在楚安城的脚边。但楚安城许久没有反应,苏微尘抬头,只见楚安城垂着眼怔怔地站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微尘叫道:“楚先生。”
    楚安城似被人从梦中唤醒一般,倏然回过神。下一秒,他面无表情地伸脚穿上了拖鞋,抱着苏时径直上了楼。
    他又回到了平日的冷漠。仿佛方才吃饭时的温柔不过是昙花一现,转瞬即逝。
    苏微尘望着他上楼的背影,沉默无言地跟了上去。
    楚安城把苏时搁到床上,沉睡着的苏时一点也没察觉。他只是侧了侧身,找了一个自己舒服的姿势,再度入眠。
    苏微尘拧了热毛巾,帮苏时擦脸擦手。最后,她又给苏时掖好了被子,才俯身在他额上轻轻落下一吻:“晚安。”
    转过身,她才愕然发现楚安城双手抱胸,靠在门口,一直未曾离开。不过,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会不过一秒,楚安城便如往常般,冷淡地收回了视线,转身而出。
    苏微尘在他身后低声道谢:“麻烦你了,楚先生。”
    楚安城停下脚步,背对着她,停了停,才道:“不客气。”
    他说的是不客气三个字。
    但事实上,每一个字,都淡漠客气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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