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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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大饥荒
　　第五节：圣殿围攻（3）
　　克苏恩，霾母虫季风大迁徙的尾声——
　　夜色中，蘑菇城上发情的霾母虫宛如半空中巨大的灯笼——一个个逐渐离去了。随风北去的半神不无遗憾地离开了它的盛宴，而蘑菇城留下的是一片狼藉。超过半数的种植园半地穴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毁坏，更多的地屋被摧毁了。往日黑烟遍地的蘑菇城一片死寂，大雨后的沟壑中漂浮的全是各种碎片汇成的垃圾，街道中央四处散落着半神抛下的霾母虫丸子，这些神圣的馈赠是各种生物骨骼碎片压缩而成的粪便，一个巨大的霾母虫丸子击毁了圣殿的屋顶，镶嵌在祭神的图腾上，像是天神对创物者的自嘲和不屑。
　　确认霾母虫离去后，水鬼达诺从海水中钻了出来，快步走到蘑菇城码头边——前些日子大司命晒太阳的巨大岩石平台上，吹响了海螺号角。三个长声——后，海上和码头区的船坞中，分别呼应着传来连续的五声号角——大军集结。
　　海上，劈开滚滚的海雾而来，率先的是希乸家七叔带领的海侠快筏，老当益壮的七叔头上的犄角已渐成熟，但他仍在族中两名少年的搀扶下傲立在快筏船头。这两名少年已经经过无人岛海战的洗礼，得到了初阵破敌后获得的图腾标记——在额头的骄傲刺青——他们分别继承了希乸家最强的第七、第十三队的快筏，成为希乸家新一代的海上游侠。希乸家重新树立起十八条快筏的旗号，但只有十条快筏——近一百稚嫩的年轻人穿着不甚合身的盔甲，露出紧张而激动的面庞，驾驶着快筏登上码头——这些年轻人，很多都是从藏宝岛之战中解救的牧民孩子——他们仍然保持着牧人的发型和服饰，而身材在海民孩子中显得更为高大。
　　在随后压阵而来的中军位置，是乸乸家和达坎家的联军，在过去猎人头领——今天乸乸家大酋长的率领下仍能达到十余条大船——一百余战士的规模。在乸乸家左侧是依坎家的达盐、龙达的船队，在右侧是农坎家的北地群岛联军，达盐的船队大约组织了六十人，北地联军也大约有五十余人的样子。
　　在大队人马最后，隔了些距离，棘刺坐在一艘双层快筏上，身后站着全身战甲，手握鲸须长矛的鲸脸。而同样装束的鲸背则压阵率领着数十条各式战船，缓缓在迷雾中前进，他们似乎并不急着登陆，而是在海湾中静待时机。
　　而在船坞区，斯科特*涂山身穿海民祭司的礼服，高举鲸须扎成的图腾柱，在数百名涂山家海民的簇拥下，用人腿骨敲击着数十面萨满鼓，高唱战歌走出掩体——
　　“船帆低垂，船桨砰砰，大眼鲸在盲鲨水道领航，是谁将带领部落远行？”
　　“船帆张满，船桨铮铮，独角鲸在盲鲨水道游弋，是谁将带领部落远游？”
　　“船帆鼓动，船桨咚咚，大戟鲸在盲鲨水道游弋，是谁将带领部落远征？”
　　随着海上各部落英雄的船只在码头分别停泊，从乸乸家船队中跑下三名全副武装的年轻武士，兴高采烈地向着斯科特*涂山跑来。正是小弗雷泽和盲羊阿班兄弟。
　　“斯科特大人！我们回来了。”小弗雷泽高声喊道。
　　刚刚从船坞区掩体中钻出来的涂山家众看到少主平安归来，全都爆发出欢呼。斯科特*涂山将图腾柱交给手下，赶忙迎接过来施礼，说：“少主，欢迎回来，您能平安回来，涂山家的复兴就有希望了。”
　　“斯科特大人，主母大人呢？还有小山大人有没有消息？”小弗雷泽握住斯科特大人的双手，连声问道。
　　“好消息是他们都活着，麻烦的是，他们现在可能都被困在圣殿的地下密室里面。”斯科特说罢，所有海上英雄展成一列，看向黎明时雾气中那座雄伟的圣殿——被霾母虫扫荡一番之后，那座坚城依然固若金汤——而圣殿中，已经响起了连绵不绝的——报警的风笛声。
　　老团头长身双臂，两名团防营士兵帮他穿上盔甲，平时隐藏在少司命宽大长袍内的雄健身形一下子被皮甲勒紧出来。老团头收回手臂，将短刀束在腰间，然后在墙上挂满的各式投矛中挑选了一根，又拿起一根沉甸甸的玄武岩磨成的石杵挂在腰间。这时，三名巡防营的斥候浑身湿漉漉地走了进来（他们是从水沟中进出了圣殿区，并侦查了海民大军的走向，然后回来报告），他们并排单膝跪下，喘息着向老团头儿行礼。
　　“嗯，说……”老团头儿试一下手中投矛的分量，沉稳平静地说。
　　“大人，海民总共五六百人，一半是涂山十三家和斯科特手下的叛军，其余我们认出有希乸家、乸乸家、达坎家、北地海民和依坎家的旗帜。”领头的斥候用极快的语速汇报着。
　　“嗯……然后呢？”老团头儿似乎并未惊骇，仍是一副沉稳的样子。
　　斥候头领从手下一人手中接过一支没有箭镞的长箭，躬身递给老团头儿说：“这是围拢过来的斯科特手下射进大墙来的。”
　　老团头儿腾出手，接过长箭，看见上面裹着一片盲羊皮子——上面写着希乸家七叔呈大司命亲启——他于是并不拆开，冷笑一声——就算不拆老团头儿也大约能猜出海民会有什么条件。
　　因此他问起他关心的问题：“目前海民什么阵势？”
　　“涂山家、希乸家、乸乸家这三家为主的海民战士精锐已经在清场后的大司命广场对面的酒肆区建立了主营寨，其余后勤大营还是建立在船坞区，现在依坎海贼和北地海贼开始挨家挨户在蘑菇城各个城寨抢掠。”
　　“嗯……”老团头儿开始向外走，接着问道：“有看到采菇人吗？”
　　“没有……但感觉这次海民成员很杂……”
　　“哼，乌合之众。”老团头儿似乎松了一口气，吩咐道：“你们分头再去侦查，我要明确的依坎家和农坎家海贼的位置，然后重点关注一下采菇人是否出现，如果出现立刻回报。”
　　“是……”三名斥候干脆响亮地回答，风也似地转身跑了出去。
　　老团头儿对身后两名亲卫说：“你快去把涂山家的主母带到大厅。”说罢，他也动身向大厅走去。
　　圣殿区的被摧毁一大半的瞭望塔被勉强修复了，歪坐在软塌上的大司命温特李*木师龙呼吸着数日以来久违的外面新鲜的空气，中风后左半边不在顺遂的身体勉强撑住，用右边的手接过滚烫的草药喝了下去。他坚持要在瞭望塔理事，他不但要勉强撑住中风的病体，还要撑住蘑菇城危机四伏的体面。
　　胖市长带着几个孩子低眉顺眼地伺候在边儿上，白圣僧则紧张地在中庭踱步，搓着双手，不时催问侍卫在身边的尼欧姆他父亲的情况。
　　正问着，老团头儿沉稳地走了进来，先给白圣僧一个温和的微笑，然后赶到大司命身边，将海民射进来的箭和羊皮纸信交了过去。老团头儿看到大司命中风后不断打颤的手，于是悉心地帮大司命将羊皮纸纸卷儿解下来，背着自己将纸卷慢慢展开，让大司命能清楚地看清上面的字。
　　大司命傲然冷哼一声，示意老团头儿也看一眼，老团头儿这才把纸卷儿调转，快速扫了一眼，说道：“他们要我们投降，要先送涂山家的过去，然后谈判。”
　　“他们以为蘑菇城被火灾和霾母虫扫荡后有机可乘，也太小看我木师龙了。你怎么看？”
　　“我已经派人去把涂山家的带过来了，蘑菇城虽然一片狼藉，但圣殿区安然无恙，外面那些乌合之众——哼，他们攻不进来的。”老团头儿充满信心地点点头说：“我们团防营主力虽然北征，但我亲兵卫队还在，而且无常信使全员在此守备，全员上下也有200人，而且存粮装备十分充裕，圣殿区不是他们几百个海贼能攻陷的。”
　　“好，有你在我当然放心。而且霾母虫过去了，过些日子，西部、南部北征大军都会在蘑菇城汇集，我们只需暂时拖住他们几天，等大军一到，里应外合，我这次要让这些海贼一个人都别想回去。”
　　“是，我今晚就会给他们上一课。请您准许我发动夜袭。”
　　大司命微笑点头，他知道老团头儿从不冒险，先杀一杀海民联军的锐气对这次防御战大有好处。然后他扫一眼四周侍立的白圣僧和胖市长，下令说：“你们立刻到门楼上面去，把白圣僧的大纛树立起来，给外面留下来的市民们看到——我们圣殿安然无恙。”
　　白圣僧有些不情愿，但被恭顺的胖市长立刻满面堆笑地清了过去。老团头儿看到尼欧姆正要跟着出去，他却忽然眉头一皱，叫住儿子说：“尼欧姆，你带几个人去地下掩体看看，涂山家的老太婆怎么还没过来？”尼欧姆立刻一挥手，带着五名无常信使离开，向楼下跑去。
　　老团头儿走到瞭望塔边缘，轻拍着破烂的护栏，看见从兵营区地下掩体中跑出来的几名斥候，他满意地笑了起来——那里的掩体地道是可以直通外面酒肆区的。
　　他向大司命深施一礼，走下瞭望塔，吹响铜笛，高声呼喊道：“团防营！集合！”